《清穿之泰芬珠悠闲奋斗日常》 第1节 清穿之泰芬珠悠闲奋斗日常 作者:好奇猫猫看古人 文案: 孝敬宪皇后,雍正的结发妻子。 穿越而来的泰芬珠想到自己将以十岁稚龄嫁给四阿哥胤禛。 既高兴也忐忑! 多说无益,认真生活就是。 且看泰芬珠拥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金手指,活在清康熙雍正年间的故事。 内容标签:清穿 生子 系统 正剧 主角:泰芬珠 ┃ 配角:胤禛;虎宝;李氏;宋氏;德妃;九爷 一句话简介:泰芬珠的悠闲生活。 立意:如何面对权力和人性的抉择 作品简评: 孝敬宪皇后,雍正的结发妻子。穿越而来的泰芬珠想到自己将以十岁稚龄嫁给四阿哥胤禛。既高兴也忐忑!但终究只能一往无前!且看泰芬珠手握一个不大不小的金手指,如何在清康熙雍正年间活出属于自己的历史! 文风和缓,文笔流畅,生动形象,用语简洁,人物鲜明,逻辑合理,语言清晰,表达明确。 第1章 十岁嫁胤禛 康熙三十年八月十五日 步军统领乌拉那拉府里丫鬟婆子们忙忙碌碌,皆是形色匆匆,但都面带喜意,大红色的绸子在整座府邸内都随处可见,一看就让人明白主人家这是有了婚嫁的大喜事。 宜宁院正房内却是静悄悄的,门口有嬷嬷把守,里间爱新觉罗氏抱着自己才满十岁的女儿,脸上是笑容,可眼里却是深深的忧虑,隐约有泪花闪烁。 被她抱着的小女孩虽然才十岁,可身量在同龄孩子中算得上高挑,脸色红润,虽不十分白皙,但让人一眼瞧着便觉得活力十足。 她的眼睛明亮有神,整个人还是一团孩儿气,可是脸上挂着的无奈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有几分大人的感觉。 这个十岁的被取名叫泰芬珠的女孩,是内大臣乌拉那拉费扬古的嫡女,老爷子虽然去年已经从步军统领的位子上卸任,但资历深,深得当今皇上的信重。 为了酬谢功臣,康熙爷便赐婚其嫡女泰芬珠于当今四皇子爱新觉罗胤禛为嫡福晋,因为某些原因,十岁的泰芬珠即将在明日嫁入皇宫。 “额娘,我明日便要嫁入宫中了,这是乌拉那拉全族的荣耀,您应当高兴,也应当相信女儿才对。”泰芬珠仰头看向额娘爱新觉罗氏。 “嫁给皇子当然是大喜事,额娘这不是高兴吗?你还笑话额娘。”爱新觉罗氏语气轻快,还用食指点了一下泰芬珠的额头。 泰芬珠心里明白为什么额娘担心,本身嫁女儿就是一件让人忧虑不舍的事情,更别说她年纪如此之小。 再者,据乌拉那拉氏打听得来的消息,这桩赐婚是两年前薨逝的孝懿皇后佟佳氏在皇上面前求来的,可是四阿哥胤禛的亲生额娘德妃乌雅氏还好端端的在永和宫住着呢,这事儿谁知道德妃如何想? 说起来,泰芬珠这一世的额娘爱新觉罗氏是个历害人,她是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的后代,但是因为皇位政治斗争而家道中落,嫁给了泰芬珠的阿玛费扬古当继室。 虽说是做继妻,可是她却把日子过得相当红火,对待先夫人留下的嫡长子富禅和庶子富昌都周到善待而不刻意亲热笼络,并一口气生下了富存、泰芬珠和五格三个孩子,在乌拉那拉家立稳了脚跟,深得费扬古的敬重。 “四阿哥过几年肯定要出宫开府的,到时候我便能够与额娘时常见面了”,泰芬珠笑着宽慰额娘,虽然这话她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爱新觉罗氏搂着泰芬珠,并不接她的话,只是叮咛嘱咐:“嫁入皇家做皇子的福晋不同于嫁给其他人,你的生活好坏大部分要赖你自己经营。家里头你阿玛已经退了,顶多能保你在皇上那儿有个好印象,你哥哥们都还没能立起来,近几年给不了你什么实际的帮助。你要学着自己立起来,知道吗?” 看着泰芬珠点头,爱新觉罗氏再一次为她讲解后宫的情况:“太后娘娘不大管事儿,你只需敬着就好。德妃娘娘是阿哥的生母,你须得好生尊敬,不可怠慢,但也无须太过小心翼翼。你阿玛前些年管过内务府,你在宫中吃喝自会有人照应,这点你无需担心。碰上为难的事儿了,就让陈嬷嬷捎话出来,不要独个儿硬撑着。” “额娘,我懂,我这么聪明,一定能过得好。”泰芬珠一边点头一边在额娘怀里扭身子,撒娇般的嘟囔着。 爱新觉罗氏拿她没办法,终于真的笑了,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接着说话:“额娘知道你自小就聪明,但是也知道你这孩子心里有傲气,也看不惯后院的一些下作手段,但是额娘还是要嘱咐你几句。” 爱新觉罗氏抚着泰芬珠的后背,从容道:“你嫁进去是做嫡福晋的,做阿哥爷的妻子,但是嫡福晋容易做,妻子不容易。你比四阿哥小三岁,这两年很有可能会有别的妾侍生下儿子,但是不必太过畏惧。你要明白日子长着呢,想让一个庶长子无所作为容易的很。最蠢的就是嫡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就拦着庶长子出生,那不是有远见,那是拿自己给别的女人铺路,懂吗?” 泰芬珠直视着额娘的眼睛:“额娘放心,我明白这个道理,所有的谋划都得等我生下嫡子再说。” 爱新觉罗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儿聪明,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不应该树立自己嫡福晋的权威,记住管家要严明,待下人要宽和,待侍妾更要周到。厉害的女人大部分都是磨砺出来的,在安逸轻松的环境里待的久了,聪明人也会变笨,你懂吗?” “额娘放心,我一定能管好三所,”泰芬珠承诺。 “与四阿哥相处,既要谨守本分,又得活泼开朗。你是做正妻的,不能一句话都畏畏缩缩的试探。你还小,听宫里的人说,四阿哥是个端方认真的性子,他会包容你的,不必害怕,”爱新觉罗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泰芬珠安静地听着。历史上四爷的嫡福晋尚且能够生下嫡长子,她手握生女丹,一定能更容易地站稳脚跟。 要说泰芬珠醒来知道这是大清朝,也是沮丧过的,再怎么穿越成贵族,社会地位高生活条件好,面对这里所有人理所当然的重男轻女,她这个女儿家也不可能真的高兴。 最让泰芬珠无语的是,她的穿越福利是九颗生女丹外加三颗避孕丹,当然还有一张说明书。某个普通的夜晚,一个装着这些东西的箱子凭空出现在了泰芬珠的面前,当时的泰芬珠惊悚地看着这个神似保险箱的东西,非常怀疑自己相信科学的立场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地坚定。 意料之中的是这个箱子不能被任何人感知到,随着时间流逝,泰芬珠渐渐接受了这个箱子的存在,反正只要她不在心里默念,这个箱子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她眼前。 或许这是哪个好心的神仙看自己无缘无故变成封建社会的一个女婴太过于可怜,然后送给自己的一份迟来的赠礼?泰芬珠不确定地想着。 泰芬珠是乌拉那拉氏的嫡枝嫡女,她有家族做靠山,并不认为自己有使用这些神奇药丸的必要性。直到她意识到自己要嫁给四爷,那个历史上的雍正帝,她才觉得这份礼物很及时很有用,它将会是一份依仗。 泰芬珠在乌拉那拉府里度过了出嫁前的最后一天。额娘爱新觉罗氏再一次耐心地叮嘱她宫里的种种情况,老阿玛费扬古慎重地告诫她,哥哥嫂子们向她行礼祝福她。乌拉那拉府里所有人都在为她明天的婚礼做准备。 忙忙碌碌的一天结束,泰芬珠躺到床上,她正在琢磨四阿哥长什么样子呢? 第2章 泰芬珠入阿哥所 泰芬珠坐在花轿里,盖着红盖头,听着外面的声音,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她闭上眼准备养养神,婚礼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晚上,虽说她不用圆房,但是也得和四阿哥谈谈感情嘛,她得精力充沛地与四爷实现历史性的会面,想着四爷的样子,泰芬珠嘴唇弯弯,她真挺开心的。 根据来自费扬古老爷子的情报,当然这其中还有其他乌拉那拉族人的亲情赞助,泰芬珠对目前宫内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怎么说呢?用一句话总结:夺嫡未开始,矛盾已初现。 历史上的胜利者四爷如今才虚岁十三岁,夺嫡当然还是一个遥远的未来,但是不得不说,九龙夺嫡的出现几乎是一个必然,这绝不是只有生女丹和避孕丹的泰芬珠能左右的,她能做的好像也就是给四爷多生几个嫡子,影响一下下一代的皇位继承人。 康熙老爷子要集权中央,当然由于郡县制在中国的悠久历史,这里的集权中央不是中央与地方争夺权力,而是皇权和满蒙贵族争夺权力。划一下重点,其实就是皇帝和八旗争权。 康熙帝的办法是把皇子阿哥们培养的相当出色,然后让他们进入各旗与旗主争夺权力,这对于大清上层从部落联盟向真正的封建主义帝国的转变是相当有利的,但是对于太子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更别提康熙帝还有那么长的寿命,太子基本不可能顺利登基,就算太子胤礽真的登基了,他的日子也好过不了,兄压弟怎如父压子? 泰芬珠在真正了解过这个时候的朝廷与后宫状况后,就彻底明白了九龙夺嫡不可避免,所以她一定要努力做好四爷的贤内助,生下嫡长子,以期成为真正的皇太后! 泰芬珠想着四爷,想着康熙,想着她的亲婆婆德妃,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看待她的? 永和宫 德妃坐在软榻上,端着一杯茶,久久没有喝上一口,室内一片安静。 永和宫也是张灯结彩,毕竟四阿哥胤禛是德妃娘娘的亲生儿子,永和宫自然要一同喜庆。 德妃终于喝了一口茶,茶水的苦涩将她复杂的心绪缓缓压下。今天成亲的是她的大儿子,只是她没有资格去看而已,毕竟她只是妾妃。想起胤禛,德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一直觉得母子亲缘是谁也阻断不了的,她生下的儿子就算养在佟佳氏的膝下也是她的儿子。 可是胤禛好像并不这样想,他念佟佳氏的情,他真的视佟佳氏为养母,也许他认为他可以有生母和养母两个额娘。德妃心里叹气,本来就是皇上平衡宫中妃嫔的手段,本来就是为防皇子和外家亲近的换养宫规,胤禛这个孩子竟然真的当了真? 佟佳氏,皇后?德妃不屑地在心里想,不过是皇上母族在宫里的一面旗而已,谁会真的将佟家人当真?如果以前有人将佟佳氏当真,那么在佟佳氏迟迟生不下孩子,生个公主还保不住之后便也没人当真了。可是,胤禛,德妃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是真的眷恋佟佳氏的温情,还是敬慕佟家人在朝中的势力? 德妃不能允许胤禛真的和佟佳氏黏在一起,那是她的长子。从感情上讲,她不能视胤禛为无物,从利益上讲,胤禛非要将对于佟佳皇后的感情露在外面,会不会让人觉得她德妃和背后的乌雅氏投靠了佟佳氏?她的妃位是皇上赏的,乌雅氏的地位是她撑着的,她不能让皇上觉得她有二心,何况,德妃不看好佟佳氏。 想着乌拉那拉泰芬珠,德妃悄悄松了一口气,据家里人说,泰芬珠的阿玛额娘都是圆滑懂事的,她真的希望泰芬珠劝劝胤禛,最起码他不能情绪显露于外。 德妃想想都替自己发愁,她如今膝下两子两女,可是皇上不怎么见公主们,公主甚至需要靠生母的地位与恩宠活着。九格格倒是在太后那里养着,可是这只不过是名头,说到底不还是嬷嬷教养嘛。十四阿哥才三岁,不是德妃狠心,而是这么大点的孩子能不能长成谁也不敢打保证。就一个胤禛算是能靠得上,德妃就想不明白,她是四妃之一,胤禛是皇上第四子,她们娘俩相互依靠难道不好吗? 德妃在永和宫里心绪复杂难言,康熙在乾清宫倒是挺高兴。他拿着一个孝懿皇后给他缝的荷包,喃喃自语:“表妹啊,朕总算是实现你的心愿了,咱们的胤禛今天成亲了。” 旁边的梁九功心里纳闷:他怎么记得佟佳皇后生前的心愿是更改四阿哥的玉蝶,让四阿哥成为她真正的儿子呢。 阿哥所,三所。 今天的主人公之一四阿哥胤禛正在椅子上端坐,他已经换好了喜服,就等着礼官下一步的安排了。 苏培盛在他的边儿上凑趣儿:“奴才瞧着爷今儿真是英俊呢。” 胤禛看了苏培盛一眼,依然端坐。 苏培盛暗暗吐槽这位爷的较真儿,但也不敢再说话。 胤禛不高兴,是的,他一点儿也不高兴,这倒不是冲他还没过门的福晋。胤禛不高兴他汗阿玛,也不高兴他亲生额娘德妃。 在胤禛看来,他的汗阿玛完全不把他当一回儿事儿,明明太子和三阿哥都未成亲,他就要他在这么小的年龄就娶福晋,福晋也小,才十岁。胤禛觉得他的汗阿玛不是真心疼爱他。 至于亲生额娘德妃,胤禛更是憋屈。德妃见了他的面,只会明里暗里的暗示他不要太亲近佟家的人,不要把佟皇后对他的抚养挂在嘴边。可是她却对十四阿哥无微不至的关心,对于十四阿哥的一切都头头是道。胤禛真的不明白,在德妃眼里,他算她的儿子吗? 胤禛想着此刻正在花轿上的福晋,心里舒了一口气,总归他还有妻子,妻者齐也,他的福晋总该是和他一心的。胤禛对于尚未见过面的泰芬珠隐隐期待了起来。 苏培盛看着自家爷渐渐和缓下来的脸,终于是放了心,这大喜的日子,自家爷要是一直绷着脸那可就惹人笑话了。 花轿进了皇宫,进了阿哥所。 泰芬珠下了花轿,坐上了喜床。 胤禛用喜称挑起了喜帕,红盖头下是泰芬珠笑靥如花的脸和明亮透彻的大眼睛。 第3章 与胤禛初相处 说真的,胤禛那一刻真的被晃了一下眼,不是因为泰芬珠还算俊俏的脸,而是因为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他想他也曾幻想过福晋的样子,但着实没想到她是如此的爱笑,见到他就笑,胤禛晕乎乎的,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在娶福晋。 泰芬珠不仅笑得灿烂,声音里也带着笑意,“阿哥爷,我长得好看吗?” 胤禛愣了一下,有些慌乱的撇了下头,复又转过头来对着泰芬珠:“你,福晋很好看。” 泰芬珠又笑了,声音清脆悦耳:“阿哥爷喜欢就好。” 泰芬珠又问:“阿哥爷,您刚刚饮了酒,这会儿难受不?要不叫点清淡的膳食?” 胤禛抿抿唇:“我还好,不碍事儿的。”然后又赶紧说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饭?” 泰芬珠大大方方地点头:“我很饿了,今天基本没怎么吃过东西。” 胤禛转头看向苏培盛:“去让前院膳房做点儿饭菜拿过来,要快的。” 苏培盛应下。 第2节 胤禛又问泰芬珠,“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吗?” 泰芬珠认真摇头:“我不挑食的。” 苏培盛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胤禛和泰芬珠,还有四个侍女,两个她的陪嫁,两个宫里拨过来的。 屋子里没人挑起话头,一时安静下来。 泰芬珠一看这样场景,觉得不行,她有许多问题得问四爷,这冷了场就不好问了。 她扭头看向丹桂,她的头号心腹,“丹桂,你跟着这两个宫女去浴房,你知道我的习惯的,先为我准备好,我一会儿要泡澡。” 丹桂三人应声退下,屋子里只剩辛夷。 胤禛已经问她:“你一会儿要泡澡?” 泰芬珠点头,“阿哥爷不知道,这是我的习惯,要不我睡不好的,我让他们也给您准备了,一会儿您也泡一下,很快的,与平时洗漱差不了多少”。 胤禛不太自然地眨了眨眼,泰芬珠也意识到了他在想什么。因为她年纪小,这大婚他俩是不圆房的。真的只是因为泰芬珠年纪太小,所以才这样安排。人家胤禛可是都已经有了宋格格了。 这胤禛竟然是不好意思了,泰芬珠心里的惊奇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同时她真切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她和胤禛是结发夫妻,她十岁嫁给他,他十三岁娶了她,他与她的相处其实可以从真诚开始,毕竟人永远在少年时最易动情也最真诚。眼前的这个并不算高大也不算英俊的少年如今真的只是一个少年,不是未来杀伐果断的雍正帝。 泰芬珠从床上站了起来,对胤禛说道:“不知道阿哥爷今天累不累,我可是又累又饿,您一会儿陪我吃点儿饭啊?” 胤禛犹豫着点了点头:“行吧,爷陪福晋用点儿。” 泰芬珠暗笑,她就不相信胤禛不饿,他的偶像包袱挺大啊。 泰芬珠好奇:“爷如今还在上书房念书吗?” 胤禛点头:“我年龄尚小,还在学功课。” 泰芬珠满眼羡慕:“真好啊,我也想看书,可是我已经嫁给爷了,要做好福晋。” 胤禛看着自家小福晋写满了羡慕的脸,“福晋,你要是想看书,白日里也可以看啊,只是不要晚上瞧,怕伤了你眼睛。” 泰芬珠坐到了一边的炕上,她个子算高挑,但是脚也挨不着地,只是认真思索,然后说道:“我需要为爷管家,让爷专心用功读书,我怕是不能像未出嫁前那样整日悠闲了。”说着话,泰芬珠的小脸上有点遗憾。 胤禛看着,突然觉得这场婚事汗阿玛真不厚道,拿他这个儿子当施恩佟家的筹码,又把人家好好的姑娘这么小就弄进宫里,胤禛的心里感慨万千。 泰芬珠只听他动情地说道:“让你这么小就嫁给我,苦了你了。” 泰芬珠着实没想到这位爷这么感性,连忙回道:“阿哥爷说笑了,我见着阿哥爷是很高兴的。”说着话,泰芬珠朝胤禛笑着。 接着她又很关心的问道:“爷能陪我几天呢?汗阿玛有没有说阿哥爷的婚假是几天?” 胤禛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瞪大:“这,汗阿玛并没有和我提起这个事情,我应该明天午后就要去上书房了。”他又思索了一下,“当时大哥成亲的时候也没有婚假,这”。胤禛有点儿犹豫,这大嫂和大哥成亲的时候已经是大人了,并不用大哥多操心。可是他福晋还小,她自己能应付得了这一摊子事儿吗? 泰芬珠也面露迟疑:“啊?这样啊。那我明天下午就管家?” 胤禛面对福晋的问题不知道怎么说好,如果德妃待他亲近,他大可以让福晋去请教德妃,可是胤禛在心里否决了这样的想法,德妃整颗心都在十四身上,哪里有空照看他的福晋? 胤禛觉得福晋岁数小,怕是不能很好的震慑奴才们。可是福晋必须管家,本身他俩不能圆房,他就怕福晋底气不足管不好后院,这要是再不让福晋管家,那福晋怎么办呢?这要被外人笑话的。 泰芬珠看着这位爷皱眉思索,觉得自己得打断一下,要不然谁知道他想哪里去了?“阿哥爷,咱们院里的情况刚刚出去的苏培盛知道吗?让他明儿和我介绍介绍,我决不能出了差错。” 看着小福晋一脸立军令状的表情,胤禛出声安抚:“你不用紧张,咱们院里人简单,很好管的,不听你话的你告诉爷,爷来收拾他们。” 泰芬珠从炕上跳下,坐到床上,挨着胤禛,“真的吗?阿哥爷,您对我真好,我虽然是嫁到宫里不能见阿玛额娘,可是您真好!” 胤禛被夸了,有点儿不好意思,更加认真地嘱咐泰芬珠:“之前,德额娘给我送来个姓宋的宫女,我把她安排在东边儿的耳房了,你不必顾忌她,明天你先把你的嫁妆放好,然后认一下三所的下人,让苏培盛帮着你,他是个心细厉害的。” 胤禛絮絮叨叨,泰芬珠认真听着,她需要评估一下胤禛对她的印象以及对三所其他人的看法。 然后泰芬珠惊喜地发现,这三所还算可以,胤禛明显不在意宋氏,苏培盛倒是得他心意,但是胤禛认为他的福晋也可以使唤苏培盛。而且由于佟佳皇后抚养胤禛,也因为德妃的存在,这三所没有积年的老嬷嬷,换句话说,这三所的下人好摆弄。 在喜庆的卧房内,胤禛认真地告诉他的小福晋宫里的情况,泰芬珠也仔细地听慎重地点头。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这气氛竟然非常和睦美好,有一种家的温馨。 泰芬珠或许大部分注意力还在宫里的种种人事上,因为她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是胤禛是真的沉浸在这种安宁祥和的氛围里。他觉得他的小福晋挺好。 第4章 我叫泰芬珠 泰芬珠和胤禛坐到桌前,桌上的花样着实不少。 胤禛横了苏培盛一眼:“你这奴才从哪搞得这些大菜?” 苏培盛一张脸笑成了菊花,泰芬珠就好奇苏培盛年纪也不大,是怎么笑成这样的? “哎哟,爷可真是看得起奴才,奴才哪有那面子啊,这都是爷和福晋的面子大,两个膳房师傅留下来在前院膳房现做的。” 苏培盛躬着身,说话喜庆也稳重,语速是那种不快不慢的,脸上堆着笑,可不显得谄媚,只让人觉得这人好说话好相处。 泰芬珠自己伸手舀放在她面前的一道汤菜。这汤应该不是现熬的,估计是为了婚宴熬了一整天的母鸡汤,汤的鲜味特别浓郁。泰芬珠舀了一勺子汤,又捞里面的白菜、香菇、山药,这些菜应该是现放进去的,看着鲜嫩。她听着苏培盛说话,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果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泰芬珠又舀了半勺子汤浇到菜上,将碗放到胤禛跟前。迎着胤禛诧异的脸,笑着解释到:“阿哥爷尝尝这汤,我觉得蔬菜浸满了汤汁最好吃了,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胤禛看着小福晋脸上满满的期待,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拒绝,遂低头享用汤菜。 泰芬珠高兴地给自己也舀了一碗汤,她夹起一块香菇塞入嘴巴,嗯!这味道不错,她明天问问苏培盛,那两个膳房太监愿不愿意来三所,这手艺过得去,如果本身背景也不复杂的话,可以让他们在前院膳房伺候。 原本的侍膳太监很有眼色的退到了一边,苏培盛在一边看着,心里暗暗掂量福晋的分量,认定自己不能得罪福晋,最起码目前不可以,这福晋的性格很对自家爷胃口啊。 泰芬珠用膳礼仪很好,毕竟被爱新觉罗氏从小培养到大,动作还是很优雅的。就是她是真的饿了,吃饭速度很快,她已经顾不上和胤禛说话了,她得先满足胃的需求。 胤禛看着泰芬珠吃饭,一边看一边自己也吃,他很疑惑:这饭有那么好吃吗?不过,他的福晋,好像有点儿可爱。 泰芬珠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看向胤禛。 胤禛赶紧开口:“吃好了吗?” 泰芬珠点头:“真的好好吃,我吃好了,爷,我困了,我得去泡个澡。” 胤禛看着泰芬珠红扑扑的脸和迷蒙的眼睛,“那你快去吧,我也吃好了,我也要去洗漱了。” 泰芬珠泡在浴桶里,陈嬷嬷在说话:“福晋放心,您的嫁妆奴婢已经都归拢好了,明天您过下眼就好,另外,宋氏似乎不太安分。” 泰芬珠闭着眼:“嬷嬷放心,一个没名分没生育的侍妾而已,等我料理一下三所的下人,自然没人敢为她马前卒。” 泰芬珠穿着大红色的里衣走进卧房,一打眼就看见胤禛正靠在床头。她轻快地往床边走,坐在床上:“爷,您睡着了?” 胤禛睁开眼,看着泰芬珠,“你洗头发了?”泰芬珠看了看自己的头发:“爷别担心,已经差不多擦干了。” 胤禛把腿挪开,催促道:“快上床来,别着凉,以后洗头发白天再洗,你可别着凉了!” 泰芬珠爬上床靠在胤禛身上:“我记住了,这不是想着明天要拜见汗阿玛和额娘嘛,我不想他们不喜欢我。” 胤禛无奈,福晋还真是个小孩子,皇上和德妃对他都不怎么样,怎么可能喜欢他福晋?不过胤禛不打算说这话,一来伤自尊,二来他怕吓着福晋。反正他觉得福晋好就行了。十三岁的四爷心里的别扭不是一点半点。 胤禛和泰芬珠一人一床被子,但是泰芬珠躺下后自然而然地把手伸进了胤禛的被窝里,然后握住了胤禛的手。 胤禛身子动了动,体谅福晋年纪小,由她去了。 “爷,您知道我叫什么名儿吗?” “嗯?不知道。你叫什么啊?” “我叫泰芬珠,是安康安宁的意思,好听吗?” “嗯,好听。” 三所正院的灯终于熄了。 东耳房里,宋氏默默地坐在床上流泪,她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如何就这般上不得台面了?宋氏的手紧紧地揪着被子,四阿哥对她淡淡的,福晋要是不喜她打压她怎么办啊?宋氏只觉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前被选出来伺候四阿哥的喜悦荡然无存。她终于意识到,妾,到底是什么? 清晨,胤禛和泰芬珠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今儿的天气很好,天空湛蓝,这会儿也凉快。 胤禛问泰芬珠:“走得累不累?” 泰芬珠穿着花盆底,走得端庄大方,这是训练一年的成果。 闻言,泰芬珠看向胤禛:“还好,我平时有骑马的习惯,体力还成。” 胤禛点头,又不说话了。泰芬珠已经发现了,这会儿的胤禛有点儿苦大仇深,不好问他在愁什么,不过结合历史和当下宫里的情况,泰芬珠也能猜得出来。 年幼的四阿哥在孝懿皇后的事情上看出了和原本他以为的汗阿玛不一样的康熙,他估计是第一次认识到皇上和阿玛这两个词的融合与割裂。 这件事情在宫里和八旗勋贵里压根不是秘密。费扬古老爷子还特意详细了解过,泰芬珠可能比胤禛都了解这件事儿的前后里外。而泰芬珠对这件事情不打算有任何的表示。如今的胤禛不理解他汗阿玛,在未来他会感谢康熙的决定。 一个家族连任两届外戚,这是自从五代十国起,贵族政治在中国瓦解科举制大行其道后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佟佳氏也不可能是例外。胤禛要是真的被记到佟佳皇后的名下,那他的前途就真难说了。何况对帝王来说,外家只不过是一个工具,太强了绝不符合皇权的利益。乌雅氏就是个挺好的外家。 而且,泰芬珠想到索额图,甭管这位索相下场有多凄凉,真要让胤禛成了嫡子,那么他就可以提前明白赫舍里家的能量了。少年心态的胤禛能扛得住太子的敌视和索额图的明枪暗箭才是个笑话。 泰芬珠觉得等胤禛上朝观政后会很快想明白这个道理的。至于他和德妃的关系吗? 泰芬珠实在认为德妃不是个蠢人,或许她会在长大成人的十四阿哥和四阿哥中选择小儿子。可是如今她绝不可能只守着三岁的十四阿哥,而不和大儿子亲近。泰芬珠还是需要德妃的,她和胤禛要在宫里住好几年,她需要四妃之一的德妃的帮衬,要不然会有许多不方便之处。她一个小辈儿福晋在这宫里实在没有排面。 胤禛和泰芬珠向乾清宫走去,康熙在那儿等着儿子儿媳拜见。 此时的梁九功带着两个托盘进了屋,躬身见礼:“万岁爷,给四阿哥四福晋预备的赏赐都在这儿了。” 第5章 拜见康熙 康熙抬头看了一下托盘里的物件,嗯,不多不少,和大阿哥成亲时的一样。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 康熙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宫道。说真的,康熙有些后悔让四阿哥这么早就成亲。在哪家都没有弟弟先于哥哥成亲的道理,何况这是被朝臣们紧紧盯着的皇家。 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问题。皇子成亲意味着成人,可以上朝观政了。甭管胤禛今年几岁,成亲就是有这个象征意义。要不康熙自己也不会那么小就娶了赫舍里氏,那本身就是为了亲政。 康熙搓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他不能叫胤禛这么早就上朝。太子尚未娶妻,这会儿让成了亲的四阿哥上朝,那帮子人不知道怎么想呢,就连保成,估计心里也会忐忑。 可是胤禛这孩子怎么办?康熙心里还是有点儿心疼四阿哥。这两年胤禛因为表妹的缘故郁郁寡欢,这会儿成个亲还要接着在上书房读书,康熙怕胤禛更难过了。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皇家嘛,兄友弟恭,胤禛不好越过兄长。既然三阿哥都还在上书房读书,那胤禛也只好接着进学了。反正自己总是心疼胤禛的,他总不会亏待了表妹养大的孩子。 康熙自我开解成功,接着去御案后面端坐,一边批折子一边等他四儿子四儿媳过来拜见他这个老公公。 成亲之后的阿哥福晋拜见汗阿玛,需要行完整的叩拜大礼。 胤禛和泰芬珠在下面又跪又磕头,康熙坐椅子上看着,心情大好。果真是一对佳儿佳妇,他指婚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费扬古这闺女不错嘛,看着就健康端庄,配得上胤禛! 行礼完毕,康熙训话。 “你们小夫妻这就算是成亲了,要相敬如宾,恩爱和睦,朕这个汗阿玛盼着你们的日子过得如意顺遂。”本来想说一句早点生个大胖小子的,话到嘴边康熙想起来不对,赶紧又换了句话。 胤禛和泰芬珠肃手领训。 康熙又慈爱地问泰芬珠“你阿玛费扬古身子骨怎么样啊?” 泰芬珠恭谨回话:“回汗阿玛的话,阿玛饭量一如既往的好,面色红润,身体硬朗,他时常对儿媳说汗阿玛君恩浩荡,他得沐皇恩,铭感五内。” 第3节 康熙大笑:“你阿玛素来恭谨,如今朕又与他成了亲家,这关系更是亲厚了。” 泰芬珠只是笑着,却不再接话。 康熙看泰芬珠年纪小,也没再和她说话,本来让人家乌拉那拉氏将嫡出贵女这么小就送进宫里就有点儿不厚道,他可别再吓哭小姑娘。 康熙一脸期望地看向胤禛:“如今你既已经成亲,便是大人了,行事要思虑周全,待人接物更要妥帖,好好跟上书房的师傅学,他们个个都学富五车,你跟他们多学一些,受用一生啊。” 胤禛低头:“儿子谨遵汗阿玛教诲。” 康熙还有下文:“你额娘很惦记你,一会儿你和你福晋去永和宫多陪陪你额娘。” 泰芬珠的眼角余光看到胤禛的胳膊微微颤抖了一下,耳边就传来胤禛的声音:“儿子遵命。” 康熙欣慰点头,他这个儿子一贯听他这个汗阿玛的话,孝顺懂事。 泰芬珠和胤禛出了乾清宫,往永和宫而去。 泰芬珠偷眼看胤禛,他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端庄肃穆。就是怎么的,大婚第一天,他装也应该装出一副笑脸吧。 泰芬珠打量胤禛的时间有点长,胤禛扭头问她:“怎么了?走累了?” 泰芬珠只好现编理由:“唔,累倒是不累,就是有点儿渴,也不知道额娘会给我们准备牛乳茶吗?” 胤禛听得这话,周身的气压立马再低一级,但还是勉强回道:“不知道啊,可能有吧。” 泰芬珠一派天真模样:“那就好,不过其实我觉得陈嬷嬷做的牛乳茶最好喝,香甜细腻,而且还很清香,爷,等咱们回阿哥所,我让陈嬷嬷煮给咱俩喝啊?” 胤禛听得这话,觉得自己好歹还有福晋陪着喝牛乳茶,也算不赖了。终于语气正常了点儿:“行啊,回阿哥所之后尝尝。” 泰芬珠高兴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听明白康熙的意思了,但她不知道胤禛听明白了没有? 如果康熙真的想让胤禛记着孝懿皇后的抚养之恩,那么在今天这个胤禛刚刚成亲的日子,他肯定会让胤禛带着泰芬珠去承乾宫给孝懿皇后的牌位磕个头,可惜康熙说的是德妃想念胤禛。 泰芬珠觉得就算少年的胤禛各方面都不成熟,但是智商应该是够的吧? 泰芬珠没猜错,胤禛确实不傻。他听明白他汗阿玛的意思了。 只是胤禛的心里有团火在烧,他就想不明白,他算个什么?汗阿玛不让他的亲生额娘德妃抚养他,德妃位份够了也依然让他待在佟皇贵妃的身边,因为佟皇贵妃喜欢他;可是当佟皇贵妃希望把他的玉碟改写到她名下时,汗阿玛说毕竟他是德妃的长子,不能那么办;最后佟皇贵妃请求康熙让胤禛早点儿成亲,康熙答应了,然后佟皇贵妃当了一天的皇后。 胤禛从小到大从未觉得自己这个皇子阿哥是个玩意儿,可是他的皇父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安抚佟皇贵妃无子的工具,又在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佟佳氏的儿子时,一巴掌把他扇醒。 难不成他竟是个爱慕虚荣的人不成?会不认自己的亲生额娘?还需要皇父提醒他去永和宫? 胤禛深吸一口气,无妨,他已经成亲了,他已经有福晋了,等过几年出宫建府他就可以远离宫里这些人和事。 泰芬珠没再说话,只是和胤禛一起默默地往永和宫走去。少年时的中二不是几句话能解决的,她和胤禛认识才一天,人与人之间最忌交浅言深。终归,她是他的福晋,又年龄小。所幸缓和胤禛和德妃的关系这件事儿来日方长,只要十四阿哥一天不长成,德妃就一天不可能不关注胤禛。 胤禛和泰芬珠刚进永和宫的大门,德妃的亲信郑嬷嬷就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哎呦,老奴给阿哥和福晋请安,娘娘一大早就起来了,望眼欲穿地,就盼着您二位来呢。”郑嬷嬷满脸的喜意,过来搀扶泰芬珠。 “福晋真是好人品,娘娘整日地就盼着儿媳妇来陪她,如今见了福晋,老奴猜啊,娘娘准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泰芬珠腼腆地笑笑:“嬷嬷说笑了,我也盼着见额娘呢。” 郑嬷嬷一听,更是笑得开怀,又问泰芬珠进宫习不习惯,边说边引着胤禛和泰芬珠往正殿见德妃。 沿路遇到的宫人个个都是一脸喜庆,见了胤禛和泰芬珠就是蹲身行礼,“阿哥和福晋大喜”的道贺声不绝于耳,永和宫内好一派喜庆吉祥。 胤禛的脸上终于挂上了笑容,泰芬珠更是笑得灿烂。 夫妻二人相携迈入永和宫的正殿。 第6章 拜见德妃 德妃穿着一身橙色宫装坐在上首,胤禛和泰芬珠依礼跪拜德妃。 德妃满面春风,等泰芬珠站稳之后连忙招手:“好孩子,快过额娘这儿来!” 泰芬珠赶紧走上前去,待她走近,德妃一把抓住她的手,认真地从上到下看了泰芬珠一遍,随即叹道:“真是好标志的女孩子,这么好的姑娘竟成了我的儿媳妇,我这个做婆婆的真有福气。” 泰芬珠受宠若惊,红着脸:“额娘,我算不上漂亮吧,您才是真的好看。” 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德妃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哎呀呀,这小嘴甜的啊,我可真是要开心坏了,今儿被儿媳妇夸好看,看来我还不算老。” 泰芬珠认真地点着头:“额娘,您真的很好看,像仙女儿。” 德妃笑眯眯地看向胤禛:“怎么样?你觉得你媳妇儿说的对不对?” 胤禛看着泰芬珠乖巧地站在德妃身边,又听德妃问他话,只好微笑说道:“额娘光彩照人,自然好看。” 德妃不再问胤禛话,看向郑嬷嬷:“你瞧瞧,我这儿子儿媳今天都是竞相来夸我了,都指着从我这儿讨赏呢!” 郑嬷嬷自然附合自家主子:“娘娘本就风华正茂,阿哥和福晋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德妃笑呵呵地对泰芬珠说:“额娘给你们的新婚贺礼都预备得了,一会儿你和胤禛回去的时候带回去,额娘就盼着你们和和美美呢。” 泰芬珠被德妃拉着手,只好露出一个温软的笑:“额娘,我肯定会好好照顾阿哥爷,谢谢您的赏赐。” 德妃满意地拍拍泰芬珠的手,让泰芬珠和胤禛坐下了。 德妃看着胤禛,面带微笑:“胤禛,今儿你和你福晋来了永和宫,就在这儿用午膳吧,额娘吩咐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胤禛正色问道:“额娘,我不用和泰芬珠去其他娘娘的宫里拜访一下吗?” 德妃听着“泰芬珠”这三个字,一缕诧异从眼里一闪而过,依旧眼含笑意地回道:“你是这宫里第二个成婚的皇子,一切从你大哥例就好,你大哥成亲时没有拜访各宫,你也不必,只让你福晋下月初一随我去给太后请安就好。” 胤禛点头:“儿子明白了。” 泰芬珠赶紧起身:“儿媳记住了,多谢额娘教诲。” 德妃抬抬手让泰芬珠坐下:“行了,快不必这样客气,我是你亲婆婆,我不告诉你谁告诉你?你在阿哥所无聊时大可以来永和宫,咱们娘俩儿做伴儿。” 泰芬珠赶紧应下:“谢谢额娘,我一定常来永和宫,我出嫁前额娘说我年纪小,让我时常来向您请教。” 德妃灿然一笑:“好,那我就在永和宫等你,可不许不来啊。” 泰芬珠笑盈盈地应下。 胤禛听着婆媳两个说话,并不插嘴。 德妃为人风趣幽默,泰芬珠憨态可掬,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热络的很。 午膳过后,胤禛和泰芬珠离开永和宫,回到三所正院。 胤禛就看着泰芬珠满脸欣喜地查看着康熙和德妃的赏赐,自己沉默地喝茶。 旁边的苏培盛也是又累又饿,思维涣散,觉得好像福晋是比爷讨喜一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公主和额附拜见长辈呢。 泰芬珠看够了这些赏赐,陈嬷嬷和丹桂也准备好了洗漱用品,泰芬珠拉着胤禛往净房走去。 两人洗漱好之后躺到床上,泰芬珠特意躺到外边,她得让胤禛睡个好觉,人在睡醒之后会有个好心情,要是让胤禛现在就发表他的想法,泰芬珠觉得两人说不准会不欢而散。 泰芬珠照旧拉着胤禛的手,闭着眼睛,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胤禛听着耳边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偏头看着福晋的脸。罢了,一个小孩子而已,他又何必苛责她。 胤禛想着汗阿玛,想着额娘,想着福晋,渐渐地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向床顶,意识渐渐回笼。 胤禛扭头看向泰芬珠,发现泰芬珠侧着身子面对他,他看过去时她睁开了眼睛。 “醒了?”她轻轻地问。 胤禛嗯了一声,还带着刚醒来的鼻音。 泰芬珠挪了挪身子,抱住了胤禛的右臂。 胤禛感觉到了,心里一软,真的是个小姑娘啊。 胤禛又躺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彻底回神了。他一会儿还得去趟上书房,虽然都知道这是他大婚第一天,师傅们也不会盯着他,可是既然汗阿玛没说不叫他去,他就得去一趟。 “泰芬珠,”胤禛唤道,“你不知道,我不是在额娘身边长大的。”胤禛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自揭伤口总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泰芬珠已经善解人意地接过了话:“爷,我知道的,您是被孝懿皇后抚养长大的,这是咱们满人的老规矩了,我额娘是宗女,我知道这些规矩的。” 胤禛突然很想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他被皇额娘抚养的事情。“你额娘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些?” 泰芬珠语气自然:“这些事儿我自小就知道啊,像大阿哥和三阿哥他们两个都是在大臣家长大的,五阿哥是抚养在太后娘娘膝下的,八阿哥和您都在承乾宫养育,这些事儿八旗都知道。” 胤禛听了这话心里一时复杂难言,原来他被孝懿皇后抚养的事儿在大家看来这么正常啊!胤禛认真地思考他的兄弟们,大哥和三哥都是在宫外养到五六岁才回宫,一回宫就住到了阿哥所,基本没有在延禧宫和钟粹宫住过。五阿哥至今还住在太后宫里,印象里宜妃很少去太后宫里看五阿哥,五阿哥也基本不去翊坤宫。八阿哥的生母只是个贵人,之前他被汗阿玛抱给了惠妃抚养。 胤禛突然惊奇地发现,他的排行靠前的兄弟们基本都没有怎么和生母相处过,他并不是个例。 胤禛努力想他和其他兄弟们的区别,好像唯一一个区别就是皇额娘没有亲生子,对他格外好,让他觉得养母和生母是一样的。可是真的一样吗?胤禛想起了八格格,不一样的,皇额娘怀上八格格以后对他就不那么上心了,连带着宫人们态度也比较轻慢。至于他的生母德妃,他轻易是见不到的。 “你说,换养孩子的宫规好吗?”胤禛问了出来,他真的想不通这个问题。 泰芬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皇帝平衡后宫的权术能用上好不好这个形容词吗? 泰芬珠如实回道:“额娘告诉我,这是为了防止外戚操纵皇子阿哥谋取私利才定下的宫规。” 就这一句话,多一个字泰芬珠都不肯说,这话极度冠冕堂皇,可确实是最真实的一句话。 胤禛愣住了,这宫里没人会说这句看起来普通的话。 宫妃不会说,她们进宫就是为了给家族谋取利益,将这话告诉给谁呢?她们的子嗣?那皇子公主们还能对生母有几分信任,对外家有几分感情? 康熙不会说,这句话里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也是他维持后宫平衡的根据,后宫的所有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康熙这个棋手怎么会对棋子说这种话。 说白了,所有人都默认换养皇子公主的宫规,时间久了,设下这条宫规的原因就被淡忘了。 泰芬珠静静地靠着胤禛,任由他仔细思考。她还小,不可能多智近妖足智多谋,宫里的生活不轻松,在德妃释放出足够的善意时,她不能任由胤禛别扭,那样日子难过的只会是他和她。 第7章 三所初立威 过了片刻,泰芬珠听到胤禛说话了:“你说孝懿皇后喜欢我吗?”语气晦涩,声音也略带沙哑。 泰芬珠抬头看向胤禛:“肯定喜欢。”听着这坚定的语气,胤禛疑惑地看向泰芬珠,好像是问为什么? “爷,您想啊,八阿哥和您都在孝懿皇后膝下长大,可是孝懿皇后只想让您成为她真正的儿子,可没有提八阿哥啊!” 胤禛没想到他的福晋会从这方面解释他的问题,他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胤禛问自己,他说的喜欢和福晋说的喜欢是一个喜欢吗?他咬了咬牙,不是的,他是想问孝懿皇后是不是真心将他当作儿子,是不是从最开始就单纯的喜欢他?但是胤禛又笑了,他也真是可笑,一个后宫女人会真心喜欢另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吗?真要这样,祖父顺治的皇位就不会来得那么惊险,早该是太宗长子豪格继位了。 “爷觉得换养孩子这事儿不好,很不好。”胤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第4节 可泰芬珠一点儿也不意外,雍正和他爹康熙不一样,情感较丰沛,不愿让自己的孩子受自己吃过的苦很正常。 因此泰芬珠自然而然地接话:“那以后等宋格格生下孩子让她自己养好了。” 胤禛卡壳了,他没想到福晋这样说,不过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可是泰芬珠还小,这不会让她以为他不重视她吧?毕竟胤禛还是知道嫡母有抱养庶出子女的权力,那本身也是在给庶出子女抬身价。 泰芬珠好奇问胤禛:“爷,您怎么不说话了呢?” 胤禛略有些紧张地看向泰芬珠:“那,你不怕宋氏猖狂吗?” 泰芬珠很奇怪地看向胤禛:“我管家,宋格格也在我管家的范围内,她不会猖狂的,我一定能管好家,爷不必担心。” 胤禛觉得泰芬珠还小,实在不明白后院女子为争宠能做出什么事儿来,他有必要敲打一下宋氏,让她不敢仗着比主母大几岁就跋扈嚣张。 苏培盛在外面叫四爷起床了。 泰芬珠问胤禛:“爷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做啊!” 胤禛想了想:“你安排就好,我觉得昨晚那道汤菜就不错。” 泰芬珠笑眯眯答应。 胤禛去上书房了。 堂屋内,泰芬珠一身大红色旗装坐在上首,苏培盛在她边儿上站着。 底下站着的是三所各处管事儿的太监和嬷嬷。 泰芬珠左手边的小桌上放着三所的账册。胤禛是个细心的人,苏培盛能力也不错,这三所的账目还算可以。胤禛性子严肃,对待下人管得严,这些下人能让人看得过去。 泰芬珠翻看着手上三所下人的名册,开口了:“前院膳房的王嬷嬷是哪个?” 一个面相严肃的中年妇人站了出来:“奴婢给福晋请安。” 泰芬珠颔首:“嗯,之前都是你管着膳房的事儿,管得也算不错,不过之前阿哥爷一般都是在阿哥所的大膳房用膳,这前院的膳房只是管管下人们,顶多偶尔给爷加顿餐,如今爷既然成亲了,这膳房就得张罗起来,像从前那般却是不行了。” 底下的王嬷嬷一声不吭,泰芬珠也不在意,转头看向苏培盛:“昨儿你说有两个膳房师傅想到咱们三所来,是哪两个,靠谱吗?” 苏培盛暗暗叫苦,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福晋这般厉害,上来就要整顿膳房,还要让他背锅,可惜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真是没法子。 苏培盛躬身回话:“回福晋的话,那两个太监,一个名叫孙宝来,另外一个名叫赵来财,两人手艺都不错,人都很老实。” 泰芬珠点头,苏培盛这么说了,说明这两个太监起码明面上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的,其它的她会托阿玛查一查。 “那就这样,苏培盛你去和那两个师傅说一下,让他们收拾一下明儿就来三所吧,我会告诉内务府这事儿的。” “另外,”泰芬珠看向王嬷嬷:“以后我和爷的膳食就让这俩太监负责,其它三个做饭的人,负责三所其他人的饮食,王嬷嬷你要安排好,明白吗?” 王嬷嬷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列领命。 泰芬珠眼见她这副模样,接着说话:“既然让你来负责,那你就要做好,专门做这个的,就不能让这三所上下吃不上饭,谁要是该吃的吃不上,我只问你,不问别人。” 王嬷嬷赶紧解释:“福晋恕罪,奴婢只是想着以前膳房一般只做下人们的饭,这骤然往里添人,又要伺候好阿哥和福晋,怕是会忙中出乱,奴婢也是担心。” 泰芬珠盯着低头的王嬷嬷,好整以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做一尊菩萨,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你才能办好差,要不你绝对要出错儿?” 王嬷嬷扑通一声跪下,“福晋恕罪,福晋恕罪,奴婢绝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泰芬珠依旧平静:“那你要是出错了怎么办?责任谁担?我担吗?谁叫这是我惹出来的事儿?嗯?” 王嬷嬷早已额头触地:“奴婢绝对兢兢业业做好差事,绝不出差错。” 泰芬珠不再看她,只是看向堂中站着的人,身子靠到了椅子背儿上。 堂中的气氛紧张,安静地有些吓人。 他们着实没想到大婚第一天,年幼的福晋就要发作人。 终于,泰芬珠开口了:“汗阿玛看重乌拉那拉氏的门风,认为我可以为四阿哥贤内助,故而让我嫁于阿哥爷,我受赐隆恩,不胜惶恐,”顿了顿,接着说:“阿哥爷既已娶妻成家,规矩自不会与之前相同,我既为嫡福晋,必得为爷管好三所。” “可惜啊,在这三所,你们来得比我早,正儿八经说起来,好像你们才是地主,反倒是我要受你们的照顾,对吗?” 所有人一起跪下:“奴才不敢。” 泰芬珠看向苏培盛,“苏公公起来吧,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阿哥爷说你心细恭谨,最是能干。” 苏培盛只道:“奴才不敢当爷和福晋夸奖。” 泰芬珠莞尔一笑,接着面向众人:“你们都知道,我年纪小受不得气,我也不相信我十岁入宫是来受气的,小孩子嘛,最喜欢告状,望你们体谅。” 底下的奴才只感觉自己倒霉,本以为福晋年纪小应该抹不开面子管下人,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性子。 泰芬珠看向王嬷嬷:“我这个人爱吃锅子,打听知道有个周嬷嬷最会做锅子,我已经把她从内务府要来了,一会儿就到,以后你们一起齐心协力好好办差,毕竟你说的,你绝不会出差错。” 王嬷嬷只感觉自己吃了一把黄连,整个人都是苦涩的,可也只敢低头应承,真要把福晋得罪狠了,让她闹起来,她以及她的丈夫儿孙都得不了好,乌拉那拉氏是满洲八大姓之一,不会容她一个奴才欺辱了主子后还逍遥自在。 “行了,你们的名册我也看了,都不错,一会儿去找陈嬷嬷领赏,其余的事儿明天再说吧,另外领赏的时候把你们的出身、家庭关系都报给陈嬷嬷,毕竟我总得认认人。” 泰芬珠站起身:“我这个人只认一条,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们要真的犯了错,不必回内务府,直接去慎刑司,我不能让人说我赏罚不明。” 泰芬珠转身走出堂屋,底下的奴才们还得留在这儿领赏并且登记信息。 苏培盛跟在福晋身后,暗暗咋舌,这位福晋真是不一般,够能豁的出去。不过想想苏培盛也能理解,她要不这样干,就凭着她年龄小不能和爷圆房,底下的奴才们就不会怕她,不被下人害怕的福晋说话能有几分权威? 泰芬珠往东间走,心里很是平静。完全能够预料到的事情发生,她能有多生气?胤禛再御下严格,他天天都在上书房泡着,这些奴才的日子还是自在,猛地一下子出来一个福晋要管着他们了,搁谁都不可能真的高兴。 可是泰芬珠必须从一开始就镇住这些下人,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她要真的自由放纵这些奴才几年,等她想管的时候反弹会更猛烈,名声会更难听。 倒不如现在管,她刚刚十岁,就算做事儿出格,谁也不能说什么。她阿玛费扬古刚退下来,又把自己年幼的嫡女嫁入皇宫,康熙不会说什么,后宫的妃嫔除了一个钮祜禄贵妃外,出身远远低于泰芬珠,她们是妾妃,她是嫡妻,说不到她头上来。 终究一句话,八旗贵女本就骄傲,泰芬珠父系传自乌拉部落,母亲是爱新觉罗宗室血脉,她有尊贵的资本。如果她真的因为新嫁娘的矜持而不管不做当菩萨,那她就是真的傻,将自己的权力拱手相让。 泰芬珠问苏培盛:“爷一般什么时辰回来?”她要去迎一迎胤禛。 第8章 德妃与胤禛 苏培盛看了看天色:“往常都是酉时时分回来,不知道爷今儿会不会早些下学。” 泰芬珠点头,带人视察前院膳房去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虽然皇宫不需要皇子福晋操心有没有吃的,但是把住膳房很重要,这是管家权的极重要部分。说到底,人每天都需要吃吃喝喝和热水洗漱,这是刚需。掌控住膳房,就能在相当大的程度上管住后院和下人。 演武场,师傅让中场休息,胤禛从马背上下来,走到一边去喝水。胤祉就从场中走了过来,胤禛看见三哥,又咽下一口水,把水壶扔到跟着他的小太监怀里。 胤禛快走几步,给三阿哥请安,胤祉赶紧走几大步扶住胤禛,“咱自家兄弟,不必这么多礼!” 胤禛只是笑笑不说话,胤祉也习惯了,这老四没有小时候好玩了,怪腼腆的,像个大姑娘。 胤祉锤了一下胤禛,“怎么样?成亲高兴吗?” 胤禛微微一笑:“成亲这种喜事,自然高兴。” 胤祉接着问:“你福晋怎么样啊?我记得我二姐十岁的时候整日闹腾,反正就得让人来哄,简直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胤禛听到胤祉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垂下了眼眸,脸也有些紧绷,听到后面的话才缓和下来。 他依然话语简洁:“福晋蕙质兰心,汗阿玛的指婚自是极好的。” 胤祉无趣地扯了扯嘴角,但他还要问:“那你和福晋三朝回门准备好礼物了吗?” 胤禛点头:“弟弟自是准备好了。” 胤祉觉得胤禛的话不够有意思,但是他真的好奇成亲娶福晋的事儿,他还待再起话题,胤祺也过来了,他今年十一岁了能上骑术课了,每日下午与胤祉胤禛胤佑一起骑马,其实胤禩年龄也够了,但康熙可能没顾上他,他仍旧只学习文化课。 胤祺身材敦实,跑过来向三爷四爷行过礼之后就是一声大嗓门:“三哥,四哥,你们说什么呢?” 胤祉看看肥胖的胤祺撇撇嘴,不搭话。 胤禛自然地接话:“没说什么,几句闲话而已,五弟骑马累不累?” 胤祺看着胤禛,眼睛亮晶晶:“不累,四哥,四嫂好看吗?” 胤禛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一旁的胤祉说话了:“老五,你说说你,师傅教的道理都忘了,怎么能大喇喇地问嫂子好不好看呢?”胤祉不敢攀扯太后,只拿师傅说事儿。 胤祺不高兴地看向胤祉:“三哥,我就是在私下里问问四哥而已。” 胤祉还待说话,胤禛立马向不远处的胤佑喊了一声:“七弟,吃不吃牛肉干?” 胤祉被“牛肉干”吸引了注意力,目光转向胤禛:“哪来的牛肉干儿?让我尝尝呗!” 胤祺也一脸期待地看向胤禛,宫里的膳房每日所做的菜都是有定例的,如果想吃一些分例里没有的菜,得花银子让师傅现做。何况牛在农耕社会里作用不凡,历朝历代都有禁止宰杀耕牛的法令,大清也不例外。 皇家为天下表率,虽然可以宰杀肉牛,但是牛肉在宫里的供应也很少,阿哥们很少吃到。虽然泰芬珠在家里时牛肉从不是稀罕品就是了,八旗贵族嘛,又不用被朝臣紧盯着。 胤禛只是为了打断三阿哥说话,但却只能无奈地让太监将牛肉干拿出来。其实不只有牛肉干,还有猪肉干,油水很足,上面洒满了芝麻,喷香。 胤祉和胤祺一人抓了一大把,胤祉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口齿不清地问:“胤禛,你从哪儿得来这么多牛肉干?” 胤禛自己也拿了一根慢慢嚼着,随口回道:“办婚宴时留在三所的。” 其实胤禛没说谎,三所的确有很多婚宴留下的牛肉干之类的不易腐坏的食物,但他们现在吃的是泰芬珠从宫外带来的。胤禛也不知道他福晋怎么会带这么多好吃的进宫,不过这些食物真的好吃,今天中午他来上书房时她给他带了一篮子。 胤佑走了过来,胤禛把篮子往胤佑跟前递,胤佑谢过之后拿了一把吃了起来。 胤禛吃着牛肉干,眼睛盯着演武场上的马。但眼角余光能清晰地看见胤祉胤祺和胤佑,也许是因为成亲了心态上的变化,也或许是因为泰芬珠的那句话,他好像能从这三个兄弟身上看到后宫百态。 胤祉是汗阿玛第三子,额娘荣妃生了五个儿子只活下来一个他,他真的算是被汗阿玛宠大的,因此他神态自若,自信昂扬,对待弟弟们喜欢指手画脚。 胤祺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地位超然,没人敢得罪胤祺,他的人情世故要差很多,而且不得汗阿玛宠爱。 胤佑,胤禛的眼睛余光里看着这个弟弟,宫里永远拜高踩低,即便不曾主动打听,胤禛也隐隐听闻胤佑在阿哥所很受冷待。 胤禛想,怪不得汗阿玛叫汗阿玛,比寻常的阿玛多了一个汗字,儿子自然就也不是单纯的儿子。 以前胤禛觉得自己倒霉,所以德妃才对自己不亲,汗阿玛有万般无奈,所以孝懿皇后才不能早早地成为皇后、不能把自己的玉碟改到她的名下。 可是,胤禛又咬了一口牛肉干,感受着口腔里醇厚细腻的滋味儿,他突然想到一句前人说过的话:天家无亲情,前朝后宫本为一体。 那么谁会真的与他一心呢?福晋会吗? 十三岁的胤禛渴望一个家。 永和宫内,德妃刚刚看过十四阿哥,这会儿正在做针线,她即便疼爱小儿子,也只是日常多看几回,多问几句嬷嬷,宫里养孩子历来这样,娘娘们养尊处优,自然不会亲自上手照顾孩子。 郑嬷嬷在一旁帮德妃理丝线,她开口说道:“娘娘,后殿那个李氏这两天挺着急。” 德妃手上动作不停,随口说道:“你去敲打她一下,不允许她和其他人多说话。” 郑嬷嬷迟疑道:“娘娘的意思是~?” 德妃勾唇一笑:“难得啊,我那儿媳妇是个明白人,何苦这个时候给她找不痛快啊。” 郑嬷嬷同意自家主子的看法:“福晋确实钟灵毓秀,可是阿哥的后院也不能就一个格格啊。” 德妃不在意地摆摆手:“胤禛都已经抢在哥哥们前头成亲了,何必着急让他生孩子,他还小,且不用管这事儿呢。” 第5节 德妃素来信奉出头的椽子先烂,太子都没娶太子妃呢,给胤禛张罗侍妾有什么意思?惠妃让大福晋使劲儿生,是为了得到皇上的嫡长孙,她给胤禛送女人图什么? 乌拉那拉泰芬珠出身尊贵,她生的孙子才能入皇上的眼,生一堆庶孙出来能干什么?乌雅氏给不了胤禛什么助力,将来胤禛上朝办差还得靠一靠乌拉那拉氏,她在人家小两口新婚时送个侍妾过去算怎么回事儿啊?就那宋氏要不是皇上提了,德妃都不打算送,图什么? 郑嬷嬷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后院的格格本身就是为了绵延子嗣,既然阿哥还小,确实也不着急。 德妃在心里盘算,今晚皇上估摸会过来永和宫,她得试探一下皇上对佟佳氏是个什么态度。 依德妃对佟家人的了解,他们肯定还要再送女孩子入宫,她得瞧瞧皇上是不是完全不允许胤禛沾佟佳氏,然后好再提点一下胤禛,胤禛都十三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恶了皇上。 第9章 紫禁皇城众生百态 泰芬珠在前院儿转悠,这儿正对着三所的大门,胤禛一进来她就能看见。 她心情不错,真是没想到啊,有朝一日她还能住进紫禁城里,虽然是换了一个时空。 泰芬珠心里是有详细计划的,就在今儿早上,她已经让胤禛服下了生女丹,那说明书上的有效期换算一下差不多就是六年,反正她这五六年都不能怀孕生子,就让胤禛学习他大哥先得几朵姐妹花好了,她肯定会善待庶女们,大家都不容易,投生到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相煎何急啊! 其实泰芬珠还是有点儿难过,这要是嫁给别的阿哥,她没准儿真能试一试让丈夫只守着她和她的孩子过活,一个宗室嘛,她这个嫡福晋还是能够称霸府邸的,只要别闹出什么大事儿,没人会盯着她府上有没有庶子女。 可惜,她嫁的人是胤禛。如今的胤禛尚且是个还算单纯的少年,但等他入朝接触政务接触权力,他终究会一步步变成雍正帝。她不能让那个时候的胤禛扭过头来审视她,毕竟她打算生儿子,打算在这个时代荣耀加身成为皇太后,她不能给未来的自己埋雷。 泰芬珠只是在心里难过了一会儿就重新振奋起来,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她选择过先甜后也甜的生活,选择了珍爱自己,那么舍弃掉一些奢侈的情感,也是应该的。毕竟,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泰芬珠一边儿漫步,一边儿等胤禛回来。既然这几年她都不能生养嫡子,那么赶紧理清三所的下人,把后院抓手掌心儿里就是当务之急。她可不能像历史上的孝敬宪皇后一样,倒是顺利地生下个嫡长子,养到八岁之后突然夭折了,没了弘晖她的一生都变得如一潭死水一眼望到头。 泰芬珠脚步停下,脸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快步向门口走去,胤禛回来了。终究封建社会,女人出嫁从夫,她的一切谋划都得以胤禛为核心,否则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再缜密完美都是空中楼阁。 胤禛和胤祉结伴回阿哥所,既然汗阿玛没说他成亲后要怎么样,那他就按点儿上下学好了。胤祉到了二所,胤禛恭送了兄长,往三所走去。 胤禛心情很平静,是得知婚期以来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是皇子,有了尊贵的身份,还想要美满的亲情,这所有兄弟都做不到的事情他胤禛也不可能例外。他依然不满汗阿玛对他这个儿子的帝王权术,也不忿亲生额娘德妃的忽视与偏爱,心里也隐隐悲愤于他视为额娘的佟佳氏对他这个儿子的五分真心五分权衡,但他知道他得平静相对,他的兄弟们都平静相待,他的委屈只是不合时宜令人不解。 胤禛看着三所,好像这偌大的紫禁城属于他的只有这里。他进了大门,抬眼就看到他新娶的福晋泰芬珠正面带笑容轻快地向他走来,终究,三所才是他的家。 三所的小夫妻俩在用膳洗漱,永和宫里的帝妃也正在闲话家常。 德妃把小儿子抱出来给康熙献宝,康熙逗了十四阿哥几句,德妃察言观色发现皇上不太有兴趣,立马唤来奶嬷嬷抱着十四阿哥下去睡觉。 德妃亲手沏茶,双手轻柔地将茶盏放到康熙跟前儿。 康熙端起喝了一口,喟叹一声:“爱妃的手艺还像从前那般好。” 德妃笑得柔和:“万岁爷喜欢是臣妾的福气。” 康熙哈哈大笑:“你的福气大着呢!怎么样?那拉氏家的姑娘不错吧?这是朕为咱们的胤禛精心挑选的。” 一旁的梁九功唇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德妃依然笑得温柔,眼里因为康熙的话染上了点点笑意,更衬得她清丽温婉:“皇上好眼光,臣妾一看那孩子就觉得爱得不行,难为皇上费劲心思给胤禛挑这么个好福晋。” 康熙伸出右手,德妃会意地将手放上去,康熙拍了拍德妃的柔荑:“爱妃喜欢就好,费扬古素来办差得力,对朕恭谨忠诚,他家的孩子这么小就进了宫嫁给咱们胤禛,你这个婆婆可得好好教教儿媳妇。” 德妃恭顺应下,心里一乐。得了,她也不用试探皇上对胤禛和佟佳氏的态度了,从此胤禛纯粹就是她的儿子了。 德妃心里既高兴又得意,伺候康熙越发用心了,帝妃两人度过了一个和谐美满的夜晚。 翊坤宫 宜妃和郭贵人相对而坐,姐妹两个喝着茶磕着瓜子儿,好不悠闲。 郭贵人嗔怪地看着妹妹:“这宫里也就你能有这份闲心思,不务正业。” 宜妃娇笑几声:“怎么?姐姐不也乐在其中吗?” 郭贵人:“我这是被你缠磨地没办法,说真的,你也该想点儿正事儿。” 宜妃百无聊赖地接着嗑瓜子儿:“正事儿?后宫女人的正事儿不就是伺候皇上和生孩子,阿哥有嬷嬷照料,万岁爷在德妃宫里,我能干什么正事儿?” 宜妃提到德妃,郭贵人立马说道:“你说,那四阿哥到底算是谁的儿子啊?” 宜妃挑挑眉:“自然是德妃的,玉碟儿都没改,不是德妃的是谁的?” 郭贵人纠结地说:“之前孝懿皇后可是视若亲子啊。” 宜妃嗤笑一声:“视若亲子又不是真的亲生儿子,那宫里的阿哥公主们大部分都是嬷嬷养大的,难不成干脆认嬷嬷为额娘?” 郭贵人吓得作势要捂宜妃的嘴:“你怎么说话越来越无遮无拦呢?” 宜妃讨饶地笑笑,却不再接话。为什么?在宫里头,男人男人指望不上,儿子儿子亲近不了,娘家更是一年到头见不了一次面儿,宜妃心里头不痛快。 有些话宜妃也不敢说出口,可不代表她不能在心里想想过过干瘾,孝懿皇后生前多风光啊,康熙爱重有加,那会儿宜妃是真的羡慕嫉妒佟佳氏,她无数次想,如果她也是佟家的姑娘,那么皇上一定会更喜欢她。 可是,现在的宜妃只想嘲笑自己愚蠢,再是表妹又怎么样?再是费尽心机叫四阿哥提前成亲又怎么样?人家四阿哥如今依旧是德妃的儿子,成个亲都没佟佳氏什么事儿,在婚宴上高坐的是德妃的娘家人。宜妃想,恐怕就连孝懿皇后都没想到,她在这个宫里的痕迹会被如此快速地抹去,疼宠她入骨的表哥终究是个皇帝。 泰芬珠穿着大红色的里衣盘腿坐在软榻上,她在晾头发,今天拜见康熙和德妃她抹了很多头油,不洗个头她睡都睡不着,而且她还成功哄骗胤禛也洗了头,如今隔着一个炕桌,胤禛披散着湿的头发正在看书。 泰芬珠环顾了一眼屋子,很好,只有苏培盛和丹桂在,其他人都被她打发去忙活了。 泰芬珠转过身子看向胤禛:“爷,今儿下午我敲打了膳房的王嬷嬷,您不生气吧?” 胤禛穿着大红色衣服挺喜庆,衬着他面色都柔和了几分:“怎么?她顶撞你了?” 泰芬珠面色有些紧张,伸手拉胤禛的胳膊,胤禛由着她动作,面带好奇。 “爷,我说一件事儿,您别生气。” 胤禛看着泰芬珠有点儿懵,这是怎么了,一个下午能出什么事儿啊? 泰芬珠郑重地和胤禛说:“爷,咱八旗互为姻亲,宫里的事儿在勋贵里都不是什么秘密,那王嬷嬷与佟家大房有联系。” 胤禛怔住了。 第10章 整顿下人 胤禛手里拿着的书滑落到了腿上,泰芬珠咬唇看着他,轻轻唤道:“爷,爷,阿哥爷。” 苏培盛死死低着头,他要知道福晋要说这些,绝对不在这儿呆着。丹桂低头,屏气凝神。 胤禛声音艰涩:“王嬷嬷和佟国纲有关系?” 泰芬珠咽了咽唾沫:“爷,你,你没事儿吧?” 胤禛看着泰芬珠害怕的表情,闭了闭眼,“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泰芬珠抿抿唇,“今儿下午我翻看三所的名册,让他们各自报家里人的情况,王嬷嬷的继子在佟府当差,是鄂伦岱身边的一个随从,她的一个娘家侄女儿是佟府管家的儿子的房里人,她们之间应该有联系,也有一些银钱上的往来,但是王嬷嬷没报这些事儿。” 胤禛定定地看着泰芬珠:“八旗都知道这些事儿?” 泰芬珠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好,胤禛看着她犹豫的样子,只是等着她说,即便刚刚相处一天,他也能看出他这个福晋是个坦诚敢说话的。 “进宫伺候的宫女嬷嬷都是包衣旗人,可是内务府的一些官儿又不是包衣旗的,比较有地位的勋贵想打听宫里的人事安排,其实不难,而汗阿玛尊贵,爷和阿哥们也都尊贵,盯着的人多了,有些事儿就瞒不住,何况嬷嬷们都还能定期离宫回家,有些事儿宫外不可能不知道。”泰芬珠比较隐晦地把八旗老爷们心照不宣的事儿说了出来。 胤禛听懂了,他只感觉一股怒火直冲脑海,整个人都有点儿抖。 泰芬珠真的吓坏了,这位爷气性怎么这么大?她赶紧爬起来绕过炕桌扑到胤禛跟前儿,慌里慌张地说:“爷,爷,您别气啊,这他们就那样儿,您别抖啊!” 她又指挥苏培盛:“你快去找陈嬷嬷,把她泡的薄荷茶端来,快点儿!” 胤禛深吸口气,极力平复快速起伏的胸膛,他任由泰芬珠握着他的手,表情就像个调色盘,反正泰芬珠分析不出来他这是几分愤怒几分伤心。 苏培盛已经飞速跑了回来,令人惊叹的是,这位苏公公果然不一般,那薄荷茶端他手上愣是稳稳的。 泰芬珠接过茶,端着就要往胤禛嘴里喂,胤禛应该还是有理智,没让泰芬珠喂,自己端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口。 估计那加了冰块的薄荷茶确实清爽,胤禛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 泰芬珠看着松了口气,用小手给胤禛抚胸口,嘴里还要喋喋不休:“爷,您别着急啊,咱俩刚刚成亲,我又这么用心照顾您,您要是气坏了身子,我怎么和我额娘交待。” 胤禛耳边听着福晋看似成熟实则孩子气的话,内心却奇异地冷静了下来。汗阿玛不是他以为的汗阿玛,养母不是他以为的养母,那么八旗不是他以为的八旗又能怎么样?他能怎么样? 胤禛看向泰芬珠:“这些都是岳父和岳母告诉你的吗?” 泰芬珠充满心疼地看了一眼胤禛:“嗯,阿玛以前当过内务府总管,他清楚内务府包衣之间复杂的关系,怕我吃了她们的亏,特意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包衣的事儿,又因为我年龄小,额娘怕我镇不住下人,四处找亲戚打听阿哥所的奴才们背景。”泰芬珠只说包衣的事儿,绝口不提佟家。 胤禛听着这些话,脑海里浮出的却是另一件事。他和泰芬珠成亲前,他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德妃说了一句让当时的胤禛觉得特别刺耳的话,她说:乌拉那拉氏出身尊贵,家族远比大福晋的伊尔根觉罗氏要显赫,你运气比你大哥好多了。 胤禛不高兴听如此功利的话,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这话都是实话,胤禛听宫人们说起过大福晋慷慨大方,对伺候大哥多年的奴才都多加照拂,宫人们夸赞大福晋温柔良善。胤禛以前真的觉得这话有道理,可是对比一下他福晋,他不禁怀疑大福晋到底能不能管住头所的下人? 胤禛又端起沁凉的薄荷茶喝了一口,彻底平静了下来,他问泰芬珠:“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有没有问题?” 泰芬珠沉吟了一下:“丹桂,你去把我珠花匣子里的那张纸拿来。” 丹桂去而复返,泰芬珠递给胤禛,胤禛稳稳地接过。泰芬珠心里感叹,不愧是雍正帝啊,这素质天生的。 胤禛低头看去,除了王嬷嬷以外,膳房还有一个嬷嬷和两个太监有问题。其它各处的情况倒是还好,总共有五个能明确查出与外人有勾连。 胤禛抬头:“这些后面画圆圈的是什么意思?” 泰芬珠也低头看这些名字:“这些是不太确定的那种,就是他们确实和一些人有过一些接触,但是也说不好是普通认识还是有什么特殊关系。” 胤禛把纸折了起来,交给泰芬珠:“你再看看,就把这张纸毁了,这些不能落于纸面。”看泰芬珠接过去,胤禛又认真和她说:“泰芬珠,你听我说,这宫里和你娘家不一样,在家里,你有阿玛和额娘护着,可是宫里不行,汗阿玛不会管这些小事儿,额娘只是妃子,不能插手阿哥所的事情,你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 泰芬珠看着胤禛的眼睛:“爷,您放心,我懂,额娘和我说过,我一定给您管好家。” 看着眼前一根筋儿的小姑娘,胤禛终于笑了,他说:“我知道你聪明,但是你刚刚嫁进宫里,不好随意出手处理下人,那个王嬷嬷你随意找个错儿把她送回内务府,其他的人我来收拾,肯定不能叫他们碍咱俩的眼,好吗?” 泰芬珠美滋滋地笑了:“爷,您这是在护着我!” 胤禛弯唇笑着:“对,护着你。” 泰芬珠抱着胤禛的胳膊蹭来蹭去,胤禛嘴角微扬,眼含笑意。他绝不要做个糊涂蛋,他宁愿忍受发现真相的难过与失落,也不要稀里糊涂地过日子。 苏培盛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子,一旁的丹桂捏紧的手也松了开来。 第二天寅时初,泰芬珠陪着胤禛一块儿起床,一块儿用膳,等到她把胤禛送出三所,往回走时,泰芬珠看着黑色的天幕,心里叹了口气,这就叫出嫁从夫啊! 加油!泰芬珠暗暗给自己打气,人家尊贵的皇阿哥都起得比鸡早努力学习充实自我,她更不能懈怠!这刚刚到三所,不抓紧把管家权握手里,她的一切谋划都无从说起!权力这种东西稍一放松就没有了,她绝不要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福晋! 早晨,天光放亮之时,乌拉那拉府里爱新觉罗氏已经在劳心劳力了,她姑娘小小年纪就嫁入宫里,她得帮她姑娘一把。 爱新觉罗氏把她的两个心腹嬷嬷叫到里间儿,盘算怎么样和乌雅氏结一门亲。 她的陪嫁吴嬷嬷为难道:“夫人,咱们家是纯正的满洲正黄旗,根正苗红的,那乌雅氏只是包衣,这不好结亲啊。” 另一个谢嬷嬷深知自家主子疼爱姑娘,遂出言反驳:“德妃娘娘那一支不已经是满洲正黄旗了,这样来说,这亲事也能结得。” 吴嬷嬷不赞同:“咱们姑娘刚刚嫁给四阿哥,这会儿怎能和德妃娘娘本家结亲,那会给姑娘招祸的。” 谢嬷嬷也沉默了下来,左思右想问道:“要不试着和佟家结一门亲,左右四阿哥在孝懿仁皇后膝下长大。” 第6节 吴嬷嬷皱眉,只是没说什么,她相信夫人自有判断。 爱新觉罗氏也在琢磨这事儿,但不是琢磨怎么和佟家结亲。如果说最开始她还有叫泰芬珠敬仰孝懿仁皇后以此和四阿哥培养感情的想法,但是在她听了女儿的话查过三所的下人后就再没那念头了。 她姑娘是要做主母的,他佟家安插下人在四阿哥院里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让她姑娘仰佟家鼻息而活?做梦!靠一个女人发达起来的家族且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爱新觉罗氏其实很看重门第,但她更看重女儿,只要女儿过得好,和乌雅氏结亲就结亲,面子哪有女儿重要?不过,这事儿得仔细筹谋,既要让德妃娘家得到好处,又不能叫皇上觉得他们家拉帮结派。 突然,爱新觉罗氏眼睛一亮,她想到主意了。 第11章 德妃胤禛相似的性格 泰芬珠翻了一会儿账册,就开始在三所各处溜达,下人们见到她更加卖力干活。泰芬珠挑挑眉,看来她给的赏赐效果不错嘛。能混进阿哥所当差的人都不可能是蠢货,虽然福晋嫁进来要通过处理几个奴才掌握管家权,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受到处理,反而还会有些幸运儿被提拔,谁会和那几个被处理的倒霉蛋共情呢? 泰芬珠知道当初大福晋打赏下人的银子,她并没有越过大福晋,只是她还以与他们夫妻同乐的名义又一人发了一个荷包,里面有数量不等的金瓜子和金花生。 她不能压大福晋一头,可也不必事事都向她看齐。终归,她们俩是唯二的皇子福晋,在一切都还没有成为惯例的时候,她只要面上大差不差就行了。 泰芬珠想到这位大嫂,就是一声叹息。说的好听点儿,是温柔恭顺,说的难听点儿,就是耳根子软没主意,压根儿立不起来。 大阿哥想要嫡子,她就一年一个挣命似的生,惠妃说要贤惠大度,她就把女人一个一个地往院里领。 可问题是就凭她生了三个小格格,惠妃就不可能真的满意她这个儿媳,大阿哥面对容颜日渐凋零的嫡妻还能有几分感情也够呛,这世道是出嫁从夫男尊女卑不错,但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八旗贵女像大福晋这样的也少见! 泰芬珠回房换了一身衣裳,她要去给德妃请安。请安这个事儿碍着康熙的后宫自孝昭仁皇后之后就没有人真的正位中宫,并没有固定的规矩。泰芬珠不打算一大早就去给德妃请安,那是既为难自己也为难德妃,就上午这会儿她去和德妃说会儿话。 胤禛正在上书房听师傅上课,他面色严肃,眼神儿也放在书上,但其实他在走神儿。 刚刚成亲一天,就从福晋那儿知道了那些事儿,他实在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 胤禛真的很难过,他六岁就搬到阿哥所居住,但是孝懿皇后薨逝前后他的境遇很不一样。他幼时也是皇宫的小霸王,汗阿玛宠爱,佟皇贵妃对他百般依从,他一直觉得他是尊贵的皇子,不可侵犯。虽然德妃对他淡淡的,但是他一直认为那是德妃偏心的缘故,他生活顺遂,并没有探求更真实的原因的欲望。 他身边佟皇贵妃安排的嬷嬷太监在她病重时都被调走了,他也只是以为这是德妃在争夺他的抚养权,那时的胤禛甚至觉得德妃趁火打劫。 想着泰芬珠手上的那张纸,胤禛只觉得心被揪得生疼。这两年佟家根本没有理会过他,往年每年必有的生辰贺礼再也不见踪影。胤禛只以为这是因为汗阿玛没答应改他的玉碟,佟家在避讳。可是,好像事实并不是这样。 胤禛想到孝昭皇后和钮祜禄贵妃,再想仁孝皇后和平妃,还有宜妃和郭贵人,恐怕再过些日子小佟佳氏就要进宫了吧?人家要的是佟家的外孙,他身上既无佟家人的血,又没有归到孝懿皇后名下,人家亲近他能得什么好? 也就是这两年胤禛颇经历了些人情冷暖,要不然昨晚他得当场哭出来。 胤禛在脑子里循环着康熙、孝懿和德妃这三个人。他终于不得不艰难地承认一个事实: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庶皇子。 康熙为了平衡后宫把他抱养给孝懿,又为了平衡后宫把他送回德妃;孝懿为了坐稳后宫第一人的位子抱养了皇子,又为了坐上皇后的位子放弃了他;德妃因为位分低微不能亲自抚养他,她只有顺从康熙才能顺利在宫中站稳脚跟,所以她基本不去承乾宫看他,现在她贵为四妃之一,需要他这个长子撑门面,所以如今她对他关心对泰芬珠热情。 胤禛发现自己想明白了,他全都想明白了,他看不起他们的蝇营狗苟,他看不起他们把一个孩子当成筹码,他看不起他们的卑劣势利! 可是,他得想办法把三所的下人处理了,他不能忍受自己时刻活在别人的监视里,但这事儿不好办! 难不成他要用阴私算计才能解决那些奴才们?胤禛不甘心,可是他不能也不敢叫康熙知道这些事儿,德妃虽有宫权,但是阿哥所敏感,她不敢也不会为他插手。 胤禛想起了泰芬珠从内务府要来的周嬷嬷,那八成是乌拉那拉氏的人,可是胤禛没办法,他只是一个光头阿哥,无权无势,不用乌拉那拉家的人,用谁家的?好歹泰芬珠是他嫡福晋,与他荣辱与共,那周嬷嬷绝对不敢做什么危害三所的事儿。 换了旁人?胤禛从泰芬珠的话里意识到一件事:他以为的背景干净的奴才很有可能不会忠于他,人皆短视,人家八旗勋贵能给的东西他现在给不了。胤禛悲哀地想,这就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皇子身份。 听着耳边师傅的讲解,看着眼前的书本,不碍事儿的,胤禛给自己打气,他现在没有权势不要紧,他是皇子,他能入朝,等他办了差,有了爵位,再也没有人敢将他当作一个筹码随意摆弄。 至于怎么把那几个奴才弄走,胤禛眯了眯眼,泰芬珠可以拿周嬷嬷打击架空王嬷嬷,这事儿干脆就让苏培盛来办。 泰芬珠在永和宫和德妃聊天儿,德妃和她闲话宫里头的事儿,她告诉德妃她从宫外听来的有趣传闻。婆媳两个聊得相当开怀,德妃还给泰芬珠带了一堆赏赐回阿哥所,说那是她为泰芬珠三朝回门准备的礼物。 泰芬珠离开了,德妃坐在软榻上,对郑嬷嬷说:“我这儿媳真是个妙人。” 郑嬷嬷全程旁听,自然听得分明:“娘娘说的是,福晋这么小,却没想到竟是难得的聪慧。” 德妃突然勾唇一笑:“孝懿真是办了一件好事,也是难为她了,千挑百选选了乌拉那拉氏。” 这话郑嬷嬷就不敢接了,只是低头。 德妃也不在意,她是真的想让孝懿看看泰芬珠是个什么性子。其实德妃也意外,乌雅氏和佟佳氏没有可比性,谁能想到泰芬珠一心一意和她亲近,丝毫不提及孝懿皇后。 良久,德妃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满洲大族啊,眼光长远,佟佳氏这种靠着女人抬旗的根本不在人家眼里。” 郑嬷嬷听着这种有影射德妃自己嫌疑的话,更加不敢开口。 德妃扫了她一眼,兀自进里间了,她这个嬷嬷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没眼界。她只会高兴有个满族大姓出身的儿媳妇,她在宫里地位更稳,乌雅氏也能沾点光和满洲大族搭上话。这种好事儿也就郑嬷嬷硬要帮着她伤怀自己,哪有人把好处往外推的? 德妃悠然地修剪花枝去了,她这个儿媳娶得值,她在宫里奋斗的目标就是把乌雅氏一族变成满军旗,满军旗多好啊,皇上最倚重的存在,谁还怀旧地非要抱着包衣旗不放不成?拎不清! 第12章 三朝回门 月亮高悬,三所正院的灯熄了。 泰芬珠抱着胤禛的胳膊,还没睡着。 胤禛问:“这么兴奋?” 泰芬珠点头,又怕胤禛看不见,“嗯,我真的好高兴,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额娘。” 胤禛笑着问道:“不想岳父吗?” 也许是晚上,泰芬珠难得的彻底放松,她说:“当然也想,只是确实不像想额娘那样想,阿玛很忙,他疼爱我,可是也不会常常见我,我盼着阿玛身体康健心情愉快,但是我更心疼我额娘,我总觉得我是额娘的依靠,我进宫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额娘。” 胤禛疑惑:“你不是有两个同胞兄弟吗?” 泰芬珠斟酌了一下措辞:“爷,我特别小的时候也感觉我额娘威风,但是现在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额娘的不容易。我大哥是嫡长子,额娘对待大哥总要小心再小心。我三哥比我大两岁,幼弟才五岁,额娘很操心他俩的前程。男孩子总是懂事的迟,我三哥爱玩儿不懂额娘的苦心,往常都是我在他们之间周旋劝说,乌拉那拉府里里外外一大堆的事儿,我最心疼的就是额娘。” 胤禛沉默,他能听出来福晋话里真挚的担心,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怨你大哥吗?” 泰芬珠对这个问题不假思索:“不怨,我怨什么呢?额娘本身就是嫁给阿玛当继室,真要说起来,大哥才是最先在乌拉那拉家的,大哥疼爱我,对额娘也尊敬,我要怨他什么呢?” 胤禛更是沉默,泰芬珠听不见他说话,略一思索就知道他这是感怀自身了。泰芬珠无声地叹了口气,十三岁的胤禛真的很别扭! 她正想着怎么宽慰他两句,胤禛说话了:“泰芬珠,我觉得你们家人都挺重情的。” 泰芬珠不打算应承这话:“爷,你和我三哥一样,都很天真。” 胤禛诧异极了:“我,怎么可能天真?” 泰芬珠都笑了:“爷,您觉得如果我额娘撺掇我阿玛让我三哥继承乌拉那拉府,把大哥给分家出去,大哥还会尊敬额娘,疼爱我吗?” 胤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情感上他觉得一家子兄弟不可能轻易翻脸,理智上他认为乌拉那拉府会彻底闹翻。 “看,您自己也知道那样大哥和三哥关系好不了,那么就只能说我额娘深明大义,我三哥谨守本分,大哥也分的清好赖,我们一家才能和和睦睦。” 泰芬珠支起身子,认真地说道:“所以,我最心疼额娘,只有额娘是真的不要回报地盼着我过好日子,虽然说嫁出去的姑娘才是泼出去的水,但是好多夫人把待字闺中的女儿就是当别家人看的,我额娘却不是这样。” 胤禛彻底沉默了。他觉得这样的解释很难听,像是否定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可是他真的找不出反驳泰芬珠的话。 良久,在泰芬珠抱着他胳膊闭上眼准备酝酿睡意时,胤禛又说话了,他的声音很轻:“如果有一天岳母希望你帮着你的兄弟们求个前程,你会怎么办呢?” 泰芬珠睁开眼睛:“爷,我心疼的是额娘,不是兄弟。” 胤禛听了,仍不甘心:“可是那就是你额娘的心愿。” 泰芬珠抱住他:“爷,我嫁给您,咱们将来会有孩子,我们才是一家人,生养我的额娘我不能不孝顺,可是不思进取拿额娘来威胁妹子的兄弟我绝对不要,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您不要觉得我狠心。” 胤禛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怎么能在刚刚大婚后聊这些话题。 “泰芬珠,将来你三哥和幼弟没有前程,我一定会管的。” 泰芬珠听着他的保证笑了:“爷,老百姓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他们要真的没有当官儿的本事,我就帮着他们有自知之明,省得祸害别人。” 胤禛笑了:“哪有你这样的妹子?” 泰芬珠叹道:“要不怎么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兄妹各自成家,三哥会更疼他的孩子,我也会把我的孩子当宝贝,说到底,哥哥哪里能亲过儿子?” 胤禛有句话涌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有点儿孟浪。 泰芬珠真的困了,就着抱着胤禛的姿势直接睡了。 胤禛想知道什么时候泰芬珠会认为她三哥亲不过他这个丈夫呢? 三朝回门是挺喜庆的一项习俗,胤禛在前院被泰芬珠的阿玛兄弟围着敬酒,泰芬珠在后院被额娘嫂子围着问话。 终于,屋里只剩下泰芬珠和爱新觉罗氏,听了爱新觉罗氏的想法,泰芬珠哭笑不得。 如果她不知道未来,那么她必定极感动爱新觉罗氏的主意。但如今,她真的不能叫这门亲事成了。 “额娘,您听我说,只要您和德妃娘娘的额娘嫂子弟妹们和气相待,那么德妃娘娘就绝对会对我满意,用不着您七拐八绕地和乌雅氏结亲。” 爱新觉罗氏迟疑:“那行吗?不过是从中间牵线搭桥而已,应该不妨事吧?” “额娘,乌雅氏只有德妃一支抬了旗,他们和我们家的地位底蕴都不能比,太过于讨好,会助长他们的气焰,到时候万一他们想送乌雅家的女儿入四爷后院怎么办?须知穷而乍富最易没有分寸。” 爱新觉罗氏眉毛一横:“他敢,他就不怕皇上觉得包衣心大,收拾了他们。” 泰芬珠连哄带骗:“所以说,咱不把他们捧那么高,只要您和满军旗的夫人太太们聚会的时候带一带乌雅家的人,就最好了,德妃娘娘会亲近我,乌雅氏也不敢登鼻子上脸。” 爱新觉罗氏点点头,同意了女儿的说法。她随即开始盘问女儿的生活,细细地听,给了她女儿委屈的人,她不能进宫给女儿撑腰,还不能在宫外收拾收拾他们的家族嘛,她就不信那些人都是天王老子下凡不知道个怕。 天色渐黑时,泰芬珠和胤禛回到了阿哥所,身后跟着八个箱子,那都是费扬古和爱新觉罗氏给带的回礼。 两人回了三所,留守的陈嬷嬷立马把饭菜端上了桌,泰芬珠和胤禛吃完饭立马泡澡洗头,然后两人赶紧躺到了被窝里,屋子里放着冰块,泰芬珠惬意地呼出一口气。 胤禛闭目躺着,说道:“我都不知道坐马车这么累人,感觉身子骨都被晃散架了。”他到底年龄小,内务府没给他备马,他和泰芬珠一块儿坐的马车。 泰芬珠懒洋洋地回道:“睡一觉就好了。” 胤禛心情很不错,他有一种自己成为大人的感觉,他觉得成亲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享受现在这种安详静谧的气氛,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很酸爽,放空的大脑里困意很快来袭。 泰芬珠迷迷糊糊地扭头看了一眼胤禛,也睡着了。 外面的苏培盛松了一口气,这俩祖宗终于睡着了,他也是真的累了,现在可以去睡觉了。 苏培盛躺在自己的单间房里,睡前脑子里还想着乌拉那拉府的样子,真富贵啊,也不知道等爷出宫建府,那府邸能不能有福晋娘家的气派,那可真是用金银堆砌而来的富贵啊! 第13章 奉承德妃 大婚第四天,泰芬珠穿了一身银红色的宫装,她真的喜欢红色的衣服,感觉像火一样。虽然在宫里走动穿石青色那种看着稳重的衣裳要更好些,但是毕竟刚成亲嘛,再这么穿些日子。 泰芬珠在永和宫见着了未来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现在还叫胤禵,三岁的小男孩,看不出什么特别来,可是德妃满口子的夸,她也只能跟着奉承。 说实话,泰芬珠不太记得十四阿哥的出生年月,最开始她甚至想着要是德妃还没生下他,她就给德妃喂个生女丹,干脆让德妃生个女儿好了。她要是只有胤禛一个儿子,泰芬珠就彻底不担心她和胤禛的关系了,可是不可能,泰芬珠看着十四还算胖乎的脸,又想起胤禛,无奈得很。 思绪一转,泰芬珠笑着开口:“十四弟真是可爱,笑呵呵的,让人看着就喜欢。额娘真是好福气,我家爷英俊稳重,十四弟这般活泼,宫里人人都羡慕额娘呢。” 第7节 德妃听着这话,初时只是欢喜,复又一叹:“咱俩是亲婆媳,我也不瞒你,胤禛排行在前,皇上还算重视,这十四这么小,前头有那么多哥哥,皇上又忙,哪能个个皇子都顾及得到。” 泰芬珠想了想:“可是,即便如此,十四弟也肯定得汗阿玛欢心,额娘是妃位,我们爷又成亲了,十四弟有额娘和同胞兄长,怎么也比其他小阿哥要强。” 德妃只是接着惆怅:“在皇上眼里,众位阿哥都是一样的,兄弟之间哪能分出高下来,而且你别看十四聪明,那章佳氏所出的十三阿哥也很机灵,皇上来永和宫总是忘不了看看他。” 泰芬珠稍有些不服气:“那能一样吗?这宫里娘娘们中间都有个高低,这所出的阿哥怎么可能一样?” 德妃说了泰芬珠两句:“你这话可不能说给外人听,平白叫她们诬陷了你,祸从口出啊。” 泰芬珠听着这没什么斥责意味的话,乖乖低下了头:“额娘,我懂了。” 德妃看着泰芬珠,觉得这儿媳确实懂事,但是还是小啊,总爱争个高低。 她心里略感欣慰,又与泰芬珠闲谈了几句这会儿适用的首饰衣料。泰芬珠灵醒,看出德妃谈性不高,起身告辞了。 德妃看着十四惹人怜爱的小模样,心里更不好受。她打发奶嬷嬷抱十四下去睡觉。 郑嬷嬷小心翼翼地替德妃换了一盏茶,她离德妃最近,最是明白德妃的内心所想。四福晋的话正好说在了德妃的心坎上儿。 德妃好容易生了三个公主后得了一个十四阿哥,但是其实宫里无论是康熙还是宫妃都反应平淡。 德妃毕竟眼界有限,她只能看到后宫。她只记得当年自己生下胤禛,康熙重视,当时还在世的太皇太后也关心过问,即便胤禛没能留在她身边,可是她因为生下胤禛所得的赏赐和提升的待遇都告诉她,她在后宫的地位提升了。就算是她生第二个儿子胤祚的时候,那些女人也很是羡慕嫉妒啊!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儿? 随着德妃仔细观察,从一些年长的宫人嘴里听说一些太宗朝世祖朝的旧事,德妃猛然醒悟,十四生得太迟了! 德妃心里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她又想起皇上对八阿哥和九阿哥不同的态度。明明两个阿哥只差两岁,九阿哥还是宜妃所出,可是皇上就是更重视卫贵人的八阿哥。 皇上早已把阿哥们分了群,德妃想到这个事实就心痛,她都不知道她一直怀孕为了生个阿哥有什么用! 德妃明白了过来,宗室王爷只会有几个位高权重,其他的都只是干领俸禄的闲王,甚至可能还不是王!太宗朝就有皇子阿哥只得一个不入流的镇国将军的事儿,这如今宫里阿哥这么多,物以稀为贵,那她的十四怎么办? 德妃内心很是苦闷,也就孝懿仁薨逝之后胤禛又回到了她身边这事儿还能给她一些安慰。但是她不甘心自己辛苦得来的十四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阿哥。 今天,泰芬珠的话让她意识到她的大儿子已经长成了,十四有同母兄长依靠,怎么也不该默默无闻! 德妃决定给十四在康熙面前争点儿存在感。 回到阿哥所的泰芬珠心情还不错,与其让十四阿哥在长大之后和四爷作对被德妃认为是大儿子不友爱小儿子,觉得如果四爷让着些弟弟就能如何如何,还不如让德妃别对十四阿哥抱着他将来能够压过前头哥哥的指望。 本来就是嘛,除了一个十三阿哥阴差阳错地卷入夺嫡风波,自十阿哥以后的阿哥本来就没有资格掺和进皇位继承斗争中,即便是掺和进去了,也是炮灰,例如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 泰芬珠仔细琢磨了下自己说过的话,她只是作为一个儿媳尊重奉承婆婆而已,说的都是好听话,难不成德妃还要承认自己的十四就是差劲不成?哪家的额娘都不会那样想。 德妃本就很不服气十四阿哥不那么得康熙看重,她也盼着有个人和她说小儿子很好,日积月累的德妃应该会想着加把劲儿给十四在康熙那儿争取些好印象,不过德妃求得是康熙认为十四在朝堂上可成大器,但是康熙如今就是把胤禵当成幼子看,宠爱是有,看重本身就不可能。 德妃要是能觉得将来是胤禛照顾胤禵,胤禵有个同胞兄长才是真的底气足,她自然不会像如今这样把绝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胤禵身上,没有期待就不会有过多关注,这才是后宫女子的常态。 至于康熙,泰芬珠还是挺佩服这位爷的,感情是感情,政治是政治。在已经有了七八个立住的大儿子的情况下,十四阿哥根本不在康熙的注意范围内,就是个活泼可爱的幼子而已。 泰芬珠想了想惠宜德荣四妃,在历史上这里面就德妃和宜妃有两个成年儿子,可是宜妃的五阿哥被抱给了蒙古出身的太后,九阿哥自己立不起来。 这么想一想德妃本人厉害运气也着实不错,在康熙晚年那会儿确实是地位相当稳固了,能够在两个儿子里左顾右盼,也就是四爷真的是她亲生儿子,她随意些到底也无妨。泰芬珠仿佛记得惠妃并没有住到大阿哥的府里,宜妃因为九阿哥好像也受到牵累,荣妃的三阿哥貌似过得也不是很好。比较起来,德妃确实是赢家。 泰芬珠很希望德妃把心思多放些在胤禛身上,虽然也理解她对自己养的幼子比起抱养给高位嫔妃的长子要亲近,这个人之常情没办法。那就只能希望胤禛排行在前更受康熙重视这点能让德妃转转心思,宫里的妃子殚精竭虑地争圣宠,不就是为了儿子和娘家的地位吗? 她明天得给十四阿哥带两件值钱的小玩意儿,这么聪慧可爱的十四阿哥必须得好好夸夸,哪怕只是让德妃觉得胤禛和她都很友爱胤禵也不错,当然如果能让德妃在努力一番后觉得倚靠大儿子才是最好的,那就最好了。泰芬珠天天陪德妃聊天,她能听出来德妃对地位稳当的执着和一些隐晦的忧虑。 辛夷走了进来,泰芬珠看向她,辛夷被她派去管下人,这是怎么了? 辛夷性子稳重,可是这会儿面上带着愠怒:“福晋,那宋格格身边的喜儿刚刚找奴婢,她问您什么时候召见宋格格。” 泰芬珠挑了挑眉,这宋氏沉不住气啊,这么快就让人来问了。 “苏培盛知道吗?”苏培盛被胤禛交待了任务,正在绞尽脑汁地为三所除害。 这事儿主子们不好出面,苏培盛却是得心应手,能够爬到主子身边的太监哪个没有对同行下过手?这事儿办好了,既讨好福晋,又更得爷信重,还能彰显他苏公公在三所的地位,何乐而不为? 辛夷说道:“苏公公这会儿应该在前院,不过他肯定能知道。” 泰芬珠随意道:“你告诉喜儿,明天上午我给额娘请安之后,会让人通知宋氏来正院的。” 辛夷出了屋子,丹桂在一边担心:“福晋,这宋格格不安分啊。” 泰芬珠接着查账,闻言扯唇一笑:“无妨。” 福晋从来有主意,丹桂只是提醒一声。 泰芬珠不把宋氏放眼里,后院的妾侍只要生不下阿哥就无所谓,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威胁,而她不可能让庶子和她儿子在同时段内出生。 生女丹数量有限还有时效限制,但未来十五年内伺候胤禛的妾侍一个也跑不了。她可以好好经营自己的嫁妆产业,给庶女们都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也可以给她们好的教育,让她们能够在夫家站稳脚跟。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她们以及她们的生母守规矩。 泰芬珠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菩萨,她能容下这些侍妾和庶女已经是额娘爱新觉罗氏的教育给力和她对这个时代最大的忍受了。 倘若没有生女丹,泰芬珠怔了一下,她在心里给出了解决方案。她只会用心照顾胤禛,和他谈情说爱,至于下人,随他们去吧,浑水才能摸鱼。或者说那样的情况下后院就绝对会龙蛇混杂,阿哥们的年龄相差太近,妾侍们那儿就肯定会有人投效,不真的过上几招,人心就不会稳下来,至于这个过程会是什么样的?泰芬珠也根本不可能预料到,因为那样的情况下,她和内宅的格格就是彻底的对手了。 封建社会,一个嫡妻,手段不狠地位不稳啊! 东耳房内,宋格格有些不安地等着明天面见福晋。曾经幻想过的宠惯后院帮扶家族全部成为了一个远去的幻影,宋氏这会儿只想在厉害的福晋手下过得自在,她相貌不错而且才刚刚15岁啊!想了想,宋氏又安慰自己她可是在福晋前头就来这阿哥所了,福晋应该也不敢让她恪守规矩吧? 第14章 见到宋氏 永和宫内,胤禵在炕上玩着一套十二生肖模型,只不过这模型有点儿奢侈,是用金子做的,栩栩如生,其上有各色玛瑙和宝石点缀,都不大,在十五厘米到二十厘米之间,胤禵摸摸金老虎又摸摸小金猪,眼睛牢牢地黏在这些金光灿灿的小玩意儿上。 德妃嗔怪地看向泰芬珠:“你这孩子,这么金贵的东西留着自己用呗,十四这么个小不点儿,哪有必要玩儿这么贵重的玩具啊!” 泰芬珠笑得娇憨:“本来就是给小孩子玩儿的,十四弟这么可爱,我觉得给他正好!” 德妃翘起嘴唇:“唉,我说不过你,但是只此一次啊,你刚嫁进宫里,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快留着给你和胤禛过日子吧。” 泰芬珠笑容干净:“额娘,我和爷过日子花不了多少钱,一切都是内务府供给的。” 德妃扫了一眼屋里的人,打算和儿媳说两句实在话:“你啊,是刚嫁进宫里不懂,内务府那帮子奴才捧高踩低,眼里只认银子,你要不用银子喂饱了他们,人家总是有法子让你不痛快,你还无处诉苦申冤,总归啊,咱们碰上他们,那就是玉片儿碰上了瓦片儿,得过且过就好,反正你们总有出宫建府的一日。” 泰芬珠听着德妃这难得的贴心话,嘴角耷拉了下来:“额娘,那您和爷岂不是太受委屈?” 德妃愣了愣,随即笑叹道:“泰芬珠,人在哪儿呆着就要守哪儿的规矩,享了宫里的富贵,又岂能处处尽如人意?” 泰芬珠受教地点了点头。 德妃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过几日,你得随我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对小辈儿从来仁慈,你恭敬就好,对了,你蒙语怎么样?” 泰芬珠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学过一段时间蒙古话,可是长久地不说,恐怕也就只能说几句简单的了。” 德妃笑道:“那就最好不过了,你也不必会很多,你不知道,大福晋一句都听不懂。” 泰芬珠惊讶:“大嫂出嫁前没有学过吗?” 德妃不以为意地笑了:“她与你不同,估计是原先觉着没必要吧。” “行了,你快回阿哥所吧,我猜也能猜到你忙的事儿不少,三所才是你该操心的地方,这后宫不多说不多动就够了。” 泰芬珠笑着起身告别:“那儿媳就回三所了,等明儿我还来陪额娘。” 德妃笑意晏晏:“行,只要你不嫌走路累,你就来找我,咱娘俩儿做伴儿。” 泰芬珠行礼走了。 德妃拿起小金龙掂了掂分量,笑盈盈地对郑嬷嬷说:“我这儿媳比惠妃的强多了!” 郑嬷嬷也笑着赞叹,她也惊讶四福晋的出手大方,这套十二生肖可都是实心的。 泰芬珠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家族和嫁妆对这个时代的女人的重要性。大福晋的性子很成问题不错,可是她家族的底蕴不够和嫁妆的华而不实才是她处境艰难的根本原因。 如果她运气好能一举生下嫡长子,那么也许她能逐渐坐稳大福晋的位子。可是她运气不好,心性也不适合皇宫,一味地迎合惠妃和大阿哥的要求,把自己生生折腾地去了半条命。 成亲那天伊尔根觉罗氏来婚房陪伴泰芬珠,那脸色是扑了再多粉都掩盖不住的苍白,她在今年三月份刚刚生下嫡三女。泰芬珠都不敢让她和自己长时间说话,借口自己羞涩让陈嬷嬷劝着她去软榻上半倚着了。 相比较而言德妃在生下一个又一个公主后,硬是保持住了自己的身体状态平安生下了十四阿哥。期间德妃所生的七格格还不满两月而夭折,就这德妃还能接着生下如今被养在太后膝下的九格格,有这种心里素质的人才能成为后宫的常青树。大福晋不适合皇家。 掩盖在阿哥与福晋的夫妻关系下的是政治利益的划分,既然是政治,靠着情谊就走不长远。一旦入了权力的争斗场,那么就是输赢各凭本事,生不下代表权力传承的嫡子,作为纽带的福晋日子能好过到哪里? 胤禛的政治生涯还没开始,可泰芬珠的已经是进行时了,只有坐稳四福晋的位置,将嫡长子培养成材,她才能分享到将来胤禛的政治果实里最甜美最丰硕的部分。 这就叫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封建社会的权力规则?泰芬珠笑了,她有机会碰触到至高无上的皇权。 宋氏跪着给泰芬珠敬茶,泰芬珠接过,很是干脆地喝了一口,就叫她起身。 宋格格站起身子,心里松了一口气,福晋没有难为她,太好了! 泰芬珠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宋氏。她让宋氏坐下,又叫丹桂给她上茶。 宋氏的容貌清秀,体态丰腴,是时下认为好生养的体型,只是不是个聪明的。泰芬珠成亲那日,宋氏就敢派身边的丫鬟来正院探头探脑,前两天泰芬珠不理她,她自己又几次想要直接到正院来,只是被辛夷派人拦住了。 泰芬珠不喜欢这样不识趣的人,只是没办法,胤禛不可能没有格格,她今年十岁,胤禛也不可能不去找宋氏,那么吓住宋氏就是个唯一的选择了。 泰芬珠面带微笑,只是那笑有点儿冷,“宋格格,听说你觉着我今天见你有点儿迟。” 宋氏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回福晋的话,我” 呲的一声,泰芬珠把茶盏放到了桌子上,茶盖发出刺耳的声音。 宋氏吓得站了起来。 丹桂向前一步:“宋格格,您是侍妾,福晋是主母,您觉得刚刚您的自称对吗?” 宋氏直接跪到了地上:“福晋,妾身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 泰芬珠都笑了,她是被宋氏逗笑了,这宋氏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 “宋格格,我知道你,我嫁给爷,当然要打听打听这院里儿有什么人物,所以我也不打算假惺惺地问你什么话,你家里的情况,你的情况,没准儿我知道的比你都多。” 宋氏微微抬头,泰芬珠扯了下嘴唇,真是既清高又愚蠢,好几天了都看不清状况。 泰芬珠兀自说话:“我挺纳闷儿的,你六月中旬来的三所,这也没多久,你到底是怎么养出这副脾气的?” 宋氏露在外面的手渐渐攥紧。 “你家里阿玛也是有姨娘的,那姨娘怎么对待你额娘,你真的不知道?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觉得你可以在我跟前儿自称‘我’?” 看着她快要哭了,泰芬珠心里平静无波,这个宋氏难怪在历史上争不过李氏,纯粹是个不识时务的蠢货。可是她也不希望在她还没和胤禛培养出感情的时候,让更聪明的李氏出现在这儿,侍妾只能是侍妾,真让她们和胤禛之间产生情愫,泰芬珠会很麻烦。 慢条斯理地重新把茶端起来,泰芬珠喝了一口,才又说道:“宋格格,你的心思我知道,我身边的奴婢知道,就连四爷也知道,但是啊,这八旗的闺秀那么多,你什么都不是,就这会儿,额娘的永和宫里还有一个李氏呢,你是要我把她给你领回来做伴儿吗?” 宋氏猛地抬头,对上泰芬珠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快速磕头:“福晋,妾身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妾身必定好生伺候福晋,绝不敢有半点儿违逆。” 泰芬珠就看着她磕,估计着再磕下去要破皮了才叫停她,“行了,不必这般作态,你要是真的敢在我新婚里见了血,三所就真的容不下你了。” 这回宋氏再也没抬头,泰芬珠看着她,接着说:“我和爷成亲大喜,我原定要给你加两个例菜的,伺候你的婢女也再添一个,当然,这会儿我也不打算改,你伺候爷辛苦,该给的待遇我不会吝啬。只是宋氏,你要记住,安分守己你生活无忧,我娘家乌拉那拉氏属满军旗正黄旗,我不至于容不下包衣出身的你。只是不要听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自以为是,我可以告诉你,你原先的那个丫头是别人放进三所的探子,要不是我跟爷说情,你今儿能不能站在这儿不一定。” 泰芬珠扭头就走,丹桂留下来给宋氏做思想工作,顺带给她赏赐。福晋对格格必须得给的赏赐,泰芬珠不会心疼。 晚间,泰芬珠坐软榻上晾头发,胤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他问她:“怎么了?因为宋氏不高兴?” 第8节 泰芬珠闷闷的嗯了一声,胤禛哭笑不得:“我都说了,把宋氏关后院儿里,反正她那个阿玛也不干净,你非要替她说情,今天被她气着了吧?” 泰芬珠点头:“嗯,我没想到她是那样的性子。” 胤禛冷哼一声:“随了她那个阿玛了,平时装得清廉自守,宋氏一入阿哥所,整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收礼收到手软。” 泰芬珠猜测估计胤禛是叫他的伴读帮忙查了查,这种事情瞒上不瞒下,八旗地界儿,一打听就知道。 胤禛看泰芬珠不说话,又安慰她:“没事儿,你已经够好了,这是宋氏自己的问题。”接着又逗她:“你说你,下午让人去请太医院的学徒来给宋氏看身体,晚上了又不高兴,你怎么这么会为难自个儿。” 胤禛接着打保证:“你放心,她那阿玛就是个主事,家里也没什么叔伯兄弟帮衬,等爷回头把她阿玛从内务府赶出去,她就听话了,其实你说的也对,哪家把女儿送进宫当妾也是为了荣华富贵,把宋氏管教好了,倒也方便。” 泰芬珠听着胤禛说话,给面子地露出一个笑脸,心里感叹:这位爷进步神速啊! 第15章 可爱的胤禛 宫里的日子很单调,这是过了几天之后泰芬珠得出的结论。 她是皇子福晋,除了去永和宫之外,都不好在后宫多待。唯一的妯娌,泰芬珠也不想去串门儿,大福晋的日子跟泡在黄连水里一样,听说头所现在又开始每天熬中药了。 宋氏安安分分地待在后院的东耳房里,阿哥所就是个小三进的院子,泰芬珠不允许宋氏没事儿跑到正院来,胤禛也不去找她,估计她在喜儿的劝说下发热的脑子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真的害怕了。 喜儿不是乌拉那拉家安排的人,这种心腹宫女的活儿泰芬珠可不打算安排自己的人手,那不纯粹是把宋氏安危往自己手上大包大揽吗? 但是喜儿是泰芬珠认真挑选过后拨给宋氏使唤的人。喜儿出身包衣旗正白旗,家里阿玛是个闲手大爷,就靠着朝廷发给旗人的补给过日子,喜儿额娘生她时难产死了,舅家干脆就当没喜儿这个人,后来进门的继母带着两个女儿,又给喜儿阿玛生了个儿子,喜儿在家里动辄被继母打骂,她阿玛就当没看见,比起女儿还是儿子重要一些。 可以说喜儿对于入宫伺候人是求之不得,进了宫喜儿做的也是粗使活计,靠着自己攒的银钱和背景足够干净被苏培盛要来了三所。 这样的人,知道强权的恐怖,在看到泰芬珠手段雷厉风行后,绝不敢做出头鸟,她一定会劝着宋氏安分,因为宋氏要是没了,她的一辈子就也真的完了,贴身伺候过人的宫女谁也不会再重用。 泰芬珠望着头所的方向,之前宋氏那个有问题的宫女指向头所,其实泰芬珠不太相信这是大阿哥夫妻俩做的,这更像是后宫的手段。真是她儿子婚姻不顺利就也不想别人顺当,惠妃! 索性这几年她也不可能怀孕,收拾三所的事儿一步一步来,宫里的奴才盘根错节,她不可能把他们认识的人全部掌控在手,何况如今的忠诚不代表来日的不背叛。因为有时候背叛主子得到的好处要比忠诚老实更多。 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如今都还没有儿子,胤禛的后院儿会被人紧盯着,赫舍里氏和纳兰家都不会容许皇长孙落在别的阿哥院里。 泰芬珠仔细琢磨,这件事应该能让胤禛和宋氏体会一下福晋对后院儿的重要性。 一个没有福晋管束,规矩松散的院子简直就是给别人可乘之机。真以为对庶子威胁最大的是福晋?这会儿还真不是。说实话,如果福晋能有个阿哥,将来能有个指望,谁会乐意天天与人斗法生活在紧张里?大家都喜欢安宁的日子。 要是有个皇后总管内务,照看皇子公主的责任都在她肩上,内务府的奴才最起码不敢将要银子的嘴脸摆的满宫都是,面对皇嗣也敢看人下菜碟儿。但是宫里人也习惯了钮祜禄贵妃和四妃分管宫务的事儿,胤禛同样习以为常。 现在胤禛倒是信任泰芬珠,就是他习惯了妾侍有一定的自主权。泰芬珠忖度这要不是胤禛确实厌恶上了宋氏的阿玛,估计他还会觉得泰芬珠不让宋格格随意来正院是一种苛刻。 康熙稍有些矫枉过正,因为他幼年体会了权臣的嚣张,就特别忌讳后宫妃嫔有强大的家族,四妃原本都是出自包衣旗的,而且为了保护皇子选择不再立皇后,只不过宫里的高位嫔妃也不太可能是柔弱良善的啊。 胤禛前几年一直纠结自己养母和生母的那些事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因为他从小顺遂,他也不会研究康熙为什么不立皇后这种和他瓜葛不大的事情,上书房的功课真的相当多,胤禛每天的闲工夫真没多少。 康熙朝的后宫其实自始至终都挺混乱。宫妃里是否有人小产过,这只能询问宫里积年的太监嬷嬷,没有人会谈起这些事情。又因为幼年夭折的皇子公主大多没序齿,皇嗣的数量本就很多,所以看起来就还好。 活下来的阿哥们还能听一听师傅上课康熙教导,公主们更惨,为了贯彻宫里头不叫外家影响公主的方针,被嬷嬷养大的公主们性子确实都有些软弱。 朝廷是利益的划分,后宫同样也是,正位中宫的皇后是后宫稳定的关键。康熙奉行嫡长子继承制只学了个皮却没体会精髓。 将后宫权责系于皇后一身,她是不敢怎么对阿哥们动手的,因为出了事儿责任在她身上。将宫权一分,看着是彼此牵制,其实出了问题康熙连个责问的人都找不着。 他兀自念着他刚娶仁孝皇后时后宫阿哥公主立不住的事儿,认为那是因为有皇后然后妃嫔们无力自保的缘故,他也不看看那会儿他自己在朝堂是个什么处境,一个没有实权的皇上的皇后能有多大威慑力呢?只有天知道那会儿的后宫里都是谁的人,有多么鱼龙混杂。 想一想泰芬珠有些庆幸她这么小就嫁给胤禛,这要是让胤禛长大之后信了他汗阿玛那套歪理,她想要正儿八经的管家就不那么容易了。 四妃彼此牵制,谁也不敢对皇子动手?笑话,那是因为其他三个妃手段都厉害,她们动不了,其他那些能动的连妃嫔带皇嗣坟头草都三尺高了。简直就是在后宫里养蛊,偏偏前头的阿哥们已经立住了,这格局也不可能再变。 胤禛啊,你可得头脑清醒,无论如何她总得有权利管理内宅,真要是允许后院的格格们笼络阿哥所的宫人,这种争斗一起来日子就再也不可能平静了。 这会儿的天还亮着,泰芬珠在前院溜达,苏培盛已经圆满完成任务接着跟随胤禛去上书房了,这会儿她身边只有丹桂和紫苏。丹桂是陪嫁,紫苏是乌拉那拉氏给她挑的内务府的宫女。 她在这儿等胤禛回来,她得防着胤禛跑去找宋氏,就算要找也得过几个月,所以她打算接上胤禛直接领他回正院。 泰芬珠盘算着给胤禛养成良好的习惯,让他回阿哥所先去正院,即便要找格格们睡觉也等用完晚膳之后再去,最大限度地压缩他和其他女人相处的时间,和他心灵交流这活儿就交给她吧。 胤禛一进大门就习惯性地找泰芬珠,果然看见了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她,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光彩照人。 泰芬珠笑眯眯地上前:“给爷请安了。” 胤禛无奈道:“你就会作怪。” 泰芬珠不依:“哪有啊?我这是见着爷高兴。” 泰芬珠和胤禛一路往正院走,她叽叽喳喳地问他中午在上书房吃的什么,又说自己中午吃的一道肘子好吃,一会儿让他也尝尝。 胤禛笑着附和,但是泰芬珠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高,不过她仍是如往常一样和胤禛一块儿用了饭,她径自去泡澡洗头,胤禛去西间儿书房写功课。 泰芬珠确实够奢侈的,天天要那么多热水泡澡,宫里基本没人这样干,不过周嬷嬷主管下的膳房一天十二个时辰烧着大灶,她这只能算是有效利用资源。真有人打听到这事儿,爱咋说咋说,反正她没本事叫宫里人都觉得她好。 她端了两碗冰汤圆儿进了书房,把一碗搁到桌上,自己端起一碗,美滋滋地享受起来。 胤禛抬头:“你别吃这么多凉的,对你身子不好。” 泰芬珠把那碗汤圆往胤禛跟前儿推,“爷尝尝,好吃的很,我穿的里衣不算薄,冷不着我。” 胤禛拿她没法子,端起汤圆吃了一个,“挺好吃的,这是膳房新做的?” 泰芬珠点头:“周嬷嬷今儿下午做的,这会儿子秋老虎厉害地很,吃一碗一会儿好睡觉。” 胤禛将凉爽的汤圆儿咽下喉咙,摸着这明显用过冰块儿的甜品,问泰芬珠:“咱们这儿用的冰块是不是超分例了?”他往年没有这么放肆地用冰。 泰芬珠嘴里还有汤圆,咽下了才回他:“没想到今年天气这么热啊,不多拿点儿冰,这屋子都待不住人。” 胤禛叹了口气:“今儿中午我碰巧和七弟一块儿用午膳,两份膳食看着差不多,味道就不一样。” 泰芬珠算是明白这位爷怎么兴致不高了,这是替七阿哥打抱不平了。 她一时没说话,因为这就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她可以拿银子给三所添置这个添置那个,但是她不能给七阿哥送这些日用品,那是打内务府和康熙的脸,她和胤禛还在宫里头住着呢。 胤禛显然也知道他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接着为七阿哥叹息:“我看胤祐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心里就难受,这恐怕是都被苛刻习惯了,他还这么小。” 随即他又恨恨地说道:“内务府那帮狗奴才,且等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一群包衣竟敢欺压主子。” 泰芬珠听着他下意识放低的声音,就知道他还算明白现在他没那本事,她挺好奇他打算怎么收拾宋氏的阿玛。 还没等她问,胤禛自己就开口了:“那金柱,我打算下个月去趟内务府,和金柱的上官说一说他那些个事儿,让他从内务府滚蛋,爷就不信了,我拿他金柱没辙儿。” 泰芬珠呆呆地看着他,合着您老人家打算直接莽,她结结巴巴地说:“爷,您,可是,金柱,那别人说您怎么办啊?” 胤禛看泰芬珠有点儿被吓到了,耐心和她解释:“你不用担心,我都查清楚了,宋金柱一家老小就他一个当官儿的,他家两代单传,就两个早就嫁到外地的姑姑,你不用担心他家的亲戚给咱们使绊子。” 看着胤禛脸上的信心满满,泰芬珠张口结舌,这单是宋家的事儿吗? 胤禛好可爱,好天真啊! 第16章 拜见太后 泰芬珠注视着胤禛脸上的意气风发,又吃了一口冰汤圆,她说:“那爷有证据吗?” 胤禛点头:“我已经叫李荣保去给我查了,他算靠得上,办这事儿还是能行的。” 泰芬珠不再说话,胤禛三两口吃完冰汤圆,接着用功读书。 苏培盛在一旁伺候笔墨,福晋和爷的对话他都听在耳朵里,他心里真挺佩服福晋的,这么有分寸的人苏培盛基本没见过。他今年十八岁,可是在宫里已经呆了十年了,从一个小太监爬到阿哥爷身边的大太监,只有苏培盛自己知道自己吃了多少苦,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 据苏培盛观察,稍微有点儿身份的人就喜欢高估自己,无论什么事情都喜欢掺和一下,尤其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几乎就是盲目的随着自己的心意做。这十年不知有多少太监嬷嬷宫妃倒在这个上头,掺和自己没资格管的事儿,是要命的。 福晋今年才十岁,嫁进宫里既得德妃喜欢,又和四爷感情不错,这会儿还正在新婚期,能够克制住自己拦着四爷干这种一看就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够不容易啊! 要说苏培盛也不是不想拦着自家爷,问题是爷不听劝啊,苏培盛觉得爷就是那种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他一个奴才也只能随着主子折腾了,大不了过几天夹着尾巴的日子。 泰芬珠自己也写了几张大字,这都是习惯了,胤禛做功课,她写会儿字看看书。 瞧着天色不早了,泰芬珠催着胤禛去冲澡。这个时候的温度还很高,胤禛被泰芬珠哄着泡了几天的澡,就接受了每日洗澡的安排,他嫌泡澡浪费时间久,就站在浴桶里让小太监往他身上浇水,一会儿就洗好了。 泰芬珠自己先上床躺着了,只等胤禛回来就吹灭蜡烛睡觉。历史上的四爷母族靠不上,妻族靠不上,同胞弟弟还要一门心思和他对着干,纯粹靠自己成了雍正皇帝,这样的人热血上头想做的事情岂是她能拦住的? 远在春秋战国的商鞅变法也好,近在明朝的一条鞭法也罢,凡是有关土地政策的变革,都是大臣出面主持,承受强大既得利益集团的反扑,君主只是扮演一个仲裁者的身份。 唯独一个雍正帝与众不同,他亲自下场主持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的推行,自己上阵和士绅阶层肉搏,不管不顾硬是要挽救康熙执政末期大清朝濒临崩溃的财政和腐朽黑暗的官场,这样的一位改革家,泰芬珠不敢也不能阻碍他对于世界的探索,由他去吧,大不了她陪着他在阿哥所熬几年苦日子。 泰芬珠握着胤禛的手睡了,康熙是个很重视阿哥们品行的人,胤禛这种看不惯内务府包衣奴才自己光明正大出面揭发的行为看在康熙眼里只会是赤子之心,虽然康熙一定不会真的整顿内务府,但是只要他不会真的恼了胤禛,那这事儿就无所谓。 至于宋氏,泰芬珠带的下人名单是大婚时贴身带进来的,之后宋金柱的事儿根本就是苏培盛彻查宋氏身边的宫女的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才叫胤禛知道的,也只能怪短短两个月宋金柱就托人给宋氏送了三百两银子,才惹恼了胤禛。康熙和德妃肯定能知道这些事儿,一切都与泰芬珠无关。 又过了几天,终于到了九月初一,泰芬珠要跟着德妃去给太后请安,她送胤禛离开三所之后就径直往永和宫去了。 天才蒙蒙亮,泰芬珠只能跟在德妃的辇边儿步行,幸亏她体力好。看来不管在哪儿,身体都是革命的本钱。泰芬珠决定以后每天再加半个时辰的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她在娘家时每天都练,这段时间一直忙,也是时候捡起来了。 德妃挺意外泰芬珠脸不红气不喘,这身子骨够康健嘛,将来生育孩子不会吃苦。其实德妃挺盼着自己有个孙子的,她的儿女缘眼见着就这样了,自然而然开始盼着下一代。不过,看着这宫墙青瓦,德妃遗憾地叹了口气,太子都没儿子呢,哪能轮到四阿哥? 婆媳两个到了宁寿宫,其余的妃子都还没来,都知道今天是四福晋第一次拜见太后,谁也不会非要和德妃婆媳撞上。 太后已经起了,德妃的点儿掐得不错。泰芬珠跪在蒲团上给太后磕头请安,这是她这个孙媳妇第一次见身为祖母的太后,礼节要全乎。 太后的长相很普通,她今年刚过五十,许是万事不操心的缘故,面容并不显老,整个人透着一种闲适。 她温和地叫泰芬珠去她身边,用蒙古话问一些简单的问题,泰芬珠也尽量用简单的词回答她,德妃满面春风地在旁边坐着。 不一会儿,各宫娘娘们都来了,每个人都若有似无地将视线飘向德妃身后。 等大家一起向太后请过安,德妃大大方方地拉着泰芬珠的手把她引到众人面前:“姐妹们都瞧瞧,看看我这新得的儿媳妇怎么样?哎呦,不瞒各位,我对这丫头是爱得不行,皇上真真儿是好眼光,给四阿哥挑了这么个好福晋。” 话都让德妃说完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钮祜禄贵妃位分最高,她首先跟着赞道:“四福晋真是端庄大气,万岁爷对四阿哥真是疼爱。” 惠妃扯着一抹笑,淡淡的一句话:“妹妹好福气,得了这么个好儿媳。” 荣妃却是有些羡慕:“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得个好儿媳,我可真是羡慕德妃妹妹。” 宜妃一脸笑意:“德妃姐姐只是自己乐还不够,还要把儿媳亮出来让我们眼馋,姐姐都不知道我们有多盼着享姐姐这样的福。”她声音清脆,语调生动,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几句场面话之后,请安就散了。太后向来对妃嫔敬而远之,请安真的是请个安就散,今儿都是因为泰芬珠的到来多延长了一会儿。 德妃等着钮祜禄贵妃和惠妃荣妃都起辇之后才上辇离开。泰芬珠接着走路,她倒是不累,可惜渴了,刚刚在宁寿宫一口水都没喝上。 跟着德妃进了永和宫,泰芬珠可算能坐下来喝口茶,德妃看着她,想笑来着,又忍住了笑意。 泰芬珠察觉到了,放下茶盏,对德妃撒娇:“额娘,儿媳只是经验不足,忘了多喝点儿水,下次肯定就圆圆满满的。” 德妃闷笑出声:“不用等下次,你这次就挺圆满的,够好了。” 泰芬珠松了一口气,复又满足地笑道:“额娘觉得我好就成,我之前还怕各宫娘娘们不好相处来着。” 第9节 德妃心情相当不错,声音里都带着愉快:“反正宫里就你和大福晋两个小辈儿,你只要比她强,她们就不敢说什么。” 泰芬珠乖巧点头,又在永和宫坐了一会儿喝完一盏茶后起身回了三所。 德妃眼角眉梢都是得意,郑嬷嬷没话找话:“娘娘今儿这么高兴。” 德妃瞥她一眼:“你没瞧见伊尔根觉罗氏那煞白的小脸儿?” 郑嬷嬷赔笑:“老奴自然是看到了,这大福晋小小年纪怪不容易的。” 德妃可没有感慨的心思,她不无嘲讽地说了一句:“有嫁入皇家的运气,可惜没有享皇家富贵的命,惠妃也够倒霉的。” 延禧宫,惠妃面色冷峻,坐在下首的卫贵人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对面的大福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室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终于,惠妃说话了:“如果你身子一直养不好,十五那天的请安你就别去了,省得多事。” 伊尔根觉罗氏的手紧紧攥着,惠妃看见她这副样子就来气,她再一次斥责道:“你是嫡福晋,生不下儿子就让旁人生,难不成胤禔还能少了生孩子的女人不成,总不能你生不下嫡子就连个庶子都不让胤禔得吧?你”,惠妃气得说不出话了。 伊尔根觉罗氏依旧是沉默,旁边的卫贵人心里叹息,你哪怕说几句软和话呢,在婆母跟前儿摆什么姿态啊? 这一幕最近几个月经常在延禧宫上演,宫人们都见怪不怪了。惠妃和伊尔根觉罗氏又是不欢而散。 晚间,胤禛难得洗了个头发,也没有去书房,盯着泰芬珠在软榻上折腾。 泰芬珠在做俯卧撑,她做一组二十个就歇一歇然后接着做,胤禛忍不住和她搭话:“我说你怎么今晚没去泡澡呢,原来你是要做这个,这能有效果吗?” 穿着一身宽松里衣的泰芬珠脸色微红,她已经练了差不多两刻钟了,闻言她做完这一组最后一个,起身接过丹桂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挑衅地看向胤禛:“要不爷做做这个,看看咱俩谁做的多?” 胤禛早就心痒痒地想试一试,听到泰芬珠的挑战立马趴下身子学泰芬珠的动作。 泰芬珠看着胤禛做俯卧撑,这阿哥们的武师傅有两把刷子,胤禛臂力还可以,姿势算得上标准,可惜做了十五个胤禛的胳膊就使不上劲了,颤抖得厉害,身子也直不起来。 苏培盛在旁边看着一脸着急担心,泰芬珠扫了他一眼,这苏培盛真是个戏精,自己演得挺高兴。 泰芬珠出言给胤禛解围:“爷,我最开始练,一次才做十个,您第一次做这个,不能做多了,要不明天胳膊疼,您起来喝杯水啊。” 胤禛真的坚持不住了,顺着泰芬珠给的台阶就爬了起来。泰芬珠递给他温水喝,随即她又躺了下去,让熟练的丹桂按着她的脚丫子,接着做仰卧起坐,说好的半个时辰,绝不打折扣。 胤禛看着泰芬珠做,她做了两刻钟,他就盯着瞧了两刻钟,还在心里数着数儿。 泰芬珠做完之后有点儿喘,坐起来之后又缓了一刻钟才披了个披风泡澡去了。 胤禛看着她的宫女都跟着她走了,就剩紫苏和另一个陪嫁侍女丹枝在外间忙活儿。胤禛连忙对苏培盛招招手,苏培盛会意地安静上前,胤禛模仿泰芬珠躺下,抬了下脚示意苏培盛按着。 苏培盛用的劲儿太小,胤禛的脚压根固定不住,苏公公被踢了一脚后,赶忙加大手劲儿,他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家爷起来又躺下,躺下再起来。 胤禛做得飞快,心想这个倒是比刚刚那个简单! 第17章 胤禛发威 泰芬珠满脸无奈地看着出了一身汗的胤禛,她打趣:“爷,明儿早起您绝对腰酸背疼。” 胤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做的时候感觉挺轻松,认为自己充满了力量,可是这会儿腰就有点儿酸,嘴硬道:“没事儿,爷练布库的时候摔摔打打的,习惯了,不妨事的。” 泰芬珠惊叹地看着他:“爷还要练这个吗?可真够辛苦的。” 胤禛有些骄傲:“当然,汗阿玛说皇子得文武兼修,布库是必得练的,而且八旗以骑射得天下,骑射乃八旗之根本,我们这些皇子都要以身垂范,为八旗榜样。” 泰芬珠好想问他一句:那怎么努尔哈赤被红衣大炮一炮打死了呢?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何苦为难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啊! 因此她满眼星星眼:“爷,我好想看看您骑马啊!我也会骑,只是还没来得及好好练练,就进宫嫁给您了。” 说道最后,语气里已经带了点儿幽怨,胤禛觉得好笑,向她保证:“等咱们出宫建府,在府里修一个演武场,到时候爷好好教你骑马!” 看着胤禛拍胸脯做保证的样子,泰芬珠笑得前仰后合,她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应该比胤禛强点儿吧? 胤禛看着她笑得开心,以为她是激动,更得意了。 只有苏培盛暗暗吐槽,爷您自己的武力水平您不知道吗? 次日,胤禛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去上书房,泰芬珠看着他走路都有点儿僵硬的姿势,不厚道地笑了,谁叫他好胜心那么强! 她照旧翻翻账册,然后步行去永和宫请安,回了三所视察一下各处的下人,重点检查一下膳房。就算周嬷嬷一家子都在乌拉那拉氏的管控下生活,泰芬珠也不会完全信任她。她可把她和胤禛的饮食安全交到了她手里,她要是真的彻底撒手不管了,那她心得多大啊,这可是皇宫! 丹枝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一天三次往膳房去,看看他们做的什么饭,质量怎么样,记录下来,泰芬珠会查看,还会不定时把丹桂叫来问问话,短短半个月三所的人都知道福晋特别重视膳房。 午休起来,泰芬珠开始自己的休闲时光,她喜欢看书,这既是爱好,也是刚需,一个只能看到后院的福晋一定不是一个好福晋,再过些年估计连四爷的话都听不懂了。她又不是侍妾,只想着生个儿子让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 正在泰芬珠给自己充电的时候,跟着胤禛去上书房的叫林全的小太监飞奔回了三所。 紫苏一脸紧张地领着这个小太监进了西次间,泰芬珠疑惑地抬头,她看书的时候一般不会有人进来啊。 林全进了西次间就趴在了地上,没等泰芬珠询问,他就慌慌张张地开口:“福晋,爷被皇上罚跪在乾清宫前了!” 泰芬珠一脸懵,怎么的呀?不是,胤禛干什么了?就算他真的去内务府了,甚至情绪上头把宋金柱给打了,康熙也不至于让他跪在乾清宫前,那多折胤禛的面子啊,何况他和她成亲还不到一个月,康熙不至于啊! 丹桂一脸焦急地看向福晋:“福晋,福晋,这可怎么是好?” 泰芬珠倒是没失神,她就是有点儿纳闷,,“林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一五一十地说,慌里慌张地有什么用?” 林全被苏培盛派回来报信儿,本身不是个经不住事儿的,他是真的被吓着了,“福晋,自从上回爷和七阿哥吃过一次午膳后,爷就经常找七阿哥一起吃饭,往常也好好的,今天阿哥所膳房给送膳送得迟了两刻钟,七阿哥的一道芹菜猪肉,里面的油花子就都黏在芹菜上了,爷看到了尝了一口,站起来就把食盒给踢了,追上送膳的太监就是一脚,然后爷就问他们,那菜是怎么一回事?” 林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停下来喘了口气,泰芬珠只是皱眉听着,这么热的天儿,能让油都凝一块儿,恐怕根本就不是现做的菜。 果然,林全接着说:“那太监起先还不承认菜有问题,只说是晚送了片刻,又被爷踹了两脚后,才承认他们今天准备晚了,拿了几道昨天的菜糊弄,又因为时间不够,给七阿哥的那道就没热熟。那太监说话不好听,竟然还敢嘲讽爷多管闲事,然后爷直接暴怒了,抓着那太监的领子拖着他就往膳房走,七阿哥和苏公公都拼命拦着,可是还是没拦住,结果~” 林全说到这儿简直欲哭无泪,泰芬珠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善后了,但是:“今天九阿哥十阿哥想改善口味,拿着银子去膳房让做了很多大菜,还有八阿哥,他们三个正坐在膳房旁边的屋子里大吃大喝呢,听到动静跑出来,八阿哥还好,九阿哥和十阿哥顶撞了爷,爷连他俩也想一块儿打,幸亏大阿哥三阿哥他们都跑过来了,把爷给拦了下来,然后,皇上就知道了。” 林全彻底趴地上了,他横穿了半个皇宫回来三所,又说了这么多话,已经累瘫了。 泰芬珠目瞪口呆,可是现在决不能发呆,看向紫苏:“把林全扶起来,给他喝杯水,我还有话问。” 紫苏赶紧把林全撑起来,丹枝搬了个凳子来,林全喝了口水,总算缓了过来,又要起身,泰芬珠摆摆手:“你坐着吧,只有爷被罚跪了?” 林全摇头:“九阿哥也惹恼了皇上,他也被罚了,另外,十阿哥陪着九阿哥跪了,七阿哥也陪着爷跪在了乾清宫前。” 好嘛,这是跪了四个! 泰芬珠用手按着太阳穴思索这件事儿,丹桂她们都不敢吭声,这福晋该怎么办啊,总不能任由爷搁那儿跪着吧? 泰芬珠在听到不是胤禛一个罚跪就放心了,胤禟和胤俄都才八岁,跪不了多久的,这两个罪魁祸首不跪了,胤禛自然也不可能接着跪。 说到底,胤禛没犯什么错,为弟弟出头谁也不能说个不字,就算是踢打太监有点儿暴躁,冲进膳房责问下人有点儿出格,但这些在康熙的眼里其实什么都不算,康熙自认自己是真龙天子,他的小龙儿子在家里收拾几个奴才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不是还有九阿哥和十阿哥这两个显眼包顶在前头吗?他俩公然拿着银子去膳房,把奴才不拿银子不办事儿的潜规则摆到明面上,要一堆费功夫的菜,耽误了膳房提供膳食给阿哥们和伴读的正事儿,完了还敢叫膳房提供屋子给他仨搞小团体聚会,也就是这俩才八岁,要不然有他们好看的! 康熙是亲阿玛,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儿子怎么样,何况阿哥们都小,他顶多是觉得面上无光,儿子被慢待了他都不知道,又生气几个儿子差点儿打起来,可终究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事儿的关键不是康熙,而是后宫的妃子。 泰芬珠问林全:“其他阿哥有派人报信吗?” 林全回忆了一下:“看着爷跪下,苏公公就打发奴才回三所了,那时候其他阿哥都还在殿里,十阿哥的奴才在围着十阿哥劝,七阿哥的奴才跟着一起跪,倒是九阿哥的奴才有一个往后宫的方向走了。” 泰芬珠算了一下路程,应该还是林全回来得快,而且九阿哥那太监着急忙慌地未必带了腰牌,怎么地都应该是她先得到消息,而且还是合情合理地得到消息。 泰芬珠站起身,吩咐丹桂:“你去找辛夷,挑两份礼物出来,要两匹好料子,再拿两套文房四宝,另外再拿两块上好的玉佩。” 她往卧房走,得换身淡颜色的衣服,身上这身儿大红的不行。 一刻钟后,泰芬珠出了阿哥所,领着人就往永和宫赶,这事儿得把德妃牵扯进来,她这个额娘这会儿不出力什么时候出力? 永和宫内德妃正闲着没事儿在绣花,她的绣工还是挺不错,正在绣的一只蝴蝶活灵活现。 宫女说四福晋来了,德妃一边惊疑一边让泰芬珠进来,她从来没下午到永和宫啊,出什么事了? 泰芬珠进来跪地上就把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德妃犹豫:“皇上从不让后宫干涉前朝,上书房离乾清宫近,咱们这个时候去宜妃宫里合适吗?” 泰芬珠满脸焦急,眼眶里都是泪珠,声音哽咽:“额娘,我真的担心爷,这件事儿本身就跟爷没关系,他就是爱护兄弟一时情急才出了头,可是九阿哥和十阿哥都小,儿媳只是,只是担心他当哥哥的,怕是错处都要由他担了。” 德妃唇角紧抿着,她不能让胤禛独自被皇上责难,要是真的让皇上把错处推到胤禛头上,那他还能有前途吗?岂不是要低弟弟们一头?搁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不定以为胤禛多不受皇上待见呢?到时候,她怎么办? “走,咱们先去永寿宫见贵妃。” 永寿宫里,钮祜禄氏笑容尴尬,她就胤俄一个孩子,平时他要什么给什么,至于胤俄怎么用银子,钮祜禄氏从来不管。她真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张扬地跑上书房的膳房里折腾,还惹出这么多事儿。 不过没关系,就是赔个笑脸而已,这活儿她熟! 第18章 德妃大杀四方 德妃笑得温和:“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本宫素来告诉胤禛要尊敬哥哥友爱兄弟,这孩子也一直做得很好,谁能想到这次这孩子竟然和十阿哥生了气,跟小弟弟生气就是胤禛不对,所以啊本宫这个当额娘的和他刚过门的媳妇就巴巴地来向你赔罪了。” 钮祜禄氏听着这句句带刺的话,笑容僵在脸上,不知如何反应,她本就不是什么口舌厉害的人,能做到贵妃的位置全凭康熙要拉拢钮祜禄家族。 泰芬珠恭敬地上前:“娘娘,我家爷的性子就是好冲动,爱打抱不平,但是爷对兄弟们都是一片真心,不瞒娘娘,其实七弟的事儿我家爷早就知道,这几天都是和七弟一块儿用午膳,本来爷就心疼七弟,今儿中午膳房的那帮子奴才又变本加厉地欺压主子,这,爷才真的忍不住了,十弟也是爷的弟弟,爷绝对心里懊恼地很,我是他的福晋,不得不为他来娘娘跟前儿转圜一二,望娘娘体谅。” 德妃接着笑盈盈地说:“瞧瞧,夫妻一心,这孩子就是知道胤禛最在意兄弟,生怕胤禛和他十弟起了间隙,赶忙就来讨好姐姐了,来,姐姐看看这块儿玉佩。” 钮祜禄贵妃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机械地接过德妃递过来的玉佩,耳边响起德妃轻柔的声音:“这是本宫这儿媳妇嫁妆里顶顶好的东西了,因为想着十阿哥是属猪的,特意挑的,姐姐就原谅胤禛的孩子气吧,要不然本宫这儿媳妇可没法子向胤禛交待。” 钮祜禄氏摸着玉佩,这确实是很好的玉佩,水头很足,价值不菲。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微笑说道:“德妃姐姐客气了,四阿哥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今天这事儿本来也是胤俄做得不对,四阿哥也是管教弟弟,他们兄弟间的事儿就让小兄弟俩自己解决就好。” 一抹疑惑快速从德妃心头闪过,虽然贵妃时不时地就要因为胤俄向其他妃嫔表示一下歉意送上一份赔礼,但是这次胤禛到底行为过激了些,她怎么这么好说话? 这抹疑惑没有影响德妃的稳定发挥,她感激地道:“多谢贵妃姐姐了,咱们这些当额娘的成天竟为这些孩子们忙活了,都不容易啊!” 论地位钮祜禄贵妃更高,论资历和宠爱德妃更胜一筹,私下时为表谦让与客气就经常互称姐姐。 泰芬珠压不住的雀跃:“多谢娘娘了,臣妾谢过娘娘!”话说泰芬珠挺纳闷儿,她为什么要在妃嫔跟前儿自称臣妾,但是大福晋入宫后就这么称呼,她也只好跟着叫。 钮祜禄贵妃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淡定:“好孩子,快起来吧,也怪难为你了。” 泰芬珠憨笑:“爷对我好,我自然要顾全爷对兄弟们的友爱。” 钮祜禄氏点点头,德妃又说了两句话就带着泰芬珠离开,她们还要去找宜妃,那可是块儿难啃的硬骨头。 德妃和泰芬珠走后,钮祜禄氏从家里带进宫的陪嫁嬷嬷嗔怪道:“娘娘真是好脾气,那四阿哥大了我们阿哥那么多,身为兄长想对弟弟动手,您怎么能就这么放过德妃呢?” 钮祜禄氏苦笑了一下:“胤俄那脾气,嬷嬷觉得他对四阿哥会说出什么话?” 这个沈嬷嬷哑然,显然她也明白自家阿哥不是什么好脾气,但她仍不服气,嘟囔道:“阿哥的外家可是钮祜禄氏,岂是乌雅氏可比的?” 钮祜禄氏黯然道:“钮祜禄氏再厉害也厉害不过皇上,皇上不想让钮祜禄氏拧成一股绳,阿灵阿正乐得和法喀争,人心散了,钮祜禄氏就不是钮祜禄氏了。” 沈嬷嬷这回是真的不说话了,在宫里呆了十多年,皇上是个什么态度,再明白不过了。十阿哥在皇上那儿看着受宠,实则皇上从不过问胤俄的功课,最初钮祜禄氏和沈嬷嬷还高兴皇上把阿哥宠成宫中霸王,后来就渐渐回过神来,皇上这是要把胤俄养废! 钮祜禄氏露出一抹凄凉的笑:“何况,旁人不知道,嬷嬷还不知道嘛,我这身子自从十一格格没了就已经不成了,这些年不过是为胤俄硬熬着罢了,何苦给胤俄再招惹个敌人?” 沈嬷嬷肩膀颤抖,听着她自幼奶大的姑娘这么说,简直是心如刀绞:“娘娘~” 第10节 钮祜禄氏只是兀自看着窗外的阳光:“四福晋有一句话说得对,四阿哥的确是个爱打抱不平的性子,就盼着将来他也能为胤俄打抱不平一下。” 沈嬷嬷低着头,眼泪落了下来。 翊坤宫,德妃和泰芬珠到时宜妃已经知道了上书房发生的事情,正急得团团转,看见她俩进门,一张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斜瞥着德妃。她倒是不冲着泰芬珠,还是记得康熙忌讳宫妃和外朝勾结,她身为庶母不好和阿哥的嫡福晋对上。 德妃笑意盈盈地径自坐到了宜妃旁边的椅子上,“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生本宫气了?” “不敢!”,宜妃冷哼一声,“妹妹哪有那个胆子,妹妹可是怕极了姐姐对妹妹动手。” 德妃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只是宜妃脸色更臭了。 “妹妹得的消息够快够准呀,可是胤禛不也没动手吗?” 宜妃瞪大眼睛看着德妃:“怎么,德妃还希望你儿子打胤禟一顿吗?以大欺小,他好意思吗?” “宜妃!”,德妃的脸突然冷了下来:“这是知道怕了,想着把错儿都归到胤禛头上?九阿哥扰乱膳房规矩,让哥哥们都吃不上饭,见着兄长还要口出狂言,你不想着怎么去和皇上请罪,在这儿冲本宫发什么脾气?” 宜妃直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胸脯快速起伏,死死盯着德妃,气得说不上话来。 德妃并不把她这副样子放在眼里,真要是九阿哥受了委屈,以宜妃的脾气她早就跑到乾清宫求见皇上了,这会儿在这儿和她掰扯明显就是心虚,她自己也知道错的大头儿在她儿子身上。 德妃冲泰芬珠使了个眼色,泰芬珠立马窜到宜妃身边儿扶着她往椅子里按,“娘娘,您先坐下,额娘为人和善,并不想与您争斗。” 宜妃扯着嘴唇看了一眼泰芬珠,冲德妃阴阳怪气:“姐姐真是好福气,这么早就享上了媳妇儿福,比荣妃姐姐都早当上婆婆。” 德妃听着这暗指孝懿仁皇后的话,不以为意,她的五阿哥不还在太后宫里住着呢吗?彼此彼此,她又比她强到哪儿去? 等宜妃坐下,德妃才不急不慢地劝说宜妃:“妹妹,你不能把眼睛就放在本宫的身上,那膳房的奴才见钱眼开,失了本分,收拾他们才是当务之急,今儿他们敢如此慢待七阿哥,明儿谁知道他们敢给哪个阿哥使绊子,这才是关键。” 宜妃不傻,她知道德妃说得对。上书房那边儿的膳房地界儿,她们几个手上有宫权的没资格管,里头的奴才看样子是彻底坏了,不把他们收拾了,谁也不能放心!可是胤禟怎么办? 宜妃不说话,德妃也能猜到她在担心什么,宜妃把九阿哥疼到了骨子里,是一点儿也不舍得九阿哥受苦。 德妃淡淡地笑道:“虽说这事儿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带着银子去的膳房,可是吃饭的可不止他俩。” 宜妃猛地转过头:“八阿哥?” 德妃点头:“妹妹聪慧,八阿哥比九阿哥还大两岁,这会儿乾清宫前跪着的却只有九阿哥和十阿哥,八阿哥好像挺无辜的。” 宜妃咬牙切齿:“他无辜个什么,银子是胤禟和胤俄出的,饭是一块儿吃的,挨骂的是胤禟,跪着的还是胤禟和胤俄,合着八阿哥半分错处都没有?他可是都十岁了,在上书房呆了五年,还不知道什么情形吗?装模作样!” 德妃满意地看着宜妃发火,这下好了,火力都被膳房奴才和胤禩吸引走了,宜妃哪还有功夫记恨胤禛,胤禟自己不敬兄长的事儿宜妃巴不得赶快过去呢,她绝不会再提这事儿! 泰芬珠看着德妃三下五除二收拾了宜妃,简直叹为观止,这才是宫斗赢家啊,她还得好好观摩学习。 德妃招手,让宜妃就近看看泰芬珠带来的礼物,“快瞧瞧,我这儿媳心细,知道九阿哥和十阿哥一样都属猪,特意挑出来的,让九阿哥戴上,多好的兄弟,哪能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起隔阂呢?” 宜妃看了看那块儿玉佩,脸色终于恢复正常了:“谢谢德妃姐姐,也多谢四福晋了。” 德妃微微一笑,起身告辞。她得让宜妃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办,给她一点儿时间思考,这方面还得看宜妃的,钮祜禄贵妃不太靠谱。 婆媳两个回了永和宫,都是猛喝茶,大热的天儿,在半下午折腾这么一圈儿,真把人累坏了。 德妃喝了茶,觉得舒服了,看向泰芬珠,她好歹还能坐辇,泰芬珠走了一路,脸被晒的红扑扑的。 这胤禛倒真是阴差阳错地娶了个好福晋! 第19章 胤禛谜一样的武力 泰芬珠还在喝茶,她是真的被热着了,紫禁城的宫道边儿一棵树都没有,她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幸亏这茶水是温热的,要不然她还不敢就这么直接往肚子里咽。 德妃觉得心里放松了,总归贵妃和宜妃不敢怎么样,只是胤禛这脾气,得叫他改改啊!德妃等着泰芬珠喝完一盏茶,才开口。 “累着了吧?这么走一遭下来可不轻松。”德妃笑得慈祥。 泰芬珠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抹苦笑:“儿媳的腿确实有点子酸痛,好在贵妃娘娘和宜妃娘娘都还算通情达理,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德妃也收了笑,叹气道:“好孩子,真的难为你了,这成亲还不到一个月,胤禛这孩子就这么折腾,他还比你大三岁呢,真是不像话!” 泰芬珠无可奈何地和德妃说起三所的事儿:“额娘,我阿玛前些年管过内务府,在里面有熟人,知道我要嫁给爷,就私下里查问过三所伺候的下人,谁知道那宋氏身边的一个宫女还就真有点儿问题,我告诉爷这事儿,然后苏培盛去查,就发现宋氏的阿玛内务府的主事金柱,在两个月里托人给宋氏送了三百两银子,爷本来就琢磨着去教训宋金柱了,谁曾想今儿又出了这么个事儿,唉!” 德妃属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她在阿哥所其实也有人手,但是后宫的宫禁挺严格,平常也不怎么联系,顶多是她的一双眼睛,帮她盯着点而已。 “胤禛想要找内务府的麻烦?”德妃皱紧了眉。 泰芬珠苦笑着点头,她就知道德妃会是这个反应,宫里的妃子对待内务府都是讨好,因为她们都是妾妃,没有名正言顺插手内务府的资格。 德妃看着泰芬珠:“你没劝劝胤禛?” 泰芬珠无奈:“儿媳劝了,苏培盛也劝了,爷觉得宋金柱不足为惧。” 德妃长叹一声:“那哪是宋金柱的事儿,胤禛是皇子,他插手内务府的事儿,就会引来众人猜忌,也会让内务府的人反感,又没那个权力震慑住他们,有那胆大包天的不知道怎么使绊子呢。” 泰芬珠不知道怎么是好,德妃看她这样子,出言宽慰:“行了,有了今天这么一档子事儿,胤禛想也不会再折腾了,人嘛,吃一堑长一智,他总该明白不能明摆着冲内务府去。” 泰芬珠紧张:“难不成爷会被汗阿玛责罚吗?” 德妃摇头:“不会怎么样的,这次的事儿明面上就牵扯进了五个阿哥,胤禛是哥哥不错,惹出这事儿的终究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后宫还有宜妃和贵妃在,皇上顶多罚阿哥们抄书,罪过只会由奴才们担了。” 泰芬珠明白德妃的意思了,法不责众,这是康熙一贯的处理态度。 德妃又吩咐道:“胤禛估计要到天黑才能回阿哥所,你准备一些冰块给他敷一下膝盖,八成要跪肿了。” 泰芬珠点头,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走之后,郑嬷嬷犹疑道:“娘娘,四福晋知道宋氏” 她还没说完,德妃就出声打断了:“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嫡妻终究是嫡妻,侍妾也只是侍妾,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婆婆不让儿媳和娘家联系不成,真要那样,就不会人人都盼着找大族贵女做儿媳了,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郑嬷嬷也同意这话,但是:“那万一四福晋容不下宋氏,那?” 德妃声音淡漠:“像今天这样的事儿,只有嫡福晋才能为胤禛周全,嫡福晋担了这样的责任,自然得有相应的地位。嬷嬷,谁的后院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人人顺心。” 更何况,有些话,德妃不能宣之于口,在太子和大阿哥得不到儿子之前,四阿哥的子嗣也顺当不了。反正泰芬珠还小怀不了,其他的格格就自求多福吧,德妃管不了,这就是皇宫的长幼尊卑,谁也不能违逆! 德妃看着自己染着丹蔻的指甲,进了皇家,还想事事顺遂,那就不可能! 泰芬珠回了三所,陈嬷嬷围着泰芬珠忙前忙后,等陈嬷嬷把茶水和点心一并端上来后,泰芬珠好笑地开口了:“嬷嬷,不用这么忙活,快坐下吧!” 陈嬷嬷听话地坐到了凳子上,心疼地看着福晋:“您在府里从没受过这样的罪,这进了宫里,唉!” 泰芬珠无奈道:“哪家姑娘大了不嫁人?” 陈嬷嬷不同意这么说:“那嫁人和嫁人怎么可能一样呢?您这么小,又不能和阿哥圆房,只能忙里忙外地立稳脚跟,这种辛苦本来不必您受的。” 泰芬珠失笑:“皇上赐婚,我自然只能遵旨,毕竟是嫁入皇家,还是挺荣耀的吧?” 陈嬷嬷叹气:“荣耀倒是荣耀了,可是日子过得艰辛啊,您这么为阿哥辛劳,他也不可能不找宋格格伺候他,这要是让宋格格生个儿子,就她那性子,不定怎么得瑟呢?” 泰芬珠安慰陈嬷嬷:“宋氏眼皮子浅,人家说什么她信什么,就凭她那脑子,她翻不了身!” 陈嬷嬷压低声音:“宋氏固然不足为虑,可万一她生个阿哥,终究会碍着咱们小主子的路。在这上头您可得学学夫人,那庶子不用好好教养,即便是请师傅,请个古板迂腐的就好。” 泰芬珠笑着点头:“嬷嬷放心,我不傻,而且说不准我运气好,那宋氏将来生的是女儿呢。” 陈嬷嬷笑了:“真要是那样,最好不过,既能显示您能容人,阿哥会更信重您,还没什么威胁。” 泰芬珠也笑了,心说宋氏就是只能生女儿,谁叫胤禛服了生女丹呢?有大福晋珠玉在前,所有人也只能说一句天意如此了。 胤禛往阿哥所走,一瘸一拐的,苏培盛架着这位爷,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紧跟在另一侧的七阿哥胤祐紧张地搀着胤禛的另一条胳膊,但是胤禛怕压着弟弟,还是把重量往苏培盛身上放。其他的奴才也只能跟着两位爷后头慢慢走。 胤祐无奈:“四哥,让太监背您走吧。” 胤禛摇头:“爷又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再说这不快到了嘛!” 胤祐无奈,他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识他四哥谜一样的武力,平时体力还比不过他的四哥,今天拽着那个太监往膳房走,他和苏培盛愣是拦不住! 胤禛嘱咐胤祐:“你听爷的,今儿就在三所住,这几天也别回你院子了,万一那些个奴才找你麻烦,你身为主子难不成和他们缠磨?” 胤祐好声好气地拒绝:“四哥多虑了,汗阿玛都把上书房膳房的奴才们送进慎刑司了,其他的奴才哪还敢蹦哒?” 胤禛不听这话:“你小,不懂事儿,那些个奴才有多胆大包天你都想象不到。就那宋金柱,宋氏进了爷院子不到俩月,他愣是给宋氏送了三百两银子,三百两啊,他一个主事哪来那么多钱,还不是拿着爷的名头在京城招摇撞骗,呸,该杀的蠢材!” 胤祐简直被自家四哥整得没话说了,他四哥今儿在汗阿玛跟前儿直接就状告宋金柱,虽然四哥没有影射其他人,但是胤祐看得真真的,汗阿玛的脸彻底黑了。 胤禛一锤定音:“反正,这几天你就在三所住吧,你就住前院儿,反正爷也是和你四嫂住正院儿,不碍事儿的。” 胤祐无可奈何,低声应下。 泰芬珠今天就在三所的大门边儿等胤禛。用来敷膝盖的冰块儿和干净手帕都准备好了,就是让胤禛进门儿就能冷敷一下膝盖,跪了这么久,膝盖绝对红肿了。 听到有声音在墙外边儿,泰芬珠直接出了三所,就看到胤禛被搀着回来了。 “爷,您,”走近了,泰芬珠才看到搀着胤禛的是个阿哥,胤祐已经口上请安:“给四嫂请安,我是胤祐。” “七弟好,快进来。”泰芬珠赶忙招呼人。 泰芬珠直接领着去正院儿,冰块儿什么的都在正院儿,反正胤禛跟着呢,无妨。 进了堂屋,装满冰块儿和装满热水的铜盆都摆着,泰芬珠自己过去扶上胤禛,对胤祐说:“七弟就在这儿,让他们伺候你冷敷一下膝盖,再用热水泡一下脚,我扶你四哥去里屋,给他也敷一下子。” 胤禛也附和道:“对,胤祐听你四嫂的,一会儿我叫苏培盛给你拿我的鞋袜,你凑活穿。” 胤祐就看着他四哥四嫂说完话头也不回地往里屋走。他看了看那些冰块儿,丹枝已经指挥人去旁边的西耳房拿泡脚的木盆,把茶端到桌上,招呼胤祐坐了。胤祐的膝盖也是真的疼,只是不像他四哥一样路都走不好,看着一切都准备好了,也就坐下了。 里屋,泰芬珠把冰块用手帕包好递给胤禛:“给,爷这么能耐,把自己的膝盖整成这副德行,您自己拿着吧。” 胤禛难得傻笑着接过,自己给自己敷左腿,另一条腿自然是苏培盛的活儿,只要苏公公还能动,谁也不能和他抢着伺候四爷,即便是他看好的林全也不行。而且说真的,苏培盛在宫里长大,一双膝盖早就练出来了,他顶多是有点儿累,其他的还真无碍。 泰芬珠看着胤禛,语气幽怨:“爷,您害得我损失了两块上好的玉佩,您得赔我!” 胤禛懵懵地看着泰芬珠,不知道怎么牵扯到了玉佩。 泰芬珠绝对绝对不能容许胤禛把她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他得心疼她! 第20章 温柔的七阿哥 胤禛迟疑地问泰芬珠:“什么玉佩啊?” 泰芬珠瞪他一眼:“爷还问呢,九弟和十弟都才多大啊,您差点儿打了人家,我不得去跟贵妃娘娘和宜妃娘娘赔个礼吗?” 胤禛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你理她们做什么?老九老十不像话,难道不是她俩惯的,你去陪什么小心?” 泰芬珠无奈:“九弟和十弟是做错了事,可是我这个当嫂子的也不能无动于衷啊?” 胤禛恶狠狠道:“那也得他俩来道歉,怎么能让你这个嫂子低头?” 泰芬珠坐到胤禛边上儿,压低嗓音:“那七弟怎么办?” 第11节 胤禛不解:“七弟怎么了?七弟受了这么大委屈,自然该老九老十来认错。” 泰芬珠叹气:“那戴佳庶妃怎么办?” 胤禛明显一怔,随即不可置信道:“难不成贵妃和宜妃还敢挟私报复?”最后一个字险些破了音,好在他顾忌胤祐在外头,话音本来也低。 泰芬珠表情复杂:“后宫的事儿谁敢说到底怎么样啊?” 胤禛看着泰芬珠:“你说,难不成汗阿玛不会管一管,还能叫儿子刚被欺负,额娘跟着就被报复?” 泰芬珠轻轻一叹:“看一天看两天,难道还能叫汗阿玛放着朝廷政事不管,天天盯着后宫?” 胤禛受到了极大打击,手里的冰块都握不稳了,泰芬珠把手帕从他手里接过,又递给丹桂,换了一个接着给胤禛敷膝盖。 胤禛木讷地挥挥手,自己拿着冷敷。 良久,胤禛悻悻地说:“我这是在给胤祐找麻烦?” 泰芬珠握着他另一只手:“爷怎么能这样想,人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爷能帮七弟出头,怎么也不能说是找麻烦啊?” 胤禛陷入了自我怀疑:“可是七弟的额娘位分低微,我如果帮七弟出头,却害得戴佳庶妃在后宫艰难,那我这又算什么?” 泰芬珠紧了紧胤禛的手:“我和额娘去过永寿宫和翊坤宫了,贵妃和宜妃不会敢做什么的。” 胤禛认真地注视着泰芬珠的眼睛:“你去求额娘了?” 泰芬珠低低叹息:“额娘在后宫不易,你别多想。” 胤禛突然红了眼眶:“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得让你去求人。” “咱俩是夫妻,”泰芬珠的语气真挚。 胤禛闭着眼仰了仰头,喉咙滚动了一下,再睁开眼时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反握住泰芬珠的手:“我懂了,你放心,一会儿我会和胤祐说的,都是兄弟,没必要记仇,反正,九弟和十弟,也小。” 泰芬珠心疼地看着他:“爷,等咱们出宫建府,一切就好了。” 胤禛点头:“放心,我会努力的,”他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我要留七弟在这儿住几天,五所里的奴才估摸着汗阿玛也会查一下,我不想叫胤祐回去为难。” 泰芬珠问道:“那让七弟住前院儿?” 胤禛颔首:“嗯,你安排人收拾一下,一会儿我让苏培盛给七弟送些衣物。” 泰芬珠应承:“行,我会打理好。丹枝在外面,等七弟收拾好了,她会进来的。” 胤禛用冰块仔细冰着膝盖,闻言只是点头。 泰芬珠不再说话,让胤禛安静地待一会儿吧。 晚膳都被端上了桌,菜挺丰富,鸡鸭鱼肉都有,凉拌热炒各八个,还有两道汤,一道虾仁汤,一道菌菇汤。 三人入席,泰芬珠自在地该咋吃咋吃,胤禛也闷头吃饭,胤祐看看哥哥又看看嫂子,只好也专注用膳。 说真的,午膳就没吃,一直饿到现在,不说头晕眼花也好不到哪了,膝盖敷过冰抹上药舒服多了,饥饿感就太明显。 胤祐吃得差不多了,但瞧着哥嫂都还吃着,便也不撂筷子,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夹菜。 泰芬珠吃饭向来细嚼慢咽,她今儿下午走了那么多路,这会儿正是胃口大开。 胤禛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完,撂下筷子,抬头对胤祐说:“七弟,走,我送你去前院,你四嫂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今天也累了,赶紧休息休息。” 泰芬珠正用勺子舀着一个虾仁,跟着笑道:“七弟快去歇息吧,被褥之类的都已经得了,有什么需要和丹枝说,这是我的陪嫁丫鬟,靠谱得很。” 胤祐感激地看向泰芬珠:“多谢四嫂,给您添麻烦了。” 泰芬珠笑得温和:“七弟太客气了,你快去歇着吧。” 胤祐跟着胤禛出去了,泰芬珠接着品尝虾仁,这是她让人从御膳房买来的新鲜河虾,鲜嫩得很,她得多吃几个。 胤禛领着胤祐来到前院儿的东厢房,泰芬珠让陈嬷嬷把整个屋子都收拾出来了。 陈嬷嬷正在看着宫女铺床,看见两位爷进来,赶忙行礼:“给四爷、七爷请安,这儿都收拾好了,您们看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胤禛环顾了一下屋子,家具都是崭新的,床帘是新换的,被褥看着都是新的,地上放着装有冰的铜盆取一丝凉意,并没有焚香,倒是桌子上摆着一盘柑橘,他指着冰鉴:“这里头装着什么?” 陈嬷嬷笑着解释:“福晋今天从内务府要了一些水果,冰着吃更凉爽一些,这里面有葡萄、蓝莓、草莓和油桃,刚放进去一会儿,不会太凉的。” 胤禛又问:“这被褥是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他还上手摸了摸。 陈嬷嬷:“四爷放心,这些被褥都是奴婢们几天前刚刚拿出来晒过的,方才还拿暖炉将被褥都滚了一遍,保证热乎乎的。” 胤祐算是见识到他四哥的仔细了,无奈道:“四哥,这会儿天气还热,被子不太要紧的。” 胤禛摸了一遍被褥,发现确实是蓬松温热的,才扭头不赞同道:“后半夜还是挺凉的,得盖好被子。” 他又吩咐陈嬷嬷:“好了,既然都收拾好了,嬷嬷就先带着她们下去吧。” 陈嬷嬷遵命带着宫女们都退出了屋子。 胤禛拉着胤祐到床边坐下:“七弟,今儿这事儿你的确是受委屈了,可刚刚四哥又想了想,毕竟九弟和十弟都才八岁,咱们当哥哥的也不好多计较,你就宽宏大量,原谅他俩吧。” 胤祐笑得温软:“四哥说得是,弟弟也是这么想的,九弟和十弟都小,弟弟自然不会和他们计较。” 胤禛看着软包子一样的胤祐,又不太放心了,他怕胤祐难过,所以决定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儿:“七弟,四哥不是说老九和老十做得对,只是觉得大家毕竟都是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彻底翻脸。” 胤祐看着自说自话的四哥,笑容愈发柔和,他四哥还在喋喋不休:“终究啊,汗阿玛希望咱们兄弟友爱和睦,咱们当儿子的总不能逆了阿玛的心思。这些个糟心的事儿总归是会过去的,等咱们出宫建府,到时候自己做一家之主,就什么都好了,反正不用担心。七弟,你明白吗?” 你这意思都这么明显了,我能不懂吗?胤祐好脾气地点头说自己明白了。 胤禛指挥苏培盛把那块儿玉佩拿出来,有些尴尬地说道:“今天下午我额娘领着福晋去贵妃和宜妃的宫里了,送给九弟和十弟两块儿小猪的玉佩,我想着你属猴,正好我有这么块猴形状的玉佩,想着给你最好,你看看,喜欢吗?” 胤祐拿着玉佩看了看,点头:“喜欢,谢谢四哥!” 胤禛看他真喜欢,终于放心了,嘱咐他早点儿休息,带着苏培盛走了。 胤祐看看手里的玉佩,又瞧了瞧屋子里的一切,脸上的笑止不住的扩大,眼里的温柔令人不解,一个十一岁的少年竟能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的贴身太监高顺看着爷高兴的样子,鼻子酸了酸,眼眶红了,胤祐看着他:“你这是怎么的了?” 高顺眨眨眼:“奴才就是替爷委屈。” 胤祐笑了,他今天真的挺高兴,“你委屈什么,你家爷都不委屈,你倒是替我委屈上了。” 高顺不说话,他不敢编排皇上,可是他就是替爷委屈。 胤祐不在意地接着摸手里的玉佩,上好的水头,制作精巧,不太像宫里的东西。 丹枝进了屋子,俯身行礼:“七爷,耳房热了水,您要不要去那边洗漱一下?” 胤祐从谏如流,去耳房泡了个澡。 躺到床上,胤祐的唇角依然向上勾着。即便他生来脚疾又如何,他依然是皇子,未来可以出宫建府,即便汗阿玛待他冷淡又如何,那种带着权衡的宠爱他还不屑要。就是四哥,他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哥哥心肠热乎,皇宫里竟也能养出这样的人。 泰芬珠已经躺床上打哈欠了,胤禛才洗漱完上了床。他感慨良多,拉着泰芬珠讲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泰芬珠撑着头,听着胤禛不满康熙待胤祐冷淡的话,笑道:“爷可以待七弟好一点啊,有哥哥疼也是一样的。” 胤禛很是赞同这话,他觉得汗阿玛太势利,恐怕是看不上有脚疾、母族又无人的胤祐,还是他多看顾一些好。 胤禛不太好意思地拉住泰芬珠的手:“泰芬珠,我保证给你买更好看的玉佩,明天我让苏培盛把我放在前院儿的两个箱子给你搬过来,你喜欢什么随便挑。” 泰芬珠笑眯眯地扑胤禛怀里,给他一个爱的抱抱,上交私房钱嘛,她必须鼓励他。 胤禛抱着泰芬珠很快睡着了,他这一天累得够呛。 泰芬珠迷迷糊糊地想,其实阴差阳错地,今儿这事情也挺好,因为兄弟出头和内务府对上,总好过因为侍妾的阿玛贪污受贿去找内务府的麻烦。 有康熙在上头盯着,又牵扯了那么多阿哥,内务府的包衣只能祈求自己顺利过关了,哪还有心思记恨这个记恨那个? 乾清宫,往日按时睡觉的康熙正黑着脸听顾问行的汇报,顾问行是康熙很信任的一个大太监,管着敬事房,贴身伺候康熙的梁九功面对他也要让一步。 康熙杀气腾腾地下命令:“膳房的奴才全部处死,内务府管这块儿的全部罢官,内务府总管罚三年俸禄。” 这处罚很重,但是顾问行并不意外,今天康熙的脸丢大发了。要知道上书房不只有皇子们,他们的伴读和哈哈珠子都在,那么多人,封口也封不住,外面的王公大臣都会知道,阿哥爷在皇宫竟然要被奴才欺压,皇家的体面都没了。 “另外,把那个宋金柱也给罢了官,哼,胤禛不是嫌他受贿嘛,朕就成全他。” 康熙扔下这一句话,气冲冲地起身就走,走到一半儿扭过头来:“把五所的下人清一遍,一群刁奴!” 顾问行躬身领命,今天万岁爷被四阿哥噎得说不上话,后宫的娘娘们怕是要过一段苦日子了,尤其是贵妃和宜妃。 康熙碍于方方面面对阿哥们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但这一肚子的火气总得有人承担。奴才们是第一拨,嫔妃们就是第二拨。 顾问行心里佩服地紧,四阿哥,厉害啊! 第21章 暴跳如雷的康熙 清晨,外头的天还黑着,胤禛和泰芬珠在用早膳。 泰芬珠夹着一个酥肉饼,正一脸享受地吃着,她胃口一贯好,习惯了这么早起后吃饭吃得喷香,不像开头几天那样没胃口。 胤禛坐在对面,浑身难受,吃饭吃得无精打采,嚼着一口包子半天咽不下去。 他俩是在炕桌上吃得饭,因为胤禛实在爬不起来,一走路腿就打颤,泰芬珠就叫人把饭端到炕桌上了。 泰芬珠吃完肉饼,喝了一口熬得出油的小米粥,又夹起鸡肉香菇馅的包子,一口咬掉半个,接着喝小米粥。她早上喝一碗小米粥,一天都舒坦。 看着胤禛萎靡的样子,她开口问道:“爷,要不您吃碗馄饨吧,一个馄饨咽下去,身子都热乎了。” 胤禛夹着半拉包子夹了半天,实在吃不下去,他有气无力:“馄饨在哪儿?” 泰芬珠招手,紫苏舀了一碗馄饨放到胤禛跟前儿,炕桌不大,放不下馄饨盆,馄饨在对面的桌上。 赵来财做的馄饨皮特薄,用的小乳猪的肉调的馅儿,是真的入口即化,胤禛吃了两个,神情终于舒缓了点儿。 泰芬珠也没办法,想也知道康熙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胤禛要是今儿敢不去上书房,那就是上赶着要被康熙责骂了,唉! 胤禛一碗馄饨下肚,有说话的欲望了:“七弟在前院吃得什么?” 泰芬珠都想笑,难道她是那抠搜的嫂子?她嗔道:“瞧爷说的,自然和咱们吃得一模一样,难不成爷觉得我是个吝啬的人?” 胤禛赶紧解释:“我怎么可能是那个意思?你最大方了,那冰鉴里的果子花了不少银子吧?” 泰芬珠不在意道:“银子就是让人花的,压箱底有什么意思?” 胤禛还是说:“那也不能叫你老拿嫁妆补贴,苏培盛,一会儿你安排人把我放在前院东次间的那两个箱子搬来正院,交给福晋。” 苏培盛躬身领命,心里佩服福晋,这才嫁进来多久,就把爷的私房钱拿走了,那两个箱子里大部分是孝懿仁皇后留给爷的值钱的物件,然后就是银子。除此之外,也就是前院儿西厢房里还有一些东西,但是价值是不能比的。这福晋,厉害啊! 泰芬珠笑眯眯道:“那就多谢爷啦!” 胤禛也高兴,觉得泰芬珠这个福晋真好,一心为他着想,还关爱七弟! 第12节 苏培盛又在心里叹道,当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前院儿的胤祐也在用膳,屋子里只有高顺在,丹枝领着人把早膳端上来就出去了。 胤祐已经吃了两碗黄米汤圆儿,他喜欢甜的,只是膳房的菜都是定例,他不常花银子点菜。 高顺给爷布菜,凉拌萝卜丝,清炒小白菜,酱鸭腿,龙井茶叶蛋。这些小菜清香也浓郁,是一种食材本身的味道,不像膳房做的被八角大料占满味蕾的菜。 胤祐吃完最后一个汤圆儿,高顺又给他盛了一碗馄饨,看着爷低头尝馄饨,他说道:“爷,回头奴才给您也请两个师傅去五所,让您吃得舒坦一点儿。” 胤祐咽下馄饨,抬头看他:“其他阿哥都是在大膳房吃得,我弄什么例外,四哥这是娶了福晋,才把膳房张罗起来,我又没成亲。” 高顺不服气:“那奴才也没怎么听说大阿哥的院里有请膳房的太监啊?” 胤祐斥责了一句:“行了,别想有的没的,去给爷检查一下要带的书带齐了没。” 高顺乖乖地去了西间,四福晋让嬷嬷把西间装成了书房,他就把阿哥的书搁到了那里。 胤祐依旧吃着馄饨,还夹了一个茶叶蛋到馄饨汤里。他不把高顺的话放在心上,人与人之间从来不能比,这之间的差距在宫里尤其明显。孝懿皇后为四哥求来的福晋岂是汗阿玛指给大哥的伊尔根觉罗氏可比?比不了。 泰芬珠目送两位阿哥走出三所,开始她规律的一天。她刚嫁到三所,必须得多把注意力放到这里,泰芬珠走回正房时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现在就看看宋氏什么时候知道宋金柱的事儿了。 她倒要瞧瞧这三所还有多少吃里扒外的奴才!泰芬珠向来盈满笑意的双眼里幽深晦暗。 上书房,气氛不如平时那么随和轻松,都知道皇上昨天发了火,今天无论皇子还是伴读个个都是夹着尾巴。 阿哥们并不是在一间屋子里上课,按着年龄大略分成几波。 胤禛和胤祐进了一间屋子,他俩年龄差不多,每天会一起上一节五经课,再由师傅看他们各自的进度,给他们分派功课。 这屋子里还有三阿哥和五阿哥一块儿上课,他俩已经到了,看见胤禛和胤祐进来坐下。三阿哥胤祉仔细端详了一下胤禛,这四弟怎么和他认识得不一样啊? 五阿哥胤祺直接走到胤禛桌前,蹲下身子关心地询问:“四哥,您腿没事儿吧?” 胤禛面对弟弟的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怎么可能没事,他都是直着腿走路,但是:“放心,敷过药了,没什么大碍。” 五阿哥松了一口气,又扭头问七阿哥:“七弟,你呢,你腿疼不疼?” 胤祐微微弯了一下唇:“多谢五哥关心,我还好,五哥不用担心。” 五阿哥面上露出开心的笑:“那就好,我昨天可担心你俩了,可惜汗阿玛不让我给你们求情。” 胤禛眼角抽搐,这胤祺怎么这么大咧咧的?胤祐也听到了这话,可是他保持沉默。 倒是三阿哥胤祉,他可能是怼胤祺怼出习惯了,他直接嘲讽道:“老五啊,你那是求情,还是火上浇油啊?有你那么求情的吗?” 胤祺不服气地说:“我求情怎么了,总比你一言不发强,再说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本来就是那起子膳房奴才狂妄,都是内务府的大人们管教不利,我让汗阿玛罚他们,有什么不对?” 胤祉要被胤祺气坏了,他扭头看向胤禛:“四弟,我怎么没有替你们求情了,那汗阿玛让你们出去跪着,转头就斥责我们目无尊法,我老实听训还来不及,只有老五这傻子,竟然说这也是汗阿玛挑的官儿不对,我哪还有说话的机会!” 胤祺嚯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胤祉:“三哥!我怎么傻了,我怎么就是傻子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胤祉被胤祺气得嘴角都在抖:“老五,你” 胤禛见势不对,立马站起来,这动作疼得他呲牙咧嘴的,赶紧挡在胤祺身前,“五弟,四哥知道你的好心,四哥领你的情,就七弟,七弟也领你情,三哥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你如果换一种说法,那肯定更好,说到底三哥也是担心你,害怕汗阿玛迁怒到你身上,你不能误会三哥啊!” 胤祐在一边儿劝胤祉:“三哥,您息怒,您最清楚五哥了,弟弟知道两位哥哥都是为我和四哥担心,弟弟谢谢三哥!” 胤祉还算有脑子,知道他们绝不能在这时候闹腾,要不然汗阿玛肯定要重罚他们,勉强冲七阿哥嗯了一声,坐在座位上,不说话了。 胤祺见胤祉服软,高兴了,拉着胤禛的手,认真地说道:“四哥,我说得真的有道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真的是内务府的那些当官儿的有问题,膳房的那些奴才才那么不像话,这都不干妃母们的事儿,后宫又管不到上书房这边的膳房,四哥,你觉得呢?” 胤禛欲言又止,他真的认为这个话题不能在这儿讨论啊! 胤祉狂翻白眼儿,老五就等着汗阿玛收拾他吧! 万幸,从门外传来师傅一阵咳嗽声,胤禛如蒙大赦:“五弟,咱们先听师傅上课,学习才是正经嘛!” 胤祺不太情愿地回到座位上了。 胤祐看着面前的书本,他想汗阿玛会是什么反应呢?暴跳如雷?真是有趣! 不出胤祐所料,对上书房高度关注的康熙下了早朝叫来人一问,当即暴跳如雷,把御案上的折子全部扫到了地上,太监宫女们齐刷刷地跪下。 康熙怒吼出声:“老三老四老五!混账!逆子!都是一群逆子!朕怎么就上梁不正下梁歪了?朕不正,那他们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梁九功!你说!你说!” 梁九功面色惨白,他敢说什么啊?梁九功把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绝不出声,他说什么都是个死! 康熙见他不说话,又把视线转向其他人:“你们说!朕怎么就是个是非不分的昏君了?朕怎么就上梁不正下梁歪了?那些个奴才欺君罔上恶贯满盈难道都是朕让他们干的嘛,啊?是吗?” 没人回应他,其实康熙也不需要回应,他接着怒吼:“这帮混账!朕何时迁怒了他们?他们一个个地在宫里无法无天,朕说他们目无尊法说错了吗?朕这个汗阿玛说他们一句都不成了,他们难道都是天王老子不成?到底谁是谁的阿玛?啊!” 康熙跌坐回椅子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要被这群逆子气死了!没有一个好的,都是,逆、子! 梁九功听不到声了,咬咬牙,膝行到康熙身边儿,别人可以装死,他不行。 梁九功又伏下身子磕头:“万岁爷息怒。” 康熙盯着梁九功:“你说,这是朕的教养出了问题吗?” 梁九功想哭,可是他只能恭恭敬敬地说:“万岁爷圣明烛照,阿哥们都是人中龙凤。” 康熙重复道:“人中龙凤?人中龙凤就是这么不懂事?” 随即他又冷笑:“朕看都是他们的额娘把他们惯坏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宜妃,把一个胤禟养得肆意妄为天老大他老二,简直是妇人之仁,头发长见识短!走,去翊坤宫。” 康熙立马起身大步往外走,梁九功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去,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一关终于过了。 随即,他心里又暗暗为宜妃捏了一把汗,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第22章 街溜子康熙 康熙怒气冲冲地走出了翊坤宫的大门。 翊坤宫里,宜妃瘫坐在地上呜呜地哭,郭贵人蹲在她身边不知如何是好,即便她是姐姐,但是凡事从来都是宜妃做主,这会儿她连劝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郭贵人所出的十二岁的六格格有主意,进了屋子看到这副场景,端了一杯茶蹲到宜妃身边:“姨母,您先喝口茶。” 宜妃兀自哭着,没有动作,六格格把茶杯喂到她嘴边,宜妃迟疑了一下,还是吸了一口茶,她没有女儿,对六格格素来疼爱。 六格格把茶盏交给身边的侍女,招呼郭贵人和宜妃的王嬷嬷把宜妃扶起来,宜妃这回倒是没有挣扎,被扶着坐到了软榻上。 六格格蹲在宜妃跟前儿,双手抚着她的膝,看着姨母泪眼朦胧的样子,认真开口问道:“姨母,胤禟和胤禌都还小,您难道不心疼他们吗?怎么能这样触怒汗阿玛呢?” 宜妃抓住六格格的手,“六儿,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你汗阿玛是怎么说胤禟的?胤禟才那么小,他竟然就说胤禟性格恶劣,不敬兄长,欺软怕硬,任性妄为。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胤禟就毁了!” 六格格心里道了一声果然,她就说向来聪慧清醒的姨母怎么会和汗阿玛争吵起来,原来是因为胤禟。 想到这个弟弟的脾性,六格格注视着宜妃:“汗阿玛不喜九弟,您又与汗阿玛争吵,那么九弟若是再被责罚,谁来护着他?” 听着这一针见血的话,宜妃愕然,她停止了抽噎,发热的脑袋开始缓缓恢复理智。 宜妃摸了把脸,问六格格:“六儿,那我得怎么办啊?”冷静之后恐惧涌上心头,宜妃真的慌了,偏偏郭贵人靠不上,六格格小小年纪却有几分谋略。 六格格问姨母:“您觉得昨天的事情胤禟做得对吗?” 宜妃咬着嘴唇,瞧了瞧屋里没有外人,终究是承认道:“胤禟确实有几分错儿,可是” 六格格没有听宜妃的辩解,那都没用。她接着问:“胤禟今年八岁了,去上书房已经三年了,他真的想不到那样做会让兄弟们的午膳受到影响吗?” 宜妃对这个问题无法反驳,胤禟今年八岁,不是五岁,这不是用不清楚不明白能掩盖过去的事儿。 但是,出于为人额娘的心,宜妃还是说道:“六儿,你知道胤禟的,他这孩子没有什么坏心眼儿,是个实诚孩子。” 六格格叹道:“姨母,光我知道没用啊,只有汗阿玛知道,那才行!” 宜妃哑口无言,她能坐稳宜妃的位子,自然无比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这宫里的天是皇上。 踌躇了一会儿,宜妃不甘心地说“可是胤禟他是皇子,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作为父亲怎么能这样说胤禟?” 这回是郭贵人劝说道:“妹妹,皇上是胤禟的阿玛不错,可是他也是七阿哥的阿玛,七阿哥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皇上怎么可能不恼?” 宜妃对这话不认同:“该死的是那帮膳房的奴才,胤禟是不懂事了,可是若是那帮奴才心里有个敬畏,又怎么会一心钻到钱眼儿里,还敢糊弄阿哥!” 郭贵人还待说话,六格格已经抢先开口了:“姨母,那帮子奴才下场怎么样,咱们很快就会知道,现在重要的是不能叫汗阿玛真的恼了九弟。” 宜妃一心扑在胤禟身上,立马道“那我该怎么办?要不我去找皇上?” 六格格摇头:“您应该去向德妃母和戴佳庶妃赔罪,尤其是戴佳庶妃,态度更要谦卑,毕竟是胤禟犯了错。” 宜妃纠结:“德妃昨天已经来过了,我难道还要再去吗?那四阿哥也不是没有错处啊?” 六格格不说话,只是盯着宜妃看,宜妃妥协道:“好吧,我这就去,那先去永和宫?” 六格格否定了宜妃的想法:“不,先去钟粹宫,终究是七弟受了大委屈。” 宜妃犹豫:“那还要先见荣妃。” 六格格再次提醒宜妃:“姨母,汗阿玛对九弟的看法最重要,您这个额娘要先拿出一个态度。” 宜妃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唤人来为自己梳妆,六格格再次阻拦了她:“姨母,您是去赔罪的,不能穿得花枝招展。” 宜妃脑子里闪过刚刚皇上暴怒的样子,还是听了六格格的话。 宜妃带着人直奔钟粹宫而去。 梁九功跟在康熙后边儿,心里叫苦不迭,平常伶俐的宜妃今天怎么这么失常?这皇上连御辇都不坐了,甩着两条腿往永寿宫走。问题是贵妃笨嘴拙舌的,这要再给皇上添一把火,他梁九功可怎么活啊? 康熙大跨步迈入永寿宫,丝毫不给宫人通知钮祜禄氏的时间,径直往卧房走去,钮祜禄氏正在里间软榻上倚着,听见动静向门口看去,瞧见是皇上,立马穿鞋请安。 康熙酝酿了一下,也不叫起钮祜禄氏,直接问她:“你知道胤俄昨儿干了什么混账事吗?” 听着这兴师问罪的话,钮祜禄氏姿态很低:“皇上,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皇上切勿为胤俄动怒伤了身子。” 康熙卡壳了,他没想好这种情况下他该作何反应,缓了缓:“即便胤俄日常住在阿哥所,但是你是他的额娘,难道不知道他的性子吗?为什么不想着约束一下他?溺子如杀子,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钮祜禄氏就像一团棉花:“是,皇上说得对,臣妾谢皇上教诲,必会严格约束胤俄,让他兄友弟恭,恪守规矩。” 康熙没词了,看了看跪着的贵妃,站了片刻,扭头就走,梁九功匆忙跟上。 沈嬷嬷扶着主子起来,钮祜禄氏脱了绣花鞋上炕,接着倚靠在软榻上。 沈嬷嬷问道:“娘娘,皇上这是来干什么?” 钮祜禄氏淡淡地笑了:“找茬来了,在我这儿没发了火,估摸去其他宫里了。” 沈嬷嬷皱眉:“这可真是,这与娘娘也没关系啊!” 钮祜禄氏不以为意:“皇上难为的又不是我一个人,谁叫阿哥们都小呢,他没法儿责罚重了,只好到后宫来发泄了。” 沈嬷嬷担心道:“那这得多久啊?” 钮祜禄氏想了想:“皇上估计得气上一段时间了,他一贯好面子,昨儿阿哥们谁也没给他留面子。嬷嬷不必担心,左右与咱们无关,皇上不会再来永寿宫了。” 第13节 沈嬷嬷点头,那就好。 看着眼前的延禧宫,梁九功要哭了,皇上这是打算把东西六宫都走个遍吗? 惠妃正在缝一件小衣服,伊尔根觉罗氏不讨喜,可是格格们毕竟还是她的亲孙女,她还是得给孙女做几件衣服。 看见皇上猛地出现在眼前,惠妃怔住了,这是来干啥啊? 惠妃毕竟只是胤禩的养母,康熙还是叫惠妃起来了,可是他没有坐下的意思,“你听说昨天的事儿了吗?” 惠妃迟疑地点了点头:“皇上息怒,终究是奴才们心大了,不知天高地厚。” 康熙盯着惠妃:“你觉得这只是奴才的问题?” 惠妃抿了抿唇,这皇上来者不善啊!她柔和地说道:“臣妾觉得,阿哥们还小” 可惜康熙就是来找茬儿的,他拔高嗓音:“十岁不小了吧?” 惠妃立马反应过来:“皇上,胤禩这孩子素来恭谨守礼” 康熙再次打断她:“就算他只是你的养子,你也不能这么不上心吧,你这是在给老大家的格格缝衣服吧?缝衣服有绣娘,你有这功夫怎么不想着好好教育教育胤禩。他和两个弟弟一起吃饭,一句话都不为弟弟辩解,胤俄八岁还知道陪着九阿哥跪着,他这个兄长怎么好意思独善其身,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孩子?凉薄!” 惠妃立马跪下:“皇上恕罪,胤禩只是有些胆小,他对弟弟一直都很爱护,望皇上明鉴!” 康熙冷嘲热讽:“爱护,你所说的爱护就是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难?在你的眼里,爱护就是这样的?怪不得胤禩是这副德行!你好好反省吧!别天天绣花了!哼!” 康熙转身就走,梁九功迅速跟上。 惠妃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的贴身嬷嬷林嬷嬷来扶她,她才懵懵地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胤禩又不是我养大的,那是承乾宫养大的好不好?” 林嬷嬷没吭声,皇上存心找茬儿,她家娘娘又能怎么办? 出了延禧宫,梁九功心里暗暗盘算着,这应该回乾清宫了吧? 康熙想了想,接着走,他要去找太后,他必须得让太后好好教养胤祺,这孩子已经傻了! 梁九功真的纳闷儿,皇上您不累吗? 大队人马直冲宁寿宫而去。 此时的各宫妃嫔都在不解,皇上不在乾清宫批折子,在后宫转来转去干什么啊? 宁寿宫里,太后望着刚刚皇上坐的地方,悠悠地转移了视线。 跟着她从草原来到紫禁城的多兰为她送上羊奶,太后端过来自在地品尝着家乡的味道。 多兰用蒙语问道:“娘娘,皇上不会生您的气吧?” 太后也用蒙语回她:“那我确实听不懂他的蒙古话,正好今日塔拉不在,那能怎么办?” 多兰哭笑不得:“您应下皇上不就好了吗?” 太后反问她:“那我应该怎么管教胤祺啊?我就觉着胤祺很好,再说了,我总不能因为孩子说几句实话就训他吧?” 多兰无奈,不过反正娘娘是皇上嫡母,装傻充愣而已,皇上能怎么样? 康熙确实不能怎么样,他一脸怀疑地问梁九功:“朕的蒙语很差劲吗?” 梁九功露出尴尬的笑来:“万岁爷,奴才也不会说蒙语啊,奴才实在听不懂。” 康熙仰望湛蓝的天空:“朕的折子批了没?” 梁九功支支吾吾地蹦出一句话:“奴才仿佛记得好像没有。” “回乾清宫”,康熙疲惫地吩咐道。 梁九功不动弹,他总得等康熙走了他再迈腿吧? 康熙扭过头来盯着梁九功:“朕说回乾清宫!” 梁九功猛地一激灵:“奴才遵旨,下辇!” 康熙冷哼一声,上辇坐着了。 梁九功高喊一声:“起辇!” 大队人马开始有序撤离宁寿宫,梁九功擦了一把脸,皇上终于不溜达了! 第23章 闹腾的宋氏 宫里的消息从来传得很快,泰芬珠在午膳前就知道了康熙上午在后宫转悠的事情。泰芬珠的表情一言难尽,这康熙是在干什么啊?他不知道这种事情他越折腾越没面子吗?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苏木在跟泰芬珠汇报着打听来的消息,她是泰芬珠的陪嫁丫鬟,为泰芬珠管着库房,库房的钥匙只有她和陈嬷嬷有。库房挂着两把锁,只有她和陈嬷嬷一起去库房,库房的门才能被打开。 泰芬珠问苏木:“宜妃从永和宫出来去哪了?” 苏木回答:“宜妃离开永和宫之后就回了翊坤宫,没有其他动向。” 泰芬珠点头,这宜妃还算清醒。“那其他各宫呢?有什么动静吗?” 苏木摇头:“后宫很安静,听说御花园里都见不着人了。” 泰芬珠挑眉:“看来这些娘娘们都不傻,没一个给阿哥所传消息的。” 陈嬷嬷在一边接话:“皇上的后宫自康熙二十年大封之后基本就是现在这个格局,如今的各宫主位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在皇上气头上做什么出格儿的举动。” 泰芬珠莞尔一笑:“还是聪明人好啊,我倒真希望咱们后院的那个也是聪明人。” 要说泰芬珠真是没低估这些奴才们,就刚刚宋氏就知道了宋金柱的事儿。康熙震怒,内务府反应很快,今儿一大早宋金柱就被罢官了,因为没有别的旨意,倒也仅仅只是罢官而已。 陈嬷嬷笑道:“老奴倒是觉得,还是宋格格这样的好,不为别的,这毕竟是阿哥爷的第一个侍妾,她要能让阿哥爷看明白这样的女人都是什么成色,以后的妾侍们也再难翻起大浪来。” 泰芬珠有些不相信:“就她就能断了爷亲近妾侍的心?” 陈嬷嬷解释道:“福晋,老奴也不是说她就能让阿哥爷不近女色,只是说阿哥爷不可能再对妾侍有什么信任和感情,只要没有感情,那侍妾就连奴婢都不如,任由您打杀,这后院也就安稳了。” 泰芬珠略有些失落,她还以为胤禛就能怕了这些妾侍,守着她一个人过呢! 陈嬷嬷把泰芬珠一手带大,她无儿无女,说句托大的话,泰芬珠在她眼里就跟自己的姑娘一样,她太清楚这个姑娘心里在奢望着什么。 可是陈嬷嬷只希望自己的小主子一生平安顺遂,她微微笑道:“福晋,侍妾自有她们存在的必要,无非是一个稳固您名声和地位的工具而已。阿哥爷这个身份,看着尊贵,其实不得自主。只要在阿哥爷的心里,地位、信重、感情都是属于您的,那么您的日子就是真的圆圆满满。” 泰芬珠还是有些惆怅:“可是,后院的妾侍让人心里一点儿盼头都没有,虽然不妨事,可就是感觉像一根刺一样让人不舒服。” 陈嬷嬷无奈地笑道:“您一贯聪慧,在闺中时也常跟着夫人出门做客。有些贵女凭借娘家硬是让丈夫没有庶子女,倒是看着痛快,可是那样做怎么可能没有后患呢?那丈夫还算是丈夫吗?夫妻情深又从何说起呢?这不就应了那个词:貌合而神离?即便是这样,深宅大院的,有没有通房丫头外人又如何知道?” 泰芬珠嘟着嘴:“我当然不想要那样的夫妻情深,当然要都情愿才好。” 陈嬷嬷蹲下身子,看着泰芬珠:“那您觉得阿哥爷情愿与您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泰芬珠不乐意地说道:“他压根没那个想法。” 陈嬷嬷笑了,拉过泰芬珠的手:“那只能说他没眼光,我们姑娘多好啊,但是姑娘也别生气,要怪就怪老爷夫人没给您生一张天仙似的脸。” 泰芬珠笑了,认真道:“就算我真的长得像仙女儿,四阿哥也不可能不想着找别的女人。我琢磨着这就跟嬷嬷只爱吃咸口的豆腐脑一样,甜的嬷嬷一口都咽不下去。” 陈嬷嬷被这个比喻逗笑了:“福晋说得是,老奴一口甜的豆腐脑都吃不了,真的享受不来那个味道!换成后院这事儿,道理也是一样的。阿哥爷没有那个念头,可能根本连想都想不到,您要是非要改变他,太难了!” 泰芬珠问道:“得不偿失?” 陈嬷嬷点头:“对,得不偿失,您有得力的娘家,嫡福晋的地位,阿哥爷也很喜欢您,不必再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一双人。人不是不能和世道作对,但是嬷嬷舍不得您吃那样的苦,平安富贵比什么都要紧。真要您一门心思地求情爱,不要这管家权,您乐意吗?” 泰芬珠坚定道:“绝对不行,我不能把自己的安全交到别人的手里。” 陈嬷嬷欣慰:“那您就别记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了,甘愿这样做的男人可遇而不可求,很明显四阿哥不是。” 泰芬珠点头:“嬷嬷放心,我不是拎不清的人,我现在的日子很舒坦,不会瞎折腾的。那宋氏的事儿?” 陈嬷嬷问道:“您是不是原本打算等阿哥爷回来,和他说过这件事儿后,再处置宋氏?” 泰芬珠确实是这么想的:“毕竟我嫁给爷还不到一个月,宋氏大吵大闹,摔砸东西,不能不罚。可是我不太好自己下决定。” 陈嬷嬷老而弥辣:“如果昨天的事情发生前,宋氏这样干了,那么有必要问一下阿哥爷的意思,但是现在您可以自己处罚宋氏,看一看阿哥爷的反应。” 泰芬珠:“试探他一下?” 陈嬷嬷点头:“后院的事儿本就应该嫡福晋做主,可惜宫里没有皇后,四阿哥对此有些不以为然。您得让他习惯这个规矩,后院大小事宜只能由您做主,他不能越过您下命令。” 泰芬珠眼珠转了转,思索了一下:“不能让他习惯插手妾侍和庶出子女的事儿。” 陈嬷嬷深以为然:“您出身满洲大族,后院的格格又是什么身份,您能给四阿哥的帮助岂是她们能比的,总不能让您的嫡福晋成为一句空话,只有那么点子口头的尊贵。” 泰芬珠思考这个时候这样做的可行性,陈嬷嬷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如今的宋氏不足为虑,永和宫里的那个李氏也是个一般人,可万一将来出现个厉害的,生了个咱们不能容的,万不得已您还能直接收拾掉她们,滴水不漏,四阿哥又能如何?” 泰芬珠眯眼,所以她才下了生女丹,而不是避孕丹,她需要健康活泼的庶女来标榜她的贤惠,也是为自己铺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泰芬珠看向苏木:“你去把丹桂和丹枝叫进来,苏木,你很好,稍后我会给你赏赐。” 苏木福了福身退下。苏木是不打算嫁人的,所以泰芬珠才让她管库房。她今年已经十九了,跟着她进宫就是打着当嬷嬷的主意。 苏木是爱新觉罗氏的陪嫁丫鬟所生的遗腹女,她爹原是费扬古身边的亲卫,早年间因为惊马摔死了,这些年她和她娘相依为命。苏木跟着泰芬珠进宫,苏木的娘在泰芬珠的一处庄子上当管事儿,娘俩都在她掌控中,这样的人才能用来管库房。 泰芬珠身边的丫鬟都是爱新觉罗氏精心挑选又得到泰芬珠点头才进来三所的。 家里太复杂的不要,那样人心易生杂念;爹娘掐尖儿要强的不要,就怕闺女也有了上进的心思;容貌姣好的不要,十几岁的姑娘很容易因为一张脸觉得自己可以攀攀高枝儿;年龄在十六以下的不要,在宫里生活性子必得稳重。 现下看来,这几个丫头都不错,不过泰芬珠还得仔细观察,人心易变。 丹桂和丹枝一起进来。 泰芬珠问道:“宋氏还闹腾吗?” 丹枝回答:“刚刚奴婢去问了辛夷,她没有大喊大叫了,只是反复念着四爷和福晋狠心。” 泰芬珠勾唇一笑,狠心,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的狠心。 “丹桂,你去,去赏宋氏二十个嘴巴子,打得用力点,要不都对不起她说我狠心。” 丹桂遵命,转身就要走。 倒是丹枝有点儿犹豫:“福晋,四爷特别细心,万一他去看宋氏怎么办?” 泰芬珠问她:“林全在吗?” 丹枝点头:“在的,今天不是他跟着四爷。” 泰芬珠吩咐丹桂:“你去叫林全跟着你一块儿去东耳房,让苏培盛的徒弟看着你打。” 丹桂领命,走出屋子。 “丹枝,记住了,之后十五天只给宋氏白米白面和喝的热水,顶多给她放点儿盐,其他的一律不给。她砸坏的那些摆设茶具不用收拾也不用给她补上,就那么着。你去告诉辛夷派两个粗壮的婆子守在门外,两个婆子贴身伺候她,不允许她再大喊大叫,记住了吗?” 丹枝问道:“福晋,那喜儿和杏儿怎么办?” 第14节 泰芬珠摆摆手:“让她们俩和宋氏待在一起,不许出屋子,关她们半个月,这回的事儿未必没有她们的纵容,这是盼着自己主子宠惯后院呢!” 陈嬷嬷看着自家福晋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心疼道:“福晋真是不容易,这要是搁外头,这样的侍妾打死了事,没名没分的,说白了就是个通房丫头,还敢把您和阿哥爷挂在嘴边儿。” 泰芬珠心情倒是平静:“先进来的侍妾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底气,短短两个月,她就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了这儿的女主人。可是没办法,这是皇上定的规矩。” 陈嬷嬷一声叹息,后宫的娘娘们拿皇上没办法,她们自然也拿皇上定的规矩没办法,这就是皇家啊! 下午,后院的东耳房内,宋氏哆嗦着手指着两个粗使婆子,凄厉地喊到:“你们两个给我出去,给我滚出去,信不信我打死你们!” 李婆子冷笑一声:“你是想被我再塞一下喉咙?”她甩着手里的帕子。 宋氏畏惧地靠后:“我是格格,你们这么敢这样?四阿哥呢?他人呢?你们就不怕他回来收拾你们?” 蒋婆子都被宋氏的话逗笑了:“格格?好,就算您是格格,可是您忘了您刚刚说什么了吗?宋金柱是四爷的老丈人?哎呦?这可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四爷的老丈人竟是个内务府的包衣?哈哈哈哈哈!” 李婆子也笑:“可不止呢,这位格格还说了四爷这是不敬长辈,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差,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人,胆子大破了天。” 宋氏恐惧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婆子,她不明白,她进宫伺候阿哥,她阿玛就该升官发财啊!怎么还能罢了官呢?还有福晋,她怎么敢叫人打自己的,她可是四爷第一个女人啊?为什么啊? 一旁的喜儿面无人色,她没想到心里一时的侥幸竟会带来这样的结果。 杏儿眼带恨意地看着喜儿和宋氏,她根本不同意她们闹腾,可是她们非说四爷会补偿格格,结果就是这样。她不想死啊,她还有阿玛额娘在宫外等着她,哥哥兄弟也盼着她出宫,她不想死啊! 晚间,胤祐在前院悠哉悠哉地用膳,还是只有高顺在屋子里伺候他。 高顺看着自家爷,想不明白:“爷,为什么今天四阿哥和四福晋没有同您一块儿用膳呢?”明明四阿哥很关心爷,四福晋也热情和气啊。 胤祐嚼着一块儿酱牛肉,慢条斯理地咽下才回答这个蠢奴才:“四哥在汗阿玛跟前儿告了他后院格格的阿玛一状,八成是那格格闹腾了。” 高顺不可置信:“不会吧?一个格格而已,不上玉碟没名没分地,她怎么敢同时得罪男女主子?” 胤祐轻笑了一声:“如果这事儿晚发生几个月,也许她不敢,但是四嫂刚刚进门,那个格格或许根本不把四嫂当一回儿事。至于四哥,四哥每天在上书房,她能见四哥几面,怎么能知道四哥的性子?” 高顺还是觉得惊疑不定:“可是她是什么身份,四福晋又是什么身份?” 胤祐看着高顺:“人认清自己是需要一个过程的,现在那个格格就在认清自己的过程中。等这件事了结,那个格格就服顺了,就会变成你眼里的聪明人。” 高顺听着这话有些难过:“那这个格格也是可怜人啊!” 胤祐抬头问他:“你不可怜?我不可怜?四嫂一个新嫁娘就要面对这种情况难道不可怜?四哥可不可怜?他明明是性如烈火看不惯小人贪污受贿,回到家里还要面对愚蠢的妾侍,问题是这个妾侍又不是四哥求来的,他又该怪谁?” 高顺低头,他这话确实很有问题,他一个太监有什么资格可怜阿哥爷的女人? 胤祐冷笑一声:“也就是四嫂刚过门,要不这样的妾侍打死了事,她还能安安稳稳地呆着,就该偷着乐了!难不成既想攀高枝儿,又不允许高枝儿把她震下来?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告诉我,爷第一个去!” 看着爷动怒了,高顺再也不敢吭声,说到底,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又不是佛祖,还想去可怜人家!高顺给了自己一耳光。 胤祐瞥他一眼,接着用晚膳。这晚膳得来不易啊,四嫂绝对既贴人情又贴银子! 正院里,胤禛黑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他刚才想要往后院跑,摔地上了,膝盖彻底破了。 泰芬珠站在他面前,一脸无奈,这位爷拉着她手,不让她去找太医! 苏培盛叫苦连天,这都什么事儿啊?这得烧烧香拜拜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批注:本章节引用“一生一世一双人”两次。这句诗出自《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为清朝诗人纳兰性德所作。 全文如下: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第24章 胤禛的成长 泰芬珠真的很想按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她这新婚可真是精彩纷呈! 可是,她的手被胤禛拉着,泰芬珠好声好气地劝道:“爷,您这膝盖都流血了,这得找个太医来给您瞧瞧,要不然怕影响您以后走路啊。” 胤禛很硬气:“不用,抹点儿药就成了,不碍事儿。” 这个泰芬珠可真的不能由着胤禛性子来,胤禛的膝盖磕的很厉害,而且泰芬珠怕他夜间发热,必须请个太医来给胤禛瞧瞧! 泰芬珠吩咐丹桂:“你去拿我的腰牌,请太医来,要一位擅长治外伤的,再把林太医叫来,快去快回!” 胤禛瞪着眼睛:“爷都说了,用不着,这就磕破点儿皮,哪用得着太医。” 泰芬珠吼他:“我说得请太医就得请太医,丹桂,愣着干什么,去!” 丹桂不敢迟疑,立马行动。 胤禛都懵了,泰芬珠怎么吼他呢? 苏培盛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反正爷不能出事,至于宋氏,管她死活! 胤禛猛地拽了泰芬珠一下,不过泰芬珠的注意力本来就在胤禛身上,顺着他的力道就往前走了两步。 胤禛压低声音问她:“你知不知道,这边儿一叫太医,那边儿汗阿玛就会知道,汗阿玛正在气头上,到时候你会被牵连。” 泰芬珠听了这话一怔,她还以为他只是少年意气作祟,她的语气柔和下来:“爷,您听我说,我知道您的考虑是对的,但是这种考虑和身体健康比起来什么都不是。汗阿玛想要训斥,那训斥就是,真要让您的膝盖留下点儿问题,到时候我后悔都来不及。” 胤禛嘴唇微动,其实他的选择在宫里是常态,碰上万寿、春节之类的喜庆日子,嫔妃们、公主皇子们能忍着就绝不叫太医,那不吉利。孝懿皇后是这么对待他和八阿哥,德妃也是这么对待十四阿哥,大家都这样,因为在这座皇宫里康熙的心情最重要。 胤禛近乎呓语道:“我忍忍也可以的。” 泰芬珠拍拍胤禛的手:“放心,刚刚跟着咱们的都是心腹,就那三个吃里扒外的也在,汗阿玛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相信我。” 胤禛摇头:“宋氏的事情略一想就能猜到,汗阿玛睿智,他不会想不到这儿的。他会觉得你没有管教好宋氏。” 泰芬珠微笑:“所以我才让丹桂赶紧去请太医啊,太医给您看看,如果没有大碍,您明天可以正常去上书房,汗阿玛就算猜到怎么回事,他也不会过问的。宋金柱刚刚被罢官,宋氏今年不过十五岁,行为有些失常也能理解。” 胤禛接着摇头:“汗阿玛不会理解的,我怕他接着赐人下来,太麻烦了。” 泰芬珠打趣道:“爷,多几个美人是多好的事情,您怎么往外推呢?” 胤禛叹气:“有美人是好,可是她们胆子和野心都太大。终归还是我无能,这次要不是正好在御前告了宋金柱一状,我甚至都不能轻易收拾宋家,就是因为这个,宋氏根本就不怕我。” 苏培盛听着爷的反思,唇角疯狂抽搐,爷,您的想法有点儿特别啊! 泰芬珠也是黯然:“我以前在娘家,觉得自己厉害得不得了,等进了宫,我才发现,奴才们根本就不怕我,他们都欺负我年纪小,那宋氏也是因为比我大五岁,才不服气我的。” 苏培盛的整张脸都在抽搐,福晋,谁敢欺负您啊?告诉我那人是谁,奴才去瞻仰瞻仰! 胤禛摸了摸泰芬珠的脸,认真地说道:“别怕,吃一锲长一智,汗阿玛要是真的非要给我赐格格下来,我这次一定要从一开始就把她的嚣张气焰给压下去。至于奴才们,哼,他们吃里扒外,就也别怪我不念主仆情分。” 苏培盛暗暗唏嘘未来的格格们倒霉,她们算是被宋氏坑惨了。“苏培盛!”苏培盛猛地弯腰:“爷,您有什么吩咐?” 泰芬珠第一次在胤禛的脸上看到狠辣,他说:“去,把那三个奴才送到慎刑司,送进去之前你就把他们废了,就说他们找爷给宋氏求情,爷不想搭理他们,他们把爷推倒了。” 苏培盛愣住了,那个太监无根无依还罢,那两个宫女的家人怕是难逃一死。 “苏培盛!听到了吗?办不好这事儿,爷把你也送进慎刑司!”胤禛声音冷酷。 苏培盛立马跪下磕头:“请爷放心,奴才这就去办,绝不出一点差错,办不好,奴才提头来见!” 屋子里静谧至极,因为之前泰芬珠吩咐人去准备热水和烧酒给胤禛的膝盖消毒,这里只有丹枝、紫苏和林全,陈嬷嬷在屋外守着。此刻不管是丹枝紫苏还是林全,都感到一种深深地从未有过的恐惧,面前的四阿哥是皇子! 胤禛摩挲着泰芬珠的手,闭着眼睛,他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可是不这样做不行。泰芬珠从嫁进来就整顿下人,可是今天,汗阿玛早上才下达到内务府的旨意,上午就被奴才告知给了宋氏。这群人,畏威而不怀德! 前院儿的七阿哥在西次间做功课,他心情很不错,刚刚的酱牛肉和牛肉丸子都很好吃,阿哥所的膳房除了年节基本没有牛肉的供应,也不知道四嫂从哪儿弄来的? 高顺走了进来,面上有些慌张:“爷,有两个太医来三所了。” 胤祐站起身子:“两个太医?” 高顺点头,紧张到:“往后面去了,奴才还以为眼花了,刚刚又看见一个太医离开了三所,才觉着应该就是太医来了。” 胤祐放下手里的笔,出了屋子就往后头去,这大晚上的叫太医,别不是四哥出事儿了吧? 胤祐到了正院门口,守门的奴才看到是七阿哥,请他稍等,一个小太监跑去叫来了紫苏。 紫苏引着胤祐往里走,胤祐着急地问道:“是四哥受伤了吗?” 紫苏不知道能不能和七阿哥说实话,只是模糊道:“四爷的膝盖磕破了。” 胤祐惊道:“磕破了?磕哪里了?” 紫苏低头不吭声,胤祐当即意识到这里有隐情,不再多问,只是加快了脚步。 正房里屋的软榻上,胤禛正在满头大汗地被泰芬珠和林全按着,他自己的手也紧紧地抓着垫子。 严太医把白色的棉布打了一个结,收回手倒退一步,恭敬道:“四阿哥,四福晋,微臣已经为四阿哥包扎好了。阿哥的伤只要别沾水,五六日便好。微臣明日再来为阿哥换药包扎。” 泰芬珠问道:“太医,那像爷这种情况,明日可以走路吗?” 严太医犹豫了一下:“最好不要,略走几步无碍,万万不可让伤口再撕裂,那样就难好了!” 泰芬珠点头:“多谢太医,丹桂,好生送严太医出去。” 严太医行礼:“微臣告退。”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走,没有等林太医的意思。 泰芬珠看向林太医,林太医躬身:“福晋放心,严太医是个口风严实的人。他说的也都对,阿哥的伤看着可怖,实则没有伤到筋骨,又及时用热水和烧酒处理过,并无大碍。” 泰芬珠点头:“我自是相信林太医,只是烦请您为我家爷开一副药,我怕阿哥起热。” 林太医低头:“这是微臣本分,福晋客气了,微臣回去配药材,熬好后给阿哥和福晋送来。”林太医倒退几步离开。 丹枝走了进来:“四爷,福晋,七爷来了。” 胤禛微微抬头:“让他进来吧!” 胤祐一个人进了屋子,高顺被拦住了。胤祐闻到了浓烈的酒味儿,进了里间看到胤禛的样子,快速走到软榻前:“四哥,您这是怎么了?” 他看看四哥,又看看四嫂,昨天优雅大方的四嫂现在盘腿坐在软榻上,头发也乱了,见着他只是虚弱地笑笑。 “这到底怎么了啊?四哥。”胤祐不解。 泰芬珠也看向胤禛,意思是让他说。 胤禛叹口气:“七弟,我也不瞒你,我自己摔了一跤。” 胤祐皱眉:“自己摔得,怎么摔得啊?” 胤禛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他也真的想和这个弟弟说一下,他快气死了! “今儿早上,就有太监去内务府传旨,宋金柱也被罢官了。谁知就上午宋氏就知道了,她就又砸东西又大声喊叫。咱俩回来之后,我和你四嫂吃完饭,她就和我说了,我就打算去瞧瞧宋氏,结果我还没走到后院的门那儿,就听见宋氏说我冤枉她阿玛,说我不讲理,我就打算走快儿点,然后我不小心摔倒了。” 第15节 胤祐看向泰芬珠:“四嫂难不成就容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泰芬珠扯了扯唇,这可真是亲弟弟,“七弟,我怎么可能让她随意喊叫,我派了两个粗壮婆子看着她,但是也不能一直堵着她嘴啊,她就喊了一句,那俩婆子没防住。” 胤禛拉了拉胤祐的手:“别怪你四嫂,宋氏毕竟是额娘赐给我的格格,难不成真把她当成奴婢?没办法啊。” 胤祐低头:“四嫂,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话。” 泰芬珠摆摆手:“我又不可能生你气,你也是心疼你四哥。” 胤祐不好意思地说:“多谢四嫂,是我莽撞了。” 胤祐转头问胤禛:“四哥,那现在怎么办啊?你明天还去上书房吗?还有,后院怎么办?” 胤禛的笑容竟然有几分轻松的味道,他说:“上书房还是要去的,我这膝盖没大事儿,让太监背着我去好了。至于宋氏,胤祐,四哥看明白了,女人都那样,把娘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人家伺候我就是为了娘家,知道阿玛因为我被罢官,怎么可能不闹?” 胤祐有些着急:“那就这样算了?” 胤禛冷笑:“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个软柿子,怎么可能任由宋氏闹腾,关她一个月,我就不信她不老实。终归,宋金柱也只是罢官。” 胤祐听明白了,这要是宋金柱被下旨处死,宋氏就也不能留了。 他犹豫地说:“那汗阿玛那儿,怎么说啊?” 胤禛叹了一口气:“宋氏知道消息那么快是因为出了三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就说是他们推得我好了,反正也不算冤枉他们,本来就是存着扰乱三所的心干的通风报信的事儿。” 胤祐沉默了,四哥比三哥还早成亲,娶的福晋家世比大福晋还要好,不知有多少人希望三所出事儿呢,今天这事儿其实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三个人静静地坐了会儿,都挺无力,也都没办法。 次日,乾清宫 康熙听着顾问行的汇报,捏了捏眉心,问这个他信任的太监:“你说,朕是不是不该让胤禛那么早成亲啊?他小,福晋更小,两个人天天受欺负。” 顾问行只能劝慰道:“万岁爷多虑了,有您看着,阿哥和福晋怎么会被欺负?” 康熙过了昨天的气头上,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他一点儿也不傻,真要是傻,他就不可能夺回大权。 “唉!本身是为了孝懿的心愿,朕才让胤禛今年成亲,特意选得大族嫡女,可是到底年纪小,宫人不把她放在眼里,能管好屋子就算是厉害了。” 顾问行宽慰道:“这都是那群人欲壑难填的缘故。” 对着顾问行,康熙难得说了两句实话:“进了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为了庇佑家族。胤禛在我跟前状告宋金柱,我就猜到宋氏会闹一闹,可她也就是个小姑娘,宋家也不值一提,本也无所谓。只是没想到有些人胆子够大,敢把手摸进三所,让胤禛受了伤。” 康熙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你去整理一份名单,十天后去阿哥所和各宫拿人。不叫她们知道疼是什么滋味儿,就学不会安分。” 顾问行躬身领旨。皇上这是护着四阿哥和四福晋。 又一场腥风血雨要在皇宫登场了。 第25章 笨笨的十四阿哥 永和宫内,德妃面容平静,自己脱了鞋靠在了软榻上。 郑嬷嬷犹豫再三:“娘娘,您觉得那三个人背后的主子是谁?” 德妃微微摇头:“不知道。” 郑嬷嬷蹙着眉头:“左不过是那几位,还能是谁?” 德妃幽幽地说:“真的不一定。” 郑嬷嬷听娘娘这么说,也不知怎么说好了,只能宽慰道:“娘娘别担心,四福晋不是说了吗?阿哥没有大碍。” 德妃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孝懿皇后非要胤禛这么早成亲是图什么?” 郑嬷嬷没法子回德妃这个问题,能图什么?四阿哥在承乾宫长大,又因为孝懿皇后的恩典而提前成亲,成亲就意味着成人。那她家娘娘除了生育了四阿哥一场,就是真的半点抚养之恩都没有了。 德妃只感觉头疼:“泰芬珠这孩子确实挺不错,可是这三所的下人不老实啊。这两年顾忌着皇上,我不敢插手胤禛身边的奴才,他身边没有积年的老嬷嬷,一个苏培盛到底年轻。谁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谁的人,也许背后根本就不止一个主子。” 郑嬷嬷不吱声,她天天在永和宫,见都没见过三所的下人,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奴才是人是鬼?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 德妃自己安慰自己:“其实我也不用担心这些,就连头所,大福晋孩子都生了三个了,恐怕她还没有弄清楚那些奴才都是谁的人。” 郑嬷嬷对这点很有想法:“娘娘说得是,大福晋性子软,对头所的下人都客气。去年还有奶嬷嬷打骂她的嫡长女,当时惠妃脸都青了,之后惠妃就给了头所两个嬷嬷。” 德妃瞥了郑嬷嬷一眼:“大福晋能和泰芬珠比吗?你挺会比呀?” 郑嬷嬷陪笑道:“大福晋自然没资格和咱们四福晋比,听说现在惠妃对着大福晋一个笑脸都没有。” 德妃看着郑嬷嬷这和贼一样的笑,她怎么发现这嬷嬷越来越傻了呢?德妃摆摆手,不想听惠妃的事儿,她没心情:“你去把十四抱来,我教他背两首唐诗。他都三岁了,每次只是抱出来让皇上瞧瞧长得结实,皇上不感兴趣。” 郑嬷嬷啊了一声:“娘娘,十四阿哥还小,现在就启蒙,是不是太早了啊?” 德妃:“起什么蒙啊?我就是想让他在皇上面前背首诗而已。十三阿哥爱笑,就连我看着都喜欢,皇上更喜欢。十四不多学一点儿,怎么比得过十三?” 郑嬷嬷为难,可问题是娘娘上次教了十四阿哥说话,然后十四阿哥看见皇上一言不发,娘娘当时多尴尬啊! 德妃自己也念叨上回的事儿:“你说十四明明也很聪明,我总共教了他三句话,他见着皇上怎么愣是能连句汗阿玛都得我提醒呢?这是为什么啊?我觉着还是背唐诗吧,那玩意儿顺溜,背完一句就能想起下一句,指定不能再出错了。” “行了,你快去给我把十四抱来。” 郑嬷嬷听话地抱十四阿哥去了,只是她真的觉得自家娘娘这想法不靠谱,十四阿哥连几句话都记不住,能把唐诗背下来吗? 这天的晚间,三所正屋内,泰芬珠、胤禛和胤祐正在用晚膳,胤禛的面前摆着一大碗骨头汤。 胤禛喝了一半,觉得实在有点儿腻,抬头问泰芬珠:“这也太多了吧?我喝一小碗就差不多了,这都赶上盆了。” 泰芬珠吃着一片藕,看向那碗汤:“不多吧,里面只有汤和几片菜叶子,想要您的膝盖好得快一点儿,就得多补充营养。” 胤禛辩驳:“可是我又不能光喝这汤,我还要吃别的菜啊。” 泰芬珠建议道:“那要不您多吃点儿羊肉?” 胤禛瞧了瞧那道清炖羊肉,给自己舀了两块儿,他咬了一口,赞道:“这羊肉不错,很嫩!” 泰芬珠给自己夹了一个玉米饼,她想吃这玩意了,特意叫人给她烤的,里面加了芝麻和牛奶,好吃! 胤祐的面前也摆着一小盆羊肉。这些个汤汤水水的,泰芬珠都让人分了三份,要不然不好夹,不就成了让人看样子的吗? 用完晚膳,宫人把东西撤走,三个人坐下喝茶聊天儿。 胤祐温声说道:“四哥,四嫂,今天下午高顺回五所看过了,内务府已经把奴才都送来了,我明天就搬回去住了,这两天多谢四哥和四嫂了。” 胤禛把茶盏放下,拦道:“别啊,再住几天嘛?那么着急回去干啥?再说了你晾那些个奴才几天,要不显得他们有多厉害呢!” 胤祐摇头笑道:“四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正是因为那些新来的奴才,我才得回去,弟弟总得去瞧瞧都是些什么人吧?” 胤禛对这话倒是不好反驳,他也觉得不能小看那些奴才,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东西! 泰芬珠笑道:“七弟回了五所,也可以跟着你四哥来这儿吃个饭嘛,左右都在宫里,不远。” 胤禛不赞同这话:“还是挺远的,五所在西面儿。要是让你也住这边儿就好了。” 胤祐笑了:“这里住着大哥和三哥,哪儿还有院子让我住啊?反正我们每天都要去上书房,又不是就见不到了,四哥不用担心。” 胤禛无奈,可是他也不能凭空变出个房子来呀? 泰芬珠趴在床上看着本书,胤禛靠在床头,琢磨了一会儿:“你说,汗阿玛怎么没动静呢?” 泰芬珠也不看他,只是随口回道:“什么动静啊?” 胤禛认真说着:“今儿我被太监背到上书房,我还以为汗阿玛会很快叫我去问话,结果一天也没见梁九功来。” 泰芬珠不在意地说:“汗阿玛肯定能知道你没什么大事儿,自然就不叫你去问话了呗。” 胤禛看向泰芬珠:“可是昨天汗阿玛还很生气呢,他难道不会觉得我磕破腿是自作自受?” 泰芬珠抬头认真道:“爷,汗阿玛是您的阿玛,您是他的儿子。” 胤禛眨了眨眼睛:“可是汗阿玛很不高兴我责骂膳房的太监,也不高兴我告宋金柱的状。” 泰芬珠想了想:“爷,这个内务府的事情,您不知道,可是我听我阿玛说过,基本上里面就没有官儿不贪,上行下效。汗阿玛肯定相信宋金柱受贿,汗阿玛只是担心您告御状会让其他的官儿不满。” 胤禛不屑道:“难不成爷堂堂皇子要惧怕包衣奴才?” 泰芬珠附和着点头:“我也觉着是,那岂不是抬举了他们?我觉得您去内务府揭发宋金柱,他们只有诚惶诚恐的份儿,可是您告给了汗阿玛,就怕那些奴才害怕汗阿玛然后记恨您?” 胤禛觉得泰芬珠说得对:“你一定要仔细检查从内务府拿回来的东西,千万防着他们动手脚。” 泰芬珠认真保证:“爷放心,我一定看好门户。” 胤禛睡着了,泰芬珠拉着他的左手,在心里盘算。 费扬古说过,康熙曾经三次清理后宫奴才,一次是仁孝皇后薨逝后;一次是康熙十九年,那是大封后宫前;最近的一次是在孝懿仁皇后薨逝前后,康熙曾以为表妹祈福和追思孝懿仁为名放出宫女。但是这几次都是对后宫的清洗,并不涉及阿哥所。 泰芬珠的眼睛闪过一抹明悟,看来康熙意识到随着阿哥们的长大,战场从后宫逐渐转到阿哥所了。苏培盛昨天晚上就把那三个奴才送到了慎刑司,今儿一整天乾清宫都没动静。泰芬珠知道康熙怕是要有大动作了。 七阿哥胤祐天生脚疾,但是宫里御医医术高超,他日常走路基本看不出问题来。这样的一位已经长大了的皇子被奴才那般轻慢,康熙绝对不会只是收拾一下五所就会罢休。因为这意味着后宫的嫔妃在试图给阿哥们定高低等级。 泰芬珠想到努尔哈赤,想到皇太极,这两位的后宫一等一的残酷。因为建立后金之初的混乱,也因为游牧民族子女身份都由生母而定的传统,不同出身的阿哥们之间泾渭分明。 最出名的多尔衮三兄弟,备受努尔哈赤的喜欢,也是因为他们的生母阿巴亥大妃出身于乌拉那拉氏。后金建立时只是一个部落联盟,乌拉那拉就是其中的一个部落。代表着部落的阿巴亥大妃因此地位尊崇,被努尔哈赤立为大福晋,只是因为汗位斗争失败而被逼殉葬。 说起来,阿巴亥大妃可是泰芬珠的远族堂姐。泰芬珠暗道怪不得康熙拼命一样集权,这阿巴亥的事儿才过去多少年,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又被选做皇子的嫡福晋,哪个皇帝喜欢这样的家族存在? 康熙的后宫嫔妃出身尊贵的就那么数得着的几个,但是有这么多的皇子阿哥,这其中谁尊谁卑?明显后宫的娘娘们有自己的想法。 可惜,康熙不打算按着她们的心意来。康熙极度重视兄友弟恭,其实就是在表达他的态度,他只看年龄大小,不以生母而区分阿哥。当然,太子除外,那是为了拉拢汉官,康熙为了表示自己奉行嫡长子继承制而立下的,本身也是一次政治行动。 泰芬珠闭上眼睛,这是一场拉锯战。面对宫妃有意无意地区分皇子,康熙绝不可能答应。他一定会对她们进行打击,斩断她们以及她们背后的人妄图左右皇家事务的心思。 泰芬珠安慰自己不要怕,她刚刚嫁进宫里不到一个月,根本没有来得及发展人手。康熙踢走几个三所的蛀虫算得上好事。和内务府拿银子买东西属于所有人都奉行的潜规则,乌拉那拉氏拜托人照顾她也是谁都能猜到的事情。康熙的清洗不会影响到她和胤禛。泰芬珠想清楚了,翻身抱住胤禛沉沉睡去。 心里猜到康熙会大规模的整顿宫廷,泰芬珠就算知道此事与她无关,也忍不住掰着指头算日子。她左等右等,终于在九月十四号下午等来了消息,敬事房和慎刑司派遣出来的人进了头所、二所以及三所! 第26章 高兴的康熙 泰芬珠疾步走到前院儿,就看到一个大太监站在人群前头,看着她走近,那太监倒是恭敬,行礼请安:“奴才给四福晋请安。” “请起,公公贵姓?”泰芬珠语气不急不缓。 杨木身子顿了一下:“福晋客气,奴才杨木,是敬事房顾问行公公的手下。今日来三所是为了拿几个犯事的太监和宫女,望福晋配合。” 泰芬珠语气依旧平静:“你确定是顾公公的意思?” 杨木低头:“奴才不敢假传旨意。” 第16节 泰芬珠问道:“我叫宫人们都出来,你在前院拿他们行吗?后院还有女眷。” 杨木微微点头:“福晋请便。” 泰芬珠转过身子:“辛夷、紫苏、林全,去把人都召集过来。” 三人领命,迅速往正院和后院而去。 杨木带着二十个侍卫和十个太监,拖走了六个宫女和三个太监。 站在瑟瑟发抖的下人面前,泰芬珠问道:“知道他们为什么被带走吗?” 无人应声,齐刷刷地跪下伏身。 泰芬珠冷声道:“你们都不是刚入宫的新人,他们犯了什么事儿,你们比我清楚。一个奴才敢伺候两个主子,做了这样的事,就应该想到下场是什么。” 她的语气缓了缓:“当然,剩下的你们都是好的,我知道,四阿哥也知道。安心当差,我自认三所的待遇不错,我和爷也不是难伺候的。如果有人想要另谋好去处,告诉我,咱们主仆好聚好散!” “奴才等必忠心阿哥、忠心福晋!” 泰芬珠扫视了一遍剩下的人:“起来吧,各自去忙!” 正房内,泰芬珠坐在上首,脸色阴沉。 周嬷嬷跪在地上:“福晋恕罪,奴婢实在不知道那两个小太监有问题,奴婢失职,望福晋恕罪。” 泰芬珠不说话。 孙宝来跪下磕头:“福晋恕罪,奴才平时与那两个小太监有接触,都是寡言少语的人,干活勤恳踏实,奴才有罪。” 赵来财看着孙宝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动作。 泰芬珠坐在上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开口了:“周嬷嬷,我知道你算得上忠心能干,可是你的忠心能干有时候不顶用。那俩太监是没干什么,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干了什么。你,你的家人,一个都保不住。你不会觉得有谁能在汗阿玛的手里保下他们吧?” 周嬷嬷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福晋放心,奴婢绝不让膳房再出一丁点儿差错,若再有问题,奴婢愿以死谢罪。” 泰芬珠:“周嬷嬷,我不想把话说得难听,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如果膳房这种地方真的出了差错,不是只死一个你能了结的。”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告诉我,你还想管前院膳房吗?如果不想,我把你退回内务府。” 周嬷嬷狠狠地磕了两个头:“福晋放心,奴婢用全家的性命担保,膳房再不出一点儿问题。” 泰芬珠点头:“行,你出去吧!我每天派丹枝去瞧膳房,你不要觉得不服气。如果不是她的记录告诉我,你还算可以,刚刚我会让慎刑司把你一块儿带走。记住,你从来没有高枕无忧,想要过高枕无忧的日子,离开皇宫!” 周嬷嬷的身子抖了一下,爬起来弯腰出去了。 泰芬珠看向孙宝来:“你的职责就是好好做饭,除了宫里给的,我还给你和赵福来那么一大笔月银,三所没有奴才敢欺辱你俩。如果你也想管人,可以!再给我推荐一个膳房太监,你和周嬷嬷一块儿管膳房。你选什么?” 孙宝来磕头恭敬回话:“奴才三生有幸伺候阿哥和福晋,膳房自有周嬷嬷管理,不用奴才插手。” 泰芬珠颔首:“可以,你们都出去吧。看这天色,怕是晚上要下雨,做些爽口的凉菜,再做道老鸭汤。” 孙宝来和赵来财走出了屋子。 泰芬珠靠在椅子上,心情很不怎么样,千防万防,膳房还是有问题,这宫里的生活真难! 陈嬷嬷把牛乳茶往泰芬珠手里送,泰芬珠一开始不动弹,但还是伸手接过了,喝了一口,确实清香甜蜜! 陈嬷嬷笑着宽慰道:“福晋,您不是素来就知道宫廷艰难的吗?咱们这些日子也没白干,要是真的什么都没做,今天膳房被带走的不会只有两个小太监。” 泰芬珠叹了一口气:“我生气的是周嬷嬷,三番两次要求她和膳房的每一个人都好好谈一谈,她要是真的用心做了,就凭她在内务府混了二十年,怎么可能一点问题没发现?” 只有丹桂和紫苏在门外守着,陈嬷嬷说话也直接:“福晋别气,这不是周嬷嬷个人的问题,内务府的风气很差劲,她难免受影响。这事儿之后,她绝对对您唯命是从。” 泰芬珠翻了翻白眼儿:“我也纳闷儿,她两个闺女都在我的铺子里忙活,女婿在庄子上,唯一的儿子是我三哥的小厮,她男人专门为我额娘驾车。她到底凭什么敢对我的话打折扣?” 陈嬷嬷劝道:“您别生气,她也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那套内务府的作风,您不必与她置气,真要是死性不改,换人就是。” 泰芬珠点头:“我也真是发愁内务府这些人啊,名义上是皇上直领,其实内部鱼龙混杂。爷这个皇上的儿子在他们眼里都没有多少分量。” 陈嬷嬷也叹道:“周嬷嬷还是包衣旗人呢,她一家子不也靠乌拉那拉家活吗?没办法,那么多人,各有各的心思,怎么可能真的都忠于皇家。” “不过,您也别太担心,总归阿哥爷是皇子,您是皇上的儿媳妇,他们也不敢真的过分。等阿哥爷有了爵位,上朝有了差事,内务府的人还得上赶着巴结您呢。” 泰芬珠倒不是担心内务府苛刻她和胤禛,她的娘家不是摆着看的,胤禛也不是胤祐,顶多是得多用点儿银子不那么舒心罢了。她是在想永和宫不会出大问题吧? 德妃深耕后宫多年,她要是出了问题,也真够麻烦的。针对内务府里的一些人没问题,但是目前胤禛和她还真拿内务府这个庞然大物没办法。泰芬珠想了一会儿就不想了,德妃要是出问题,其他主位也一个都跑不掉,大家一起被康熙打击,不就又扯平了! 后宫的各个宫殿都被侍卫闯入,他们在太监的指引下抓了人就走,全程不做停留,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嫔妃们。 天微微暗时,名单上的人都被抓到了慎刑司,顾问行一一看过,指示人用刑。自己进了一间小屋子,把杨木叫了来,这是他的徒弟,被顾问行派到了南三所抓人。 杨木进了屋子,就给师父磕头。 顾问行把他扶起来:“怎么样?大福晋和四福晋什么反应?二所的嬷嬷什么反应?” 杨木详细地向师父讲了一遍下午的事情。 顾问行淡淡地说:“大福晋立不起来也不是一两日了,四福晋倒真不愧是满洲大族精心教养出来的。至于二所,不用管,四个嬷嬷被抓走三个,剩下那一个吓哭就吓哭了。” 杨木向师父请教:“师父,可是自从四福晋过门,这三所的事情就不断啊,这似乎不算好事儿吧?” 顾问行问他:“大福晋够安分吧?结果就是头所一半的下人都被带走,也幸亏宫里的太医能把出男胎女胎,要不然她能不能有命在都不一定。不在刚刚嫁进来的时候折腾,谈何立稳脚跟?这又不是外头,公婆盼着媳妇怀孕,有了儿子就有了地位。这是皇宫!” 杨木低头:“徒儿受教。” 顾问行脸色缓了缓:“好孩子,你不能按寻常人家的想法想皇家。后宫的妃嫔现在可以装善良大度,早些年死掉的女人和皇嗣不知道有多少,还有些外人根本就不知道的庶妃怀上孩子就莫名其妙地小产或者干脆死了,皇上想查都无从查起。” 杨木咽了咽唾沫,他被顾问行看重,本身也精明强干,可是还是被师父说的话吓了一跳。 顾问行叹道:“进宫容易,在宫里活下来难,能活下来的都不是简单角色,活得风生水起的个个都是狠角色。你瞧着吧,大福晋不行了,她站不起来了。四福晋” 杨木听见师父说“这是个真正的厉害人,天生适合皇宫。” 胤禛和胤祉结伴走在宫道上,胤禛看着胤祉死死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无奈至极。 “三哥,你抓得太紧了,弟弟的衣服都要破了。” 胤祉瞥了后面的奴才一眼,拽着胤禛往前快走了几步,奴才们聪明地放慢了脚步。 胤禛感觉到胤祉趴在他耳朵边,浑身发痒,忍耐着听他说话:“四弟,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敬事房怎么会把我院里的三个嬷嬷都抓走了呢?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四弟?” 胤禛闭了闭眼,一把将胤祉从他肩膀上扯了下来。 看着胤祉惊慌失色的脸,胤禛真诚地问道:“三哥,二所有人给您报信儿,三所都没人来找弟弟,弟弟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胤祉想了一下,是这样啊,但是:“四弟你说,是不是和我额娘有关啊?那嬷嬷都是我额娘给我的啊?” 胤禛反问道:“那你就能肯定她们不会犯事儿吗?” 胤祉听了说道:“倒也是啊,不对!可是那个我自己提拔的柳嬷嬷就没有被带走啊?那三个被带走的都是我额娘给的!” 胤祉睁大了眼睛,叫道:“不会是我额娘出事儿了吧?”说着话,他就要往后宫的方向跑。 胤禛一把抓住他:“你要干什么去?” 胤祉跺脚:“我去钟粹宫看我额娘,我总得知道,不对,我应该去乾清宫求见汗阿玛!” 胤禛都被胤祉震惊了,这思维怎么想的啊?“三哥,你听我说,你总得回二所问明白情况再说吧?你这什么都不知道,跑过去能干什么?” 胤祉盯着胤禛,胤禛莫名其妙,他正想问一下,胤祉转身往二所的方向跑,他的奴才赶忙跟着自家爷走。 胤禛看着胤祉的背影,也快速往三所走,这到底怎么了? 胤禛进了三所,发现泰芬珠一如往常地在前院儿转悠等他,他松了一口气。 泰芬珠已经向他走过来了,只是胤禛很快发现不对,往常泰芬珠在三所都只穿绣花鞋,今天却穿了花盆底。 泰芬珠走到胤禛跟前儿,还没说话呢,胤禛就问:“出什么事情了?” 泰芬珠愣了愣:“爷怎么知道的?我没叫人去打扰您啊?” 胤禛听着这话,感觉应该没什么大事儿,终于放下心来。 泰芬珠挑了挑眉,猜到应该有奴才去上书房告诉阿哥们了。 她拉过胤禛的手,牵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说:“爷放心,没有事情。” 胤禛换了身衣裳坐在软榻上,他下午练了布库,挺累的。 泰芬珠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牛乳茶,胤禛接了过去,他也挺喜欢陈嬷嬷做得牛乳茶,确实好喝。 看着泰芬珠倚到了软枕上,胤禛问道:“头所被带走很多人吗?” 泰芬珠点头:“林全出去看了,差不多带走了四十个。” 胤禛看了看窗外被风卷落的树叶,不知是什么滋味地说了一句话:“我以前还觉得大嫂温柔贤淑,是个很不错的嫡福晋。” 泰芬珠直接躺到了软枕上,对着自己的手指:“大嫂确实很温柔啊,说话和和气气的,声音也好听。” “可是头所的下人有近一半儿都是别人的眼线。”胤禛喝了一口牛乳茶。 泰芬珠猜测道:“可能是大嫂以为有惠妃娘娘在,没人敢拿她怎么样吧?” 胤禛重复道:“惠妃,惠妃再厉害,也不是皇后,她哪有名正言顺管理阿哥所的权力,言不顺则令不行。” 泰芬珠叹道:“这总归也是好事吧?汗阿玛下旨清理一下,大嫂的跟前儿也能清静些。” 胤禛摇头:“旧的眼线去了,别人不会再收买新的人吗?大嫂不能压住下人,头所就不会真的清静。” 泰芬珠担心道:“也不知道额娘怎么样了?我也不敢这会儿去后宫。我原本换了宫装和花盆底准备去永和宫的,后来一想不对,这个时候不能随意走动。” 胤禛嘱咐泰芬珠:“这会儿你可不敢去后宫。我和三哥回来的时候,还看到有一队队的侍卫往后宫去呢。这风头上,越安静越好。” 泰芬珠点头:“我不去,我也怕给额娘添麻烦,不过明天早上得给太后娘娘请安,这个是免不了的。” 胤禛嗯了一声:“你只要别说话就好,后宫的事情我们没资格掺和。” 胤禛又安慰道:“放心,额娘不会有事的,额娘有我有十四,不可能出事。” 泰芬珠应下,谢过胤禛的安慰。 大雨倾盆而下,正喝老鸭汤的泰芬珠和胤禛都向门外看去。 泰芬珠说道:“可算下了雨了,这两天特别闷热,一会儿咱们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胤禛很赞同:“行,前两天晚上都没睡好,今儿下午师傅又让练了很久的布库,我现在腰酸背疼的” 泰芬珠又喝了一口汤:“这个天气喝鸭子汤真舒坦。” 胤禛点头,手上动作不停,这鸭子汤醇香清爽,很好喝。 门外是雨幕,里面的两人悠闲地用着晚膳,端得是自在轻松。 乾清宫,康熙正听着顾问行的汇报,那些奴才还有很多没松口,但也已经知道个大概了。 第17节 望着窗外的大雨,康熙幽幽地叹道:“这就是朕的后宫啊。” 顾问行沉默,意料之中的事情并不值得惊讶。 康熙有些无力地问:“有皇后的时候,后宫风波不断,没有皇后的时候,后宫还是风波不断,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顾问行回话:“皇上,阿哥们都是兄友弟恭,敬爱您的。” 康熙的脸色变得柔和:“所以朕绝不能允许后宫影响朕的儿子。” 他的脸色再次坚毅起来:“去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一次过后,她们会消停很久了。” 顾问行领命而去。各妃嫔损失惨重,自然会偃旗息鼓,以待来日。不过这也很正常,本身就不存在一劳永逸解决后宫纷争的法子。 康熙看着大雨击打窗棱,今晚的后宫恐怕要彻夜难眠了。 不过,康熙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要去浴池里泡一下,今晚凉快,他可以睡个好觉! 康熙高兴,乾清宫就高兴,宫人们的脸上都是轻快的笑容。 穿着睡袍的康熙躺在龙床上,让梁九功给自己按了按胳膊腿,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第27章 蠢萌的荣妃 毓庆宫 十七岁的胤礽坐在椅子上,听着毓庆宫大太监赵新的汇报,百无聊赖地挥了挥手。 “行了,反正是与孤无关的事情,不用说了。” 赵新有些雀跃:“太子爷,那惠妃搁在头所的人都被慎刑司带走了,她总不能再那么嚣张了。” 胤礽呵了一声:“嚣张的何止是惠妃,孤那大哥不是天天以长兄自居吗?目无纲纪,竟不知道君臣尊卑在兄弟情谊的前头。” 这句话赵新就不敢接了。 胤礽反倒是被勾起了谈性:“都已经康熙三十年了,还用太宗朝的想法想问题,关键是那惠妃根本就是包衣出身,孤那大哥就算是放在太宗那会儿也不是贵子啊!孤都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与孤争,简直是个笑话!” 赵新讷讷道:“万岁爷整顿后宫终归是一件好事。” 胤礽对这话挺赞同:“那倒是,后宫的那些个宫妃没一个是好东西。那位孝懿皇后心怀妄想竟然试图比肩孝康章皇后,佟家真正是破落户,家里头估计一个读过史书的人都没有,在那儿痴心妄想着做第二次外戚,呸!” 赵新小心地提醒太子爷:“孝康章皇后也是出身佟家。” 胤礽瞟了一眼赵新:“孤用不着你提醒,要不是有孝康章皇后,那些个满洲大族早把佟家摁死了。且看佟家是个什么下场,嚣张跋扈的,既让满人不喜,又不被汉官认可,人家明朝的外戚一个赛一个的老实,根本不涉足朝堂。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一家子,能有个好结局才叫怪事!” 赵新诺诺应是。 胤礽叹了一口气:“唉,那个纳兰明珠倒是个有才干的人,可惜对孤心怀敌意,孤告诉汗阿玛这事儿,汗阿玛让孤心怀天下。孤也不是不能容人的,可问题是那纳兰明珠总是与索额图对着干。索额图又是孤的母族人,孤真是为难啊!” 赵新对这个话题不敢涉及,皇上严禁宦官干预政事。 胤礽思索了一会儿,看着不早了就上床睡了。明天有大朝会,他得早起,上完朝之后还得旁听汗阿玛处理政事,他得好好休息。 延禧宫里,惠妃像一尊雕像一样坐在那里,她身边的一个亲信嬷嬷被抓走了,只留下日常伺候她的林嬷嬷。 林嬷嬷立在地上,胆战心惊。她从没有想到身为四妃之一手握宫权的惠妃面对敬事房竟会那么无力。 惠妃一直坐着,林嬷嬷一直站着。终于,看着天色实在不早了,林嬷嬷谨慎地出声:“娘娘,明日还要给太后娘娘请安,您早点歇了吧。” 惠妃动了,她用双手捂住脸,嗓音沙哑:“嬷嬷,我只是害怕胤禔被下人欺负而已,只是想护着他而已。” 林嬷嬷不吭声,她只管着惠妃身边的事情,外面的事情是那个被抓走的嬷嬷管得。但是即便这样她也知道惠妃不只是派人护着大阿哥,她还有做别的事情。 惠妃的心里在滴血,她声音凄楚:“皇上就这般不念着情分吗?他何苦要如此下我的脸面,本宫以后还如何行使宫权?” 林嬷嬷依旧不吭声,恐怕皇上要的就是惠妃失去威信,连她都恐惧至极,还有谁敢为惠妃办事? 惠妃强压着自己平复情绪:“其他宫里呢?她们是什么情况?” 林嬷嬷恭敬道:“各宫都有人被带走,阿哥所应该也有。” 惠妃猛地看向她:“头所也有吗?” 林嬷嬷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有人看到侍卫也往那边儿去了,只不过说不好到底怎么样。”她们的消息网全都断了。 惠妃喃喃道:“皇上不允许我插手大阿哥的事情。” 林嬷嬷沉默,这一点她也想到了,因为延禧宫被带走的宫人有些真的只是单纯往头所送过东西传过话。 惠妃恨恨道:“他这是看到阿哥们都大了,怕威胁到太子的地位,才这么干的。” 林嬷嬷依旧沉默,娘娘很清楚自己犯了皇上的忌讳,那么她就不用多说什么了。所有的人手都被折了进去,娘娘想做什么都是有心而无力。 惠妃已经平复了下来:“前两年,皇上往宫外放宫女,我就猜到皇上觉得后宫不安分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四阿哥成亲还差两天才刚刚一月啊,他这也太折四阿哥和四福晋的体面了。” 林嬷嬷想着,娘娘也就是觉得宫里有皇子成亲,喜庆热闹,皇上也宽容,这几个月才动作频频的。可惜啊,皇上不按常理出牌。 惠妃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帮本宫卸了首饰吧。”她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最是明白一个道理,栽了就要认。皇上已经对她很不满了,她要是还梗着脖子不服输,大阿哥一定会被连累,说不定宫外的娘家也跑不过。 惠妃平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她得睡,明天还得给太后请安。 钟粹宫 荣妃在地上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消息。 她的贴身嬷嬷快步走进来,不等她问,就回道:“娘娘,奴婢去看了,二所只是带走了一些人,娘娘放心。” 荣妃闻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哎呀,皇上这是要干什么啊?我就是怕胤祉那孩子犯傻才给他挑了几个嬷嬷,皇上全给弄走了,谁照顾胤祉啊?” 钱嬷嬷嘴角微抽,这时候您应该着急这事儿吗? 她不得不站出来提醒主子:“娘娘,咱们钟粹宫也有宫人被带走。” 荣妃满不在乎地说道:“带走就带走呗,反正她们几个也有人被带走,皇上能把我怎么样?” 钱嬷嬷哑然,主子要是这么想的话,那她还真的无话可说了。 荣妃看了钱嬷嬷一眼,兀自思考着怎么替胤祉管好奴才,并不搭理钱嬷嬷。她明白钱嬷嬷的意思,可她不想管。 她的胤祉是她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儿子,她决不能容许他被人欺负。皇上爱怎么着怎么着,他护不住她的儿子,她就自己来护。胤祉一个庶三子,她亲近亲近怎么了? 翊坤宫 郭贵人一脸焦急,瞪着宜妃拿主意。宜妃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根本不看郭贵人。 郭贵人要急死了:“妹妹,你说句话啊?这敬事房带走这么多人,以后咱们想打听个消息都难了。” 宜妃扭过头盯着郭贵人:“你想打听什么消息?” 郭贵人愣住:“那,怎么能不知道其他宫里” 宜妃打断了郭贵人:“六儿是肯定的和硕公主,五阿哥在太后膝下,胤禟在阿哥所,胤禌在翊坤宫住着,你要打听什么?” 郭贵人哑口无言。 宜妃接着训斥:“皇上已经动怒了,这半个月只召些常在答应侍寝,这种关头你不谨言慎行,是想要连累几个孩子吗?” 郭贵人认错:“妹妹别生气,我再不说一句这样的话。” 宜妃缓了缓:“皇上生了胤禟的气,也生了我的气,这两个月我们都得小心些。更何况,胤禟那天的作为把几个大一点的阿哥都惹恼了,这件事才是真的令我头疼。” 郭贵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自从膳房的事情发生后,胤禟回来哭诉,除了八阿哥和十阿哥,其他哥哥们都不搭理他,就连偶尔去上书房的大阿哥对他也是爱搭不理。 宜妃叹气:“我也猜到那帮子奴才那么敷衍七阿哥,其他阿哥的膳食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估计都是把剩菜热熟了送过去了事。胤禟不懂事儿,明明理亏,还要冲着哥哥们叫嚣,我知道他说了什么差点晕过去。都是千娇百宠养大的皇子,谁该让着胤禟?” 郭贵人怯怯地问道:“那该怎么办啊?总不能让胤禟就这样被阿哥们孤立吧?” 宜妃也是无力:“那个报信儿的小太监被我让人打了个半死,可是他当时没说胤禟到底说了些什么,我也就没有去各宫赔罪,过了那两天谁还会相信我不知情,再去赔罪反而让人怀疑我的用心,如今宫里估摸都觉得我宜妃目中无人了。” 郭贵人提出一个猜想:“那个小太监可能是真不知事,可是胤禟身边的人总不能都不晓事吧?怎么就能没个人来翊坤宫说说呢?” 宜妃摇头:“我又没有像荣妃一样放那么多人在七所,我不可能对那些奴才了如指掌,我也猜着中间有人使坏,可是没办法了。胤禟被我逼问才说出来,之前那些奴才都没吭声,已经辨别不出谁忠谁奸了。” 郭贵人为难道:“那胤禟该怎么办啊?” 宜妃苦笑:“能怎么办?等时间久了,阿哥们的气慢慢消了,让他低声下气去赔不是吧,没办法,他不能得罪那么多哥哥。” 郭贵人无奈,这可真是让人揪心。 宜妃呼出一口气:“所以啊,皇上清理宫廷就清理吧,挺好的,我也是真担心其他妃嫔对胤禟下暗手,胤禟指名道姓地说完庶母说兄长。皇上虽然下令封口,明面上没人说,暗地里谁不知道得一清二楚。” 郭贵人有些心疼胤禟:“说到底胤禟说的其实都是实话。” 宜妃恼怒道:“宫里最不能说的就是实话,哪个妃嫔哪个皇子没点儿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胤禟也真是胆子大,什么都敢说,我把他惯坏了,必须得掰一掰他的性子。” 郭贵人听明白宜妃的意思了,她生怕其他人报复胤禟,对于皇上的清洗反倒高兴。 郭贵人安慰宜妃:“到底胤禟年纪小,等他长大,阿哥们也不会再记仇。” 宜妃幽幽道:“希望吧。” 大雨铺天盖地,即便是坐在屋子里也听得分明。 宜妃和郭贵人各自无言,宫里的日子真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来麻烦。即便知道明日得早起,姐妹俩也不想动作,听着这雨声,能让人感觉到久违的安宁。 第28章 耿直的胤祺 泰芬珠迷迷糊糊地听到苏培盛的声音,她揉了揉眼睛,听到雨声唰唰作响,这是还下着雨吗? 胤禛动了动身子,明显是醒了,但是依旧紧闭着眼睛。 泰芬珠又听到苏培盛轻轻地唤胤禛:“爷,爷,您该起了,外面的雨下得大着呢,咱们得早走一会儿。” 泰芬珠推了推胤禛,见他不动弹,泰芬珠坐起来,捋了把头发,越过胤禛直接下床了。 丹桂和紫苏伺候泰芬珠洗漱,她今天得去给太后请安,得稍微打扮一下。叫起胤禛的活儿归苏培盛了。 苏公公接着轻声唤道:“爷,爷,爷,爷,爷,爷!您起了。” 胤禛瞪着他:“你叫魂儿呢?” 苏培盛憨笑两声:“爷,奴才服侍您起身。”自从福晋嫁进来,爷起床这事儿他已经不管很久了,这乍一捡起都有些生疏了。 胤禛满脸不爽地被苏培盛伺候着穿衣服,他只要一练布库,第二天就浑身难受。 看见泰芬珠在套宫装,胤禛叮嘱道:“你今天别穿花盆底,下了雨,宫道很滑的,穿靴子。” 泰芬珠应道:“好,爷放心。” 第18节 两个人用过早膳后相携出了三所,胤禛去上书房,泰芬珠往永和宫走。她今天其实比初一给太后请安时出发得更早。她得去问候一下德妃。 胤禛和德妃的感情很淡薄,即便胤禛认识到了孝懿皇后抚养他更深层次的原因,可是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而按着胤禛已经成亲的现实和宫里的规矩来说,德妃已经没有机会和胤禛培养感情了。 泰芬珠呼出一口气,康熙的手段挺成功的,除了荣妃对于胤祉近乎偏执的上心让三阿哥也很亲近额娘外,其他的阿哥对生母感情都一般。费扬古就曾经和泰芬珠说过,圣上睿智,极善平衡。 泰芬珠小心翼翼地在宫道上走着,下了一夜的大雨,宫道上积水不少。 等泰芬珠到了永和宫,守门的太监看见是她,直接让她进去了。 走到屋檐下,丹桂把伞收了,泰芬珠跺了跺脚,靴子倒是没进水,可是衣裳下摆湿了,溅了很多泥点子,幸好她有先见之明,穿的是深蓝色的宫装,看着不是很明显。 泰芬珠进了屋子,德妃应该刚刚用过膳,宫人正在收拾东西。泰芬珠请安之后,打量了一下周围。 德妃微微笑了一下:“怎么了?担心我?” 泰芬珠腼腆地笑了笑:“本来儿媳昨儿下午就得来看看额娘,只是胆小,才等到现在。您还好吗?” 德妃依然面容温和:“好,我入宫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不用担心。” 泰芬珠喝了口茶,一场秋雨一场寒,真的有点子冷。 德妃想提点儿媳几句:“一会儿去了宁寿宫,不要多看多说,请个安就走。在这宫里,最要紧的就是低调少言。” 泰芬珠点头受教,这段日子三所是有点惹眼,她已经基本能掌控三所了,确实得安静下来好好过日子。 泰芬珠和德妃一起坐得轿子,她心里感叹,德妃这个婆婆确实挺让人喜欢,比惠妃强多了! 在宁寿宫,泰芬珠瞧见了脸带惊恐的大福晋,垂下眼帘。伊尔根觉罗氏很可怜,即便只是寥寥几面,泰芬珠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可是皇宫容不下她。 太后依然是闲适的样子,脸上挂着笑,等大家请安之后叮咛了两句让小心路滑,就让散了。昨天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位太后,她生活在宁寿宫里,自成一方小天地。 与上次的笑语轻快不同,这次的宫妃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康熙的出手让整个后宫都安分了下来。出了宁寿宫之后,所有人都迅速离开了这里。 泰芬珠跟着德妃回了永和宫,稍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她能看出来永和宫也少了很多熟面孔,德妃的心情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德妃在泰芬珠走后一直坐在软榻上,郑嬷嬷犹疑着要不要劝一下德妃,到底也没敢开口。 德妃呆坐了片刻,吩咐郑嬷嬷:“去把十四抱来。” 郑嬷嬷看着德妃的样子,无声地行了个礼,去抱十四阿哥了。 德妃紧紧咬着嘴唇,她真的觉得皇上好无情啊,她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乌雅家给不了她半点帮助,宫权就像个笑话,只有儿子,只有皇阿哥才是她的依靠。 胤禛不与她亲近,泰芬珠虽好,却只是儿媳。十四阿哥,她只有十四阿哥了。可是十四年纪太小,皇上不重视,她一定要教得十四聪明伶俐,他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期待,一定! 按部就班的日子过得飞快,泰芬珠在十一月二十七迎来了紫禁城的第一场初雪。 趴在窗子上看了一会儿,泰芬珠转过身子坐在炕上,叹了一口气。 陈嬷嬷坐在桌边给泰芬珠做里衣,她的里衣都是陈嬷嬷和丹桂做的,贴身的东西不能经旁人的手。 陈嬷嬷笑着问:“这是看雪看出愁来了?” 泰芬珠靠在炕桌边,用手托着右半张脸,“我哪是愁雪啊?我是愁爷和额娘。” 陈嬷嬷好奇:“德妃娘娘怎么了?”她一般不会跟着泰芬珠去请安。 泰芬珠愁眉苦脸:“还能是因为什么?自从她让十四阿哥陪着汗阿玛用膳,十四阿哥当场哭了以后,这几天脸色就没有好过,偏偏我习惯了每天请安,也不好不去。” 陈嬷嬷无奈道:“十四阿哥那么小,正是性子不定的时候,不耐烦了自然会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泰芬珠推着茶盏玩儿,和陈嬷嬷说:“谁说不是呢?我劝了额娘,郑嬷嬷也劝,可惜额娘就是不高兴。我听说,这两天额娘对章嫔都没有好脸色。” 陈嬷嬷不解:“都是嫔位了,怎么还会住在永和宫呢?” 泰芬珠想了想:“两年前她的待遇给到了嫔位,但是没有册封礼,也没有封号,其实正经来说也只能说是庶妃,只是宫人们唤一声章嫔,没有单独居一宫的资格。” 陈嬷嬷点头:“原来是这样,老奴听说这位娘娘挺受宠的,今年二月份的时候生下了十五格格。” 泰芬珠接着说道:“就是如此,十三阿哥也在永和宫住着,估摸明年也要搬到阿哥所了,皇上比起十四阿哥更喜欢十三阿哥。” 陈嬷嬷了然:“那也不怪德妃娘娘生气,她一个妃主子所出的阿哥竟然比不上一个庶妃生的,确实让人气闷。” 泰芬珠听着这话,没再说什么。陈嬷嬷的想法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德妃虽然知道十四阿哥比不过前头的哥哥们,可却坚信他压十三阿哥一头还是可以的。 泰芬珠揭开盖子,喝了口姜糖水,可惜德妃越是把十三和十四一起放到康熙面前,她就越失望。 说真的,泰芬珠也觉得十三阿哥胤祥更讨喜一些,他比十四要更会察言观色,说起话来更可爱。十四阿哥没有什么问题,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爱跑爱闹坐不住,并不能吸引住康熙的目光。何况,康熙重视兄友弟恭。 陈嬷嬷又问道:“阿哥爷这两天愁什么呢?” 泰芬珠想起这事儿更烦了:“今年陕西地界儿大旱,颗粒无收,这又入冬了,大量的流民涌入京畿地区,汗阿玛在上书房提起过这事儿,爷就琢磨着要去赈灾。” 陈嬷嬷惊道:“阿哥爷才多大啊?怎么可能去赈灾?” 泰芬珠换了只手撑着下巴:“他觉得他成亲了,是大人了,可以为汗阿玛分忧了,就想着去山西或者河南赈灾,这两个地方更近一些,然后汗阿玛驳回了他的请求,他这两天就又打算去城门口施粥,我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和汗阿玛说。” 陈嬷嬷不赞同:“老奴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干的差事,以前老爷还是步军统领的时候,一遇到流民,就会特别忙。阿哥爷手里一点儿人手也没有,他怎么办差?” 泰芬珠摇头:“劝不住啊,他真的忧心忡忡,这些话他听不进去。” 陈嬷嬷左思右想:“要是真的去施粥,可得多带一些人,您的庄子上养着的那些老兵卒子叫阿哥爷带上才行。” 泰芬珠失笑:“嬷嬷想得太多了,爷都不一定去问汗阿玛。” 陈嬷嬷想想也是,娇生惯养的皇子哪个能干得了那个苦差事,八成就是热血上头。 胤祉和胤祺一左一右站在胤禛身边,三个人远离奴才们,站在上书房前面的空地上。 胤祉缩着脖子,他忘记带斗篷出来了,“老四啊,三哥真的觉得不能再找汗阿玛了,你上次都问过了,汗阿玛说不行的。” 胤祺不同意:“哎呀,我觉得汗阿玛有可能同意啊,我们连京城都不出去,就在城门口,怎么就不行了?” 胤祉冷哼一声:“你就是想出宫玩儿,少在这儿冠冕堂皇。” 看着胤祺要瞪眼睛,胤禛赶忙说道:“我们都这么大了,汗阿玛那么操心陕西大旱,身为皇子,我们总该尽一份心吧?” 胤祉被冻得嘴唇发抖:“话是这样说不错,爷倒也觉得大哥忙里忙外挺威风,可就怕汗阿玛不同意啊。” 胤祺挺了挺胸膛:“试试呗,反正我和四哥去,你去不去?” 胤祉看着胤祺这嚣张样儿,站直身子:“去,怎么不去,现在就去。”说完他大步往乾清宫走,胤祺紧随其后,胤禛愣了一下,这就去了?一会儿还有师傅上课呢。 看了看上书房,一咬牙,胤禛也大步跟上,管他呢,那课一点儿用也没有。 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个混小子,康熙只感觉头疼,他道:“你们就不能听点儿话吗?施粥有大臣,你们能干什么?” 胤祉刚刚张嘴,胤祺已经说话了:“汗阿玛,儿臣可以看着他们啊,膳房的那帮奴才掉进了钱眼儿里,这些大臣们也不一定廉洁啊?” 康熙简直想抽胤祺,膳房这事儿过不去了怎么着? 站在一边的太子胤礽说话了:“汗阿玛,三个弟弟都是一心为您分忧,五弟说得有理,反正也在京城里,您就让弟弟们去见识见识也好。” 康熙看了看太子,又瞧了瞧仨小子,想了想:“行吧,就听保成的,只是记住了,到了那里只许看不许插手,你们只是去看看。” 胤禛赶紧磕头:“多谢汗阿玛,多谢太子殿下。” 胤祉和胤祺也磕头谢恩,一脸的欣喜。 胤礽笑了笑,怎么能让老大专美于前呢? 康熙很欣慰,他的儿子们都很好,兄友弟恭,还知道关心朝廷大事。 第29章 探望大福晋 泰芬珠正在椅子上坐着等胤禛回来用膳,自从天儿开始转冷之后,她就没有再出去等胤禛,还是屋子里暖和。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不打算叫胤禛彻底冷了宋氏。宋氏被胤禛亲自下令关了一个月后,就彻底乖巧了,用一个被吓怕了的人总比提拔一个新人要好。 前两天大福晋又被爆出怀了将近一个月的身孕,泰芬珠已经准备好了礼品,就等着明天上午去看望一下伊尔根觉罗氏,她已经卧床修养了。 泰芬珠想起这事儿,心里就堵得慌。连着生女儿在宫里确实是很不幸的事情,可是这样挣命似的又怀一个,就算真的生下儿子又能怎样?没有额娘护着的嫡女嫡子能尊贵到哪里? 在宫里呆了三个月,泰芬珠有一次碰到了郭贵人所出的六格格,怎么说呢?她的身上有一种宫里格格所没有的活力。德妃的九格格还是在太后膝下抚养,可是看着就和受气包一样,安静木讷。这位靠自己挣到固伦公主的格格,从性子上就有别于其他公主。 泰芬珠仰头看了看屋顶,伊尔根觉罗氏盼着得个阿哥倒是没错儿,可她用在格格们身上的心思确实也不多。康熙清理头所之后,泰芬珠住得和头所这么近,却根本没听到大福晋有什么动作。她三个女儿身边可都有人被带走。 在宫里待得越久,就越能明白康熙对子嗣的执着,章佳氏生了三个就有嫔的待遇,十二阿哥胤祹的生母万琉哈氏只生了一个在宫里就和八阿哥的生母一样透明。泰芬珠心里很气闷,可是比起年幼天真的稚子,她更害怕康熙让德妃给胤禛赐格格。 泰芬珠舒了一口气,重新坐正等着胤禛回来。当胤禛期期艾艾地说他打算去看看宋氏时,泰芬珠就知道她拦不住,陈嬷嬷的想法一点儿也没错,胤禛的心里就不存在只有一个福晋的日子。他厌恶宋氏不耽误他去找她,因为后院里也没别人了。 等过了年,泰芬珠准备去把李氏带回来。院子里不能只有一个宋格格,但是她忌讳包衣宫女,胤禛对内务府包衣也很警惕。干脆请德妃赐下李氏好了,反正那就是给胤禛准备的。 百花齐放当然最好,可是三所屋子有限,宫里奴才也复杂,人多了事儿也会多,就拿李氏和宋氏搞搞平衡好了。 泰芬珠重新把主意力转到陕西旱灾上来,这次旱灾很严重,山西和河南都有波及。也不知道胤禛到底和康熙说了没有? 听到脚步声,泰芬珠抬头就看到胤禛满面春风地进来,这是康熙答应了吗? 胤禛很激动,见着泰芬珠就和她说:“汗阿玛答应我了,我明天就要出宫了。” 泰芬珠露出欣喜的笑:“那很好啊,爷快换下衣服,这肩膀上都落满雪了。” 胤禛一边换衣服,一边讲述着自己求见康熙的事情。 泰芬珠问道:“太子殿下都为你们说话了?” 胤禛的眼里有些羡慕:“嗯,原本汗阿玛还不同意,太子殿下一说,他就答应了,汗阿玛特别看重太子殿下啊。” 泰芬珠转移话题:“那爷明天得多带几件厚衣服和斗篷,看这天估摸还要下雪,怕湿了衣服着凉。” 胤禛点了点头,复又说道:“不用太多,爷是去办差的,怎么能怕冷怕热?” 泰芬珠应道:“不会太多,就带上两三件。” 两个人开始用晚膳,胤禛吃了两口羊肉锅子,又跟泰芬珠说:“汗阿玛真的很疼爱太子啊,太子天天都陪在汗阿玛身边。” 泰芬珠无奈,这个话题就绕不过去了吗?她好奇地问道:“爷,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胤禛搁下筷子想了想:“太子很英俊,很尊贵,说话很有威严,很有见识,很受汗阿玛的喜爱和朝臣的尊重,反正太子就是特别出类拔萃。” 泰芬珠听着这一系列的赞美词,可算是感受到胤禛对太子的敬慕了,她吃了块煎豆腐,她没法子接话。她既不能说爷一样很棒,因为皇子和太子之间隔着一道天堑,也不能说爷尊敬太子就好,因为少年人的心里总是向往强者,希望自己成为强者。 泰芬珠继续转移话题:“我明天上午打算去看望一下大嫂。” 胤禛皱眉:“大嫂又出事了?” 泰芬珠看着他:“我不是和您说过大嫂怀孕的事儿吗?” 胤禛诧异:“啊?我不知道啊,可能我没记住吧,大嫂上个月天天喝药,有的时候我都能闻到头所飘出来的药味儿,她怎么就怀孕了呢?大哥院子里没伺候的人了?” 泰芬珠嘴角微抽的看着他,这位爷兴奋地不会说话了? 第19节 胤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说大哥的房里事,立马解释:“我就是觉得大哥的三格格才刚出生,怎么能又怀孕了呢?”这句话好像也有点奇怪啊。 泰芬珠没在意这个,只是说道:“可能是因为大嫂没能生下嫡子吧?” 胤禛不解:“生不下嫡子,生庶子不就好了吗?” 泰芬珠随口道:“可能是惠妃想要嫡长孙吧。” 胤禛还待再问,突然反应过来,太子就是嫡子。他愣了片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吃饭去了。 等泰芬珠和胤禛吃过饭靠在炕上取暖,胤禛扭头看向泰芬珠:“你觉得大嫂怀的这个是侄子还是侄女啊?” 泰芬珠吃饱了有些犯困,她含糊道:“不知道啊,这得等七八个月太医才能诊出来。” 胤禛像是在自言自语:“嫡子和庶子之间差距很大吗?” 泰芬珠无奈道:“不大吗?咱们满族入主中原,奉行旗民不通婚,在八旗里,自然满军旗最尊贵,要不然佟家会费尽心思抬入满军旗?出身满洲的大嫂所出的嫡子,岂是惠妃赐下的汉军旗格格所生的庶子可比?” 胤禛坐起身子,看向泰芬珠,泰芬珠也偏头看他:“佟国纲生前上表请归满洲,爷应该听说了吧?” 胤禛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那” 泰芬珠见他在思索,等待他的下文。 胤禛总归是憋出了一句话:“就算是庶子,也是大哥的儿子啊,一样是爱新觉罗家的人。” 泰芬珠点点头,顿了顿又说:“可是地位高低不同啊,宫外宗室一些王公盼着有出身高贵的儿子继承爵位,生母如果地位较低,很有可能会不止降一等袭爵。” 胤禛皱了下眉:“可是爵位承继之法早有定论,只说了一子继承爵位,没说明儿子的身份啊。” 泰芬珠抿抿唇:“可定论也只是定论,大清律还规定了贪污的罪刑,我跟内务府买东西却照样得花银子。” 胤禛眨眨眼:“汗阿玛通过这个来限制爵位数量倒也不是不可能。” 泰芬珠附和道:“当然,各爵位的待遇差距挺大,咱们也都听说过明朝的宗藩体制,汗阿玛肯定不乐意花钱养那么多个闲王,太子殿下大约都认不全宗室里的人,借着承爵者的出身卡掉一些人,很有可能。” 胤禛兀自靠在软枕上思考,泰芬珠端起茶盏慢慢抿着。 泰芬珠心里有些遗憾,康熙的第二位皇后孝昭皇后怎么就没能健康长寿稳坐后位呢,这些个皇子都没有体会过皇后在位,虽然知道有位太子兄长,可太子也不能在后宫施加影响,估计他们是会坦然接受后院争斗后呈现出来的结果。 泰芬珠很清楚所谓的嫡庶之别不过是一种权力的划分,身后有强大母族的儿子继承权位于优先次序,这是嫡庶之分的关键。其他的什么嫡女庶女的待遇不同纯粹是为了彰显嫡妻的地位,已经属于附带的了。 泰芬珠很惊奇地发现这些阿哥们一个个自我感觉良好,对于自己迷之自信。和胤禛相处三个月了,这位爷就认为自己身份贵重,将来一定备受皇上倚重,什么乌雅氏佟佳氏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好像他天兵天将就能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他,不需要人帮着打开局面一样。 胤禛自己琢磨着要去赈灾,被泰芬珠好劝歹劝才觉得拉上两个兄弟要更好。不过,泰芬珠又觉得自己待胤禛有点儿严苛,他毕竟还没有接触朝堂,没什么政治能力也正常,他的政治嗅觉确实很强。 泰芬珠倒了杯茶端到胤禛面前,胤禛接过去然后说道:“你说得对啊,汗阿玛会偏袒儿子,但太子殿下总会嫌兄弟们多的,这么多兄弟怎么可能个个封王。” 泰芬珠抬头看他,之前还觉得康熙有些冷漠呢?这会儿还是感觉阿玛终归比兄长好了。 胤禛有些惆怅:“可是大清也不允许近枝宗室干别的事情啊,这要是爵位低了,以后出宫,那些勋贵也看不起吧?” 泰芬珠宽慰他:“瞧您说的,这都想到哪里去了,咱们不就是说说大嫂怀孕的事情吗?您这都琢磨到哪了?您是汗阿玛第四子,爵位怎么可能低?快别多想了,昨儿您不是说想要洗澡吗,估摸这会儿热水也烧好了,您去泡澡吧。” 胤禛无奈地点了点头,去正房旁边的西耳房洗澡了。 瞧见胤禛出了门,里外屋都是她们的人,陈嬷嬷嗔怪道:“福晋,您都说到哪了?瞧把阿哥爷说得无精打采地,刚刚阿哥爷进门时多高兴啊!” 泰芬珠看向陈嬷嬷:“我说得都是实话啊,嫡子继承爵位名正言顺,庶子继承能挑毛病的地方多了去了,有几个出身高贵的妾侍?皇上挑小门小户的毛病,那不是轻而易举?” 陈嬷嬷担心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这事儿敏感,万一阿哥爷疑心您打压后院怎么办啊?” 泰芬珠抿抿唇:“嬷嬷放心,我就是一时不快,这种话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说白了,泰芬珠不爽胤禛理所当然地去睡妾侍,好像如果他的庶出儿子与嫡出儿子相争与他毫无关系一样。明明知道她这五六年都不可能生育嫡子,偏偏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也亏得她修养好,一般嫡妻听到丈夫说庶子和嫡子都是儿子,得冲上去抓花他脸。是都是儿子,没有说庶子不是儿子,但是问题是权力由谁继承,父亲的政治资源大头留给谁?大家争的本来也就是这个。 陈嬷嬷看着姑娘懒洋洋的靠到软枕上,无奈地笑了,她知道姑娘不高兴,可是人不能特立独行啊,尤其是头上有皇帝公公和妃子婆婆,人家四阿哥也没那个心的情况下。不过陈嬷嬷不担心,她知道姑娘是什么性子,她很快就会坦然自若的。用根本得不到的东西换来稳固的地位,很划算,不是吗? 隔天,胤禛三人在侍卫的护卫下出宫了,泰芬珠和德妃请安之后,回到三所带上礼物去看大福晋。 三所离头所就几步远,泰芬珠边走边想着胤禵的小模样。德妃在坚定地执行培养计划。泰芬珠去请安的时候,十四阿哥正在委屈巴巴地和嬷嬷学满语。 皇上宫妃日常用语基本都是汉语。德妃想着皇上重视满洲,就教十四说满语的吉祥话。十四阿哥磕磕绊绊地跟着念,德妃怒目而视,十四眼眶里的泪珠要掉不掉的。虽然很不厚道,但是泰芬珠感觉皱成包子样的十四真的很萌。 泰芬珠领着人到了头所,有太监直接领着她去正院,边走边看。泰芬珠暗暗皱眉,这头所的规矩没有她成亲后拜访大福晋时好了。 泰芬珠径直到了正房门口,宫女请她稍待片刻,一会儿后大福晋的贴身侍女金雯就来请她进去。 泰芬珠进了内屋,就看到大福晋正倚靠在床榻上冲着她点头。 泰芬珠面带微笑走到近前给大福晋请了个安。 伊尔根觉罗氏连忙招手让泰芬珠坐,等她坐到椅子上,伊尔根觉罗氏歉意地笑了笑:“本来该我亲自迎你的,实在是身体不适,慢待你了,抱歉啊。” 泰芬珠笑了笑:“大嫂说哪里的话,自家妯娌,何必如此客气,您刚刚怀上身子,好好躺着才是。” 伊尔根觉罗氏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阵小孩子的哭声,她连忙看向文嬷嬷:“嬷嬷,快去厢房瞧瞧三妞是不是难受了?”文嬷嬷赶忙出去。 看着文嬷嬷出门,伊尔根觉罗氏勉强地笑道:“三妞小,身体有些弱,总是啼哭,可是我如今又有身子,也只能托嬷嬷照顾了。” 听着小孩子尖利的哭声,泰芬珠扯了扯嘴唇:“大嫂好好养身子,格格们都得倚靠您呢!”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泰芬珠,眼眶红了:“我何尝不知道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大阿哥待我情深义重,额娘也盼着我为爷生下嫡子,我怎能辜负他们!” 泰芬珠憋出一句话:“要不让三格格去后院的正屋居住,那里宽敞,比厢房住得好,您也能好好修养。” 伊尔根觉罗氏摇摇头:“你不知道,额娘赐给爷好几个女人,也不好教她们挤一个屋子,后院的正屋早就有人住了。” 泰芬珠悻悻地点点头:“哦,这样啊,终归您得保养好身子,您腹中的孩子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您得多用些好的。” 伊尔根觉罗氏笑得温柔恬静:“你不用担心我啊,我比你大这么多,能照顾好自己的。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像我娘家妹妹,可爱活泼,我真心疼你这么小就嫁人。” 泰芬珠笑得灿烂:“我嫁给我们爷很高兴呢,大嫂放心。” 伊尔根觉罗氏微微摇头:“你不懂,刚嫁进来时样样都是好的,可是身为嫡福晋总得为爷诞下嫡子,这样才能做一个好福晋,要不岂不是有失本分?” 泰芬珠张了张嘴,伊尔根觉罗氏继续说:“我命不好,连着生下三个格格,所幸大阿哥待我好,还愿意让我再怀孕,说真的,我真的害怕我再一次让他失望。” 看着伊尔根觉罗氏偏过头擦眼泪,泰芬珠挤出一句话:“您和大阿哥夫妻情深,大阿哥怎么可能失望呢?”她也只能这么劝慰了。 呼出一口气,伊尔根觉罗氏说道:“让你见笑了,大阿哥待我一心一意,轻易不去后院,我真的怕我不能给他生下嫡子。弟妹,大嫂不骗你,身为一个妻子,不能为夫君生下儿子真的很苦。你还小,还可以快活两三年,这几年你一定要养好身子,争取一举生下嫡子,千万别跟我一样,嗯?” 泰芬珠抿唇笑笑,然后低下了头。伊尔根觉罗氏失笑,温声道:“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我跟你说两句贴心的话,嫡子真的重要,没有儿子如何坐稳嫡福晋的位置,何况我还有三个女儿,我真的盼着我腹中的这个是个阿哥,能为她们所依靠。” 泰芬珠抬起头来:“您说的对,我都记下了。”大福晋是真的体会到了儿子的必要性,泰芬珠也无法否认这点,她只是觉得还是得先顾好自己身体。 文嬷嬷进来,伊尔根觉罗氏和泰芬珠都抬头去看,文嬷嬷进来给泰芬珠行了个礼,笑着对伊尔根觉罗氏说:“您放心,三格格只是有些烦躁,老奴抱着哄了哄,已经睡着了。” 伊尔根觉罗氏开心地笑道:“那就好。” 文嬷嬷看着被子有点儿滑落,上前为伊尔根觉罗氏拉被子:“福晋,您可得暖暖和和的,咱们小阿哥可受不得冷。” 看着泰芬珠瞧文嬷嬷,伊尔根觉罗氏笑着道:“这是我的乳母,上回你来时,她正在膳房看着宫人给我做补汤,你没见过。” 泰芬珠笑着赞道:“嬷嬷很用心。” 文嬷嬷和泰芬珠说:“不怕四福晋笑话,老奴真是舍不得福晋冷着冻着一点儿,我们福晋命苦,连着生了三胎都是女儿,老奴天天求神拜佛就盼着福晋这次能生下个阿哥。这老话说,事不过三,怎么的这次也得是个阿哥了。不瞒四福晋,就昨晚老奴还梦见自己伺候小阿哥呢!”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满屋子的人都笑着。泰芬珠也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把礼物留下起身告辞。文嬷嬷劝她常来看看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也跟着附和。泰芬珠笑着走出了屋子,离开了头所。 不急不缓地走到二所的围墙边儿,泰芬珠深吸了口寒冷的空气,看了看眼前飘落的雪花。 丹桂看着泰芬珠,小声道:“福晋,那大福晋”她没再往下说,大福晋心情绷得太紧了。 泰芬珠接着朝三所走,叹了口气:“旁人家里的事,别多嘴。”大福晋很执着,没办法。 丹桂低声应下。 第30章 胆大的五阿哥 泰芬珠正在翻看这个月前院膳房的用度,她和胤禛的分例和俸银根本就不够她俩那么随心所欲的点菜,超出的部分只能用银子补齐,想了想胤禛给她的那两个箱子,还好,胤禛还没沦落到让她拿嫁妆养他的地步。 陈嬷嬷端着一盏牛乳茶进来西次间,泰芬珠抬头看着她笑眯眯的脸,就猜到丹桂把探望大福晋的过程告诉她了。 正好算完了帐,泰芬珠用毛笔写下一个数字,把账册合上。她伸手接过陈嬷嬷递来的牛乳茶,笑问道:“嬷嬷这是都知道了?来劝慰我的?” 陈嬷嬷笑眯眯地点头,泰芬珠指了指凳子,她坐下就夸道:“福晋冰雪聪明,一猜就能猜中。” 泰芬珠好整以暇地等着陈嬷嬷的下文。 陈嬷嬷收了笑,叹道:“姑娘是什么性子,老奴最清楚了,您看不惯大福晋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没办法劝她这个大嫂,可能还有点儿心疼她,是不是?” 泰芬珠点了点头,没说话。 陈嬷嬷接着说:“您是个心正的人,最是宽容不过。之前紫苏那丫头问要不要拦一拦宋格格,您都没答应,只要不是没办法,您待人从来很好。” 泰芬珠沉默,像她这种情况,在大清刚刚建立时,其实不稀罕。皇太极的女儿都是很小就嫁人,为了减少麻烦,不让妾侍怀孕的事情比比皆是。十五岁的女孩子,饮食上出点子问题,想要调理就得费很长时间,太医也基本不可能确定原因。 只是,泰芬珠想要一个稳定的后院,后院终究要有庶子女出生。从长远来看,由宋氏这种老人生孩子最安全。她今年已经十五了,等过几年泰芬珠长大,她正好在最好的年华,给她一个女儿总比到时候她天天盯着泰芬珠强。何况,人有了软肋才好控制。 泰芬珠扯了扯嘴唇,如果不是她有生女丹这种东西,她不可能表现得这么大方,几个庶女忍就忍了。 陈嬷嬷心疼道:“享了皇家的尊荣,总得守皇家的规矩。您是这样,大福晋也是这样。真说起来啊,老奴觉得您还不如大福晋幸运呢。” 泰芬珠惊讶地看向陈嬷嬷,这是怎么个意思? 陈嬷嬷徐徐道来:“您年纪小,到底不明白这第一个孩子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总归是不一样的,头一个就是比后头的要分量重些。您是没办法,总不能五六年都不让后院怀孕吧?只能忍了。真有了庶长子,不管大咱们小主子几岁,都不能干坐着任他成长,总归是要管一下的,倒也不必如今画蛇添足。” 泰芬珠不动作,只是听陈嬷嬷继续说。 “人家大福晋可是进来就是专房之宠,后院都没人怀孕,您不用管大阿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总归是大福晋得了好处。这世间的事情哪有那么纯粹的?非要分清楚几分真情几分权衡,没那个必要。” 泰芬珠眨了眨眼,这话听起来也不错。 “大福晋生了几个格格其实无妨,格格也是皇家子孙,她还年轻,养好身子慢慢来,总能得个嫡子的,她错就错在太着急,把自个儿的身子放在了嫡子后头,这是她自己的抉择,您实在没必要为她难过。” 泰芬珠说道:“大阿哥太迫切,惠妃给的压力估计也不小。” 陈嬷嬷笑道:“福晋,无论在哪里,人自己都是能做些主的,区别只是做主多少。让太医给大福晋开些补身子降低怀孕可能的药又不难,她连着生了三胎,皇上都说不出什么了,而且养好身子怀孕不也是亮堂堂的正理吗?” 泰芬珠抿了抿唇:“说得也对。” 陈嬷嬷欣慰道:“福晋想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您比老奴懂得多,生在官宦家庭多好啊,您不也常说,若是您都过得不好了,这普通百姓又该怎么办?” 泰芬珠笑了:“到底是嬷嬷年岁长见识深,枉我读了那么多书,遇到事情就想不明白。” 陈嬷嬷摇头:“这不是什么大道理,活得久了自然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这人想要的太多了,怎么可能都得到呢?抓住一样就很好啦。” 泰芬珠问她:“抓住一样?” 陈嬷嬷点头:“您和阿哥爷好好相处,过几年生个嫡子,稳稳地做皇子福晋,平安富贵,众人艳羡,哪里不好?” 第20节 泰芬珠看了看窗外:“也不知道爷在宫外怎么样了?” 陈嬷嬷满意点头,这样才对嘛,老拿话刺阿哥爷能得什么好处? 胤禛现在很不好,临近中午,他和胤祉胤祺三个人在一处客栈里。 胤禛冷着脸站在窗前,眼里的寒冰让旁边的苏培盛看着都害怕。 胤祺在跳脚,他大吼大叫:“一帮子混蛋,一帮混蛋,他们怎么敢的啊?这是京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他们敢这么败坏汗阿玛的名声,爷我要去砍了他们。” 跟着保护他仨的侍卫长叫额图,他抱着胤祺:“五阿哥,五阿哥,您听臣说啊,您先听臣解释。” 胤祺拿刀指着他:“来,你说,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某来,我连你一块儿砍。” 胤祉揉着脸:“五弟,你先坐下,听他说。” 胤祺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瞪着额图。 额图暗暗叫苦,都怪他没有门路,要不怎么也不会被派来保护这三位爷。 额图无奈道:“几位爷住在宫里不知道,历来赈灾施粥都是如此,负责此事的大臣并没有做错。” 胤禛转过身子:“爷不觉得朝廷储备的会是那样子的陈米?” 额图表情艰难,他更害怕这个话不多的四阿哥,他艰涩道:“四爷,臣就是个小人物,但是真的,朝廷每年囤的粮食从来就没有原封不动地拿来赈灾。” 胤祉盯着他:“你的意思是,那些赈灾的人都在以次充好!” 额图不愧是个被排挤来伺候这名声在外的仨阿哥的愣头青,他竟然真的回答了:“三爷,四爷,五爷,您想朝廷怎么可能拿您们在宫里吃得米来给那些灾民?那就不合情理。” 胤祺叫道:“你就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额图苦笑:“臣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不至于那么铁石心肠,问题是这事儿根本就是惯例,谁也没法子管啊。” 胤祉指着他:“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汗阿玛没本事吗?” 额图破罐子破摔,直接回道:“从这里头赚钱的都是皇上周边的人,普通大臣想挣还没资格呢!” 胤祉被他气了个仰倒,蹭地站起来:“你胡说八道,汗阿玛爱民如子,我大清国强民富,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胤禛看了看门,又看了看苏培盛。苏培盛忙点头,自从发现爷总是会说出惊人之语后,苏培盛就习惯性地派人守门,而且怕旁边的屋子有人,苏公公还财大气粗地把整间客栈都包下了。 胤禛上前拉了拉胤祉的手:“三哥,你先坐下来。” 胤祉脸都被气白了:“他这么污蔑汗阿玛,你就不管管?” 胤禛正想说话,胤祺幽幽地来了一句:“汗阿玛都不管膳房奴才苛待我们,能管这些大臣苛待灾民?” 胤祉和胤禛齐刷刷转头看他,胤祺莫名其妙:“三哥,四哥,你们看我做什么?” 胤祉语气都哆嗦:“老五啊,汗阿玛罚膳房的奴才了啊,他把膳房的奴才都换了一个遍,你不知道吗?” 胤祺振振有词:“要不是七弟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四哥又挺身而出,我们都给作证,汗阿玛怎么处理还不一定呢?我说得不对吗?” 额图认真地打量这位五阿哥,好家伙,这位比他还敢说呢! 胤祉动了动身子,坐到了椅子上,强行让自己忘记老五那可能有道理的话。 胤禛转了转脖子,看向额图:“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额图忙不迭地保证:“四爷放心,臣什么都没听到。” 胤禛坐到了桌子边,吩咐额图也坐下,额图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胤禛看向苏培盛:“去点一桌菜,让人看着做,给侍卫们都准备一份,要好的。” 苏培盛领命出去了。 胤祺看向他四哥:“四哥,我没带钱,你有吗?” 胤禛点头:“放心,爷有。” 额图不好意思:“四爷,其实不用,他们都有钱,让他们自己随便吃点儿就好。” 胤禛不理这话,只是问道:“你是哪个旗的?” 额图回道:“回四爷的话,臣是满洲正白旗,姓哈尔吉。” 胤禛了然,怪不得这个年纪能做到侍卫长,满洲上三旗啊。 胤禛又问:“谁在赈灾中倒卖粮食?你知道吗?” 额图无奈:“四爷,臣就是个小人物,家里也没什么高官显贵,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内幕?臣说得这些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几乎已经是官场默认的事情了。” 胤祉出言打断他们的对话:“四弟啊,咱们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入朝,今天来这儿只是看看,我们答应了汗阿玛不惹事,我们不能欺君。” 胤祺诧异地看向胤祉,胤祉飞快地接着说:“五弟,我知道你可怜那些灾民,只是你得知道我们没那个本事改变这个情况,你能把城门口那些官吏砍杀了,你能把远在陕西的赈灾官吏一并收拾了吗?” 胤祉语重心长道:“你俩听三哥一句劝,咱们就好好地呆在城门口看看,你们这样想,好歹咱们看着,那些人不敢打骂灾民,锅里的米也会多一些,嗯?” 胤禛沉默,胤祺也不吭声了。额图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三爷,他的饭碗算是保住了。 苏培盛看着厨房做了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胤祉神色如常地用饭,胤禛紧绷着脸,胤祺闷闷不乐。额图的心安定下来,这样他就可以和皇上汇报一切安好了。 吃着吃着,额图也怪不是滋味儿的,好像他在欺负小孩子一样。可是真的任由这几个阿哥闹了,又能怎样?皇上一向仁慈,那些官儿能不能受到处罚都不一定。反倒是眼前这几个小少年会被他们的皇父冷落责罚。额图晃了晃脑袋,不想了,他就是个小人物,只要保护好他们就行。 泰芬珠想着胤禛吹一天冷风绝对冻着了,特意叫人做了羊肉锅子,还让林全去内务府买了很多皇庄种的洞子菜,涮锅子最好了。今儿胤禛的心情八成不咋样,给他吃顿好的安慰一下。 胤禛回来了,坐在了餐桌前,泰芬珠问什么他答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像是画上去的,都不带变动一下。 用完膳,胤禛就想泡澡,泰芬珠直接让他去了,本来膳房就烧了很多水,泰芬珠想着洗个澡的,正好先给他用。 等着膳房再给她烧热水,泰芬珠询问跟着胤禛出宫的小太监,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事儿她可真是爱莫能助,康熙和胤禛的执政思维基本不一样,他不可能接受为了赈灾大量黜落官员。 泰芬珠裹着厚斗篷进了内屋,看见胤禛把帐子也放下来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打手势示意丹桂等人都走。 穿着里衣撩开帐子,泰芬珠瞧见胤禛靠在了里边。 泰芬珠坐上床,盖好被子,轻声唤道:“爷,您别难过。” 第31章 小闹怡情 胤禛缓缓动了动身子,用手捂住脸,闷闷地道:“我没事儿,就是觉得震惊。” 泰芬珠叹了口气:“我在娘家时,出府玩儿从来都是去东边儿逛,有一次一时兴起去了南边儿,才知道外头的百姓和我在府里过的日子根本不一样。” 胤禛问:“我只是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明明臣子们给汗阿玛上表都是歌颂盛世,为什么还会有流民这样的事情?赈灾粮又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泰芬珠看着胤禛,认真道:“如果我说乌拉那拉氏也不干净,爷会怎么想?” 胤禛注视着泰芬珠的眼睛:“汗阿玛不知道吗?” 泰芬珠无奈地说:“爷,我的嫁妆单子您应该看过,那里面有很多是早些年我阿玛打仗所得,但是其他的,也不是光凭官员的那些俸禄能置办得起的。” 胤禛沉默,他问:“所以大家都不遵守大清律?汗阿玛,也不管?” 泰芬珠看向胤禛:“爷,您自幼研读史书,就没有察觉我大清立国与前朝有何不同吗?” 胤禛的头靠在墙上,声音平淡:“大明洪武皇帝以武力平定天下,开国后屡次掀起大案,史书评价他刻薄寡恩,残酷暴虐。” 泰芬珠也靠在墙上:“您觉得这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为何大明享国近三百年,若是假的,史书如何敢这般记载?” 胤禛有些恍惚:“史官也是官啊!” 泰芬珠用手轻轻拍着被子:“您觉得我大清能够和大明一样处置那么多高级官员吗?” 胤禛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道:“这样大清能在中原待多久?” 泰芬珠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汉人说元朝的国运绝对不过百年,结果他们真的没坚持到一百年。” 胤禛坐直了身子:“我觉得这样做肯定不行。” 他扭头看着泰芬珠:“平民吃不饱饭就会发生动乱,陕西的旱灾那么厉害,流民若是得不到有效的赈济岂不会冲击官府?” 泰芬珠转移了目光:“爷,这天是汗阿玛撑着的,咱们不必担心。” 胤禛一把掀开被子,正对泰芬珠:“怎么能说与我们无关呢?我们是皇家人,能够有如今这样的日子全凭先祖在马背上奋战,怎么能坐视大清渐渐陷入颓势呢?” 泰芬珠一针见血:“可问题是现在就是那些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的八旗贵族在让大清渐渐陷入颓势,你我能做什么?爷,我身上也有爱新觉罗家的血,我不是个逃避的人,可是您觉得我能做些什么?我能劝着我大哥不要贪污?他凭什么听一个幼妹的话?” 胤禛呆住,泰芬珠的话她的大哥不会听,他的话汗阿玛和太子殿下会听吗? 泰芬珠给胤禛围被子,虽然屋子里有暖炉,可是只着里衣还是有点儿凉。 胤禛由着她动作,他问道:“难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泰芬珠不说话,哄着他躺下了,她不再吭声。他能改变,但是是在遥远的未来,如今,他只能忍。 泰芬珠有些不知道她撺掇胤禛关心陕西旱灾对不对,她本意是不想让他天天把心思放在三所,太影响她的权威了,谁能想到他这刺激受得有点儿厉害。 泰芬珠心里叹气,没法子,这本也是他必经的磨练,这会儿他还能听一听她的劝解,应该心里足够强大吧? 胤禛和胤祉胤祺连着去了六天施粥棚,他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泰芬珠想了想传闻中的冷面四爷,这是在用面无表情掩饰自己的情绪? 泰芬珠的心思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胤禛既然没有情绪失控,说明他心里素质很可以,这是他自己的路,他得自己走。 德妃的情绪越来越不好,泰芬珠没法子深说,她只能拜托郑嬷嬷好好劝一下德妃。 郑嬷嬷一边送泰芬珠离开永和宫,一边愁眉苦脸道:“福晋不知道,娘娘现在整晚整晚地睡不好,白天就不错眼儿得盯着十四阿哥,阿哥才几岁啊,他的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老奴真是愁得厉害。” 泰芬珠拉住郑嬷嬷的手:“您不用送了,额娘还得您照顾,唉,十四弟活泼可爱,本身也不用额娘着急的,额娘的身子最重要,您可得劝额娘好好休息。” 郑嬷嬷点头,目视四福晋走了,才返回屋里。 德妃正坐在床边儿,脸上没有往日的从容。 看见郑嬷嬷,她就道:“嬷嬷,你说十四该怎么办啊?他怎么这样不灵醒呢?” 郑嬷嬷上前跪在踏板上,拉住德妃的手:“娘娘,十四阿哥真的还小,阿哥们都是五岁才进上书房,您没必要这样啊!” 德妃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是他年纪这么小,前头的哥哥们这么多,他平平无奇,将来能有什么前途?怕是爵位也高不到哪儿。” 郑嬷嬷特别为难,娘娘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吗?那这么硬逼着十四阿哥上进做什么?十四阿哥挺聪明的,但真的也只是个普通孩子,他承担不了娘娘的期待啊! 郑嬷嬷劝道:“您有四阿哥啊,四福晋又这么孝顺,何必非得盼着十四阿哥呢?” 德妃咬着嘴唇:“可是,胤禛不和我亲近。” 郑嬷嬷开始比较:“可是五阿哥也不和宜妃亲近啊,九阿哥又被万岁爷不喜,论起来还是您更好啊!” 德妃担心:“我没有倚靠。” 郑嬷嬷叹气:“娘娘,您最是懂万岁爷了,您有了妃位,其他的”郑嬷嬷没把话说完。 第21节 德妃收了情绪:“我还以为我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皇上看不得宫妃肆意。” 郑嬷嬷不说话了。真要叫宫妃肆意,如今宫里的阿哥还不定能留下几个呢,只是这话不能说给娘娘听而已。 再说了,如果嫔妃们个个不守规矩,不受束缚,自家娘娘就一定是最后的赢家吗?郑嬷嬷大逆不道地想,娘娘也就是自孝懿皇后薨逝之后,感觉没人可以压住她了,才这么折腾,搁以前娘娘哪里敢? 十二月十一,七阿哥胤祐跟着胤禛来三所用晚膳了,这还是自从九月份他回了五所第一次来。 泰芬珠笑道:“爷要带七弟来用膳,怎么不提前说一下呢?我都没准备。” 胤禛笑着说:“也是临时起意,来不及让奴才回来报信。” 胤祐温声言语:“四嫂太客气了,这膳食已经很好了。” 泰芬珠莞尔一笑:“那就请七弟多用些。” 三人落座,泰芬珠今儿叫膳房炖的鸡汤,用猪油煎了羊排,她习惯晚上吃米饭,所以把胤禛也带得晚上不喝粥了。 吃完饭,略坐了一会儿,胤祐就起身告辞了,胤禛去门口送了送他。 泰芬珠指挥人送上茶水,吃了羊排喝点茶解腻最好。 看见胤禛回来,泰芬珠随口问道:“七弟怎么来了呢?之前让你请他来,他都不来。” 胤禛回道:“今儿汗阿玛来上书房了,问了问我们的功课,就只问到了八阿哥,我怕九阿哥和十阿哥找胤祐茬儿,就拉着他一块儿来三所了,他拗不过我,就跟着来了。” 泰芬珠挑挑眉,接着看手里的《前汉书》,胤禛探头瞧了瞧,问:“你都快看完了?” 泰芬珠得意地点头:“我每天抽着空瞧,怎么样?我够勤奋吧?” 胤禛难得见她这得意的小模样,把椅子拖过来挨着她坐下:“这么爱看书啊?” 泰芬珠用力点头:“当然,我阿玛说了女孩子多读一点儿书,心胸开阔,活得快乐。” 胤禛笑道:“岳父很宠爱你。” 泰芬珠骄傲地扬头:“我阿玛就我一个闺女,自然很疼我,他希望我虽然身在内宅,却依然像在关外时一样自由自在。” 胤禛看着泰芬珠神采飞扬的脸,突然想起九妹妹那安静柔和的面容。胤禛说道:“咱们满人的姑娘从来大气爽朗,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妹们却都是那么温柔,九妹妹就是。” 泰芬珠笑着说:“温柔很好啊,我天生不是那个性子,我嫁给爷前还担心爷不喜欢我呢。” 胤禛摇头:“怎么会呢?你这样才最好。不是有那么句话,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掌家的嫡妻怎么能柔弱,只有凶悍的人才能使府邸安宁。” 胤禛靠着椅子背儿说完,听不到泰芬珠说话,扭头看她,被她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泰芬珠皮笑肉不笑:“爷,我没有色?我凶悍?” 胤禛回忆了一下自己说的话,立马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不好看,你挺漂亮的,真的,我的意思是,是说妾侍只有美色,而你是内外兼备,既厉害,也漂亮,哎呀,我也不是说你厉害,我只是说吧,本来嘛,管家就得恩威并施,你这样才对!我是在夸你。” 泰芬珠眼眶红了,眼看着就要哭出来:“爷!我什么时候凶悍了?那些下人根本就是别人的探子,我把他们弄出去怎么了,何况只有一个王嬷嬷是被我送进内务府的,其他的都是苏培盛干的。宋氏阿玛的事儿又不是我告诉宋氏的,她是格格,难道我还能让人把她打死吗?是不是你觉得你磕破腿是我害得?” 胤禛既哭笑不得又觉得女孩子真麻烦,赶忙哄道:“我怎么可能是那个意思呢?你管家我素来放心,再说了那不都是苏培盛干的嘛,宋氏是不识好歹,你处理得很妥当,我腿早就好了,我哪里怪你了?” 泰芬珠坐那儿低头不说话,胤禛接着好声好气地哄。 丹桂看着苏培盛苦瓜似的脸,怕自己笑出来,赶紧低下头。 苏培盛心里在哭,怎么那就是他一个人干得了? 胤禛哄了泰芬珠一晚上,到两人上床休息,泰芬珠才满脸笑意得抱住他胳膊,作为说错话的代价,胤禛得给泰芬珠买两副耳环。 最后的私房钱也摇摇欲坠的胤禛摸了把脸,他以后再也不说泰芬珠坏话了! 泰芬珠美滋滋地想,小闹确实怡情哈! 第32章 平静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进了腊月,宫里的年味儿也越来越足,到了除夕,各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三所的屋子下被挂了许多红灯笼,喜气洋洋。泰芬珠身着一身正红色的旗装,脚蹬靴子正在欣赏自己。 胤禛笑着走过来,说道:“你就这么喜欢红衣服啊?给我做的衣服都是红色的。” 泰芬珠后退了两步,打量了一下胤禛:“爷,您穿这身很英俊啊,汗阿玛一定会喜欢的。” 胤禛看着自己滚了白毛边的红色袖子,是很好看不错,可总觉得这是小阿哥的打扮。 苏培盛提醒道:“爷,福晋,咱们该往宁寿宫去了。” 胤禛看泰芬珠:“走吧,路上走慢儿点,省得着急。” 泰芬珠疑惑:“不等一下大哥和大嫂吗?” 胤禛拉过泰芬珠的手,牵着她往外走:“不等,大嫂怀着孕,大哥小心翼翼地,带上咱们还要费神,就不给大哥大嫂添麻烦了。” 泰芬珠贴近胤禛:“你怕太子殿下不高兴?” 胤禛话音很低:“自从大嫂传出怀孕的消息,这个月毓庆宫就有两个格格怀上了,这是大哥与太子殿下的事情,我们不能掺和。” 泰芬珠皱眉:“我知道你说得有理,可是上次给太后请安,惠妃就说咱们和大哥大嫂要相携给太后拜年了。” 胤禛脚步不停:“所以要这会儿走嘛,一会儿让人进去问一下,大哥一定会让咱俩先走,这不就好了吗?” 泰芬珠点头,心说这位爷对于后宫之事的处理上有所长进。她也不想与惠妃和大阿哥离得太近。 康熙二十七年,纳兰明珠就被罢官,他的党羽也被狠削,然后大阿哥在二十九年随驾征讨噶尔丹了,不好说这是不是康熙在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总之,不与大阿哥夫妻走得近会更安全。 苏培盛进了头所一会儿就出来了,大阿哥果然让他们先走,这就好了。 胤禛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其实大哥真的是个挺不错的人,就上回我收拾膳房那帮人,大哥几乎和三哥他们一起到的,我其实都不知道大哥在上书房附近。” 泰芬珠也是叹气:“就盼着大嫂这一胎能生个儿子吧。” 胤禛声音低不可闻:“其实还是女儿对大哥更好,外面人都说大哥是大清巴图鲁。” 泰芬珠不吭声了,这个评价言过其实了。 夫妻二人相携进入宁寿宫,太后高兴地把胤禛和泰芬珠叫到跟前问话,跟对待嫔妃的疏离不同,太后对孙子都是一样的慈祥温和。 太后问完话,自有宫女把胤禛和泰芬珠带到其他的屋子。 太后向多兰感叹:“真的是一对金童玉女啊,看着就让人心情欢喜。” 多兰笑着问:“那您怎么不多留四阿哥和四福晋说会儿话?” 太后点了点多兰:“你还笑我,没准儿一会儿大阿哥和大福晋就来了,一样的皇子,我能两样待吗?” 多兰竟然有些俏皮:“奴婢只是觉得您挺喜欢四福晋的。” 太后笑了:“可爱的姑娘谁不喜欢?就大福晋我也很喜欢啊,只是她心情总也不好,我跟她多说两句话,也怕她更紧张。” 多兰没再说什么,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胤禛和泰芬珠到了旁边的屋子,大一些的阿哥和格格都已经坐着了。 看见胤禛进来,胤祉很快就把他拉走了,泰芬珠去了格格们那边儿,其实是一间大殿,中间用屏风隔开了。 大家互相见过礼之后,坐在泰芬珠身边的九格格率先开口:“四嫂,你好漂亮啊。” 泰芬珠笑眯眯道:“九妹妹也很漂亮啊。” 五格格年长,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她笑道:“四弟妹和九妹都很好看。” 泰芬珠笑得灿烂,看向五格格:“五姐姐的手很白皙呢。” 九格格跟着瞧:“确实呢,五姐姐真的比我和四嫂好看多了。” 五格格看泰芬珠,见她笑着,才拍了拍九格格的手:“你这孩子,就会哄我开心。” 六格格在一旁打趣:“你们啊,就别夸来夸去的了,我瞧着大家都好看,一个个都是美人坯子,哈哈。” 十格格跟着叫道:“都好看,我也好看。” 五格格笑得优雅,泰芬珠接话道:“六妹妹真是会说话,说得我这心里和吃了蜂蜜一样甜。” 六格格眉眼弯弯,她道:“那可不得了,我还有这个本事,说两句实话都能比得过蜜蜂辛勤酿的蜜,我可真高兴,四嫂,你可不许骗我。” 泰芬珠拉住九格格的手:“九妹妹,快说,你六姐姐等着你夸她呢。” 九格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六格格:“六姐,你真好。” 六格格把桌上的一盘奶糕往九格格的方向推了推:“谢谢九妹妹了,看,这些点心奖励给你了。” 九格格给十格格递了一块奶糕,自己才拿起来吃。她跟着太后住,太后喜欢喝羊奶,久而久之,九格格也喜欢喝羊奶吃奶糕。 泰芬珠把自己身前的一盘小酥饼递给五格格,五格格笑了笑拿了一块。 几句话的功夫,泰芬珠也大略看出了这几位格格的性子。六格格是真的健谈开朗,五格格稍有些胆小腼腆,九格格心细懂事,十格格要天真一些。 格格们倒都是好的,就是不太能聊得起来,泛泛而谈了几句,泰芬珠专心和九格格聊天。谁都知道,这是她亲小姑,额外和她亲热点儿无妨。 另一边,胤祉的视线在胤禛的身上来回移动,“四弟啊,你穿这身衣裳,可真是,真的有点儿” 胤禛看他半天没下文:“真的什么?” 胤祉只是摇头,不说话了。胤禛很想瞪他一眼,念着今天除夕,不和他计较。 胤祺也是一身大红色的衣服,被太后打扮得比胤禛还吸引人注目。 他进了屋子,看见胤禛,眼睛一亮,“四哥,你来了啊?刚刚你还不在呢?” 胤禛笑道:“我刚到,你去哪了?” 胤祺坐下,摆摆手:“屋子里太闷,我出去转了一圈。” 胤祉念着今儿是除夕,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喝了口茶。 胤禛看着,眼里染上笑意,这三哥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五弟就想和他对着干?这种事儿还能习惯呢? 坐在另一头的胤禟紧咬着牙:“到底谁是他亲弟弟?” 胤俄被钮祜禄氏训得厉害,赶忙劝道:“九哥,你别咬牙啊,咬的牙酸。” 胤禟不悦地看向胤俄:“你难道不觉得他过分吗?我是他亲弟弟,他今天就没搭理过我。” 胤俄老实道:“五哥也没搭理我啊,可能他还生气吧。” 胤禟烦躁:“这怎么能都说我不对呢?我就是想吃点好吃的怎么了?他们害得我都没吃几口,我还没生气呢,他们就记我仇。” 胤俄睁着无辜的眼睛:“九哥,你可是说五哥没有孝心,没心没肺,冷漠无情来着。” 胤禟被噎住了,少顷,他道:“爷知道爷不对,可是,胤俄啊,你到底是不是爷好兄弟,你怎么竟帮着他们说话的?” 第22节 胤俄扁了扁嘴:“那我不拦着你,你要再闹腾怎么办啊?那咱俩还得跪着。” 胤禟讪讪道:“我就是说一说,我哪敢再折腾,我额娘几个月了没给我好脸色。” 不过,胤禟忍不住问道:“你说,八哥为什么要跟七哥坐在一起啊,他不是和咱俩最好吗?” 胤俄也偷偷瞄着胤禩,回道:“不知道啊,他是不是觉得对不起七哥啊。” 胤禟再一次听到这个答案,趴在了桌上,自言自语:“这事儿什么时候就过去了呢?” 胤俄猜测:“也许明年?” “明天不就是明年?” 胤禟翻了个白眼儿,他不觉得明天他们就会搭理他了,但是明天大年初一唉,新的一年,如果他和老十去登门拜访,他们总不能拒之门外吧?胤禟的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着。 胤禩坐在胤祐身边早已坐立不安,因为无论他说什么,胤祐都是点头或是摇头,顶多朝他笑一笑,这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了? 胤禔和大福晋进来了,胤禔走过来,大家都起身给大哥请安,胤禔笑了笑,坐到了胤祉身边,这个弟弟最大,他感觉和他聊两句还可以。 泰芬珠她们把大福晋让到了座位上,大福晋面带微笑:“你们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五格格回道:“一些闲话,大嫂今日气色真好。” 大福晋眼里都是慈爱:“这个小家伙不闹我了,我吃得好睡得香,气色自然好。” 五格格问大福晋喜欢吃什么,两人聊得高兴。泰芬珠凑了几句趣,接着和九格格聊天。六格格和十格格两个人一来一回说得热闹。 正殿里,嫔妃们都到了,太后坐在上首听康熙对她的慰问,笑得慈祥,不时点个头。康熙略有些郁闷,您怎么今天就不需要人来用纯正的蒙语讲给您听了呢? 康熙清了清嗓子,问钮祜禄贵妃:“平时可有好好侍奉皇额娘?” 钮祜禄贵妃微笑道:“臣妾等时常来聆听太后娘娘的教诲,太后娘娘明理睿智,臣妾等侍奉于娘娘身前不胜欢喜。” 太后用蒙古话帮腔:“皇帝不用担心,嫔妃们都是好样的,哀家都很喜欢。” 康熙很是开怀:“那就好,儿臣政务繁忙,纵使时时刻刻记挂着皇额娘,也不能常常来看望您,九格格聪慧可爱,有她在您膝下,儿臣才能略感安心。” 太后很是认真地点头:“九儿伶俐活泼,哀家很喜欢,胤祺也懂事会心疼人,有他们两个在哀家身边,皇帝大可放心。” 康熙眼角抽搐了两下,就胤祺还能懂事,还会心疼人?他连朕这个汗阿玛都不尊重,哼,今儿是除夕,且饶过他,反正他已经打算好明年给胤祺添一个师傅好好教他礼仪了。 康熙整理好笑容,接着进行慰问。大清以孝治天下,他这个皇帝必须为人表率。 第33章 看着时辰到了,梁九功轻声提醒康熙:“皇上,可以入席了。” 康熙笑道:“皇额娘,儿臣奉您入座啊!” 太后笑呵呵地说:“好啊,哀家同皇上一同入席。” 康熙扶着太后走在前头,宫妃们跟在身后,个个面带笑容。乍一进来就晃了泰芬珠的眼,她暗自惊讶,这康熙是个颜控啊,这三千佳丽各有千秋,他还能不被她们的美丽迷惑,打击后宫冷静果决,确实定力非凡。 阿哥和格格们都到了,等皇上和太后上坐,皆起身行礼。 康熙做开场白:“今儿是除夕,朕在这儿把大家都聚起来,就是为了阖家欢乐,让皇额娘和朕都看看这子孙满堂的盛景。平时阿哥们进学辛苦,今日好好放松一下,格格们也吃得开心玩得开心,你们过得好,皇额娘和朕就心满意足了。好了,大家都动筷子吧。” 康熙亲自为太后夹了一个鱼肉圆子,取年年有余团团圆圆之意。太后笑盈盈地夹起来吃了,看着康熙和太后动筷子,其他人才纷纷动作。 泰芬珠、大福晋还有四位格格坐了一桌,十格格以下最大的十二格格也还小,都被带着在另外的屋子里由奶嬷嬷照顾。 六个人坐一桌,宽松的很,也没有按着位次来做,泰芬珠左手边是六格格,右手边是九格格。 泰芬珠叮嘱九格格吃东西慢一点儿,九格格点点小脑袋应下,旁边的六格格把身子倾过来:“四嫂心真细。” 泰芬珠微微一笑,主动给这位格格搭了个梯子:“六妹妹不知道,你四哥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九妹妹,我是有命在身,不敢不从啊。” 见泰芬珠笑得真诚,六格格羡慕道:“四哥真是体贴,四嫂您不知道,我自认和胤禟关系很好,他就不晓得嘱咐我这个姐姐两句,可是回翊坤宫时又常常给我带我喜欢的点心,弄得我呀,都不知道他那脑袋瓜里是怎么想的。” 泰芬珠从容道:“我嫁进来时日短,还真的没有见过九弟,不过瞧着六妹妹这么好,九弟应该也是个好孩子。” 六格格顾不上十岁的泰芬珠说八岁的胤禟是个小孩子挺逗的,她连忙道:“可不嘛,胤禟出生那会儿我已经记事了,说起来啊,他还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心眼儿实诚,对人都热诚,就是嘴不好,总是惹人生气,可是过后想一想吧,也知道他确实是无心的。” 泰芬珠笑得温和:“小孩子嘛,口不对心也正常,只是九弟过了年就整九岁了,总不能还是口无遮拦的。” 六格格有些尴尬,笑道:“那肯定不会了,这人吃一堑长一智,绝对会有长进,九弟是个聪明孩子。” 泰芬珠点头:“阿哥们都聪明,我虽然嫁进宫就几个月,仍旧能感到阿哥们和睦友爱。” 六格格笑了,端起桌上的米酒,“四嫂,咱俩喝一杯啊,这米酒半点不醉人的。” 泰芬珠眼含笑意面带微笑地与六格格碰了个杯。 阿哥们除了十四阿哥不在这儿外倒是都在,连着太子在内前六个阿哥坐一桌儿,八阿哥以下七个阿哥坐一桌儿。 太子那一桌儿,太子殿下含笑地挨个问过兄弟们,随即开始自斟自酌,大阿哥脸色平淡只吃自己前头的几盘菜。胤祉拿眼睛瞄了两人一会儿,垂下眼帘仔细啃一块儿猪排骨。 胤禛试着和太子说了两句话,炒不热气氛的他开始认真吃饭,他这几个月被泰芬珠带得胃口大了不少,这会儿真饿了。胤祺动来动去的,头就没抬起来过。胤祐依然沉默,只是默默夹菜。 旁边桌上的胤禟使劲儿探长脖子看他们,胤禩笑着问:“九弟看谁呢?” 胤禟赶忙回过头来:“啊,没有,我是瞧着今天这殿里布置得挺好看的。” 胤禩笑了笑,不再问了。说起这事儿,胤禩特别懊恼,他当时就不该心怀侥幸地答应胤禟和胤俄去膳房点菜。当时天儿热,他没胃口,也想吃口好的,就跟着去了。 谁想闹出那么大一场风波,惠妃给他额娘摆了好长时间的脸色,胤禩真的觉得自己行事不周全。因着他没有当面和哥哥们对上的缘故,哥哥们倒也没有冷待他,可是胤禩总觉得这事儿没过去。唉,以后行事必得小心啊。 十二阿哥胤祹和十三阿哥胤祥都才五岁,太监帮他们夹什么菜就吃什么菜,乖乖巧巧的。十一阿哥性子安静,好奇地看着两个小弟弟。 九阿哥隔一段时间就要嘱咐太监一句:“看好十一弟啊,要是不仔细小心爷收拾你们!”太监只能恭敬应下。 胤俄看看三个小弟弟,又看看他八哥九哥。胤俄其实挺苦恼,额娘不让他和八哥玩儿,可是他真的觉得额娘不讲道理,八哥又不是没有为他俩说话,怎么能怪八哥呢?再说了,本来也是他和九哥硬拉着八哥去的,额娘怪八哥实在没有道理。 比起阿哥们的尴尬气氛,嫔妃们要和睦多了。按着地位高低坐了三桌,彼此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太后坐在上首,笑呵呵地看着。她和康熙有单独的桌子,视野很好,能把众人看得很清楚。 康熙笑道:“又是新的一年了,阿哥们都长大了。” 太后点头,问道:“也不知道荣宪过得怎么样?去年她还在的,今年就已经是别家的人了。”荣妃所出的三格格在康熙三十年正月受封为和硕荣宪公主,六月下嫁了漠南蒙古。 康熙笑道:“荣宪那丫头您还不知道,聪明着呢,乌尔衮也是个好儿郎,他们过得好着呢。” 太后看了看格格们那桌:“五格格也大了,这两年又要嫁出去一位公主了。” 康熙也看了一眼:“儿臣正在为五格格挑选合适的人家,姑娘大了总要嫁出去的,她们都记着皇额娘,有空就会回来看您的。” 太后笑着称是。她自己就是满蒙联姻的象征,对此自然很了解。她这个儿子啊,把江山看得比什么都重,不过太后觉得很好,这些阿哥格格们还能坐在这紫禁城里,都是因为皇帝稳住了。 公主嫁到蒙古也是尊贵的夫人,她们依然能锦衣玉食,还要求什么呢?皇帝都没能有圆满的婚姻,她们又凭什么有?为了亲政,皇帝拿后位做交易。公主们也该拿婚嫁换取汗阿玛的宠爱和额娘在后宫的地位以及她们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大家都是一样的。 宴会结束了,众人依次散去。 胤禛和泰芬珠溜得快,远远听到胤祉在找胤禛,两人相视一笑,走得更快了。 等回了三所,胤禛和泰芬珠各自换衣服,陈嬷嬷已经把面条和小菜端上桌了。 泰芬珠坐下,胤禛已经吃上了,把鸡汤浇到面上,吃起来暖和,刚刚在宴会上他吃得不太舒坦。 稍稍填了下肚子,俩人迅速洗漱迅速上床把自己埋被子里。 泰芬珠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是躺着得劲啊儿。” 胤禛笑:“怎么?在宁寿宫不舒服?” 泰芬珠还没和他说呢:“爷,六格格找我给九阿哥说情了。” 静了一会儿,胤禛说:“她倒是会挑时候,你怎么回的?” 泰芬珠说道:“我就是含糊地应下了呗,总归那是个年幼的弟弟嘛。” 胤禛想了想:“八成儿啊,胤禟会在这几天来三所。” 泰芬珠嗯了一声,她也是这么猜的。 胤禛又想了想今天围一桌儿吃饭的场景,只觉得头疼,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宫建府啊,真够烦得! 泰芬珠眯着眼昏昏欲睡,胤禛看了看她,给她掖了下被子,挨着泰芬珠睡了,反正他总有不用在宫里住的一天。 头所,大福晋被文嬷嬷护送着送上了床,伊尔根觉罗氏笑道:“嬷嬷不用担心,我好着呢。” 文嬷嬷欣慰:“福晋近来气色确实好,但是还是要当心,您怀着阿哥呢!” 伊尔根觉罗氏抿嘴笑。 胤禔走进来,文嬷嬷对伊尔根觉罗氏使了个眼色退下了。 胤禔脸色还算好,但是几年的夫妻了,伊尔根觉罗氏还是感觉到他心情不怎么样,“爷,您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胤禔放下床帘,仰着头,很是不解:“你说太子就那么好嘛,明明我单独和弟弟们相处时很好,可是一碰上太子,他们就不理我了,我这个大哥就这么差劲吗?” 伊尔根觉罗氏心疼丈夫:“爷,您很好,只是太子他到底身份尊贵。” 胤禔叹气:“这个身份我就真的越不过去了?明珠说军功重要,汗阿玛也让我随驾出征了,就这样也不能让兄弟们敬服吗?” 伊尔根觉罗氏握着胤禔的手,为难道:“我阿玛很想为爷分忧的,他赋闲在家,听说您征讨噶尔丹,很是赞赏您。” 胤禔无奈:“我何尝不知道岳父一心向着我,只是他被明珠牵连罢官,汗阿玛不说复用,谁也不敢再给他官儿做啊。” 伊尔根觉罗氏也很无奈,阿玛想起复,可是又没找到门路,过几天额娘要进宫看她了,她想从爷这儿得个准话,没想到爷也没办法。 胤禔闭目思索,到底汗阿玛是什么意思呢?应该是看好他吧? 翊坤宫 六格格在陪着宜妃和郭贵人说话。 郭贵人惊喜道:“这么说来,四阿哥并不生气了?” 六格格对于生母的单纯无话可说。 宜妃也没搭理郭贵人:“胤禟那孩子不是个傻的,他也不想兄长不理他,先不用给他传话,让他自己看着办,正月这么长的时间,不着急。” 六格格点头,复又问宜妃:“姨母,五姐姐是不是要出嫁了?” 郭贵人挑眉:“布常在的女儿?” 六格格说道:“嗯,五姐姐年纪也到了。” 宜妃颔首:“应该就是今年了,不过,六儿,你担心?” 六格格有些羞怯,还是回道:“有一些,我自小有额娘和姨母护着,怕去了蒙古我过不好。” 第23节 郭贵人自豪地笑道:“你这丫头打小儿聪明,去哪儿都差不了。” 宜妃拍拍六格格的手:“放心,蒙古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他们依附着咱们大清而活,只要你把公主的架子端起来,谁也不敢欺负你。” 六格格不好意思地低头:“知道了,我会的。” 宜妃朝郭贵人笑了笑:“瞧我们六儿,这才多大,就操心嫁出去后的生活了,倒是怪深谋远虑的。” 郭贵人也笑着看六格格,六格格不依:“姨母,额娘,你们笑话我,我这明明是眼光长远,哈哈哈。” 屋子里荡漾着欢快的气氛。 第34章 大年初一 胤禛和泰芬珠早早地起来,两人正吃着年糕呢,紫苏进来禀报:“四爷,福晋,九阿哥和十阿哥来了。” 泰芬珠都愣住了,外头天可还没亮呢,这就开始串门了? 胤禛咬着一个油炸年糕,直接呆在了那里,牙都忘了合起来了。 泰芬珠看向胤禛,“爷,爷!” 胤禛回过神来,把年糕夹到盘里。“那就让他们进来吧,苏培盛,你去迎一下。” 泰芬珠看着胤禛,胤禛也看着她,胤禛被惊得有些说不出话了,泰芬珠问:“加两把椅子?约莫他们没吃早膳。” 胤禛点头:“让他们吃点儿吧” 泰芬珠把自己盘子里剩一口的蒸年糕吃掉,听见旁边的胤禛来了一句:“明明是七弟受了大委屈,巴巴得跑到爷这儿来做什么?” 看着胤禛生闷气的样子,泰芬珠无奈道:“爷,我们做哥嫂的多照顾一点儿七弟也行。” 胤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他做哥哥的不必到门口去迎,但是在屋子前等一等还是应该的。 泰芬珠站在胤禛身边儿,远远地就看到胤禟和胤俄过来。其实泰芬珠也曾经想过要不要替胤禛笼络一下兄弟们,在真的知道未来的情况下,她很难不想着去将危险消弭于萌芽之间。 泰芬珠在宫里住了两个月之后,这种想法就被打消了。这些阿哥们都不是傻子,接受皇宫里精英教育的他们不是几句好话能哄住的。 虽然胤禛才十四岁,但是前朝的政局已经很复杂了。她如果出头,一定会遭受打压。她现在没有任何政治资本。乌拉那拉家除了她的两个兄长和伯父家的几个堂兄可能会在这个时候为她提供帮助外,其他人只会在看到她身上有潜力之后才会向她靠拢。 泰芬珠想着后院的宋氏,永和宫的李氏,她必须尽快将后院的框架搭建起来。宋氏和李氏的出身都很低,与其让她们的娘家想着攀附胤禛,还不如让他们依附乌拉那拉家,当然这需要让她们认定自己不可能再生下儿子。 泰芬珠眯眼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个阿哥,她的优势还是很大的,在胤禛意识到他需要培养继承人时,只能有她的儿子成为候选者。到时候,他即便意识到后院尽在她的掌控中又如何,他还能放弃年长的嫡子,现生一个庶子出来? 呵!这又不是电视剧,逆袭的场景说出现就出现。手下已经有了既得利益集团的嫡子怎么可能容庶子出头,都不用他亲自出手,跟随他的人会主动打压庶子,一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何其漫长,胤禛又不是神,还能时时刻刻看护庶子不成? “四哥,四嫂,弟弟和胤俄来给您二位拜年了!”胤禟刚刚走近,声音就响了起来。胤俄也跟着拱手。 胤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一时没说话。 泰芬珠笑道:“九弟十弟快进屋儿,外头冷着呢。”这会儿空中又有些雪花飘落。 胤俄看了看没说话的四哥,有些迟疑。胤禟可不管这个,他一把抓住十阿哥就跟着泰芬珠进屋。只要他今天进了三所,待得久一些再出去,额娘和六姐就不会再念叨他,这买卖划算得很。 胤禛瞧了瞧这俩弟弟,在九阿哥朝他傻笑时,终究还是吐出一口气,进屋了。罢了,他当兄长的,怎么能一直生小弟弟的气? 泰芬珠招呼胤禟和胤俄坐下用膳,胤禛看了看苏培盛:“去给两位爷布菜。” 苏培盛立马站到胤禟和胤俄身后,胤禟看了看苏培盛还算顺眼的脸,胤俄小心翼翼道:“四哥,我和九哥都大了,自己吃就行。” 胤禛摇头:“你们在阿哥们用膳不也是嬷嬷看着,小孩子不能由着性子吃,怕伤了肠胃。” 胤俄不吱声了,额娘不允许他再跟哥哥犟嘴,见着他就耳提面命地说,他真的不太敢反驳四哥。 胤禟不太服气,他决定挑个软柿子捏捏:“四嫂,我和胤俄昨晚都没吃饱,回了阿哥所嬷嬷也不让再吃,真让我俩就像平时吃那么一些,吃不饱。” 泰芬珠为难:“可是我平时也是苏公公看着用膳的啊,我怎么好叫你和十弟例外呢?苏公公,那九弟和十弟可以多吃一口吗?” 看着福晋期望的眼神,苏培盛想哭,您怎么老拿奴才开涮呢?奴才对您从来恭顺啊! 胤禛没忍住勾起了嘴唇。 胤禟嘴巴微微张开:“四嫂,您开玩笑得吧?我额娘说您可厉害了,把下人钳制地紧紧的。” 胤俄猛地拉了胤禟的胳膊一下,胤禟赶忙补救:“哎呀,我额娘见了您就特别喜欢,一心盘算着将来给我们哥仨都找您这样的福晋呢。” 胤禟话音还没落下,胤俄一脚跺到了他的脚背上,胤禟的手直接往胤俄肩上拍:“老十,你干嘛?你不知道你劲儿多大吗?” 胤禛出声制止,“行了,别闹了,苏培盛,你给他们一人舀两碗汤,多喝汤吧,今儿这年糕也不好消化,你俩不能多吃。” 瞄了两眼四哥严肃且不容拒绝的脸,小哥俩乖乖用早膳,他俩起床就往三所跑,确实很饿了。 胤禟和胤俄的用膳规矩很好,胤禛也没有和他俩在饭桌上聊天的欲望,四个人吃了一顿相当安静的早膳。 用过膳,宫人给上了茶,胤禟嬉皮笑脸道:“四哥,我来给您拜年啊,您不给弟弟点儿压岁钱吗?” 胤禛声音平淡:“只是来拜年吗?” 胤禟看着胤禛没有什么笑意的脸,莫名有点儿怂,难道是因为这是他的地盘儿? 胤俄看九哥不说话,自己迎难而上:“四哥,也不全是拜年,也是想向您道个歉,弟弟和九哥之前对您不敬。”胤俄明显没有赔礼道歉的经验,有些说不下去了。 胤禟试探着说道:“四哥,那件事确实是弟弟起的头,可是也不能全赖我吧,我真的不知道那帮子奴才那么不像话,弟弟真的没有刻意欺凌兄长。” 胤禛看着胤禟:“我知道那些奴才该死,汗阿玛早已经处死他们了。可是奴才是奴才,你是你。你的错儿能由他们替你担了吗?” “我什么时候要一帮奴才来替我担错了呢?”胤禟生气了。 胤禛不急不恼,接着淡淡道:“今儿是大年初一,小半年的时间,你同哪个兄长认错了?” 胤禟瞪着胤禛,胤禛看着他:“你无非是仗着自己年龄小,你额娘是宜妃,手握宫权。如果你和胤禩一样的出身,你还敢这样吗?” 胤禟被气得说不出话了,他一直觉得他只是与哥哥们闹了别扭,没想到四哥是这样看他的。 泰芬珠在旁边适时地开口了:“九弟,也许八弟和宜妃娘娘没有告诉你,卫贵人这几个月在延禧宫的日子很不好过。你应该知道卫贵人在三年前就享了嫔位待遇,可是这几个月她只能得到贵人的分例,这是八弟在代你和十弟受过。” 胤禟看着四嫂,他的嘴张张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真的不知道,从没有人和他提过。 胤俄愣住了,他额娘不让他和八哥走得近,说八哥糊弄他,明明和他俩一起惹事儿,结果却是毫发无伤。 胤禛没有拦着泰芬珠说这些的意思,这俩弟弟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无非是耍小聪明,觉得他不好在大年初一训斥他们。 他确实不打算斥责他俩,因为没什么用,汗阿玛下了封口令,不让提及此事。汗阿玛的意思就是由奴才受过,胤禟跪的那一下午就是所有的惩罚。胤禛想不明白汗阿玛为什么不管教一下他们,但是由他和泰芬珠说一些实话总没问题。 胤禟咽了咽唾沫,他说:“我真的不知道。” 胤禛看向这个弟弟:“我知道你不知道,因为所有的一切你额娘都帮你挡了,你可能连宫人是怎么说你的都不知道。你觉得哥哥们不理你,很委屈。可你就是没想过你七哥委不委屈,没想过你八哥委不委屈。因为宜妃手握宫权。” “我不是靠着额娘肆无忌惮!”胤禟瞪大眼睛。 泰芬珠打圆场:“九弟,你还小,也就比四嫂的娘家弟弟大几岁,你四哥是真疼你,才会和你说这些。他如果把你和十弟敷衍走,可能外人会感觉这事儿了结了,可是你心里最清楚,哥哥依然不待见你,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胤禛看着胤禟和胤俄呆呆傻傻的样子,垂下眼帘,喝了口茶。 胤禟逐渐涨红了脸:“四嫂,您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仗势欺人。” 胤俄也跟着说:“四嫂,我们没骗您,额娘真的没和我提过这些事儿。” 胤禛把茶盏砰的一下放在桌上,胤禟和胤俄看了过来,“贵妃娘娘和宜妃娘娘是后宫妃嫔,你们两个是皇阿哥,难道你俩将来也打算在后宫混吗?只能看到后宫?戴佳庶妃人微言轻不敢得罪她俩,她们就认为七阿哥也不敢记恨你们。卫贵人身份低微,她们就想把错儿都归到她的身上,让别人都认为是八阿哥带得你们不学好。你俩不就是在照着她们的想法干嘛!今天来我这儿,不就是觉得我额娘德妃不好拿捏,所以才来意思意思地赔罪嘛!你们真是该生成格格,干脆就在后院里混吧!” 说完话,胤禛起身径直往卧房去了,大年初一就见着这俩家伙,他得再去睡一觉养养神! 胤禟立在地上看着胤禛的背影,不知所措。胤俄的眼眶里有泪珠打转儿,巴巴得看着泰芬珠。 泰芬珠看着眼前这俩爷,暗自头疼,胤禛可真是性情中人啊,幸亏这毕竟是正院,丹桂根本就没叫胤禟和胤俄的贴身太监进来,林全带着那些人在前院儿吃早饭,要不更麻烦! 泰芬珠吩咐陈嬷嬷:“嬷嬷,提一壶牛奶过来,再拿些点心。” 泰芬珠接着把人带回了餐桌前,圆桌好对话。 等着他俩每人都喝了半杯牛奶压惊,泰芬珠才开口问道:“九弟,十弟,你们和四嫂说真话,你们觉得你四哥说得是不是真话?” 胤俄低头不言语,他额娘确实把错儿都归到了八哥和奴才们身上。 胤禟看着泰芬珠,回想宜妃的话,额娘虽然每次都要训他两句,但也每次都告诉他不要担心,甚至隐隐地还有些怪四哥多管闲事。 胤禟的声音有些哽咽:“四嫂,我不会仗势欺人了,可是卫贵人怎么办?是我硬拉着八哥去的,可是我觉得我额娘,她不会帮卫贵人。” 胤俄抬头看泰芬珠:“四嫂,您这么聪明,有什么办法呢?” 泰芬珠苦笑:“九弟,十弟,我是个小辈儿啊,我怎么能插手庶母们之间的事情呢?四嫂不瞒你们,我嫁进宫里,生怕自己哪里犯错儿,因为有些错儿犯了没法子弥补。你四哥这么生气,其实是真的又着急又心疼,着急你们迟迟不认错儿,名声很不好听的,也心疼你们年纪小,没个人教你们该怎么办。他啊,永远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胤俄怯怯地问道:“是不是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泰芬珠点头:“你们今儿来了三所,听四嫂的,一会儿去五所看看你们七哥,宫里的娘娘们有等级高低,但你们总不能觉得自己的哥哥比自己低一等吧?” 胤禟猛摇头,胤俄也满脸都是拒绝。泰芬珠微微一笑:“四嫂还有个请求,不要把你四哥说得话告诉你们额娘好吗?总不能让你四哥一片好心换来报复吧?你们应该也不希望自己连句真话都听不到吧?虽然,疏不间亲。” 胤禟张口结舌,他想说自己没有那么卑鄙,可是却觉得没脸说出口,他都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沾沾自喜是因为什么。 胤俄抿着嘴唇,小声道:“四嫂,我不傻,我不会害您和四哥。” 泰芬珠欣慰地点头。 把这两位爷送走,泰芬珠转身回卧房,就看到胤禛盘腿坐在炕上,不太敢看她的小模样。 泰芬珠心里乐呵,胤禛啊,你可真够胤禛的! 第35章 胤禛扭过头看着泰芬珠:“他俩走了?” 泰芬珠笑眯眯地走到炕边儿,“爷心疼九弟和十弟啊?” 胤禛反驳道:“哪有啊?爷凭什么心疼他俩?” 泰芬珠坐在炕边踢了靴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胤禛,“我可真是心疼您啊,明明都是真话实在话,非要生气地说出来,人家都不一定能体会您的苦心。” 胤禛抿唇:“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我也不打算让他俩亲近我,爷还不稀罕呢。” 泰芬珠拖了个软枕过来,直接躺了上去,她不理会胤禛的嘴硬。 胤禛突然好奇地问泰芬珠:“岳父平时怎么管教儿子?” 泰芬珠拉着胤禛的手,把他也拽着躺下。胤禛顺着她的力道枕到了软枕上,侧躺着看她。 泰芬珠看着胤禛的眼睛:“爷,这大清那么大,汗阿玛每天那么忙,您怎么能拿一般人家的阿玛和汗阿玛比较呢?” 第24节 胤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只是觉得汗阿玛如果亲自和九弟十弟讲清楚道理,一定更好。” 泰芬珠插科打诨:“爷,将来我生了小宝宝,你会好好教育他吗?” 胤禛认真地看着泰芬珠,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教养咱们的孩子。” 泰芬珠高兴地扑到胤禛怀里。胤禛露出自信的笑容,他一定会是个好阿玛。 五所 高顺把九阿哥和十阿哥送走,回了屋子有些兴奋地说道:“爷,九爷和十爷竟然会来和您赔罪唉!” 胤祐笑了笑,问高顺:“他们是不是从南三所过来的?” 高顺看向另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说:“爷,奴才刚刚问过跟着两位爷过来的太监了,他们在三所用得早膳。” 胤祐看着高顺挑了挑眉:“听见了吗?这才是原因。” 高顺有些气闷:“他们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干脆不要来好了。” 胤祐微微扬唇:“四哥和四嫂也是为我着想,谁叫这宫里都是一帮自作聪明的人呢?” 高顺心疼自家爷:“他们也不过是仗着额娘和母族,又有什么了不起。” 胤祐笑了:“最起码如今可以了不起,至于以后,当然不一定可以继续了不起。” 胤祐不再理会这事儿,他要去钟粹宫陪陪额娘,两个感情淡薄的异母兄弟而已,不值得他多费心思。狂傲如多尔衮如何,不还是落得个死后鞭尸的下场?胤禟和胤俄这才哪到哪儿? 大年初六,胤禛已经照旧去上书房了。泰芬珠略有些兴奋,今儿她额娘和两个嫂子要来阿哥所看她,这都半年没见到额娘了,她真的好想额娘。从永和宫回来,她就在门口等着,屋子也不想回了。 看见爱新觉罗氏和两个嫂子进来,泰芬珠笑着迎上去,她额娘和两个嫂子连忙请安。 拉着额娘的手,带着她们往正房走,泰芬珠热情地寒暄。 进了正屋,和两个嫂子客套了两句,她们也很有眼见儿,借口想逛逛,泰芬珠让丹桂带着她俩去厢房了。 爱新觉罗氏等两个儿媳出去脸就垮了下来,泰芬珠早察觉到不对劲儿,问道:“额娘,这是怎么了?” 爱新觉罗氏也不瞒女儿:“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官场上的那些事儿。你大哥一直在步军统领衙门里干,你阿玛的意思是想让他外放,去外头攒几年资历,到时候回京能做个高官,你大嫂不乐意。你二哥一直在军队里,你二嫂想让他进步军统领衙门,你大嫂害怕你阿玛偏心。” 泰芬珠脸色平静:“大嫂是怕大哥离开了,阿玛会因为我偏爱三哥。” 爱新觉罗氏冷哼一声:“可不就是嘛,她没直说,可瞧着就是那个意思。” 泰芬珠看着爱新觉罗氏:“额娘,不能任由大嫂这样下去,她在府里头折腾,毁得是阖府的安宁,也败坏在皇上那里的印象。” 爱新觉罗氏微微点头:“我也知道不能让她折腾。你放心,你大哥不傻,他没什么功劳,去外头几年攒些资历有利于他升迁,他明白这个道理,光在京里熬着却没什么功劳很难到了高位。只是你大哥也怕你偏向你三哥,他就是因着这个举棋不定。” 泰芬珠没什么表情:“说到底,我嫁给皇子让他们都有些想法,可是到底因着时日尚短,心里对我没什么尊敬,估计想着拿捏我的心思居多。” 爱新觉罗氏迟疑了一下:“你也别多心,他们都不是什么糊涂人,不至于不知道高低尊卑。” 泰芬珠看向额娘:“额娘,我一向坦诚,您也知道我的性子,我心里绝对偏向三哥和弟弟,大哥与我终究隔了一层,他们越闹腾,我越生气。我从来不信奉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 爱新觉罗氏看着女儿,叹了口气,她养大的姑娘是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吗?也就是现在她和四阿哥还在宫里住着行事不自由,要不然她没准儿真会如同老大夫妻俩想的那样撺掇老爷。 爱新觉罗氏问泰芬珠:“你想让额娘怎么做?额娘不是没见识的妇人,知道皇帝的亲家不好做,你大哥大嫂醒不过神儿来,我和你阿玛不会干看着的。” 泰芬珠神色缓了缓:“我原本打算给家里每个人都带一份礼物,现在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的您不用带回去了。另外,把大哥的嫡长子抱到您房里让阿玛养吧。” 爱新觉罗氏为难:“把大哥儿抱来养没问题,任谁也说不出什么,可是这毕竟大过年的,连份礼物也不给是不是不太好?” 泰芬珠无奈道:“我大嫂难道没有想着凭借我给大哥在京城谋个高官?” 爱新觉罗氏吐出一句话:“她这些年过得顺遂,有些不知所谓了。”皇上隆恩让女儿当了皇子福晋,这已经是赏赐了,如果再拿四福晋的招牌给老大往上打点,就有些不知所谓。关键是老大真还不到能在京城做高官的时候。 泰芬珠只感觉恼火,她这个大嫂简直是自视甚高,她出身董鄂氏,家里阿玛也是正二品的官儿,只是她是嫡幼女,家里已经是哥哥当家了。 她嫁进乌拉那拉府十年了,如今嫡长子才比五格小一岁,怀孕迟,家里谁也没催她。泰芬珠在娘家时,对这个大嫂也亲热尊敬。可她如今这样给泰芬珠找不痛快,她不知道自己年龄小嫁到宫里得小心翼翼吗? 看着女儿冷着脸,爱新觉罗氏也不再说话。老爷一直觉得女儿虽聪慧但善良心软,她这个做额娘的知道不是。也罢,就让老爷认识认识他姑娘是个什么性子吧!夫妻相处多年,爱新觉罗氏知道丈夫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当他发现情谊拿捏不住嫁出去的姑娘,他一定会让老大老二安分懂事的。 泰芬珠和爱新觉罗氏用平铺直叙的话讲了九阿哥和十阿哥的事儿,嘱咐额娘:“您回去先把这事儿告诉阿玛,他会主动把大哥儿抱去养的,不用您做坏人。” 爱新觉罗氏点点头,她听明白了。 娘俩又坐着聊了几句闲话,泰芬珠很快收拾好了心情,这些事儿有的是办法解决,用不着一直放心上。 泰芬珠送爱新觉罗氏和两个嫂子出了阿哥所的门,只是全程除了两句临别的寒暄,没再说别的话。 乌拉那拉府 费扬古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听爱新觉罗氏说宫里的事儿。 良久,他问道:“福晋在宫里过得好吗?” 爱新觉罗氏笑着点头:“泰芬珠从小就聪明,老爷您也知道,德妃娘娘很喜欢她,四阿哥也待她亲近。” 他又想了一会儿:“你先回屋子里歇会儿吧,我和老大有话要说。” 爱新觉罗氏转身走了,费扬古吩咐人去叫长子。 他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叹了口气。他这个女儿啊,确实够厉害!他一直都觉得这孩子行事大方得体有分寸,很是出类拔萃,但委实没瞧出来她这么冷静。 费扬古眯眼,他的身体其实挺好的,只是步军统领这个要职他做了很久了,必须得退了,所以他才以老病向皇上请退。他的长子他清楚,不是什么有才干的人。原先他还高兴泰芬珠成了皇子福晋,老大将来有个倚靠,结果这女儿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费扬古其实有点儿犹豫要不要用家族的关系和四福晋的招牌给老大推一把,不是不行的,只是有些不值当,老大的资历真不够。现在,费扬古笑了笑,他是真的不担心女儿在宫里过不好了,泰芬珠的这份心性正适合皇家。 老大,让他外放吧,老大媳妇留下,大哥儿他亲自教养。皇上忌惮有强大母族的皇子,四阿哥排行靠前,乌雅氏不过一个普通家族,未来真的说不准这位能不能做个实权亲王。老大老二要想沾光,只能安分守己,从这一刻起,幼妹不是幼妹了,是皇子福晋。 费扬古失笑出声,枉他自认聪明,泰芬珠和大哥二哥一年就见那么几面,又差着这么多的岁数,感情能有多好? 其实也不止是老大老二,就算是和她同母所出的老三,将来要是不懂事儿,这个女儿一样会亳不犹豫地出手给他醒醒神儿。 费扬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家族养大了她,她高嫁进了皇室,已经给家族带来荣耀了。以后双方的关系需要彼此用心维持。说到底,泰芬珠就在娘家待了十年,随着岁月流逝,她能对乌拉那拉府保有几分感情呢? 听见长子在门外,费扬古正坐,家族只要有一个能立起来就好,让老大去外头呆几年,他要是能成熟起来稳稳地做大家长,那就是他了。实在不行,就老三来。享受了家族的资源,自己又不能回馈家族,那就退位让贤。嫡长子又如何?他要的是家族传承。反正他身子骨硬朗,有的是时间培养儿子。 说起来,泰芬珠那些个锻炼身体的动作真的挺好,他特意请了两个武师傅来,这儿子们还没能立起来,他绝对得保养好身体。 “进来!”费扬古喊道。让老大媳妇抱病吧,让她反省反省,省得出去走动跟外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进了三月份,天气转暖。 陈嬷嬷和丹桂一起进来给泰芬珠行礼。 泰芬珠面带微笑:“都准备好了?” 丹桂向泰芬珠汇报了一下。旁边的陈嬷嬷犹豫:“福晋,不必这么早把李氏接过来吧?” 泰芬珠安抚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嬷嬷不必担心。” 说完话,泰芬珠起身去永和宫请安。她要去把李氏给带回来。李氏今年已经十六了,本身德妃也不会再留她多久。 康熙三十六年,胤禛应该还要随驾出征。在这之前,她要把后院给攥牢了。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她不能叫康熙觉得他四儿子寂寞,闲着没事干给胤禛赐女人。要知道,生女丹和避孕丹就那么几颗。 第36章 永和宫 泰芬珠在例行的几句闲话之后,开始说正事儿:“额娘,我听宋氏说,当初您给爷挑了两个格格,还有一个李氏在永和宫住着,去年我刚刚嫁进来比较忙乱,这会儿三所的事儿倒是被理顺了,儿媳想着一会儿把她带回去。” 德妃有些怔愣,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好啊,你是嫡福晋,后院儿的事情自然由你做主。郑嬷嬷,你带着丹桂去后殿找李氏,让她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和泰芬珠回三所。” 郑嬷嬷看了泰芬珠两眼,带着丹桂出去了。 德妃随意地说道:“原本我还想着让李氏多在永和宫住一段时间,本来嘛,胤禛还小,好好在上书房学功课才是正经。” 泰芬珠笑得真诚:“爷终究已经成亲了,后院里只有一个格格也不像话,儿媳自然要想着这事儿。” 德妃笑盈盈道:“他有你这样的嫡福晋已经是足够啦,后院有两个格格我都嫌多。” 泰芬珠腼腆地笑了笑。 婆媳两个接着说话,过了片刻,郑嬷嬷和丹桂进来了,后头跟着个穿着淡粉色宫装的女孩子。 郑嬷嬷行礼说道:“娘娘,李氏已经带来了。” 按规矩,李氏要给德妃磕个头。 德妃看着下头的李氏,声音淡漠:“去了三所,要谨言慎行,伺候好阿哥和福晋,你要明白,这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 李氏谢过德妃的教诲,恭敬地起身站到泰芬珠身后。 泰芬珠全程面带微笑,又关心了两句十四阿哥和十二格格,带着李氏离开了永和宫。 看着泰芬珠一行人出了屋子,郑嬷嬷有些疑惑地拧眉。 德妃唇边漾开一抹笑容,声音里也带着笑意:“怎么了?你很惊讶?” 郑嬷嬷确实有些不解:“娘娘,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越迟越好吗?” 德妃笑问道:“就是迟又能迟到什么时候?泰芬珠不提,我过段时间也要提的。皇上整顿宫廷也就刚刚过去半年,可是后宫是不会真的安分的。胤禛成亲早,盯着他后院的人不少。一个格格是格格,两个格格不也是格格,又有什么区别?” 郑嬷嬷迟疑道:“那如果生下庶长子又怎么办?” 德妃收了笑意,淡淡地说:“泰芬珠是个合格的嫡福晋,不会容不下一个庶子,当然,如果那个庶长子有了妄想,她自然也不会干看着。但是,嬷嬷,本宫为什么要在嫡孙和庶孙之间选择庶孙呢?” 郑嬷嬷仔细想了想娘娘的话,发现确实是这样的,四福晋看样子是个贤惠大度的,那么她们还要操心什么呢? 可是,郑嬷嬷又说:“老奴也是总想着能都圆满。” 德妃叹口气:“就连皇上都做不到让后宫安分守己,本宫还能比皇上有本事吗?” 郑嬷嬷哑然,她是德妃的贴心人,自然知道很多秘辛。后宫里的妃嫔在皇上的压制下都争斗不止,好不容易四福晋是个能稳得住的,难不成还要娘娘亲自下场把后院给搅和乱了,宋氏和李氏就是善良心软的?开什么玩笑! 德妃悠悠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嬷嬷你要知道,嫡母或许能容得下庶子,庶母一定容不下嫡子。本宫做祖母的,难道不应该想着把孩子们都保住吗?泰芬珠是个大方人,她又不可能短了孩子们吃的喝的。既然如此,本宫自然要处处维护她嫡福晋的权威。” 郑嬷嬷很是敬服娘娘,这个道理其实很浅显,但是很多人明明自己是争斗过来的,到了儿媳妇身上,却总想着儿媳和妾侍和睦相处。娘娘只要不牵扯到十四阿哥,永远都这么理智清醒。不过,貌似这段时间娘娘很少提及十四阿哥了唉,只是每日去偏殿看一看他。郑嬷嬷好惊奇啊! 回阿哥所的路上,泰芬珠没有和李氏搭话,只是一如往常地和丹桂聊几句。 等回到三所,进了正院儿,泰芬珠坐到上首的椅子上,喝了紫苏上的茶,才抬头打量李氏。李氏确实比宋氏漂亮,给人一种活泼的感觉,看着周身气质倒是平和。 泰芬珠微笑道:“李格格,既然进了三所,那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提。我听宋格格说你俩曾经住过一间屋子,正好儿,她现在住着后院儿的东耳房,你就住西耳房。我会拨两个丫头伺候你。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氏跪下磕头,声音清脆:“奴婢谢福晋,福晋的安排周全,奴婢只是想着日日伺候在福晋身边。” 泰芬珠笑了:“多谢你一片好心了,但是不用了,我这个人喜欢安静,你好好在屋子里绣绣花做做针线就好了,记住,我不传你,你不要到正院来。正院和后院之间的门有太监和婆子看守。” 李氏再次磕头:“奴婢谨遵福晋教诲。” 泰芬珠微微一笑:“我给你的红果是个稳重的丫头,你好好和她学学三所的规矩。李格格,我看你是个聪明人。我和你直说,你的待遇就是红果告诉你的那些,想要吃得更好住更好的屋子,安分的伺候爷生个孩子,你就去厢房住。不要惹事生非,我是真的会削减你的日常用度,甚至派人责打你的。” 第25节 李氏依旧磕头:“奴婢遵命。” 泰芬珠语气轻松:“好了,希望你安分守己,我希望我下次见到你只是因为你怀孕了,我给你赏赐,不要让我因为别的原由召见你。跟着辛夷去吧,她会领你去后院儿。” 李氏再磕头,跟着辛夷出去了。 陈嬷嬷一直仔细地观察着,泰芬珠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嬷嬷,你至于吗?” 陈嬷嬷有些幽怨地看着泰芬珠:“福晋,老奴还不是为您操心吗?” 泰芬珠起身回东次间,这儿的门是大开着的,有点子冷。 陈嬷嬷跟着泰芬珠进了东次间,给她递红枣姜茶。 泰芬珠看着陈嬷嬷,笑问:“嬷嬷看出什么了?” 陈嬷嬷点了点头:“老奴瞧着这个李格格倒还可以,不是什么拔尖要强的性子,有些小聪明,可也不是什么真的有城府的人。” 泰芬珠笑了笑:“我也是听内务府的人说她就是个一般姑娘,才把她就这么领回来的。” 陈嬷嬷认可这话:“也罢,只要她守规矩,这个人就无碍。” 泰芬珠喝了口茶,只要她真的安安分分的呆着,她就不能有什么威胁性。泰芬珠已经叫阿玛费扬古帮她彻查李家的关系网了,费扬古在步军统领上干了十多年,这北京城没他没去过的地儿,打听消息很靠谱。 李氏跟着辛夷进了后院儿,等到了西耳房,她想给辛夷塞荷包。 辛夷笑着推辞:“格格不必如此,福晋治家严明,我们这些当奴婢的赏赐给的很丰厚,只是带个路而已。” 辛夷把荷包按到李氏手心儿,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李氏踌躇了一下,还是准备进屋儿。红果机灵地上前来扶着李氏,翠竹赶紧给李氏撩门帘子。李氏笑了笑,跟着进屋了。 耳房都不大,就是一间屋子,只是用屏风分出了几处区域。苏培盛把宋氏安排到了东耳房,泰芬珠萧规曹随就把西耳房给了李氏。 李氏坐到了椅子上,旁边的小桌子上有茶水和点心。 李氏问道:“你们谁是红果啊?” 红果赶忙站出来:“格格,奴婢就是红果。” 李氏又指了指翠竹,“那你是?” 翠竹赶紧站出来给李氏行礼。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默。说实在的,李氏现在还是懵的,她在永和宫住了快一年,最开始天天琢磨着来阿哥所,后来四阿哥大婚,永和宫的宫人对她变得有些疏离。李氏猜测可能是四福晋很得德妃喜欢。 一天天的过去,李氏都觉得自己估计得永远住在永和宫了,可是今儿上午她照例在屋子里发呆,郑嬷嬷就叫她收拾东西走人,这会儿就在阿哥所了。为什么四福晋会把她领回来啊? 李氏问红果:“我需要去拜见宋格格吗?” 红果摇头,温声道:“您和宋格格是一样的身份,不必去拜见她。” 翠竹是个心直口快的,看红果说得不清楚,自己接话道:“格格不知道,那宋氏不得四爷和福晋喜欢,您啊,少和她亲近为好。” 红果任由翠竹把来龙去脉和李氏交代清楚,她家里头穷,福晋给她的赏赐很是丰厚,她希望李格格乖巧安静。她只想挣到足够的银子然后出宫。 李氏听完话,脸都有点儿被吓白了。 她看了看不吭声的红果,明白了过来。这两个丫头都敬畏福晋,福晋给的赏赐不是她能比的,福晋在这三所的地位很稳固,福晋很得德妃娘娘喜爱。福晋年纪小不能和爷圆房,把她领来就是不希望宋氏娇狂。 李氏感激地冲翠竹笑了笑,她不敢和福晋作对。在永和宫的日子足以让她明白后宫的残酷,永和宫有几个庶妃答应都只能两个人住一间屋子,对着郑嬷嬷都得点头哈腰,而德妃娘娘从来不管。李氏想要生下阿哥,只有这样福晋才不敢随便动她,她才能站稳脚跟。 红果看了看李格格坚定的眼神,就让翠竹出出头好了,人不真的受过打击,是不会真的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反正,红果不认为李氏能出头,福晋占尽上风,她什么都没有。就算真的生下阿哥,往这后院一放,又能得四爷几分关注?七阿哥还是皇子呢,不照样被奴才欺压? 下午时分,宋氏坐在东耳房看着窗外出神。 喜儿给她披了一件衣服,“格格,您这是怎么了?” 宋氏握住喜儿的手:“喜儿,我只是害怕四爷和福晋还没原谅我。” 杏儿进来给宋氏换了一壶热水,行了个礼又出去了。 喜儿看了看杏儿的背影,看向宋氏。宋氏捏了捏她的手:“行了,不用安慰我,她这样已经可以了,宫里都是奴才替主子受过,我差点把你俩害死,她还肯认真做事已经不错了。” 喜儿低头不吭声,说她不怪宋氏也是假的,任谁在鬼门关走一遭,也不可能宽容大度。可是喜儿不打算出宫,她伺候了宋格格,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是劝着宋格格,好好在宫里过罢了。 宋氏只是苦笑:“宫里所有人都得守规矩,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怎么就跟着魔一样,总想着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喜儿叹气,说到底不就是自以为是嘛,宋格格是,她也是,总觉得福晋刚过门不敢把她们怎么样。想想也是傻,福晋就没有不是刚刚过门的时候了?真是可笑。结果福晋根本没有像她俩想的那样束手束脚,甚至格格还直接得罪了四爷,四爷来找了格格几次,可都是很晚过来早上起来直接就走了。格格是一点儿宠爱都没有了。 喜儿只是道:“总会过去的。” 宋氏摇头:“我在娘家时,不喜欢的下人我根本就不想看到,四爷和福晋看我时恐怕也是这个心态。” 喜儿想安慰宋氏,宋氏又说道:“福晋不与我计较,也许是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但总归是好事儿,我能安稳地在三所待着。” 宋氏感叹道:“我以前只能看到四个妃位娘娘的风光,从来没想过宫里无名的庶妃更多。我能衣食无忧,是不是已经比这宫里大部分人强了?” 喜儿同样认可这话,福晋是真的大方,宋氏的分例一点儿没少过,日子确实不难过。 宋氏笑道:“咱们踏踏实实过日子吧。”她没提阿玛的事儿,这三所的天是四爷,四爷在皇上面前告了阿玛,只有她安稳过日子,才对家里更好。而且宋氏不是不怨阿玛的,他嘱咐她小心翼翼伺候阿哥,可他自己却利用她这个女儿大肆敛财,罢了,都是命! 正院儿,午休起来,泰芬珠在准备礼单,前几天,五格格受封和硕端静公主,明天她要去延禧宫为公主道贺。 陈嬷嬷问道:“不用和大福晋还有其他格格约个时间一起去吗?” 泰芬珠看着礼单,用毛笔加加减减,随口回道:“我问过额娘了,额娘说不必,三姐姐受封荣宪公主的时候,大嫂和格格们都是单独去庆贺的。” 陈嬷嬷点头,那就好。 泰芬珠把礼单定好,又把苏木叫来,让她和陈嬷嬷按着单子去库房打包礼物。 泰芬珠走出屋子,看着这春光明媚,胤禛现在应该在跑马吧?她也好想骑马啊! 第37章 晚间,胤禛回来,苏培盛伺候他换衣裳,泰芬珠就坐在椅子上看他,“爷,跑马好玩吗?” 胤禛笑:“你也想玩儿啊?羡慕我?” 泰芬珠煞有其事地点头。 胤禛换好衣服坐到桌子前,等着宫人摆膳。 泰芬珠突然想起来:“爷,我从永和宫把李氏带回来了。” 胤禛愣住了,“哪个李氏啊?” 泰芬珠托着下巴看他:“额娘给您挑了两个格格啊,不还有一个李格格在永和宫吗?” 胤禛惊讶:“你把她领回来了?” 泰芬珠嘴角下拉,沮丧点头。 胤禛歪了歪头,问:“你怎么会想着把她带回来的?宋氏好不容易才安分下来。” 泰芬珠望着他,小声嘀咕:“谁叫大家都知道我小呢?大哥成亲之后很快就有孩子了,您能等我吗?” 看着泰芬珠幽怨的眼神,胤禛干咳了两声,这个嘛,泰芬珠今年十一,这,好像是有点儿久,可是庶长子?胤禛皱眉,他想到大哥和太子殿下了。 泰芬珠拉过胤禛的手晃来晃去,“爷,我看过了,李格格长得比我漂亮,你会喜欢她吗?” 胤禛安抚地摸了摸泰芬珠的手,他觉得汗阿玛真不厚道,这不纯粹是见不得他安宁吗?他自己的庶长子和嫡子相争,就想要儿子也如此? “放心啊,我肯定最喜欢你,那李氏就让她在后院儿住着吧,晾一晾她,磨磨她性子。” 泰芬珠眼巴巴地看着胤禛:“真的?你不骗我?” 胤禛保证:“放心,我说得都是真的,绝不骗你,来,咱俩吃饭。” “好啊!”泰芬珠声音雀跃。 苏培盛低着头撇嘴,后院的格格遇到他家福晋真是倒霉。陈嬷嬷一脸笑意地看着,这样就好! 进了延禧宫,泰芬珠被领着先去拜见惠妃,惠妃笑得慈祥,温和地问了泰芬珠几句话,就让她去看五格格了。 林嬷嬷看向惠妃:“娘娘,四福晋小小的人儿倒是不露怯。” 惠妃想了想昨天听来的消息:“确实心性可以。”不过,惠妃不太关注四福晋,她现在天天就盼着伊尔根觉罗氏能生个嫡长子。太子一心与胤禔争锋,毓庆宫也有两个格格怀孕了,那里头皇上的人手太多,惠妃插不进手。只能靠天意了,胤禔勇敢豪气,这样的男儿本就不该屈居人下,老天爷该赐他一个儿子了吧? 泰芬珠和五格格彼此请安问好,两人落坐。 泰芬珠笑着恭贺:“五姐姐受封和硕公主,我本该前几日就来道贺,晚了几天,还请姐姐勿怪。” 五格格,现在是和硕端静公主了,她客气道:“四弟妹今天来就刚刚好,不瞒弟妹,前几天我自己都还没回过神呢!” 泰芬珠笑道:“姐姐和荣宪姐姐接连出嫁,真是喜事连连啊!” 端静公主勉强笑道:“这算什么喜事?如果可以,谁愿意嫁到那远远的地方?怕是好久都回不了一次京城。” 布常在听到动静也进了屋子,不高兴地附和道:“可不是吗?公主金尊玉贵,在这紫禁城长大,现在却要远去那苦寒之地受苦,真是不知道喜从何来?” 泰芬珠笑着安慰道:“姐姐嫁过去自有公主府,吃穿用度大可以遣人回京置办,终归姐姐受封公主是好事情。” 端静公主点点头,布常在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泰芬珠拿着礼单给布常在和端静公主介绍了一番,起身告辞。 端静公主有些嗔怪地看额娘:“您和四弟妹说这些做什么?” 布常在摸着端静公主的脸:“额娘不是心疼你吗?呵,惠妃说得好听,荣宪公主也是嫁到蒙古了,可是人家有三阿哥那个同胞兄弟。唯独你,怪额娘无能,没能再生个儿子。” 端静公主也有些伤感,纵然都是和硕公主,她也是比不得荣宪姐姐的。 布常在又道:“那四福晋年纪小,这小孩子都心软,看见咱们不高兴,肯定也会忧愁,四阿哥没准儿也会念着你不是?” 端静跟着点头,额娘说得有道理。 回了三所,丹桂和陈嬷嬷学话。 陈嬷嬷咋舌道:“难怪布常在那么多年的老人了,现在还是个常在,您是去道喜的,她怎么都满面愁容呢?” 泰芬珠猜测:“估计她是想要我心疼五姐姐吧。” 丹桂提出疑问:“延禧宫可有大阿哥和八阿哥两位皇子,她怎么会非要找您呢?” 陈嬷嬷和丹桂说:“你不懂,布常在那么早进宫,如今却只有一位公主,怕是舍不下脸面和惠妃还有卫贵人陪小心。” 泰芬珠看着丹桂:“她也没有和我陪小心啊,只是希望我为五姐姐抱不平而已,那是长辈的姿态。” 丹桂皱紧眉头:“她到底疼不疼爱端静公主?” 陈嬷嬷笑了:“你这丫头到底年轻不经事,公主们嫁到蒙古,对于宫里已然是鞭长莫及,布常在自觉自己没有依靠了,无非是想凭着公主和阿哥爷之间的姐弟情分,为自己赚几分关注而已。至于疼爱吗?应该还是有的,只是那疼爱不是真的为公主着想,更像是心疼自己。” 第26节 泰芬珠也是叹气:“既然改变不了汗阿玛的决定,她当额娘的就应该劝五姐姐心胸开朗积极乐观,还没嫁呢就是叫苦连天,以后五姐姐能想通吗?” 陈嬷嬷叹道:“后院里的妾侍也好,后宫里的妃嫔也罢,为了自己的地位殚精竭虑,对于一个注定会嫁出去的女儿,疼爱之心有限得很。” 丹桂到底年轻:“那端静公主嫁去蒙古,真的会很受苦吗?布常在就真的没依靠了?” 陈嬷嬷笑道:“你别听那些个似乎有道理的话,你只仔细想公主去到蒙古后吃喝穿戴到底怎么样就好。太后娘娘还是从蒙古而来,娘娘的手不依然细腻柔嫩?怎么?你觉得公主嫁到蒙古会去放羊?至于布常在,皇上不可能容许嫁出公主的她被后宫欺凌,后宫的娘娘们也不傻,没人会为难她,她可以悠闲度日,只是她想要借此事抬高地位而已。” 丹桂失笑:“奴婢真是傻,竟然也觉得蒙古是个受苦地儿,恐怕真的受苦的只会是普通牧民,公主在公主府里呆着,认真算起来还比只能住在延禧宫偏殿强呢!” 泰芬珠笑了笑,哪儿的贵族会真的吃苦?只是端静公主没见识,被一些话给吓住了而已。 陈嬷嬷叹道:“老奴觉着您和四阿哥说的时候最好原样复述一遍,也提一提延禧宫里也有皇阿哥。后宫的事复杂,您和阿哥爷只能跟着德妃娘娘走,何况布常在住在惠妃的延禧宫。” 泰芬珠点头,满蒙联姻是国策,不知道胤禛是个什么看法,不过泰芬珠想了想宫里阿哥和公主一年能碰面的次数,又思及胤禛在上书房受到的教育,他不太可能对这个有什么触动,毕竟荣妃所出的荣宪公主也是嫁到了蒙古。 泰芬珠自己是觉得抛弃国家的现实情况去代入一个食利阶层的贵族想问题,挺不负责任。为了征讨噶尔丹而牺牲在蒙古的将士又有谁为他们心疼了?泰芬珠在郊外的庄子上养了几个在康熙二十九年对蒙古的战争中受伤残疾的兵卒,这些人的生活才是真艰难!总不能将士用命为稳定蒙古是应该的,公主住到蒙古的公主府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吧? 陈嬷嬷看着自家姑娘,她能看出来姑娘对于公主抚蒙不是不以为然,而是真的认为这是责任。就像八旗选秀,所有的秀女都必须先供皇家选阅,而姑娘自己也必须遵从皇命十岁就入宫一样。她常常想,姑娘就该生成个男儿,因为陈嬷嬷觉着姑娘也很有胸怀格局。不过,难道姑娘就不能驰骋于天地间了吗?陈嬷嬷不服气。 泰芬珠在五月十三见到了跟着胤禛来三所的胤祥,胤祥生日小,去年冬天才满五周岁,今年开春去了阿哥所。 泰芬珠在永和宫见过他好几回,她回来和胤禛提过几次,胤禛都兴趣缺缺。泰芬珠了然,看来这最爱的弟弟是在夺嫡过程中养成的,现在的胤禛对胤祥没感觉。 乍一看到胤禛身后跟着胤祥,泰芬珠还没反应过来,他俩都走到跟前儿了。泰芬珠都还在思考这俩人怎么凑到一起了。自从天气暖和,泰芬珠又开始天天在前院儿溜达顺带等胤禛下学了。 胤祥憨态可掬地给泰芬珠请安,泰芬珠笑眯眯地点头。 她将询问的眼神投向胤禛,胤禛示意一会儿再和她说。 让胤祥在外头喝牛奶吃点心,泰芬珠跟着胤禛回里屋。 胤禛边换衣裳边和她说,泰芬珠明白了。胤祥小朋友饿了,在路上碰上他四哥,胤禛给了他一块儿绿豆糕,他就跟着来三所用膳了。 泰芬珠好奇:“十三弟午膳没吃好吗?” 胤禛摇头:“应该不是,膳房自从被汗阿玛整治过后就乖觉得很,他现在在跟着武师傅打熬底子,可能是活动太多累着了。” 泰芬珠点了点头:“那今晚叫十三弟在前院儿住吗?” 胤禛摇头:“不行,他还小,怕太监晚上照顾不了,一会儿我送他回去。” 然后泰芬珠和胤禛就见识到了小男子汉的吃饭速度,胤禛不停嘱咐胤祥慢点儿吃,这孩子冲着他俩笑一笑,但是接着吃得很快。苏培盛看着不让他吃多了,胤祥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胤禛看着天色不早,又给胤祥裹了一件衣服,带着他走了。 泰芬珠自去泡澡,想着胤祥乖乖巧巧的样子就觉得可爱,感叹康熙教育皇子怪严格的。 泰芬珠在软榻上倚着看书,顺带晾晾头发。胤禛洗完澡也上了软榻,他上一天课累得够呛。 胤禛喝了口茶,问泰芬珠:“你见过十二弟吗?” 泰芬珠停下翻书的手:“嗯?没有啊,就上次在宁寿宫远远地看了一眼。” 胤禛有些感慨:“刚刚胤祥和我说,他十二哥基本不怎么跟他和十一搭话,这宫里头啊,十二弟也是可怜。” 看着胤禛有些伤怀的样子,泰芬珠也挺无奈。在宫里头引人注目是需要本钱的,十二阿哥胤祹是庶妃万琉哈氏所出,苏麻喇姑养大,习惯了被宫里人忽视的孩子自然容易不多话。 第38章 胤禛摇摇头:“其实我也是瞎操心,根本就没办法儿的事说出来也是让你跟着不好受。好歹自从上书房的膳房被收拾之后,其他的奴才也老实很多,吃喝用度总是不愁的。” 泰芬珠默默点头,哪里都只会有几个人是众人的中心,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其实就连她和胤禛在这宫里也不是大家的关心所在。想到这儿,泰芬珠问:“您听说毓庆宫的事儿了吗?” 胤禛听到这话动作一怔,正襟危坐:“你也听说了?三哥晌午的时候偷偷和我说的。” 泰芬珠不知道说什么好,上午的时候她去给德妃请安,德妃告诉她太子的一个格格昨日傍晚小产了,听说是一个男胎。 胤禛叹气:“真是,三哥让我别跟人讨论这事儿,我也是心里不得劲儿,都六七个月了吧?也是侄子呢。” 泰芬珠沉默,她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终归不可能是意外,一直都好好地,到能把出男女的时候就出事儿了,想不多想都不可能。 胤禛低低地和泰芬珠说:“我觉得汗阿玛得给太子殿下娶个太子妃了啊,宫里奴才背景复杂,再是老嬷嬷有时候也镇不住。何况” 胤禛的声音更低了:“太子妃一定是出身尊贵,进门看到有个庶子,她的娘家怎么能忍?对太子的观感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啊!” 泰芬珠看着胤禛的眼睛,她感觉到了胤禛在害怕。自从胤禛开始客观真实地观察佟家,他对于很多事就不再那么天真,当他跳出对于孝懿皇后和佟家的孺慕之情,再去瞧别人的事就不再容易被表面上的东西蒙蔽双眼。 这种话从前的胤禛是说不出来的,他肯定觉得皇家至高无上,太子是国家的储君,太子妃的娘家自然会俯首帖耳。可是胤禛意识到连他看不起的内务府包衣都有自己的心思,他这个皇子甚至都不能随意左右人家后,他变现实了。 泰芬珠安慰道:“爷不用担心,太子妃不会容不下包衣出身的庶子,大家族的嫡女从小就是被当作大妇培养的,有那个度量。” 胤禛抿抿嘴,他知道他和泰芬珠说这些不太合适,毕竟他还有两个妾侍呢。胤禛好愁,他不想别人关心他为什么没有孩子,可是也不想要庶长子。 泰芬珠还小,他的后院要是真的五六年都没有孩子出生,康熙和德妃一定会过问的。要是宋氏和李氏像大嫂那样生几个格格就好了,既省事儿,也让外人闭嘴。 想到大嫂,胤禛问:“头所没什么问题吧?我这段时间看到好几回有太医进出那儿。” 泰芬珠提醒他:“太医应该能把出大嫂腹中是侄子还是侄女了。” 胤禛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有些急切地问:“那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泰芬珠摇头道:“爷觉得我能知道吗?” 胤禛靠在软枕上:“爷觉得应该是个侄女,肯定是个侄女,应该是的,你想啊,如果怀的是侄子,那大哥大嫂肯定不会频频叫太医,应该是个侄女的。” 泰芬珠好奇地看着胤禛:“爷,您怎么这么操心这事儿啊?” 胤禛深吸一口气,说:“你想啊,太子殿下刚刚失去一个儿子,要是这头大哥马上得个嫡长子,那,我觉得他们两个要彻底翻脸了,还是侄女好,侄女好。” 泰芬珠听这话的意思,胤禛是认定毓庆宫是惠妃动的手了? 胤禛喃喃道:“你说会不会是一些人见不得皇家和睦,在这儿挑拨离间吧?” 泰芬珠低头不搭理这话,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康熙知道,这还得看看顾问行的动作快不快,既然有人动了手,一定是有备而来。太子是储君,盯着他的人太多,目的也纷杂不一,真的不好说。 胤禛看了看泰芬珠,幸好,泰芬珠是个好的,只要他留心压制后院,他的家就能圆圆满满。 头所,伊尔根觉罗氏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眼角有着几道泪痕。 胤禔声音柔和:“佛拉娜,不哭了啊,真的,不哭了,没事儿的。” 文嬷嬷站在一旁,面带愁容,太医看过好几次了,都说福晋怀的是格格。自家福晋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伊尔根觉罗氏声音里是特别明显的哭腔:“爷,您去后院儿吧,别管我了。” 胤禔用手轻轻抚摸佛拉娜的脸,“听爷的,咱好好把姑娘生下,以后咱俩总能得个儿子的,不着急。” 伊尔根觉罗氏越听越想哭,她终于哭出来了:“爷,为什么啊?为什么别人那么轻易就能生个儿子,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为什么啊?” 胤禔握着佛拉娜的手:“你听爷话啊,不要胡思乱想,佛拉娜,人家都说好事多磨,咱们的儿子一定是聪明健康,所以才来得迟,你别多想,你还怀着身孕,不能激动。”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胤禔,为什么啊?爷待她这么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老天爷不能给她一个儿子,如果她生下嫡子,她就是真的夫君爱重儿女俱全,为什么老天爷不让她圆满?为什么? 胤禔又哄又劝,伊尔根觉罗氏终于平静下来。胤禔去洗漱准备休息了,明儿他还得早起上朝听政。 文嬷嬷看着福晋,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伊尔根觉罗氏开口了:“嬷嬷,你说太医说得真的准吗?万一,万一他只是诊错了,我怀得真的是阿哥呢?” 文嬷嬷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她真的害怕福晋没了盼头,这生孩子得用劲儿啊,她点头:“福晋,您好好养身子,太医毕竟只是把脉,不一定准。” 伊尔根觉罗佛拉娜笑了,她笑得坚定,她一定能生下皇室的嫡长孙。 文嬷嬷真的害怕,早知道,她就不附和着说怀得是阿哥了,福晋情绪真的不太正常。 七月二十一日下午,泰芬珠在三所知道了大福晋生下嫡四女的事儿。 她问丹枝:“大嫂昏过去了?” 丹枝点头:“应该是,头所现在太医进进出出的,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呢。” 泰芬珠僵坐在椅子上,她不是胤禛,在胤禛看来,他的大哥二哥和睦最重要,皇家体面最重要。他可以觉得大福晋生下格格更好,因为如果大阿哥这个时候真的得了嫡长子,前朝和后宫都不会平静。但是,泰芬珠无法这么想,她没有办法忽视伊尔根觉罗氏的心情。 陈嬷嬷也是沉默不语,同为女人,即便她没有想过嫁人,听到这种消息,本能地她还是会为大福晋难过。但是:“福晋,头所现在忙乱,也没有正经派人到各处告知大福晋产女的消息,阿哥爷和大阿哥的关系只是一般,您现在不好过去。” 泰芬珠终于说话了:“丹枝,派个人关注头所,有消息了及时告诉我。” 丹枝领命而去。 丹桂叹息一声,给泰芬珠和陈嬷嬷都倒了一杯茶。 陈嬷嬷倒底年纪大,她能沉得住气:“福晋,您一会儿得拟个礼单吧,总归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咱们得走礼的。” 泰芬珠叹了口气:“到底能不能办洗三还不知道呢。” 陈嬷嬷缓缓地说:“福晋,大福晋可以露出难过来,您不行,添了个小侄女是喜事!” 泰芬珠望着陈嬷嬷,陈嬷嬷也看着她:“福晋,您比老奴有见识,您该知道的,您与大福晋是皇家妯娌,中间夹杂着后宫的娘娘和前朝的大臣,您嫁给阿哥爷不满一年,且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您不能松懈。”那天晚上的话陈嬷嬷听到了,阿哥爷觉得大阿哥有个嫡女更好,德妃娘娘更不必说,同为妃子,德妃怎么可能希望惠妃得意?福晋不能得罪阿哥爷和德妃娘娘。 泰芬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起身去为小格格挑礼物了。 次日上午,泰芬珠知道了大福晋无恙的消息,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儿就好。 泰芬珠去了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德妃确实待泰芬珠亲近,主动问她:“知道头所的事儿了吗?” 泰芬珠点头。 德妃看着她情绪不高,微微一笑:“泰芬珠,你还小,难免心软。只是我是你婆婆,不希望你走弯路。” 泰芬珠看向德妃,德妃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笑了笑,不疾不徐道:“我的事情你应该了解地很清楚,我就拿自己做例子讲给你听好了。” “我进宫千辛万苦地生下了胤禛,可惜我位分不够,他被抱给了孝懿皇后。我又生下了胤祚,可惜胤祚夭折了。我想着再生个儿子,接连诞下三个女儿。七格格只活了两个月,九格格被皇上抱给了太后。孝懿皇后防着我,胤禛和我这个额娘不亲。我好不容易生了十四,可是他年纪小,皇上不重视。” 看着泰芬珠脸上的担心和心疼,德妃笑了:“可是我成了四妃之一,这里是皇宫,多少人挤破头都想着进来拥有一席之地,我幸运地站在了高处,所以我不后悔。” 泰芬珠赞道:“额娘心胸开朗,我不及您。” 德妃失笑出声:“你才多大点儿,我要是和你一样,那岂不是白活了。” 德妃正色嘱咐道:“记住了,大福晋为皇家生下皇孙女,有功无过,你要为大阿哥和大福晋高兴。因为,皇上高兴。” 泰芬珠看着德妃认真的神情,走到中间跪下磕头:“儿媳谨遵额娘教诲!” 德妃满意点头,她这个儿媳妇真的一点就通。 翊坤宫 郭贵人和六格格呆在正殿里,这儿的冰很足,凉快得很。 宜妃懒懒地半躺在软榻上,郭贵人坐在对面儿,她的脸上现出同情:“大福晋运气真够差劲的。” 宜妃瞥了郭贵人一眼:“姐姐,你我都是妾侍,人家是嫡妻,你有资格同情人家吗?” 郭贵人被宜妃呛得够呛:“妹妹,我只是说她连着生了四个格格,确实运气不好而已。” 宜妃冷笑:“我倒是生了三个儿子,大的那个我一年见不着几次,我都怀疑那是我生的嘛?” 第27节 郭贵人气急:“那总不能说她运气好吧?” 宜妃懒得搭理这个姐姐,她也不瞧瞧她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就是女儿,人家大福晋也比她多三个! 六格格怕姨母和额娘吵起来,赶忙叉开话题:“额娘,姨母,您们说如果我嫁人之后也一直生女孩儿怎么办?” 郭贵人听了这话,随意道:“不生就不生呗,你是公主,还拿捏不住庶子?我当然只想你能过得好,你生不下外孙不能继承部落,那是该皇上头疼的事情。” 宜妃也附和道:“怕什么?让个奴婢替你生,那孩子要想继承爵位,就得恭恭敬敬地孝敬你。” 六格格笑着听两位长辈替她打算。她这位公主还得嫁到千里之外,不能事事如意呢,大福晋日子不顺心又有什么好琢磨的?六格格打小儿就明白,只有能想通那些自己无力改变的事情,日子才能舒心,她才能过得更好! 头所没有办洗三礼,但是大阿哥嫡四女的满月礼却办得很热闹。因为康熙给头所的赏赐很丰厚! 第39章 头所 泰芬珠作为妯娌帮着招待客人,天气热得厉害,她忙了一会儿后躲到围墙边的树底下乘凉。 六格格出了屋子,环视了一眼儿正院儿,找到泰芬珠,就欢快地向她走去。 泰芬珠见着六格格过来,不等她打招呼,六格格微微蹲身一礼,随即笑道:“四嫂,原来您在这儿躲懒啊?” 泰芬珠把六格格往大树跟前拉了拉,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六格格附在泰芬珠耳边说:“我见着大嫂的娘家人想要和大嫂单独待一会儿,就打头走了。” 泰芬珠挑眉:“你没把九妹妹和十二妹妹带出来吗?” 六格格晃了晃泰芬珠的胳膊:“四嫂真偏心,就惦记着九妹妹和十二妹妹。” 泰芬珠笑,正想解释,六格格已经说道:“那俩小丫头一直没瞧我,无妨,我出来了,大嫂就好把她们安排到其他屋子了。” 泰芬珠面带笑容,不打算说什么。 六格格也没再提正屋的事儿,只是问泰芬珠:“四嫂,我真的好好奇北京城长什么样啊?” 泰芬珠拍拍六格格的手:“你才多大啊?以后有你四处逛的时候。” 六格格笑出了声:“四嫂,好像我还比您大两岁啊,您瞧您这长辈的口吻。” 泰芬珠也笑了,她说:“本来就是嘛,等你出嫁后和额附回北京,那你就是皇家的娇客,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六格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泰芬珠:“四嫂,我觉得您真的好不一样啊,您知道吗,宫里的人一个个提到公主出嫁,脸上就贼眉鼠眼的,我都不理解,就算是嫁到蒙古那也是我们的事情,她们操得什么闲心?” 泰芬珠想了想,回道:“也许是因为蒙古苦寒,大家都心疼公主受苦吧。” 六格格自傲道:“苦不苦的那得我说了算,怎么嫁给京中八旗,我就可以万事不操心了?那婆家还不是会巴巴得指望我给他们向汗阿玛要好处?真说起来更麻烦!” 泰芬珠看向六格格:“妹妹好聪明啊!” 六格格脸颊微红:“四嫂,您笑话我。” 泰芬珠摇头:“我是真的觉得你有公主风范。” 六格格笑得开心,笑声愉悦中还有一股豪情。 泰芬珠摇着把扇子,这小风吹过来真舒坦! 泰芬珠给六格格讲北京城的事儿,既有她出去玩儿的时候见到的,也有听长辈说知道的。六格格极感兴趣,两个人说小话说了好久,宴席散去,泰芬珠和六格格一块儿向大福晋告辞离开,走出头所后挥手告别。 泰芬珠回了三所换了身衣裳,这天气太热,她的衣服都汗湿了。 她正坐在椅子上喝薄荷茶,胤禛走进了屋子。 “爷回来了,您换身衣裳啊。” 胤禛点头,换过衣服后也坐下用茶水,他也被热的厉害。 缓了一会儿,胤禛说:“今日太子殿下没来头所,也不知道为什么。” 泰芬珠猜道:“可能是政务繁忙吧?” 胤禛换了个话题:“我瞧着大哥不是真的高兴,唉,真是头疼啊!” 泰芬珠又喝了口茶,前段时间,毓庆宫的格格李佳氏为太子诞下一子,估计下个月就要办满月礼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小阿哥的洗三礼也没办。 胤禛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谨慎得环顾了屋子,确认安全之后,胤禛看向泰芬珠,他说:“泰芬珠,你说,为什么皇子的侍妾都是包衣出身,而且都是婚前赐下?” 泰芬珠看着胤禛一愣,这位爷这是几个意思? 胤禛认真地问泰芬珠:“你说这是不是包衣旗在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事,明面上是说满洲贵女尊贵,只能是包衣女子为妾侍,实则他们想要把控我们的后院,是吧?” 泰芬珠听着这奇思妙想,竟然无言以对,因为在乾隆以后,内务府包衣确实掌控了这座紫禁城。 胤禛猛地站起来,他紧张地看向泰芬珠:“四妃都是包衣出身唉!” 苏培盛和陈嬷嬷恨不得捂住自己耳朵,被主子信任就是痛苦啊。 泰芬珠瞠目结舌,胤禛确实聪明啊! 半晌,泰芬珠拉住胤禛的手,“爷,这也未必就是阴谋,就像您说的那样,总不好叫满洲贵女来做婚前的格格吧?” 胤禛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没有理泰芬珠的话,只是接着分析:“爷不是说包衣旗怎么样,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是跟随太宗打过仗的。只是包衣世代联姻,管理宫廷的内务府里充斥着包衣旗人。宫女都是包衣出身。这会子再让皇子们的长子长女都让包衣女子生了,他们还能走仕途做官。这未免太没有节制了!” 泰芬珠只是沉默,她心里感叹,政治素质真的是天生的,胤禛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明明他很震惊,他还能肯定包衣旗的功劳,没有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胤禛在地上走来走去,努力思考这个他以前没有发现的事实。 泰芬珠看着胤禛拧眉思索的样子,没有试图说些什么。这个问题其实相当敏感,清初政局混乱,皇位继承都是各方权衡的结果。皇帝不信任宗室,不信任握有兵权的满洲大族,不信任汉族士绅。 这个时候,作为皇帝家奴的包衣旗脱颖而出,皇帝信赖他们,视他们为皇帝的爪牙和心腹。这其实没什么,纵观各朝历史,皇帝历来喜欢位卑而权重的臣子,因为他们好控制。提拔一些出身卑微的臣子对于皇帝来说更是非常正确的选择。皇帝都喜欢只能依附自己的大臣。 可问题是,康熙倚重的包衣旗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体基本是封闭的,犹如一个没有活水的池塘。时间一久,问题自然会出现。真要说起来,后期的内务府和魏晋时期的世族门阀性质类似,他们几乎垄断了有关皇宫的一切。 泰芬珠看向胤禛,想要真的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把池塘变成江海湖泊,只是胤禛能有这个胸怀吗? 泰芬珠收回目光,低头喝了一口凉爽的薄荷茶,不急,她和胤禛的日子长着呢! 毓庆宫没能操办小阿哥的满月礼,因为这个小阿哥未能满月就夭折了。 整个皇宫都被一团阴云笼罩,宫人们走路的声音都几近于无。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太子胤礽失去了两个儿子。毓庆宫的宫人一批批地进慎刑司,能够出来的寥寥无几,不能确定毫无问题的都没能活着走出慎刑司。 乾清宫 康熙面沉如水,顾问行站在下方,脸上是一如既往地的平静。 “能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嘛?” “皇上明鉴,刚出生的孩子极其脆弱,据太医回禀,小阿哥受了很大的惊吓,精神损耗得厉害,加之着了凉,起热太快,小儿不能用药,靠乳母吃药又杯水车薪。皇上恕罪。” 康熙怒极反笑:“朕的孙儿竟然会在宫里受了惊吓,又受了风寒。他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顾问行和梁九功利索地跪下不吭声。 康熙只是沉着脸,这跟之前七阿哥的事儿不一样,那只是后宫的不安分,前朝的因素不多。 康熙闭上眼靠到椅子上,他就是不希望满洲大族一个个的离皇家太近。给胤禔指婚时就是按着这样的想法挑出来的大福晋。大福晋的阿玛科尔坤能力不错,尚书也的确位高权重,可是到底是个文官,康熙一句话想削就削了。 胤禛的福晋真的是康熙一时心软才给的,他对不起表妹,又觉得德妃待胤禛不算亲近,想着这孩子也可怜,他才给他指了乌拉那拉氏。 费扬古算个知进退的,知道之后立马上表请辞。就是这样,其实康熙也不太放心。费扬古自康熙十三年担任步军统领,这都多少年了?他在衙门里结下多少香火情? 四福晋的如鱼得水康熙有所耳闻,可是没办法,费扬古早年征战沙场,后又管理内务府,接着天天领着一帮侍卫满北京的溜达,这样的家庭根本就不在康熙的考虑范围内,纯粹是阴差阳错。 所幸费扬古养儿子迟,四福晋的哥哥们都还没立起来,她自己年龄小,胤禛的长子应该不会由她所出。康熙揉了揉太阳穴,以后步军统领这样的要职不能让一个人担任那么长时间了。这都相当于是禁军统领了,管着九座城门,太要害了。 康熙的目的是由皇家决定满洲大族中哪一支系最尊贵,不能让他们内部自己来定。偏偏康熙不能真的得罪满军旗,皇子的嫡福晋依然只能从中选择。那么在阿哥们婚前赐下包衣格格就是很好的办法了,有了庶长子,嫡福晋的地位也不会太稳当。 可是,这帮混蛋,赫舍里家在宫里的一些人手面对李佳氏产子的事情无动于衷,他们简直就是坐视胤礽的儿子被害。康熙咬牙切齿,合着包衣所出的阿哥身上就没有他赫舍里家的血了? 康熙想要发火儿,可是这种事情能做不能说,他甚至不能去明着斥责索额图,毓庆宫的事情关人家一个外臣什么事儿?隐隐地康熙也觉得脸面无光,宫外有教养的人家都不容许儿子婚前有了庶子,他倒是在这儿盼着庶孙先出生。 康熙是恼怒愤恨无奈外加一抹心虚,他猛地一拍桌子,再次握紧的手吱嘎做响。 梁九功身体略微发抖,顾问行倒是一贯的稳当。顾问行伺候皇帝这么多年了,他最是清楚皇上的想法,可惜皇上的算盘打得精,外头的大臣们也不傻。太子妃的娘家一定显赫,等太子妃生下嫡长子,他们完全可以和她的娘家来一下利益交换。凭什么让他们堂堂的满洲贵族捧一个包衣女生的小崽子做主子?他们不答应。上层的利益就那么多,他们凭什么容一个家族兴起与他们争夺?皇上只要重用他们家族的人就够了! 顾问行敛眸,想着查出来的消息,其实就不单单是一方动了手。就像顾问行说得那样,未满月的孩子那么脆弱,李佳氏护子心切经常要抱孩子去看,只要伺候的乳母嬷嬷给阿哥穿的衣服少一些,让他在李佳氏的屋子里着了凉,太医让乳母服药喂阿哥时,再让乳母吃点儿对冲药性的食物,拖一拖时间,小小的孩子一定夭折。除此之外,还有人尖着嗓子在屋外交唤,这个顾问行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也没问出是谁干的。 这里面有人直接动了手,有人推波助澜。可以肯定宫外的纳兰家一个不起眼的族人确有涉及,有一位被夺了爵的宗室通过七拐八绕的关系拿捏了毓庆宫膳房里的一个太监,小阿哥身边的一个嬷嬷自称李佳氏折辱她,而她的家人早就不翼而飞。至于推波助澜的人,顾问行只能这么说,反正后宫没有一个人对那个小阿哥有好感,而前朝的事儿顾问行也说不准。 顾问行为小阿哥叹息,他本身就是权力争夺的产物,他的额娘无力保护他,他就因为权力斗争而夭折。皇宫是个天生的权力场,有资格在这个权力角逐场长大的皇室子孙,无一不是实力与运气俱有。 顾问行了解皇上,皇上不会改变他的想法,为了增强皇权而丧命的阿哥,毓庆宫小阿哥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40章 宫里的压抑气氛一直持续到十月份端静公主下嫁喀喇沁部噶尔臧,这一场热闹的婚礼总算把宫里带回了往常的平静状态。 三所 泰芬珠和六格格正面对面坐在炕上,两人在比赛谁抄书快,抄的就是普通的经书,这个最安全。 六格格一边快速移动毛笔,一边睁大眼看泰芬珠的进度:“四嫂,您就不能让一让我吗?您都赢了两回了!” 泰芬珠满脸的骄傲:“我让你了啊,你写完一张我才写,是你太慢了,没办法的事儿。” 六格格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不服输:“那谁叫您不跟我比画画儿,我那个比您好得多了!” 泰芬珠眼睛紧盯着字,笑道:“你不讲理,我不和你比那个,咱俩一起画一盆菊花,我照着画的,你一共就画了两朵,你耍赖!” 六格格百忙之中抬起脸狡辩:“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画得那么传神,难道还能只看数量不看谁更漂亮?” 泰芬珠停笔,她认真地看着六格格:“所以,我已经写完了,你还有多少呢?” 六格格哀叹一声,认命地低头接着写,其实她也就差一张了。 泰芬珠招手,接过丹桂递来的牛乳茶,喝了一口,悠闲自在地看六格格写字。 都输了,六格格恢复正常的速度抄:“四嫂,您不知道,但我觉得得和您还有四哥说一下,我不是来找您玩了两次吗?就前几天我在御花园碰上佟佳格格了。” 泰芬珠快速眨了两下眼,佟佳格格?她想起来了,这位孝懿皇后的胞妹是去年十二月进宫的,康熙给了她妃位的待遇,但没有任何册封,大家也不好叫她庶妃,便都称她格格。 六格格没等泰芬珠说话,她接着道:“她倒是没说什么,但我觉着啊,她八成是想你去承乾宫拜见她。”佟佳格格入宫后住在了孝懿皇后生前的寝宫。 泰芬珠叹道:“我们爷和八弟都是孝懿皇后抚养的,按道理我也应该去见见佟佳格格,只是八弟尚未娶妻,我一个人去有些对不住八弟。” 第28节 六格格的笔尖顿住,她抬头笑道:“四嫂,我又不傻,也没搭理佟佳格格,您跟我打什么官腔?她要真想见见她姐姐的养子,去年刚进宫的时候干嘛去了?打量谁不知道佟家的心思一样。” 六格格哼了一声接着写字,她要写就要写完。 看着六格格,泰芬珠眼里露出笑意,这位公主真是让人喜欢! 泰芬珠笑道:“她一个小姑娘进了宫里,想着见见亲近的人很正常,你别跟旁人这样说。” 六格格吹了一下自己写好的字,把纸轻轻地放到一旁,端过丹桂递来的牛乳茶,低头喝了一口。 六格格叹了口气:“四嫂啊,我知道您管家严,也是想说两句我的心里话。我真的觉得汗阿玛对于佟家的优容过了,真的算起来,对谁都不好。” 泰芬珠静静地看着六格格,今儿六格格来,她就感觉她不太痛快。 六格格确实还有下文:“鄂伦岱的同胞弟弟叫夸岱,也在上书房,胤禟那傻孩子去人家面前一口一个爷地抖威风,夸岱倒是没说什么,结果我姨母知道了就教育胤禟要对表兄亲近恭敬。唉,我就纳了闷了,终究只是个大臣家的子弟,用得着让皇子去他们跟前儿陪小心吗?” 泰芬珠劝道:“终究是孝康章皇后的母家,那是祖母呢!” 六格格摇了摇头:“皇家怎么能和普通人家一样呢?权力和官职岂是能拿来满足私情的?今日我不满,来日就有别的兄弟姐妹不满。佟家除了汗阿玛的宠爱,认真论起来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泰芬珠沉默,八成宜妃和郭贵人训斥六格格了,她这话里隐隐地将矛头指向了康熙。 果然,六格格叹道:“有时候啊,我真想赶紧嫁出去算了,在这宫里呆着实在憋闷,我真佩服我汗阿玛,能面对这么多的娘娘们和儿女,我姨母和额娘倒是都聪明本分!” 泰芬珠安静地等着六格格平复情绪,六格格低头喝了一会儿牛乳茶,复又抬起头来:“让四嫂看笑话了,我也是不懂事儿,确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着六格格脸上的笑容,泰芬珠笑道:“妹妹不要多想,你是公主,比这天下的女人都尊贵自由,可别自个儿难为自己。” 六格格抿唇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汗阿玛喜欢公主贞静贤淑,可我偏不,我都是公主了,好不容易面对丈夫能称一声君,凭什么让我和额娘姨母一样过日子?” 泰芬珠把茶盏往前递了一下:“咱俩碰一杯!” 六格格笑,把茶盏递过去:“碰一杯,为了开心!” 喝完牛乳茶六格格就走了,她已经在三所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了。 丹桂收拾炕桌上的纸墨笔砚。 陈嬷嬷给泰芬珠换衣裳,她每天下午要锻炼半个时辰,得换身轻便的衣服。 看着泰芬珠做俯卧撑,陈嬷嬷坐在凳子上好奇地问:“福晋,您说这六格格怎么和您这么亲近啊?” 泰芬珠一边做一边回道:“嬷嬷言过其实了,宫里人都知道我天天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我怎么可能去承乾宫?六妹妹是憋不住话了,找了个人倾诉一下。” 陈嬷嬷点头,感叹道:“之前见过两次六格格,看着她和小大人一样,今儿可算是让人觉得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了。” 泰芬珠笑道:“六妹妹确实聪慧,我很喜欢她。” 陈嬷嬷失笑:“老奴瞧出来了,按道理说翊坤宫同咱们也不亲近,可是每次六格格来,您都很高兴,还让老奴特地为她做了这牛乳茶。” 泰芬珠反问:“嬷嬷不觉得六妹妹很好吗?” 陈嬷嬷笑着感叹:“好,怎么不好?开朗聪明的姑娘很招人喜欢,尤其这宫里沉闷得很,看着六格格就叫人心里松快。” 泰芬珠做完一组俯卧撑,坐着歇一小会儿。 陈嬷嬷正色问道:“福晋,承乾宫的佟佳格格怎么办?” 泰芬珠活动着手腕:“不怎么办,和爷说一下,看他什么意思吧,这事儿瞒不住,佟家起了亲近的心思,爷早晚会知道。” 陈嬷嬷心疼:“六格格小,您更小,这宫里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哥爷能出宫另立门户?” 泰芬珠接着做俯卧撑,没理这话,出了宫又如何,胤禛和她的一生都会与这座紫禁城交缠。不过,泰芬珠乐在其中,这可是幅员辽阔的中央之国啊,她可以参与进这个帝国的最高政治生活,她心甘情愿! 估摸着胤禛快回来了,泰芬珠漫步往前院儿走去。 后院儿的李格格终究不像宋氏一样安分,泰芬珠很好奇,难道平静的日子就这么让人腻味吗?李氏三番两次想要和后院的宫女太监套话,还有两回想要来正院,不依不饶地和守门的婆子纠缠,辛夷赶过去,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屋儿。 胤禛告诉泰芬珠,让她管教一下李氏。据苏培盛的暗示,李氏和胤禛说她想来正院儿伺候泰芬珠,然后林全得了师父的嘱咐一五一十地把经过和丹枝说了。 泰芬珠觉得自己真是好性子,就这样也只是撤走李氏两个菜,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李氏不愿意过,那她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泰芬珠轻呼一口气,这天气已经彻底冷了。她的度量还是不够,既然清楚康熙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就必须容下她俩。只是刀把子明明就握在手里,硬要压着自己不去收拾一个想要挑战自己地位的人,真难受啊! 泰芬珠眯眼,她得想个法子压一压李氏。 看见胤禛回来,泰芬珠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后院儿西耳房 李氏看着桌上远不如从前丰盛的晚膳,暗暗垂泪。 红果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翠竹也没有最开始那么热络,只是在规规矩矩地摆盘子。 看着李格格不吃饭,两人谁也没打算劝。红果不必说,她根本不想和李格格一起折腾,对她的很多做法一开始就敬而远之。 翠竹暗暗翻了个白眼,话说她是想要好好伺候李格格来着,但这可不包括帮着李格格和福晋作对。翠竹就不明白,怎么这些当格格的一个比一个脑子不好使,宋格格如今倒是聪明了,喜儿和杏儿日子也好过。而她因为李格格处处受人白眼嘲讽! 红果垂眸,李格格真的不聪明,她就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副不知从何而来的野心。 红果和翠竹相处了很久,看得出来这是个大大咧咧的丫头,她不会教李格格那些话。可是李格格就是能无师自通,福晋不要求她请安,李格格每日都是睡到天亮,可是四爷一共来了两回,李格格清晨愣是要爬起来给福晋上眼药。 红果就不知道李格格口中的只想要站稳脚跟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李格格到底明不明白她是做妾侍的?哪家的嫡妻会喜欢一个自己动不了也打骂不得的妾侍呢?何况福晋地位稳固,李格格这纯粹就是拿自己试探福晋的气量。 屋子里两个丫头的不配合让李氏讪讪得坐到了桌子旁,她就是想要风风光光的过日子,为什么不可以呢?四爷真是莫名其妙啊!她明明就是和福晋吃醋争风,他竟然斥责她安分守己,四爷看她的眼神让李氏至今想起来都胆寒。福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不生气啊?这不就是后宅常见的争宠吗?争宠怎么会让她这么生气呢?宋格格之前是怎么让福晋消气的? 泰芬珠和胤禛躺在床上说闲话,冬天窝在被子里最舒坦。 泰芬珠侧躺着,她撑着头问胤禛:“爷,佟家的人有和您搭话吗?” 胤禛疑惑:“没有啊,怎么了?” 泰芬珠斟酌着说:“今儿下午六妹妹来找我玩儿,她说佟佳格格想要见见我。” 胤禛不解:“她为什么要见你?佟家大房的夸岱就在上书房,他没找我啊!佟佳格格找你要做什么?” 泰芬珠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想要额娘为她说说话啊?” 胤禛一愣,好半晌才说:“明儿你和额娘说一下这事儿,额娘顾全自己就好。” 泰芬珠点头,她握着胤禛的手,认真地注视他。 胤禛笑了笑,声音温和:“怎么?怕我难过?放心,我没事儿,孝懿皇后是孝懿皇后,佟家是佟家。我总不能让额娘帮我还孝懿皇后的抚养之恩吧?何况,这个恩情对于额娘来说也不是恩。” 泰芬珠眨了眨眼睛。 胤禛被她逗笑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给你买了两个手镯,让李荣保帮我在宫外的银楼订得,应该明儿就能拿回来了,到时候你瞧瞧好不好看?” 泰芬珠高兴地滚来滚去,突然她问:“爷,您怎么知道我想要银手镯的?” 胤禛笑:“那天你在整理首饰匣子时,和陈嬷嬷抱怨想要镶嵌着红色玛瑙的银手镯,我正好手上有银子,就给你买了呗。” 泰芬珠猛地扑胤禛怀里:“爷,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可是我还想要一副金灿灿的耳环,要样式精巧的,您也给我买了吧?好不好?” 胤禛无奈,答应道:“我明天吩咐李荣保去买,让他动作快点儿,保证让你早日戴上。” 泰芬珠笑得灿烂,胤禛也愉悦地轻笑出声。 苏培盛暗暗叹气,自家爷手上一点儿银子也攒不住,就这些钱还是上回皇上考问功课赏给几位爷的,爷这就全散出去了!苏公公真的为爷的钱袋子担心啊! 第41章 次日,泰芬珠照旧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她说:“额娘,昨日六妹妹来找我玩儿,她告诉我承乾宫的佟佳格格想要儿媳去拜见她,爷又说额娘顾全自己为要,我真够为难的,今儿巴巴得来找额娘,额娘教教我呗。” 德妃先是惊讶,后又笑道:“行了,我知道了,承乾宫你不必去,佟佳格格的念头我也明白,只是皇上的心意不是我能改变的,佟佳格格小,她迟早会懂的。” 泰芬珠笑得高兴:“额娘果真睿智,那我就听额娘的。” 德妃笑着点头。 觉着待得时间差不多了,泰芬珠起身告辞。 德妃含笑看她离开。 郑嬷嬷偷瞄德妃,小心翼翼道:“娘娘,您不生气啊?” 德妃笑着说:“早就猜到的事情有什么好生气的?佟家的心思众人皆知,皇上也知道,佟佳格格进宫一年没有册封就是皇上的态度,她就是皇上母族的一个象征而已。本宫凭什么把自己的儿媳让给她?” 不待郑嬷嬷继续问,德妃接着说:“本宫更不可能给她说话,因为皇上就是在拿她警告佟家。只是佟家这些年被皇上惯坏了,怕是看不懂也不想懂。” 瞥了一眼郑嬷嬷欲言又止的脸,德妃给她解惑:“放心,佟家不敢做什么的,他们家抬旗才几年啊?他们要是敢因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让佟佳格格找泰芬珠的麻烦,谁也容不了,他们且没融进满洲大族的圈子里。至于本宫,佟家就不可能看本宫顺眼。” 郑嬷嬷对这一点深有感触,她家娘娘的娘家都被抬旗多少年了?正儿八经的满洲夫人们的聚会从来和乌雅家没关系,这还是四阿哥娶了四福晋之后才好些,终归乌拉那拉氏的几个夫人都愿意带一带。 德妃也是感叹:“妹妹嫁给阿灵阿都这么多年了,额娘她们也不受待见,就连妹妹都还没能得到钮祜禄氏族人的认可,她哪有余力帮娘家?得亏是皇上赐婚,要不就连阿灵阿也未必有好脸色。”德妃也无奈,人家个个都把眼睛放在高官厚禄上,她在后宫不能干政,乌雅氏帮不上阿灵阿的忙儿,再是后妃娘家也没用,这种家族的人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郑嬷嬷好奇:“娘娘,六格格和咱们福晋关系挺好的啊?” 德妃笑了:“她俩的性子就差不多,能玩到一起不奇怪。其实我也喜欢这种性格的女孩儿,只是皇上希望女儿们柔顺。” 她有些伤感:“柔顺的孩子怎么应付桀骜不驯的蒙古人呢?只是汗阿玛的宠爱对公主更重要啊,到时候给两个厉害的陪嫁嬷嬷吧!” 郑嬷嬷也是叹气,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公主得皇上喜欢更要紧! 三所,午休起来的泰芬珠听着辛夷和苏木的禀告简直想笑,这李氏挺逗啊,她这边儿都琢磨怎么收拾她了,李氏竟然还敢上赶着递梯子给她? 丹桂一贯稳重,这会儿也是目瞪口呆:“李格格和宋格格直接打起来了?谁先动的手?” 辛夷无奈:“两个人原本只是说话,说得起了火气,李格格往前走,喜儿动作快,挡了李格格一把,李格格没站稳直接摔地上了,被红果扶起来之后就去扯宋格格的头发,她还把喜儿的脸抓伤了,奴婢看了,那伤口不深,这会儿天儿也冷,应该不妨事。然后宋格格就去推李氏,李氏又摔地上了,衣服都乱了。” 苏木精准地提出自己的看法:“福晋,奴婢觉得这两人怕是要结下仇了,李格格谩骂了宋格格的阿玛,宋格格嘲讽李格格的阿玛只是个地方小官儿,翠竹和杏儿也动了手。” 泰芬珠若有所思,其实她没打算让这两人对着干,宋氏的娘家现在只是个普通的旗人家庭,李氏的阿玛在江西省一个府当府学教授,他已经在那儿待了好多年了,政绩几乎没有,就是干耗日子。李家有些人脉,但是不可能影响到宫里。如今她俩自己不和,泰芬珠也不会非要劝着她俩和好。 泰芬珠淡淡吩咐:“去找林太医的徒弟来给她们都瞧瞧,然后辛夷一个屋子派俩婆子看着,关她们一个月,告诉宋氏和李氏,再闹就每天吃白米白面吧。” 辛夷领命退下,这是她的活儿。 泰芬珠看向苏木:“宋格格屋子里的东西有没有砸坏的?” 苏木道:“一套茶具被摔碎了,其他的倒是没有。” 泰芬珠点点头:“给她再换一套新的,你去李格格屋里,告诉她那套茶具的钱从她月银里扣。” 苏木福身,出了屋子。 丹桂忍不住说:“这两位格格是不是有些问题啊?奴婢还没有听过当妾侍的敢大打出手的。” 陈嬷嬷提点她:“她们两个不愁吃不愁穿,用不着费心笼络下人,自然无忧无虑,有闲心用来生气。” 丹桂恍然大悟,泰芬珠轻笑,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管是喜儿杏儿还是红果翠竹都不敢欺凌格格,宋氏和李氏被伺候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膳房针线房都不用她俩花银子打点,无所事事之下自然没事儿找事儿。 泰芬珠看向陈嬷嬷:“嬷嬷倒真的提醒我了,丹桂,你去告诉苏木,让她给两个格格各送一本佛经,让她俩好好背,我要派人过去抽查的。” 第29节 丹桂笑着领命出去找苏木了。 陈嬷嬷摇头:“您啊,就是宽容大度,搁别的福晋身上,必得罚她们跪上几个时辰不可。” 泰芬珠微微一笑,她从来不想要后院的格格真的聪明,苦痛能让人成长,她不想她们成长。只要她们不想被关在屋子里背书,觉得自由自在的日子更好,她们就会真的安分守己。 泰芬珠看着窗外的阳光,能够万事不操心的过养尊处优的日子,她这个嫡福晋绝对算得上大度了吧? 泰芬珠等上胤禛回正房,好奇地问道:“我刚刚怎么听到三哥在喊话?他在说什么?” 胤禛哭笑不得:“明年不是有大选吗?他非要我帮着参谋他的福晋可能是哪家的女儿,我说你还等我吃饭,他就说明晚请我去二所用膳。” 泰芬珠了然地点头,三阿哥胤祉已经十五岁了,确实到了指婚的年纪。 泰芬珠笑道:“爷就满足一下三哥的好奇心呗!毕竟是娶妻,谁都会好奇的。” 胤禛叹口气:“那又不是三哥能做主的,汗阿玛也不可能问旁人的意见,三哥也只能领旨谢恩。” 泰芬珠停下脚步:“当初爷知道要娶我,您是什么个心情啊?只能领旨谢恩罢了?” 胤禛被她这话说得有些尴尬:“在外头呢,说这些做什么?” 胤禛拉着泰芬珠的手加快脚步往正房走,泰芬珠一摇一摆地晃着他的手臂,胤禛走得更快了。 等进了屋子,胤禛不等泰芬珠说话,就吩咐苏培盛:“把镯子拿出来。” 苏培盛暗暗唾弃自家爷说不过福晋,把盒子恭敬地递给爷。 “看看喜欢吗?李荣保还算靠谱,敲打了银楼的掌柜,这镯子做得精致。” 泰芬珠仔细打量这两个手镯,一模一样的,都是红玛瑙和银子交错缠绕,红玛瑙颜色纯净,银子上雕刻着吉祥如意的花纹。 泰芬珠把手上的镯子褪下来,换上这对儿,将双手举到胤禛跟前儿:“好看吗?我觉得这镯子很漂亮啊!” 胤禛偏着头看来看去,肯定道:“相当漂亮,我已经交代李荣保去打耳环了,过段时间给你啊。” 泰芬珠眼睛亮晶晶,盯着胤禛看:“我觉得爷应该是很满意娶我这个福晋的。” 胤禛不好意思地把视线偏向旁边儿,干咳了两下:“咱们用膳吧。” 泰芬珠笑眯眯地点头答应。 用完膳后,泰芬珠看见胤禛在做功课,等他停下笔,泰芬珠挑眉说道:“爷,我给宋格格和李格格一人送了本佛经,要求她俩背诵,然后禁足了她俩一月。” 胤禛讶异道:“她们干什么了?” 泰芬珠详细地把下午宋氏和李氏打架的过程告诉了胤禛。 胤禛的脸黑了:“不像话,简直有失体面,爷就想不明白额娘怎么挑了这么两个人?她俩就是来这三所搅乱的吧?” 胤禛简直觉得匪夷所思,他这都是什么妾侍啊?人家的妾侍都是好好地哄着老爷夫人高兴,这俩净让他和泰芬珠头疼,她们到底有没有脑子? 胤禛要加码儿:“你让婆子看着她俩背书,一个月背不下来就扣她俩月钱,反了天了要!” 泰芬珠答应:“好,我明天吩咐下去,爷,您别生气啊,再过半个月是您生辰啊,您想要什么礼物啊?我给您提前准备” 胤禛绷不住笑了:“你怎么能问爷想要什么呢?我觉着得你好好想,到时候再让我拆礼盒。” 泰芬珠歪头思考:“咱俩去年吃了牛肉火锅,我给您做了六身儿新衣服,要不今年做九身儿?” 胤禛连忙摆手:“可别了,冬天的衣服多费料子,做那么多我根本穿不完就浪费了,你想点儿别的吧。” 泰芬珠准备的是从里到外所有行头都备齐的连鞋袜都有的六套冬衣,胤禛还在长个子,那些衣服只能穿两三个月,今年就变小了,而且他还有别的衣服,确实做得有些多。不过那就是为了讨个吉利的六而已。 泰芬珠认真地问胤禛:“我请几个兄弟姐妹来为您庆祝好吗?”怎么说呢?泰芬珠素来大方,平时她和胤禛的花用都是上等的,生辰礼物确实难送出花样来。胤禛给她准备礼物多简单啊,直接就是头面首饰一大堆,当然这也把他的私房钱基本掏空了。 胤禛想了想,说道:“我生辰那天不用去上书房,可是兄弟们都还要去,晌午的时候短,怕是来不及,晚上又太迟了,现在天黑得早,不好让小弟弟们摸黑回阿哥所。” 泰芬珠问:“那要不请几位妹妹来?” 胤禛问道:“九妹妹还在宁寿宫里住着,太麻烦了吧?” 看着他这口是心非的样子,泰芬珠笑道:“不麻烦,我和太后娘娘去说,就说爷想九妹妹了。” 胤禛脸颊微红,但还是说道:“那把十四也接过来玩会儿吧,他不用上课。” 泰芬珠欣然点头答应。德妃放弃了对小儿子的培养计划,正巴不得胤禛和胤禵亲近呢! 作者有话要说: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自:清朝文康《儿女英雄传》的第31回:安公子是自幼娇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 第42章 宁寿宫 太后坐在炕上喝羊奶吃点心,科尔沁送来的几个蒙古小丫头正在给太后唱草原的小曲儿,多兰也享受地听着。 有一个宫女从屋外进来附在多兰耳边说了句话,多兰走到屋子中间示意这几个侍女别唱了,禀告太后:“娘娘,四福晋来了。” 太后意外:“啊?那快让她进来吧,你们都先下去,一会儿再来唱。” 泰芬珠笑盈盈地进来用蒙语给太后请安,太后把泰芬珠叫到自己跟前儿:“今儿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面对太后如此直白的话,泰芬珠依然满脸笑容:“孙媳有事儿求您呗,想要跟您借一借九妹妹。” 多兰有些惊讶,她正打算用汉语给四福晋翻译一下呢,她能听懂? 太后愣了愣,随即笑问:“借九儿干嘛啊?我可是一日不见她就想。” 泰芬珠笑道:“过几日是我们爷生辰,我想请几位妹妹晌午过去三所用个午膳,爷很想九妹妹呢,泰芬珠只能厚颜请祖母割爱啦,把九妹妹借我半天呗。我到时候来接九妹妹。” 太后哈哈大笑:“行,那九儿就借你半天,但不用你来接,我叫人把她给你送过去,行吗?” 泰芬珠欣喜道:“祖母疼我,那谢谢祖母啦!” 太后把桌上的点心递给泰芬珠:“你这丫头嘴甜,快吃个好吃的,祖母赏你的。” 泰芬珠笑眯眯地拿过一块儿奶糕,还喝了一盏羊奶,才起身离开宁寿宫。 多兰诧异地问太后:“四福晋的蒙古话很好啊!奴婢之前怎么都不知道?” 太后捏着块奶糕慢慢地啃:“这丫头灵醒,知道不能和我太亲近呗,是个沉得住气的。” 多兰点点头,这都嫁进来一年多了,四福晋从来没有额外和太后说过什么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用的蒙语也是简单又简单,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能忍住不让自己出头,确实不容易啊! 太后淡淡道:“皇帝看不惯各个大族,即便他的理由有时候听起来挺正常,可是那种猜忌和打压是藏不住的,泰芬珠的阿玛能从步军统领的位子上干脆果断地退下来,他是个聪明人,虎父无犬女,这也是个厉害的姑娘,打一进宫,她就拿捏住了三所。” 多兰有些迟疑:“可是大族太强盛,终究与皇家不是好事。” 太后摇摇头:“皇帝的考量没有问题,只是那只会是他的考量,没有人会与他的想法一样。人总归最重视自己,有个贵女出身的福晋,家宅安稳,妻妾和睦,下人顺服,儿子将来也有母族依靠,自己的这一脉能传的更久更辉煌,这才是所有后宫嫔妃和皇子的想法。左右皇帝也不能真的拿满洲大族如何,那是他的根基。” 多兰受教地点头。不是没有人察觉到康熙的一些念头,只是与这些能够拿到手里的切实好处比起来,康熙的那点子心情不在任何人的考量范围。 太后叹了口气:“胤祺今年也十二了,明年的选秀皇帝很可能会连带着他一块儿指婚,受我连累,他的妻族一定不好,很有可能连个花架子也不是。” 多兰安慰太后:“您别多想,阿哥本就尊贵,也不非得依靠妻族。” 太后只是无奈道:“人家都说成家立业,家不安宁怎么能在外专心做事,妾侍不畏惧嫡福晋,家里头就安宁不了,将来子嗣承爵也是麻烦至极,没准儿自家人就会拖后腿。” 多兰沉默。 太后又忽的一笑:“何况,皇帝还觉得他儿子尊贵,婚前就要赐格格,少年人贪恋美色,那一家子更是过不好了。” 多兰更不吭声。 太后喝了口羊奶,接着吃点心。她跟在姑祖母身边那么多年,看着皇帝长大,有些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知道也没用,皇帝一意孤行地要做,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而且太后也觉得皇帝的做法对皇权来说很正确,那么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太后想起惠妃,她不知道惠妃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她一直提点胤禔嫡长孙尊贵,搞得胤禔拼命想着在胤礽前头生下嫡子。可是仁孝皇后那么得皇帝心,皇帝还不是该生庶子生庶子,庶子夭折了还要疑仁孝皇后待宫妃苛刻。 皇帝的尊崇嫡长子继承制,重视嫡出根本就是看情况看人下菜碟儿,胤禔就是真的为皇帝生下嫡长孙,皇帝也能找着理由不当回事儿。宫外的大臣们也在这事儿上起哄,只是把这个当成一种政治资本,能争就争嘛,有总比没有好,人家可没觉得这真的就能一锤定音。太后幽幽叹气,只是苦了大福晋和未来的太子妃。 吃完一块儿奶糕,太后吩咐多兰把那几个小丫头叫回来,她想听曲儿了。享了皇家的富贵尊崇,就得把苦也一并咽下去。她身为太后,对于胤祺的婚事依然无能为力。她会暗示胤祺两句,他愿意听就听,不想听或者听不懂就算了,随缘吧! 泰芬珠正在往咸福宫走,她有些懊恼,除了第一次拜见太后,她没有和太后单独交流过,听到太后说话下意识就回答了。泰芬珠简直想抽自己,她这嘴怎么这么快? 泰芬珠仔细想了想,这位太后从来万事不沾身,而且她都在宫里待一年了,和身边的陪嫁侍女练练蒙语也是说得过去的,倒是也无妨。哎,泰芬珠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加谨慎小心。 想着刚刚太后的反应,泰芬珠暗暗惊奇,这位太后以前给她的印象有些木讷,却没想到是个心里透亮的明白人,这宫里的人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泰芬珠准备去找十格格,她的额娘乌喇那喇庶妃住在咸福宫,咸福宫的正殿里住着来自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前几年她的待遇给到了妃位,但没有册封礼,宫里人都称她咸福宫格格。 咸福宫格格见了泰芬珠,知道她的来意后,直接让人把她带去了后殿,咸福宫只有十格格一个孩子,咸福宫格格就让她娘俩住在了后殿。 泰芬珠进去后殿时,乌喇那喇庶妃正在扶着十格格的手教她写字,她的贴身宫女福身道:“庶妃,四福晋来了。” 十格格已经喊道:“四嫂好。” 乌喇那喇庶妃连忙招呼泰芬珠坐下,她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四福晋,不知您,有什么事儿啊?” 泰芬珠和气道:“您太客气了,我只是想要十妹妹这个月十三那天去三所,和我们一起用午膳。那天是我们爷生辰,爷挺惦记十妹妹的,您不用担心,我那天上午来接妹妹,用过午膳后我再把妹妹给您送回来。” 乌喇那喇庶妃忙摆手:“不用,不用您亲自来接,十格格有两个嬷嬷,都很稳重,让她们带十格格去阿哥所就好。” 泰芬珠笑着点头:“那多谢您了!” 乌喇那喇庶妃点头又摇头:“不用,您客气了。” 泰芬珠看她实在拘谨,又和十格格说了两句话,就起身告辞。 乌喇那喇庶妃带着十格格目送泰芬珠走向正殿的方向,十格格仰头看着额娘:“额娘,我要去给四哥过生日吗?” 乌喇那喇庶妃柔声道:“是啊,到时候你乖乖的听话,好吗?” 十格格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 泰芬珠谢过给她领路的嬷嬷,离开了咸福宫,轻快地往三所走,这一上午她溜达地腿都细了,终于好了。翊坤宫她就不去了,六格格上次还和她约定明儿下午要来三所玩儿呢,到时候与她说就可以。 十二月十三日 泰芬珠和胤禛睡到天光大亮才早起用膳,早膳特别丰盛。 泰芬珠亲自把放在一个食盒里的两盘点心端出来,一个盘子里头是繁体一百岁,另一个是用小巧的福字摆成的生辰快乐,泰芬珠把两盘点心推到胤禛面前。 泰芬珠笑容满面:“爷,祝您长命百岁,生辰快乐啊!” 苏培盛机灵得很:“奴才恭祝四爷长命百岁生辰快乐!” 其他人也一起喊道:“恭祝四爷长命百岁生辰快乐!” 胤禛有些怔愣,但是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容,唇角上扬:“都起来吧!” 他扭头看向泰芬珠:“你的心思好巧啊!” 第30节 胤禛仔细观察了一下两盘糕点,都是糯米做得,上面撒了红豆粉,看起来喜庆极了。 泰芬珠笑道:“您快吃啊,这祝福吃进去就是拥有了,您就真的快乐长寿了。” 胤禛珍惜地吃了两份糕点,接着吃长寿面,他和泰芬珠说:“这会儿吃这么多,一会儿晌午我估计都不会饿。” 泰芬珠笑了:“爷,妹妹们都是乖巧的,十四弟可是调皮捣蛋,您就看着他玩儿,一会儿就饿了。” 胤禛也是笑,那是他的同胞弟弟,再怎么样也要更亲近几分。 用过早膳,泰芬珠和胤禛一起去永和宫向德妃请安。德妃看着跪在下方的儿子儿媳,嘴都笑得合不拢了,赶忙叫两人落座。 德妃欣慰地看着胤禛和泰芬珠,“额娘只盼着你俩日子过得美满,常来看看额娘就好,今天是胤禛的生辰,你们给我礼物算怎么回事儿啊?” 胤禛略有些腼腆:“额娘对我有生育之恩,额娘受苦了,儿子自然要聊表心意。” 德妃眼眶里都有泪光闪烁:“好好好!” 胤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德妃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泰芬珠:“午膳要好好准备,格格们和十四都小,别让他们吃些不易消化的。” 泰芬珠笑着点头:“额娘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们和十四弟。” 德妃点头,吩咐郑嬷嬷去把十四阿哥和十二格格带来。 德妃很放心女儿,只是拉着胤禵交待:“记住了,要听你四哥和四嫂的话,不允许胡闹,嬷嬷不让干的事情一定不能做,你要是不听话,等你回来额娘是要罚的,记住了没有?” 胤禵点头:“记住了。”额娘说罚他一定会罚的,他不想被罚。 德妃摸了摸胤禵的脑袋,这孩子今年倒是乖巧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不听话,果然是长大了就懂事了。 德妃笑道:“你们带着十四和十二回三所吧,胤禛,生辰快乐。” 胤禛注视着德妃的眼睛,他感觉额娘比去年温柔多了,这是为什么呢? 胤禛点头应下,泰芬珠和胤禛起身带着两个小孩子离开了永和宫。 德妃一脸欣喜地看着胤禛和泰芬珠送给她的礼物,向郑嬷嬷感叹:“胤禛真的懂事了,泰芬珠是个好孩子!” 郑嬷嬷笑着附和,心里奇怪,四阿哥和四福晋去年的今天也给娘娘送了礼物啊!难不成是那会儿娘娘因为十四阿哥头疼没太注意? 胤禛和泰芬珠在路上碰到了六格格,六格格眼尖,冲胤禛和泰芬珠挥手:“四哥,四嫂。” 等着六格格走近行礼,胤禛含笑点头,泰芬珠热情地拉住六格格的手:“妹妹来得好早,咱们还正巧碰上了。” 六格格爽朗地笑道:“哪儿啊?我是算着时间,约莫着您和四哥快回三所了,掐着点儿从翊坤宫出来的。” 六格格挨个摸了摸十二格格和十四阿哥的小脑袋,两个小家伙乖巧叫人:“六姐姐好。” 等六格格寒暄过了,一行人接着往三所走。 到了三所,刚刚进了正屋,九格格和十格格就来了。 外头天寒地冻的,泰芬珠把胤禵丢给胤禛,自己带着几个格格玩儿叶子戏,其实就是一种纸牌游戏。 泰芬珠带着最小的十二格格一起玩儿,把六格格欺负得不干了:“四嫂,您就可着劲儿欺负我,您对九妹妹和十妹妹就很好。” 九格格捂着嘴偷笑,十格格哈哈大笑。泰芬珠赶忙安慰六格格:“不要在意嘛,真的只是碰巧。” 六格格也不是真生气,只是确实妹妹们都小,玩不起来啊,她问:“四嫂,您不是请乐师了吗?让我们听听曲儿呗。” 泰芬珠挑眉:“现在就听吗?不再玩一会儿?” 九格格连忙道:“四嫂,我想听弹琴。” 十格格也猛点头。 看着挨着她坐着的十二格格也一脸期盼,泰芬珠同意:“好吧,咱们去前院儿听会儿曲子,一会儿正好在那儿吃饭。” 众人转战前院,泰芬珠从内务府请来的乐师们确实技艺高超,后赶来的胤禛和胤禵也很喜欢,午膳都推迟了片刻。 菜都摆上了桌,十格格冲胤禛喊了一句:“四哥生辰快乐。” 其他几个都跟着学,属胤禵喊得最大声,胤禛笑着点头,劝他们用膳。 这些菜是泰芬珠参考宫里的宴会菜单仔细研究决定的,给小孩子吃确实得用心一些。所幸膳房的周嬷嬷是个靠谱的,陈嬷嬷在乌拉那拉府里也帮着定过菜单,又叫膳房的其他人都瞧过,这些菜确实吃着相当不错。 等用完午膳,又叫他们听了会儿曲子,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空,泰芬珠给他们带上提前准备好的小礼物,和胤禛一起把人都送出了三所。他们自己带的嬷嬷太监倒都是足足的,各自抱着小主子走了。 六格格笑道:“四哥四嫂放心啦,我们都带了厚斗篷,这天儿也只是有些阴,要下雪也得等晚上了,我也回了,四哥生辰快乐啊!” 胤禛笑着点头:“你路上走慢点儿,不着急。” 泰芬珠冲六格格挥手,六格格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胤禛和泰芬珠回了正屋睡午觉。 泰芬珠睡得挺香,等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胤禛正在思索着什么。 她声音里都带着迷糊:“爷,您什么时候醒得?”她明明记得是胤禛先睡着的。 胤禛轻轻拍了拍泰芬珠的手:“困就再睡一会儿吧。” 泰芬珠摇头:“不睡了,您在想什么?” 胤禛回道:“还不是三哥嘛,他知道我要请妹妹们来吃饭,就非要来咱们这儿用晚膳。” 泰芬珠睁大眼睛:“那就让他来呗。” 胤禛失笑:“他就不是为了吃饭,他一门心思琢磨他的福晋会是谁,我不想和他聊这个,就说晚上咱们只喝白粥,把三哥气得够呛。” 泰芬珠笑得不行,胤禛挺会敷衍人啊! 胤禛也笑着,他真的感觉自己运气很好,泰芬珠是个很好的福晋。 想着那几个妹妹,胤禛觉得她们倒是都挺乖巧可爱,可就是不像公主,除了六妹妹。胤禛真的不理解汗阿玛为什么一门心思喜欢温柔的女儿。十四倒是比之前懂事了,想到自己从他口里套出来的话,胤禛甚至有些想笑,额娘真是一心求上进,这是把目标转到他的身上了?可是胤禛想到汗阿玛就发愁,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理解汗阿玛。 听到动静,胤禛转移视线,泰芬珠蹭的一下坐了起来,胤禛嘴角微抽:“你又要做俯卧撑?” 泰芬珠理所当然地点头,胤禛甩了甩脑袋,他就不相信自己做不了这个动作,汗阿玛的事儿再说吧,反正也不是他一个人发愁他老人家! 第43章 晚间,翊坤宫 六格格正在屋子里看书,郭贵人走进来,站到六格格跟前儿,六格格无奈抬头:“额娘,您有什么事儿吗?” 郭贵人面色不佳:“你这丫头,真是不受教,我和你姨母就是提点了你两句,你却好几天了不搭理我们。” 六格格搁下书:“我什么时候不搭理您和我姨母了,我下午回来不是跟您和我姨母请安了吗?” 郭贵人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好了,反正我总也说不过你,只是前几日皇上来,你姨母想要你去汗阿玛跟前儿露个脸,你装什么已经睡下了?” 六格格深吸一口气,她就猜到额娘还是要说这个,只是见了汗阿玛又能怎么样?他翻来覆去就只会问她有没有听话,有没有孝敬额娘和姨母,有没有跟着嬷嬷好好学规矩! 六格格不吭声,郭贵人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说:“你就是不醒事儿啊!将来你嫁到哪个蒙古部落,不都是你汗阿玛一句话说了算的?你现在不想着孝敬他,将来怎么办?” 六格格接着看书,她的孝敬能抵得过朝廷的需要吗?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分量。 郭贵人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得头疼,站起身就出了屋子,六格格兀自低头看书。 郭贵人进了正殿,坐到宜妃对面儿,宜妃看着她这生气的样子,了然她这是又去找六格格了。 “妹妹,你觉得咱们能坐视六格格这样吗?” 宜妃想了想,还是劝道:“那孩子也是一片好心,为胤禟说话,被咱们训斥了一顿,有些不高兴罢了,六儿不还是照常每日来陪你我,你又何必较真儿?” 郭贵人皱了皱眉:“问题是她说得那些话,根本就是指责。” 宜妃看她终究没敢说出皇上二字,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六儿的很多想法本身没错,只是她年纪小不懂得藏拙,对于这个宜妃也没法子,小孩子想不通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只有长大了才能真的明白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郭贵人也是叹气:“她隔三差五就往阿哥所跑,关键是咱们和德妃关系也不怎么样啊!” 宜妃劝郭贵人:“皇子公主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处理,咱们掺和了皇上会不高兴。” 郭贵人烦心得不得了,她坐在那儿发愁,又想到一件事情,“妹妹,胤祺明年会不会被指婚啊?再等一次大选就有些迟了,是不是明年皇上就会给他指嫡福晋?” 宜妃顿了顿,说道:“所以我劝你不要为了六儿着急上火,胤祺的婚事我连提都不能和皇上提呢!” 郭贵人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能说出什么来。 钟粹宫里,戴佳庶妃正在和荣妃说话,荣妃想着明年的大选就心绪不安,这段时间天天都要戴佳庶妃陪着她聊天。 荣妃紧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明年,这个年本宫也不想过了,只盼着快些知道胤祉的嫡福晋是谁?” 戴佳庶妃声音温和:“娘娘不要着急,您得皇上看重,三阿哥更是得皇上疼爱,三福晋定是个样样都好的姑娘。” 荣妃还是不安:“胤祉都这么大了,以后封爵开府样样都要人帮衬,皇上必得给他指个好的才是。” 戴佳庶妃不急不缓道:“皇上疼爱三阿哥,三福晋肯定是个好的。” 荣妃愁眉苦脸:“唉,你不懂,皇上都不给本宫一个准话儿。” 戴佳庶妃依然面带微笑:“娘娘不必着急,皇上定是在费心为三阿哥择选福晋,一定是个好姑娘。” 荣妃略感心安,她也不求别的,只是三福晋的阿玛必得是个正当用的重臣,可是皇上实在不值得信任。大福晋还在辛辛苦苦为皇室诞育第一个孙辈呢,皇上就把人家阿玛给罢官了。四福晋更是,小小年纪就得跑到这宫里来如履薄冰,皇上却直接准许了费扬古的祈退折子,荣妃怎么就没听说乌拉那拉府里请太医呢?皇上实在不厚道。 荣妃接着担心,戴佳庶妃接着用重复的话安抚她,直到确实迟了,荣妃才放戴佳庶妃回去休息。 戴佳庶妃回到屋子里,坐在床上怔怔地想事情,她的贴身宫女庆兰劝道:“您早些歇息吧,明儿荣妃娘娘又要找您去说话。” 她的话里带着几分埋怨。 戴佳庶妃摇摇头没说话,不仅荣妃为三阿哥着急,她也为胤祐着急,胤祐年纪也不算小了,明年指福晋也使得。荣妃还能缠着皇上问一问,她连这个都做不到。 戴佳庶妃望着乾清宫的方向,皇上会不会可怜可怜胤祐,给他指个好福晋呢? 泰芬珠的日子平静顺遂,只是她能很轻易地感觉到后宫的躁动不安,想一想也能明白,惠妃操心太子妃的人选,荣妃操心胤祉,宜妃担心胤祺,太后也不可能真的不关注胤祺的嫡妻人选,其他各宫也想从皇上的旨意里探明他的心意。 在这种人人探长脖子等待明年大选的氛围里,过年的气氛也淡了很多。虽然正经的秀女入宫待选要在七月份了,但是从过完年开始,整个北京城上上下下就要为大选做准备了,家世好的秀女会被众人口耳相传,嫔妃们会把目光牢牢地盯在心怡的秀女身上,虽然她们基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但是泰芬珠还是照常过着她按部就班的日子,她没有经历过大选,这会儿在宫里感受这大选开始前的紧张气氛还挺新鲜的。整个正月都没有去年的喜庆氛围,泰芬珠看着康熙都被逼得两个月不进后宫只是召人去乾清宫侍寝,觉得好惊奇啊!康熙也有怵宫妃们的一天吗? 只是很快泰芬珠就有些郁闷,进入四月份,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她穿了一身天水碧的宫装,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事先想好是一回事儿,等真要面对了还是有点儿不得劲。 丹桂向陈嬷嬷使眼色,陈嬷嬷无奈地示意丹桂先出去,丹桂很有自知之明的转身走了。 陈嬷嬷看着泰芬珠,唤道:“福晋!” 泰芬珠心里无奈,她真的不想听陈嬷嬷的规劝,她也没有太不高兴,胤禛每个月总会去后院几次,宋氏怀孕本身就是可以预见的事情,知道是一个姑娘,也真的无关大碍,她就是单纯地觉得有些憋闷。 要说陈嬷嬷是真的了解泰芬珠,她哄道:“您都把阿哥爷的私房钱掏空了,但凡爷手上有些银子,您都能想方设法地花光,这会儿宋格格怀孕,阿哥爷估计连点儿赏赐都给不出来,您怎么还要难受呢?” 第31节 泰芬珠勉强扯唇笑了下,掏胤禛银子那是她的本事,这能混为一谈吗? 陈嬷嬷无奈地看着自家福晋,福晋和爷处得挺好她都看在眼里,阿哥爷对后院的两个格格真的挺淡,甚至陈嬷嬷觉着每次爷都是黑灯瞎火地才去后院儿,那宋格格和李格格都未必能记住阿哥爷的脸! 陈嬷嬷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咱们和二所挨得这么近,三阿哥自从有了两位格格,每天就跟有狗在后头撵着追一样往二所跑,都不跟阿哥爷一块儿走了,连嫡福晋的事儿都不与爷念叨了,这您要是三福晋,知道了这些事不得真的被气着?” 泰芬珠想起这事儿也是佩服康熙,他老人家大手一挥给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都赐了两个格格,重要的是三阿哥之前就有荣妃赐的两个格格,这未来三福晋的娘家得有多好啊! 重要的是泰芬珠了解过清廷对蒙古的战争,也知道这里头有名的将领,而历史上的三福晋阿玛彭春这会儿正在前线为康熙没名没分地管理西路军呢,康熙因为生气他在二十九年放跑了噶尔丹,把他的官儿给罢了,如今的朋春只是靠着自己的威望和从阿玛那儿袭来的一等公压服军队。泰芬珠不知道三福晋会不会依然是董鄂氏,只是康熙实在不是个好公爹。 看见泰芬珠脸色和缓下来,陈嬷嬷接着劝:“您啊还算幸运的,婚前只是德妃娘娘给了一个宋格格,皇上好歹没直接赐人。这宋格格怀孕尚且不知道是男是女呢,您可不能和阿哥爷生气啊!” 泰芬珠抿抿嘴唇,不吭声。道理她还是懂的,真要她杜绝后院怀孕直面康熙帝的怀疑,说实话她有点儿怕,万一真惹恼了康熙,他让她抱病怎么办?她爹费扬古又不可能为她起兵造反。 泰芬珠看着花盆里嫩绿的叶子,胡思乱想,还不如让她进门就当娘呢,好歹她不会有落差感。 陈嬷嬷看着泰芬珠别扭,接着劝道:“您听老奴的,那孩子生下来也碍不着您的事儿,宫里养孩子都是把孩子直接交给嬷嬷,阿哥爷这个当阿玛的在孩子懂事儿前都不会怎么关注的,小孩子幼时能得阿玛几分宠爱全凭额娘,就凭宋格格的那个阿玛宋金柱,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得爷的宠。” 陈嬷嬷到底老辣,她看得明白,四阿哥是个对官员贪污厌恶至极的人,宋金柱可以说是让他第一次认识到官员有多么贪,这印象太深刻了,宋氏也就是仗着如今后院人少才能有幸怀个孩子,她在四爷那儿不大可能翻身。 陈嬷嬷一向温和的眼里露出认真来:“福晋,您听老奴一句劝,宋格格的这个孩子肯定不会怀得顺利,您保一保她,以后这后院的事儿阿哥爷再不会过问,他只会相信您一个人的话!” 泰芬珠看了看陈嬷嬷,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陈嬷嬷出去三所的时候少,可她就是能看出这些来。 去年大阿哥再得一女,太子失去了两个儿子,宋氏这一胎根本就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哪怕就是胤禔和胤礽本人也会心里不快。 胤禛在皇宫长大,他最是清楚康熙最疼爱的儿子是他大哥和二哥,胤禛能说出希望胤禔得个嫡女的话,就说明他也意识到了皇长孙这个名头已经成了前朝后宫都关注的存在。泰芬珠想,她倒是能瞧瞧胤禛的反应,看看在他眼里这第一个孩子是喜庆还是麻烦? 陈嬷嬷看着泰芬珠脸色恢复正常就笑,这件事情根本没那么可怕。宋格格如果真的怀了个男胎,即便福晋成功保她生下孩子,那男孩儿也够呛能活得下来,毓庆宫何等森严,那个小阿哥连满月都没能活到。何况四阿哥只是个普通皇子,他哪有太子殿下的权势? 晚间,胤禛下学,他现在一个人回阿哥所。胤祉早跑了,他功课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汗阿玛和师傅们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了三所前院儿,胤禛纳闷儿,泰芬珠怎么没来等他呢?胤禛加快脚步进了正屋,泰芬珠从里间出来,不等胤禛问,就告诉他宋格格怀孕一月有余的事情。 胤禛准备说话的嘴巴维持着略微张开的状态,整个人愣在原地,脸上不见一丝喜悦。 苏培盛把头埋得低低的,这可未必是好事儿啊! 胤禛好一会儿才移动脚步坐到椅子上,泰芬珠坐到他旁边儿看着他。 胤禛张口结舌,难道他也要经历丧子之痛吗?他何德何能拥有皇家的皇长孙呢?就算皇长孙原先没有政治意义,经过大哥和太子的较劲,他也变得有意义了。 第44章 苏培盛屏气凝神,他每天伺候爷去上书房,阿哥们上课,他们的贴身太监就会聚在一起说话,苏培盛是个和气人,很能和人聊到一块儿。 要苏培盛说啊,在皇家年纪大真的是本钱,四妃都有儿子,可是惠妃的大阿哥就更得皇上看重,惠妃也隐隐要高其他三人一头。这样的例子在前,皇长孙被人争抢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何况,苏培盛偷眼看福晋,福晋真的是个厉害人,就是年龄实在小了点,真要是让庶长子大上嫡子五六岁,再有个皇长孙的名头,她能忍吗?那可不单单是爷的看重问题,还有未来的承爵事宜。 福晋把三所管理得井井有条,爷的吃穿用度自她嫁进来就上了一个等级,那都是要和内务府用人情和银子打交道的,她能容天天在后院无所事事的妾侍把桃子摘了去?反正苏培盛自问,他是绝对忍不了的。 陈嬷嬷垂眸,看来四阿哥还是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够抢夺皇长孙的名头的。那这就好办了,只要福晋能保宋氏几个月,爷一定会领福晋的情。至于如果宋氏七八个月的时候被太医诊出是个男胎,那就到时候再说好了,看看情况吧。 陈嬷嬷在心里思量这事儿,总归要保障福晋的地位。几岁的庶长子或许瞧着可爱单纯,十几岁的庶长子要是不心生妄念压根不可能,除非他实在一无所有。可是四阿哥这人,陈嬷嬷暗自叹气,这就不是个无情的人,不可能不顾惜自己儿子。陈嬷嬷稳住心绪,不急,若是情况不对,她会及时提醒福晋。 胤禛眼睛眨了眨,深吸一口气,泰芬珠盯着胤禛,这是回过神来了?其实泰芬珠想知道胤禛对于此事本身的心情,她想看看胤禛到底有几分在意她?泰芬珠是清楚她有生女丹这个利器,但胤禛面对的可是宋氏有可能生下长子这个情况,泰芬珠沉默着。 胤禛看了看屋里的人,最后把视线转到泰芬珠身上:“请过太医了吗?林太医?” 泰芬珠摇头:“请的擅长诊出滑脉的丁太医。” 胤禛抿唇:“宋氏是什么反应?” 泰芬珠看向辛夷,宋氏真的不是个城府深的,辛夷俯身回禀:“宋格格欣喜若狂,她还想去李格格的屋子,被奴婢劝住了。” 胤禛吐出一口气:“一般什么时候能诊出腹中男女?” 泰芬珠想了想:“其实医术好的大夫六个多月就差不多了,宫里的太医为了保险,只会在七个多月确保无误的情况下才说。” 胤禛看向苏培盛:“你去,告诉宋氏,不允许她踏出屋子一步,若是不听话,孩子她就不用生了,爷不缺那一个孩子。” 苏培盛躬身领命,胤禛又加了一句话:“记住,一个字不少的原封不动告诉她,要不你就别干了。” 苏培盛再行礼出了屋子。 胤禛站起身来,对泰芬珠说:“爷去换身衣裳。” 泰芬珠看着林全跟着胤禛进了里间,眼睛闪了闪,她没吱声,也没有跟进去,胤禛的心情极其复杂,而泰芬珠真的不想去无限的劝慰他,因为一来泰芬珠对后院的格格没有奉献之心,二来胤禛就不可能相信她那么善良纯真。这是利益之争啊! 过了一会儿,林全出来了,泰芬珠沉吟了一会儿,走近了里屋。 胤禛盘腿坐在软榻上,他抬头看着泰芬珠苦笑道:“我可算是明白包衣怎么那么热衷于送女儿入宫了?” 泰芬珠坐到炕边沿儿,挑眉问道:“妾侍和儿女终归不一样吧?” 胤禛无奈点头:“说真的,我对宋氏和李氏都没感觉,她俩在我眼里还不如林全亲近,但是孩子不一样。” 泰芬珠想了一下,正要说话,胤禛又说:“我总算明白汗阿玛为什么对于后宫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胤禛感叹道:“顾问行多厉害啊,汗阿玛总不可能对于娘娘们做得事情一件都不知道吧?只是这里面牵扯着阿哥和公主,久而久之,连追究都是一件不能做的事情。” 泰芬珠问道:“爷不想这样吗?” 胤禛摇头:“我不能这样做,妾侍生孩子是为了她们自己和宫外的娘家,又不是为了我,我要是因为一个孩子就什么都能答应,什么都纵容她们,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泰芬珠微笑道:“可是绝大多数人都是只看当下。” 胤禛不屑道:“为了眼前的一个孩子,毁掉家里的规矩,岂不是对后面的孩子都不公平?再说了言传身教,要是惯的宋氏无法无天,她的孩子又会是什么个品行?仗着旁人的宽容肆无忌惮吗?这种子嗣我不要,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泰芬珠听明白了:“您怕宋氏提宋金柱的事情?” 胤禛点了点头,好久又道:“额娘不也是凭借生子有功,将娘家抬旗吗?都是一样的。” 泰芬珠点头,宋氏和李氏之前确实乖巧了,只是有了身孕会大大增强底气,她们俩个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泰芬珠其实也是发愁这个,她在这儿盯紧膳房和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后头宋氏被人挑拨得和李氏闹一场,最后孩子保不住了怪谁?胤禛能亲自禁足宋氏总归是排除一个安全隐患。 胤禛看着泰芬珠:“我知道你管理下人严格,但是这不是小事儿,太子殿下的儿子都未满月而夭折,宋氏这胎是个格格还罢,若是个阿哥,只能算是宋氏命不好了,就那样吧。你别过意不去,这不干你的事儿。” 泰芬珠叹气道:“就这前几个月也不好熬,我紧着再梳理一下后院的下人,试一试吧,爷,我嫁进宫还不到两年,后宫的娘娘们都会被人暗算,我真的保证不了。” 胤禛笑了笑,只是道:“看天意吧!”他真的没法子,太子殿下的儿子被害,汗阿玛也没有抚慰一说,早些年宫里夭折了那么多的阿哥,汗阿玛自己都忍了,他只能随大流。胤禛躺到软枕上,闭上眼睛,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宫建府啊? 泰芬珠起身出去了,让胤禛静静吧,她看明白了,胤禛因为宋氏怀孕升起的感慨远远大于对那个孩子本身的关注。泰芬珠暗自摇头,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好像也确实不可能特别期待一个孩子的诞生,没到想做父亲的那个时候呢。胤禛对她也算得上信任,泰芬珠还是挺欣慰的。 泰芬珠放平心态,准备好好管家。大福晋因为生四格格彻底伤了身体,给太后的请安都是断断续续的,宋氏的这个孩子真的怀得不是时候啊! 次日,胤禛照常去上书房,泰芬珠自去永和宫请安,等她行了礼,德妃直接问道:“宋氏怀孕了?” 泰芬珠惊讶:“您都知道了?” 德妃微微一笑:“宫里的女人最爱盯着太医院,昨儿下午我就知道了。” 泰芬珠无奈道:“儿媳给您报喜迟了。” 德妃摇头:“我不和你说虚话,但凡去年头所或者毓庆宫得个阿哥,我都觉得这算是喜事儿,现在,随缘吧,你也别太在意。” 泰芬珠乖巧点头,不打算做保证,要是做不到怎么办? 德妃直接换了话题,和泰芬珠说起了选秀的事情。 等到泰芬珠离开永和宫,郑嬷嬷迟疑道:“娘娘,终究那是阿哥第一个孩子。” 德妃叹气:“大福晋把身子都赔了进去,太子是个多骄傲的人,真要是个阿哥,对胤禛不是好事。” 郑嬷嬷欲言又止,她也不知说什么好。 德妃神色淡漠:“除了宋氏,没人高兴她怀孕,只能怪那孩子命不好了。” 德妃说完话就不想再说,在这宫里待得久了,她的心也又冷又硬,她自己都没了一双儿女,实在可怜不了宋氏。 四月十五,泰芬珠给太后请安之后,又在永和宫小坐了一会儿,回三所的时候看到大福晋正站在前方。 丹桂扶着泰芬珠,紫苏在一旁低声道:“福晋,怕是特意等您的。” 泰芬珠扯了扯唇角,依然不急不缓地往前走。 泰芬珠站到伊尔根觉罗氏旁边儿,“给大嫂请安”,说完听不见回应她就干脆站直了身子。 看着四福晋平静的脸,伊尔根觉罗氏有些恍惚,她怔了好久,泰芬珠也不吭声,就这么陪她站着。 伊尔根觉罗氏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弟妹,你后院儿有人怀孕了?” 泰芬珠依然平静:“是。” 伊尔根觉罗氏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她其实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站在这儿等四福晋,她只是心里不痛快。 想了很久,伊尔根觉罗氏说:“她有可能生下汗阿玛的长孙啊?” 泰芬珠敛眸:“大嫂,您应当好好保养身子,我希望您身体康健。” 伊尔根觉罗氏重复道:“希望我身体康健。” 泰芬珠点头:“您是一个好长嫂,好妻子,好额娘,我很尊敬您。” 伊尔根觉罗氏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她苦笑道:“我能算是一个好妻子吗?” 泰芬珠微笑道:“这个问题您只能问大哥,但是四爷与我说,大哥经常与他炫耀自己有一个好福晋,从来都是。” 伊尔根觉罗氏脸上有泪珠滚落:“爷待我情深义重,只是我对不住爷。” 泰芬珠摇头:“您这样说不对,您应该问大哥是怎么想的。” 伊尔根觉罗氏闭了闭眼睛:“弟妹,谢谢你,难为你愿意站在这儿与我说话,格格们还小,我先回去了。” 泰芬珠蹲身一礼,伊尔根觉罗氏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回到三所,丹桂义愤填膺:“大福晋是什么意思?她把福晋当什么了?” 紫苏也满脸不快,都是皇子福晋,正经说起来谁比谁低一等?她有什么资格拦路问话,连个笑容都吝啬? 陈嬷嬷叹口气:“以后您多在永和宫待一会儿吧。” 泰芬珠点头。她倒是对这事儿无所谓,人都是柿子捡软的捏,大福晋也不例外。她心情不好,不能冲着惠妃发泄,也不舍得对胤禔倾诉,正好儿宋氏怀孕的事情触动了她敏感的内心,自然会找上她。 看着丹桂和紫苏不服气的表情,陈嬷嬷给她俩讲道理:“今儿这事儿福晋做得大度,也做得对,她是长嫂,又身子骨不好,站在那宫道上,福晋只能等她自己先走,难不成还要争吵吗?” 泰芬珠淡淡道:“这事儿瞒不住的,估计下午就都知道了。”正值上午,来来往往都是宫人,想瞒都瞒不住。 陈嬷嬷接着做手里的针线活儿,接话道:“福晋也不用为她担心,她拦着您的时候也没想您的难处,是宋氏有了身子又不是您,纯粹是想找人发泄而已,您不与她计较就对得起她了。” 一个长嫂,找一个十二岁的姑娘麻烦,亏她有那个脸!宋氏怀孕本身就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轮的着她心里不舒服吗?谁规定皇长孙只能从她肚子里爬出来?陈嬷嬷顶瞧不起大福晋的性子。 陈嬷嬷劝道:“您也不用想着她之前温柔和气,人的品格只有在日子难过的时候才能显得出来,本就是妯娌,且不说这是宫里头,外头的妯娌有几个真的关系好的?更别说您和大福晋拢共也没见几面。” 第32节 泰芬珠点头应下,接着看手里的账本,都知道会有九龙夺嫡的事儿了,她本也没有想过能和大福晋处好关系,胤禛都要躲着大阿哥走呢,她难道要上赶着安慰大福晋吗?她可害怕康熙把胤禛归到大阿哥一派里。 晚间,胤禛回来,看着泰芬珠,半天憋出一句话来:“李荣保说宫外的银楼又出新款式了?你想要吗?我给你买。” 泰芬珠惊奇,胤禛不上个月才给她买了两盒珍珠吗?他哪来的银子? 胤禛大方道:“要不我给你每样来一个?上回额娘赏我的一个金扳指也没用,正好给你换了首饰。” 泰芬珠哭笑不得,但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到,她笑得有多灿烂。 第45章 胤禛脸颊微红,不好意思道:“你这么高兴啊?” 泰芬珠猛点头:“我有多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您又不是不知道?” 胤禛坐在椅子上扭捏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大嫂和你说什么了?” 泰芬珠趴在桌子上,双手捧着脸:“您这是以为我受了委屈吗?” 胤禛被泰芬珠逗笑了,他的面色也渐渐和缓下来:“你和大嫂在宫道上站了那么久,上书房很快就知道了。” 泰芬珠摇头感叹,这皇宫的人一个个地都是眼明心亮传消息的好手啊! 胤禛又问:“她到底说什么了啊?” 泰芬珠把她和大福晋的交流过程复述了一遍。 胤禛的脸色有些紧绷,他知道大哥的地位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皇子可比,但是也不能这么赤裸裸地把这些搬上台面吧? 泰芬珠单手撑腮,她就知道胤禛知道了会不高兴。这宫里明面上的尊卑等级加上暗地里的等级尊卑无处不在,就拿这件事儿来说,宫里宫外所有人都默认皇长孙只能由太子殿下或大阿哥所出,就连胤禛自己都承认这件事儿。只是这毕竟是默认的规矩,今儿大福晋拦着她问,就有点儿兴师问罪的意思,像是把潜规则摆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泰芬珠微微一笑:“爷,在我眼里,您才是最好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您尚未入朝,何必在意如今的这些事?” 胤禛有些悲凉:“我自然知道长幼尊卑的道理,那汗阿玛就别给其余阿哥赐人呗,这给了正经的格格,又纵容他们这么干,伤及皇家子嗣不就成了可以预想的事儿了吗?” 泰芬珠握住胤禛的手,听见他愤愤不平道:“我也真是可笑,竟然还为太子殿下和大阿哥担心,殊不知我连担心的资格都没有。” 泰芬珠看着胤禛:“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让宋格格平安生产。” 胤禛张了张嘴,终是说道:“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问题,我明明知道皇长孙的事情敏感,还要纵容宋氏怀孕,这是我的错。你是嫡福晋,怎么能让你为妾侍挡风挡雨呢?别人都要笑话我宠妾灭妻了。” 胤禛的心里不是不后悔的,只是皇宫素来没有拦着妾侍怀孕的事情,他之前也没怎么把皇长孙这事儿往自己身上想,现在可好了,他本来也不希望自己有庶长子,这会儿倒是都有可能蹦出个庶长孙来! 泰芬珠无奈,都是康熙整出来的这一个烂摊子,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倒是确实有效,她哪还有心思和娘家交流感情? 胤禛深吸一口气,他得沉住气,本身这就是他的责任,孩子也是宋氏怀着的,与泰芬珠没有丝毫关系。他确实对此事无能为力,而宋氏,胤禛不是傻子,恐怕她对腹中的孩子也是利用居多。胤禛再一次提醒自己,这里是皇宫,他不能想着事事如意! 胤禛把心思收回来,他又不可能找汗阿玛和大哥算账,还是干点儿正事儿吧。 胤禛问泰芬珠:“这两天膳房没什么问题吧?” 泰芬珠缓缓地和胤禛讲述情况:“膳房的人倒是还好,只是和内务府买来的小米里面混杂了些药材的粉末,丹枝这两天盯膳房盯得紧,淘米的小太监也仔细,发觉不对劲儿,周嬷嬷和丹枝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其余食材,倒是就那一样有问题。” 胤禛冷笑:“动作够快的,胆子也确实够大。” 泰芬珠想了想自己查到的消息,应该是惠妃干的,她做得有恃无恐,因为胤禛也确实不能拿惠妃怎么样,只要大阿哥还在朝堂上立着。 泰芬珠端起桌上的温茶喝了一口,康熙对于后宫的权衡就是这样的结果,两害相权取其轻嘛,一个未出生的孙辈怎么能比得过长子的生母重要? 胤禛又问:“宋氏老实了没?” 泰芬珠叹了口气:“她一天要问好多遍爷和我什么时候去看她,又一直解释她只是打算和李格格说说话,我只能叫辛夷和宋氏身边的喜儿隐晦地说说情况,喜儿是个聪明的,宋氏不闹了,就是很害怕,天天念叨她怀的是姑娘。” 胤禛简直无话可说,他都想是不是额娘对他不亲近,故意给他挑了这么两个人吧? “李氏不想着去看望宋氏了?” 泰芬珠也挺无语:“被饿了一顿后再不提去看宋氏的事儿了。” 胤禛简直匪夷所思,这两个格格都是什么人啊?她们生出来的子嗣不会和她俩一样吧? 泰芬珠摇了摇头,难为德妃了,挑了这么两个格格,泰芬珠也是仔细回想两人的娘家才想起来,宋格格的额娘特厉害,宋金柱的两个姨娘连个女儿都没能留下,而李格格,她家里头额娘和姨娘倒是天天争风吃醋,但都不是什么胆大的人,仅限于口头争锋,生下的孩子只有两个确实是因为小儿病难医才夭折的。 胤禛叹口气:“行了,咱俩用晚膳吧,我也饿了。” 泰芬珠点头起身准备去外间儿吃饭,胤禛拉住她的手:“放心,过几天李荣保就把首饰拿进宫了,你肯定喜欢。” 泰芬珠看着胤禛笑,这位爷够可爱的。 宋氏怀孕的事情虽然让一些人不高兴,但是这在宫里头终究是一件小事。如火如荼进行的大选才是绝大部分人的目光所在,荣妃已经急得在钟粹宫跳脚了。 戴佳庶妃静静地看着荣妃在地上走来走去。 钱嬷嬷也很无奈:“您别着急,秀女们都还没有入宫待选呢,且还早着呢!” 荣妃烦躁道:“开什么玩笑?皇上怎么会临时起意,难道他还能看见哪个秀女长得漂亮再想起来指给儿子?皇上到底什么打算啊?” 钱嬷嬷哑然,自家娘娘这话有些直白啊! 戴佳庶妃幽幽地叹了口气:“娘娘这么为三阿哥焦急真是一片慈母之心,妾身也很是为七阿哥操心,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连带着他也一并赐婚?” 荣妃想了想:“胤祐倒是也够年纪了,可是本宫现在见都见不到皇上,想为他俩说情都够不着,这可真是,皇上就给本宫透个口风又能怎么样呢?” 荣妃突然眼睛一亮:“嬷嬷,胤祉呢?你让他抽空来给我请个安。” 钱嬷嬷迟疑地问道:“您希望三阿哥亲自去问皇上?” 荣妃自然地点头:“就让他去问七阿哥的婚事,顺带着问问他自己。” 戴佳庶妃愣了一下,没吭声,钱嬷嬷自会劝说的。 钱嬷嬷咽了咽唾沫:“娘娘啊,这不太合适吧?阿哥是儿子,怎么能去问皇上这个呢?” 荣妃跺了下脚:“本宫也知道不太合适,可是这不是没办法嘛,提前知道皇上的意思,若是不好还能想想办法,等圣旨下来就迟了。” 钱嬷嬷对这话不敢苟同,娘娘能想出什么主意来? 荣妃想起了什么,问钱嬷嬷:“最近上书房功课很紧嘛,本宫怎么记得胤祉有半个月没来给本宫请安了?” 钱嬷嬷脸色有些尴尬,娘娘没问,她就也没说,“娘娘,阿哥新得了两个格格,有些高兴。” 荣妃瞪大眼睛:“胤祉是不是傻,他不琢磨他的嫡福晋是谁,天天和两个格格厮混做什么?那是能给他什么好处不成?” 荣妃要气炸了,她在这儿为胤祉殚精竭虑,他倒好,在二所玩的怪高兴的! 荣妃指着钱嬷嬷:“你亲自去,等胤祉下学给我把他带过来,我要看看他那脑袋是不是个榆木旮瘩!” 钱嬷嬷不敢触荣妃霉头,赶忙出了屋子,荣妃接着气呼呼地走来走去。 戴佳庶妃低头,她无奈地笑了,哪个少年郎不贪恋美色?胤祐也很喜欢皇上赐的两个格格,这也没什么。 六月中旬,天气很热。 泰芬珠站在后院儿中间,打量着跪着的宫人们。 泰芬珠盯了半天,没有说什么,转身进了东耳房,宋氏看见泰芬珠进来,赶忙起身行礼,她的脸上都是惊惧。 泰芬珠坐到椅子上:“你也过来坐下,别惊着腹中的孩子。” 宋氏福了福身,心有余悸地坐到椅子上,终于靠到了椅子背上,福晋来了,她总算可以放心了。 泰芬珠看向喜儿:“你不一直贴身陪在宋格格身边吗?怎么会突然出了屋子?” 喜儿跪在地上磕头:“福晋容禀,格格午睡时间很固定,奴婢估摸着格格还有一会儿才醒,就想着去再取一盆冰来,眼瞧着冰盆里的冰块儿变小了,之前几日都是杏儿那个时候去取冰。” 泰芬珠看了看喜儿,存着冰的屋子在后院儿东厢房,每天会有人从前院儿拿固定的冰过来,也由专人看守,喜儿去端一盆冰回来就是片刻的功夫。 泰芬珠看向杏儿:“你呢?” 杏儿磕头,恭敬回话:“今儿太阳好,奴婢给格格晒了两床被子,奴婢去敲打被子,正好柳儿也在那儿晾衣服,说了会儿话,回来得有些迟了。” 泰芬珠问辛夷:“今天该柳儿晾衣服吗?”宫里有专门的浣衣处,可是一般宫女太监的衣服都是自己洗,送来送去的太麻烦,而且太容易被人动手脚。 辛夷摇头:“这个洗衣服的事儿是有规定的,今天是雯儿、吴婆子和李毅洗衣服。”泰芬珠对于下人的卫生是有要求的,这会儿是夏天,五天一洗衣服,都是轮班干的,一个宫女一个太监一个粗使婆子,都是提前定好的。 泰芬珠垂眸,这个时间卡得太好了,正好东耳房没人,正好宋氏还睡着,就有人往她的绣鞋底下塞了碎冰块,床榻板上既泼了冰水,还特意撒了一把土。喜儿端着冰盆回来,宋氏刚刚醒来,喜儿根本没有查看屋子情况的时间。也就是宋氏醒来之后动作慢,喜儿真的眼疾手快,把宋氏推到了床上,要不这会儿宋氏铁定小产了。 泰芬珠盯着辛夷:“你确定其他人都没有随意走动?” 辛夷肯定道:“奴婢能确定,后院儿是不允许一个人单独行动的,奴婢也是与甘芍同进同出,只有洗衣服的三个人例外,今儿中午午休的宫人里也只有柳儿离开了屋子,她自称是去出恭,却抱着衣服来了后院,看守后院门的人的看着只以为她就是今儿洗衣服的人。”宫人们都在后院后头的屋子住,但是那里和后院之间没有门,只是晚间会有人看守。正好是晌午,天气也热,后院鲜少有人走动。 泰芬珠点头,不再问话,转头看向宋氏:“宋格格,你该明白了,在这皇宫想生下个孩子不容易,这耳房有些小,但是你最好先住在这儿,屋子大了,容易动手脚的地方越多。” 宋氏忙不迭点头称是:“福晋,我真的觉得我怀得是个格格,肯定是个姑娘,要不过几个月问问太医,他应该能知道的吧?” 泰芬珠看着她:“宫里现在就头所有四个皇孙女,毓庆宫里有个刚刚生下来的小格格,既便你怀的是个姑娘,也是皇家的子嗣,一样尊贵,你不能指望其他人都对她抱着善意。宋氏,我和你直说,你娘家兄长都那么大了,你的额娘不也还是容不下庶子女吗?” 毓庆宫的一个妾侍在四月初一的时候生下个小格格,只是那孩子似乎身体不好,连满月都没办。偌大的皇宫第三代里真的只有这五个皇孙女。 宋氏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曾经她觉得她的额娘最可怜,阿玛偏向姨娘,额娘怎么做都是对的,可是如今,那些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宋氏连想都不敢想。 泰芬珠叹气:“你现在的身子才三个多月,前院的膳房我都替你挡了好几次有问题的饭菜了,喜儿和杏儿都是谨慎细心的丫头,之前发现了你的香包味道不正常。宋氏,安安稳稳地在屋子里呆着,在宫里生活很不容易。” 泰芬珠站起身走出了屋子,她得去审审那几个人。宋氏行过礼之后,看着福晋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喜儿和杏儿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宋氏坐下,宋氏第一次感到从骨子里传来的深深的恐惧,她后悔怀孕了,她更后悔进宫了,她害怕这座皇宫。曾经她为之神往的荣华富贵背后是她真的接受不了的残酷。 第46章 泰芬珠出了东耳房,吩咐辛夷:“带着婆子和太监把那四个人都绑了,带到正院儿,动作利落点儿。” 泰芬珠领着人离开了后院儿,辛夷目送福晋走出后院儿的门,深吸一口气,高声喊了几个婆子和太监过来,吩咐去绑雯儿、柳儿、吴婆子和李毅,选出来的都是力大靠谱的人,拿着绳子冲进跪着的人里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绑了,嘴里还塞了布。 辛夷扫视了一下这四个人,“带着她们去正院儿,剩下的人各自去忙。” 等着辛夷一行人走远,跪着的宫人们才都心有余悸地爬起来干活儿。 泰芬珠坐在上首,看着眼前这四个人,她面色平静,声音沉稳:“我不问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这都不重要。我自认三所对待你们仁至义尽,丹桂,拿名册过来。” 丹桂恭敬地将一本册子递给泰芬珠,泰芬珠翻看着册子,淡淡道:“宋格格没事儿,我也没能抓你们个现行,按着宫里的规矩,我根本不能拿你们怎么样。幸好啊,你们先不守本分,那我就也不打算守规矩了。” 底下跪着的吴婆子拼命地摇头想要说话,柳儿瞪大眼睛,雯儿一脸平静,李毅低头不吭声。 泰芬珠看了四人一会儿,接着说:“你们在三所待了两年了,应该知道我阿玛费扬古曾经担任内务府总管,你们可以祈祷我娘家不能拿你们怎么样,也可以盼着你们背后的主子能保住你们的家人,如果他确实可靠,确实有把你们当一回事儿,在你们被处死之后还能践行他的承诺的话。” 吴婆子拼命俯下身子想要磕头,柳儿哭得满脸都是泪,李毅依旧低着头,倒是雯儿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泰芬珠。 泰芬珠好整以暇地与她对视:“你不会觉得我不会追究此事吧?宋格格腹中的是这三所头一个孩子,我哪里敢不重视?雯儿,你大概从来没有出过北京城,我可以告诉你外面是什么样子的,知道前年流民涌到京城的事情吗?带着财物和一家老小出了城,你觉得你的家里人能够活下来的可能有多大?或者,这么说吧,你觉得你背后的主子会允许他们跑了吗?” 第33节 雯儿浑身都发抖。 泰芬珠看着手里的册子:“你们家上个月喜事连连啊?大哥和二哥都娶了媳妇,酒席够阔绰的,想来你阿玛和额娘正盼着你们家添丁进口呢,你说对吗?” 看着雯儿难以置信的眼神,泰芬珠冷笑:“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报一次家里的情况,我就不会再查了呢?” 泰芬珠把册子扔到一边儿,看向雯儿:“说吧,你说了,我可以当作你没说,你可以选另一个错处进慎刑司,你家里人的命或许能保住。我不给你保证,因为是你吃里扒外在先,就这点儿可能,你自己选吧。” 泰芬珠看向李毅:“你的背景足够清白,只是太干净了,一路进了阿哥所,连点儿贿赂人的事儿都没有,我这个福晋还得和内务府花银子买东西呢,你的脸面倒是够大的!” 李毅抬头看了泰芬珠一眼,复又低头,他不吭声。 泰芬珠看了看他,这个人是康熙清洗各宫后补充进来的,泰芬珠不信任他,把他打发去了后院儿,只是他一直安分守己,她也就没再关注他,本身他也只是负责打扫院子而已,根本近不得主子们的身。 泰芬珠没再说什么,吩咐辛夷:“把这四个人关到东厢房边儿的小屋里,看紧了,不允许说话,不允许自尽,做不好,我是要罚的。” 辛夷赶紧应下,她这是疏忽了,以后必得白天也安排人守在宫人房通往后院的路上。 看着辛夷等人退下,泰芬珠拿起桌上的名册回了西次间。 陈嬷嬷思索了一会儿,问道:“福晋,这事儿怎么处理?” 泰芬珠叹了口气:“我也为难,雯儿估计是刚被人收买,李毅最开始就是有主的人,这背后的人估摸还不是一拨,那两个应该只是见钱眼开,心里估计也有猜测,但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没吱声。” 陈嬷嬷沉默,宫里的下人都精明,柳儿和吴婆子绝对不是真的没察觉,只是觉得宋氏无所谓,动了也无妨,拿主子换银子,不是奇怪的事儿。 泰芬珠看着手里的名册,她管家绝对算是严格了,要不然这事儿就不会拖到今天才发生,也是喜儿不够警惕,竟然敢把宋氏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幸亏进了屋子的是那个雯儿。守后院门的人看见有宫女进出了,只是隔得远没当回事儿。那李毅根本就是专门培养出来的钉子,他会做什么,真不好说。 陈嬷嬷问道:“要不再给宋氏添个宫女?” 泰芬珠沉吟了片刻,摇头:“不了,喜儿和杏儿都是她熟悉的人,再添人怕出麻烦。” 陈嬷嬷也是叹口气,宋氏毕竟有了身子,这个时候一切求稳,万一新的宫女和喜儿杏儿争高低怎么办? 泰芬珠吩咐丹桂:“你去前院儿找林全,让他去审一审那几个人。”她总得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让苏培盛的徒弟干吧。 丹桂领命而去。 陈嬷嬷说:“以后奴婢每个月查一遍宫人们在外的家里的情况有没有变化。” 泰芬珠摇头:“这事儿是杜绝不了的,且不说咱们不能频繁和宫外传消息,就是刚刚好上个月查了一下下人,不谁也没把雯儿家里办喜事当一回事儿吗?万一人家就是刚刚好攒够了钱呢?”其实泰芬珠在三所各处都有靠得住的人,后院也有很多她的人,要不然辛夷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查清有谁独自行动并且核对各人说辞,只是百密终有一疏。 陈嬷嬷也是无奈,要不说宫外的府里都喜欢把下人的一家子都弄进府里当差呢,那样更安全。 泰芬珠看向窗外:“等爷回来,让他处置吧,雯儿最开始不害怕就是知道宫里的规矩,终究不是我怀孕,我大发雷霆,汗阿玛八成容不了。” 陈嬷嬷抿唇不言,皇上仁慈,向来悯下,宫里的宫女都是选自包衣上三旗,哪怕是手握宫权的贵妃和四妃都没有无故责罚宫女的资格,那是骄矜的表现。 泰芬珠闭上眼靠在椅子上,怪不得康熙的后宫那么混乱,心有野望的嫔妃配上不怕死的包衣宫女,真是个笑话! 下学回来的胤禛去看了一下已经被林全审过的四个人。 泰芬珠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胤禛,声音淡淡道:“怎么办?” 胤禛沉着脸:“真的找不到证据吗?” 泰芬珠摇头:“没有,冰块儿是屋里拿的,那把土也不算是证据。” 胤禛闭了闭眼,林全审出来,原本李毅还有一个法子,他磨了两个尖锐的木刺,是打算放到宋氏鞋里的,只是雯儿胆小,觉得还是用冰最好。两个人还考虑了如果真的找不到机会怎么办,雯儿说她觉得李毅还想要直接动手,赶紧好劝歹劝才把他安抚下来。李毅觉得雯儿不干脆,只是雯儿比李毅人缘好,她好脱身单独去后院儿。 胤禛睁开眼:“就说失足摔死了吧,不用送慎刑司了。” 泰芬珠问:“柳儿和吴婆子呢?”柳儿是收了雯儿的银子才答应帮忙的,吴婆子原本不同意柳儿抱走衣服,只是李毅塞给她一个荷包。很难说她俩到底有没有感觉不对劲儿,但是辛夷和甘芍都三令五申有事情和她们汇报,不允许私下替换差事。 胤禛认真地注视泰芬珠:“我不允许我的家里一团乱麻,如果今日不重罚,未来会有更多的人不把三所的规矩当一回事儿,就再也管不了了。” 泰芬珠问道:“那他们宫外的家人怎么办?” 胤禛站直身子:“我要去乾清宫求见汗阿玛。” 泰芬珠站起来:“爷,您?” 胤禛认真道:“我可以看不见其他地方,但是我要我的家里亮堂安全,我去跪求汗阿玛,他不在意一个未出生的孙辈,我在意。” 胤禛上前一步,拉住泰芬珠的手:“泰芬珠,我真的感谢你的努力,要不是有你,宋氏的孩子早没了,但是那是我的孩子,我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的身上,我应该负责。”他以为那些人见不得手自会放弃,可是他错估了他们的野心和胆量。 还有一句话,胤禛不想说,泰芬珠以后怀孕要是同样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办?难道要她怀着身子操劳吗?万一被人钻了空子怎么办?他知道泰芬珠真诚地对待他,宋氏的这个孩子要是换到其他福晋手里,早就顺水推舟地坐视宋氏小产了,可是泰芬珠愣是能保了一次又一次,她对他好,他不能无动于衷。 泰芬珠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反握住胤禛的手:“汗阿玛对待包衣旗向来宽厚,你非要逼着他连坐宫女的家人,汗阿玛会生气。” 胤禛笑道:“我知道汗阿玛对宫女很优待,额娘都不怎么罚宫女,顶多想法子撵出去,我知道。但是我想恳请汗阿玛对我也宽厚一次。” 泰芬珠嘴唇动了动:“那您吃完饭再去?” 胤禛摇头:“我现在就去,你别担心。” 泰芬珠目送胤禛走出三所,久久地看着他的背影,陈嬷嬷低声道:“福晋,咱们回去吧。” 泰芬珠问陈嬷嬷:“嬷嬷,你觉得爷如何呢?” 陈嬷嬷也望着早就看不到人影的宫道,她说:“阿哥爷有一颗热诚的心。” 泰芬珠想着热诚这个词,她觉得胤禛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乾清宫,康熙正在用膳,他喝着一碗燕窝,他把奴才都打发了下去,惬意地享受这悠闲的宁静。 梁九功进来禀报:“皇上,四阿哥求见。” 康熙愣了一下,随口道:“那让他进来吧。”胤禛这孩子来干嘛啊?这不是用晚膳的时辰吗?康熙疑惑地看了看天色。 胤禛走进来,跪下给康熙磕头请安。 康熙有点儿懵,这不年不节的行这大礼做什么? “怎么了?你这是有什么事儿吗?” 胤禛低头恭敬道:“汗阿玛,儿子有事求您。” 康熙彻底懵了,胤禛这孩子就没这样说过话啊,他向来孝敬恭顺。 “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胤禛的话很简练:“回汗阿玛的话,儿子的后院格格宋氏之前怀孕了,今儿有四个奴才想要害她小产,幸得福晋管家严明,宋氏并未出事,儿子想要恳请汗阿玛处死这四人并他们在宫外的家眷。” 康熙放下了手中的燕窝碗,盯着额头紧贴地面的胤禛。 “你把他们送慎刑司了吗?” 胤禛维持着跪伏的姿势不动:“汗阿玛,儿子决心要在三所将这四人活活打死,以儆效尤。” “你有证据吗?” 胤禛的声音依旧沉稳:“回汗阿玛的话,儿子找不到可以放到台面的证据,只是恳请汗阿玛垂怜。” 康熙面色沉凝:“宫里自有法度,岂可随意践踏?” 胤禛依然跪伏在地:“不瞒汗阿玛,福晋已经为了保全宋氏腹中胎儿殚精竭虑,儿子以为宫人畏威而不怀德,儿子恳请汗阿玛垂怜。” 康熙靠到椅子背上:“朕不能答应。” 胤禛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儿子不认为普通旗人有资格与皇家血脉相较,请汗阿玛解惑。” 康熙盯着这个四儿子:“朕没说他们比你的孩子金贵,只是宫里自有法度,规矩不容践踏。” 胤禛顿了顿,他说道:“不容践踏,儿子不知,请汗阿玛解惑。” 康熙面色难看:“什么叫不知?” 胤禛的声音软和了下来:“汗阿玛,儿子是您的儿子,儿子不对您说谎,儿子只是觉得我爱新觉罗氏的血脉不容臣子、奴才玩弄,儿子不止心疼宋氏腹中的孩子,也心疼二哥失去的两个儿子和生下就体弱的毓庆宫大格格。” 康熙猛地起身:“你放肆,这是你能说得话?” 胤禛直起了身子,目光直视康熙:“儿子是二哥的弟弟,侄儿侄女的叔父,我的孩子的阿玛,我更是皇家子孙,为什么不能愤恨欺凌皇室的那些人?” 康熙瞪着胤禛,身体却僵立在原地,他缓了又缓,蹦出一句话:“连证据都没有,你凭什么信口雌黄?” 胤禛又磕了个头,回道:“凭我是您的儿子,您是我的阿玛。” 康熙想冷笑两声,但他僵着脸没笑出来,他指着胤禛,手指哆嗦:“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你二哥你大哥都没你这么硬气,你可真是好样的。” 胤禛声音平静:“二哥是国之储君,大哥是众兄弟之长,两个哥哥人品贵重,儿子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只想请汗阿玛垂怜,帮儿子一把,儿子见不得三所污秽。” 康熙盯着胤禛:“朕若是就是不帮又如何?”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磕头回道:“等儿子出宫建府,儿子绝不放过那几个奴才的家族。” 康熙也沉默下来,好久,他说道:“胤禛,你很聪明,那你就应该知道你得守皇家的规矩,如若宋氏真的生下一个阿哥,对你不好。” 胤禛只是低头道:“汗阿玛,儿子没想那么多,儿子也不是为宋氏出头,我至今厌恶宋金柱大肆敛财,只是那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只是尽一份做阿玛的心而已,福晋已经为宋氏挡了好多次灾了,她一个嫡母尚且有这份慈心,儿子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儿子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儿子得对得起自己。” 康熙坐回椅子上,他坐了很久,胤禛也跪了很久,终于,康熙开口了:“不要在三所直接打死人,悄悄地处理掉,把那几个人的信息告诉梁九功,不要对外提这件事情,你福晋知道就算了,德妃那儿你也别提。宫外的事情朕会让顾问行去做的。胤禛,你抬起头来。” 看着胤禛的眼睛,康熙说道:“这样就够了,至于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你坦然接受就好。胤禛,我知道你小,小孩子都爱一个十全十美,可是你不能钻了牛角尖儿,你今天能站在这座紫禁城里,本身就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鲜血。皇家给了你们尊贵的身份,你们也应该让皇家更尊贵。” 康熙加重语气:“胤禛,朕只和你说一次,你没有资格十全十美无忧无虑,你扪心自问,你为皇家为天下做了什么贡献?你的孩子应该有多尊贵?” 胤禛抬头看汗阿玛,天生更引人注目的身份谁都想要,他不能否认皇长孙的政治资本,但他真的希望宋氏生个女儿! 胤禛告退,梁九功跟着出去了。 康熙看着一桌子菜面色发沉,皇长孙这个事情不能再闹下去了,胤禛这儿有格格怀了身孕,其他几个阿哥那儿也很有可能会有格格怀孕,不能叫几个阿哥都恼了太子和大阿哥! 康熙吐出一口气,胤禛是个坦诚的孩子,他好歹还会和他这个汗阿玛说一说,其他几个阿哥不定心里怎么想呢?太子和大阿哥闹得太不像话了! 康熙心里很恼怒,皇家历来都是长孙尊贵,本来也没问题,偏偏叫前朝后宫一起掺和弄成了这副样子!一群混账! 第47章 次日,泰芬珠照例巡视了一下三所,回到东次间换衣裳准备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陈嬷嬷在一旁担心道:“福晋,您要怎么同德妃娘娘说呢?”阿哥爷晚间去了乾清宫,回来就收拾了宫人,慎刑司那边儿静悄悄的,任谁都知道这里头绝对有事儿。 泰芬珠安抚道:“放心,额娘很聪明,她不会问的,我也不会说。” 陈嬷嬷叹气,婆媳关系本就难处,好不容易福晋得德妃娘娘喜爱,她也是真的不想福晋惹德妃不快。 泰芬珠没有再说这些,带着人径自离开了三所。 德妃精明理智得很,而且皇长孙这么个事儿早已是宫里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宋氏怀着身子安安稳稳地过了头三个月,有人狗急跳墙本也不奇怪,康熙既然答应了胤禛要处理那几个人,顾问行很快就会动手。到时候更没人提这件事儿了,本身就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泰芬珠去了永和宫,照例关心一下德妃,问候一下十二格格,十四阿哥今年开春已经搬到阿哥所去住了。随后几句闲话,泰芬珠起身告辞。 德妃果然没有提及其他事情。 第34节 郑嬷嬷迟疑地问道:“娘娘,昨儿四阿哥去乾清宫的事儿?” 德妃看了看窗外,淡声说:“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今天下午就能知道了,但是左不过就是宋氏的事情。” 郑嬷嬷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四福晋真够大度的。” 德妃叹了口气:“我是放心她的,胤禛有泰芬珠,就真的不用担心后院起火了。” 郑嬷嬷看娘娘不想提嫡子庶子的那些事儿,遂也不再吭声,终归福晋是个厉害人,有她镇着,应该也无妨。 德妃确实不想提皇长孙的事情,她大概能猜到皇上会怎么做,但是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大福晋的身子因为皇长孙已经毁了,太子没了两个儿子,长女也在胎中受到影响,眼瞧着也够呛能立住。这会儿皇上不让争了,太子和大阿哥岂能甘心? 德妃想起胤禛和泰芬珠就有些无奈,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小夫妻俩都是心正的孩子,德妃叹口气,她去给他俩拜会儿佛吧,就保佑宋氏能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小格格,也不枉这俩人辛苦一遭! 接下来的几天,宫里风平浪静,只是泰芬珠察觉到内务府的一些人无声无息地没了,从永和宫请安回来,泰芬珠想起这个事情挑了挑眉,和陈嬷嬷笑道:“我平时跟他们买东西的银子估计都到了汗阿玛手里了。” 陈嬷嬷无奈叹气,她问:“那宋格格那儿应该不用那么紧张了吧?” 泰芬珠摇头:“皇长孙最后一定是出自大阿哥或者太子殿下,我们也只能盼着宋氏怀的真的是个姑娘。” 陈嬷嬷皱眉:“可是皇上都已经出手了。” 泰芬珠摇摇头,她不想再提了。康熙出手出得迟了,火气不是那么容易摁下去的。而且泰芬珠不认为太子能控制住赫舍里家,至于大阿哥,他根本就不可能压住纳兰明珠。他们两个除了身份其实什么都没有,没有资历和政绩如何让臣子真的臣服,根本就是两个利益集团的代言人而已。 陈嬷嬷转移话题:“您明天生辰,想要怎么过啊?” 泰芬珠笑道:“我想要什么立马就买了,能有什么是需要生辰才拿到的?明儿整一桌子好菜,吃碗长寿面,就得了呗。” 陈嬷嬷也失笑,确实她家福晋也不用靠着生辰来满足什么心愿。 陈嬷嬷笑着说:“也不知道阿哥爷会给您买什么礼物?” 泰芬珠笑了:“首饰,头面,还能有什么?” 陈嬷嬷笑着,那也没法子,他们住在宫里,托人从宫外带东西,也就这些金银首饰好带。 泰芬珠突然想起什么,问丹桂:“宋氏和李氏给我送绣品了?” 丹桂点头:“之前那会儿交给辛夷的,奴婢看了没有问题,两幅绣品都做得很精致,宋格格的是蟠桃献寿,李格格的是仙鹤祝寿。” 陈嬷嬷接着道:“她们倒还算恭敬。” 泰芬珠点头,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心思诡谲的主儿,德妃的眼光确实还可以,真要是弄进来个城府深沉一心往上爬的,她就真得下狠手了。 陈嬷嬷欣慰,这也不枉福晋为了宋氏辛苦一场,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真要是她们不受教,总不能等酿成恶果了再处置,那就晚了。 后院儿东耳房,如今的喜儿对宋氏寸步不离,宋氏想了一会儿,抬头问喜儿:“你说,福晋会喜欢我做的绣品吗?” 喜儿笑道:“您做得那么好看,福晋肯定会喜欢的。” 宋氏叹气:“你不是说李格格也做得很好看吗?” 喜儿收了收笑,认真道:“格格,只要您真心尊敬福晋,您就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哪里不好了?” 宋氏看着杏儿去提膳了,想了想,把喜儿拉过来坐下,喜儿犹豫,宋氏硬按着她坐了。 宋氏咬了咬嘴唇,说道:“喜儿,我真的有些拿不定主意,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娘家按道理也不该插手嫁出去的姑奶奶的事儿,可是人都爱荣华富贵,我这在四爷的后院儿里,我娘家就不可能忘了我。只是我觉得我真的给不了他们想要的。” 喜儿皱眉:“他们联系您了?”不应该啊,她天天守在宋氏身边儿,她怎么不知道? 宋氏摇头:“没有,我阿玛本身和同僚处得也一般,又在皇上那里留了个贪污的名儿,他也不可能找到人帮忙联系我,我只是担心。” 喜儿叹口气:“格格,您既相信奴婢,奴婢就问您一个冒昧的问题,您觉得您在这院里站稳脚跟了吗?” 宋氏拍拍喜儿的手:“我就是之前糊涂,这会儿也精明了,我一个妾侍,谈何站稳脚跟?我要真的觉得我能高枕无忧了,那四爷和福晋都容不下我,我额娘还不允许姨娘逃脱她掌心呢,更别说皇阿哥和福晋了。” 喜儿又问:“那您担心什么呢?” 宋氏无奈:“真要说起来,是我阿玛连累了我,可是我太清楚他和我额娘的想法了,他们绝对认为是我连累了他们。他们肯定会想着让我去跟四爷求情,让我阿玛和哥哥都得个大官儿做,那简直是个笑话啊。” 喜儿听明白了,格格怀孕了总会想着以后,她也知道她根本帮不了娘家,或许也不想帮,可是终究那是阿玛和额娘,心里面不好受。 喜儿叹气,低声道:“您真的觉得您怀得是个姑娘?” 宋氏摇了摇头:“我哪有那个本事,说真的,我不知道,我挺害怕的,我都不知道该怪谁。四爷对我一点儿宠爱都没有,他也不会盼着我怀孕,福晋,我真的觉得我对不起福晋,她根本没有必要管我。太子殿下妾侍的儿子都保不住,我也不知道我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宋氏握住喜儿的手:“其实我挺恨我阿玛和额娘的,我听邻家说过,谁会送女儿到那宫里吃苦受罪,简直就是不拿闺女当回事儿。那个时候我傻,觉得那个邻家是嫉妒我漂亮,觉得额娘说得对,我应该到宫里做人上人。可是邻家姐姐早几年嫁了,做得是正房娘子,每到年节带着丈夫儿子回娘家。我这些日子一直想,我才明白谁是真的疼女儿。” 喜儿沉默,这本来也是事实,只要家里有些门路又疼爱女儿的都会想法子让姑娘留在家里,只不过人总是不愿意相信这种事实而已。 宋氏靠在椅子上:“所以我想来想去都是怪我自己,怪我阿玛和额娘,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嘲讽奚落他们的机会。” 喜儿依然没说话,也许呢,也许格格运气好,怀得就是个姑娘呢! 西耳房里,李氏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自从宋氏差点儿滑倒,她就是这副样子。 红果在心里摇摇头,这位格格啊,真是,也不知道德妃娘娘怎么选中的她。 李氏问红果:“翠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饿了。” 红果温声道:“格格别着急,翠竹应该片刻就会回来。” 李氏撇撇嘴:“红果啊,你说皇上怎么那么没用呢?” 红果面带微笑,这种话已经根本不能让她震惊了,她温声道:“格格,您这话犯忌讳,可不能这么说了。” 李氏坐起身子来:“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大嫂有一回和大哥的姨娘打架,差点儿把那姨娘弄小产,亏得她身体好,都见红了最后还是生了个大胖小子,但是我阿玛还是罚了我大嫂,我额娘和姨娘对大嫂也骂了好几个月。怎么这一样的事情放到宫里就是这个样子呢?我就想不明白。” 胤禛处理下人是在前院儿,康熙说了不许声张,胤禛自然下了封口令,隐约猜到的宫妃和阿哥们都闭嘴不敢传话,后院儿的奴才们根本就不知道宋氏差点儿滑倒的后续。在李氏看来,这压根就是不了了之,压根对不起宋氏怀的孩子。 红果简直无力,她郑重地警告李格格:“格格,您记住了,真的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这是要命的事情。” 李氏撇撇嘴:“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担心,福晋管家还是挺厉害的,能和我额娘差不多,那些下人都怕福晋,她们不敢传闲话的。” 红果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她又听见李氏说话:“这皇上啊不公道,四爷和福晋也是可怜,其实我更担心我自己,四爷可千万别来找我,红果,你可千万记好,四爷来了,你就说我小日子到了。明白吗?” 红果低声应下。李氏又躺回床上,她可不要落到宋格格一样的处境里,宫里最大的皇上都不希望她怀孕,怕她生下儿子。福晋再能干,不也防不住那么多的小人吗?李氏也很无奈,这皇宫太不好了,她一定得护好自己,她额娘说了,她自己才最重要! 第48章 午休起来,泰芬珠走出屋子,抬头看了看天空,她说“这天看着是要下雨啊!” 丹桂也瞧了瞧:“确实,估摸晚间就要下雨啦。” 泰芬珠笑道:“这两天热得慌,下场雨凉快凉快,晚上能睡个好觉,明儿我生辰哎!” 紫苏笑着凑趣:“您这么高兴啊?” 泰芬珠笑:“说起来我进宫快两年了。” 丹桂笑道:“可不是嘛?您都长高了不少呢!” 泰芬珠在院里儿转了一圈儿,回了西次间看书。 陈嬷嬷问道:“您明天生辰,按理请几位格格来热闹一下也是可以的。” 泰芬珠笑着摇头:“算了吧,咱们后院有人怀孕,后宫也有人怀孕,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折腾。”她挺爱热闹的,只是她这个时候张罗请客,纯粹是自找麻烦。 陈嬷嬷说道:“也不知道储秀宫里的王庶妃怀得是格格还是阿哥。” 泰芬珠一边翻书一边随口道:“是阿哥还是格格都无所谓啊,都是小阿哥小格格了,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陈嬷嬷突然皱了皱眉:“老奴怎么记得储秀宫里有两个主位?” 泰芬珠点头:“就是两个主位,都姓赫舍里,僖嫔资历深又有正经册封,她住在正殿,赫舍里庶妃有妃位的待遇,但是没有正经册封,她住在后殿。” 陈嬷嬷咋舌:“这两位娘娘关系能好吗?估计这王庶妃也够头疼的。” 泰芬珠淡淡一笑,关系好才叫怪事,赫舍里庶妃是仁孝皇后的胞妹,僖嫔却只是赫舍里旁支,但谁叫僖嫔入宫早先住进了储秀宫呢,反正明面上是这个说法。 泰芬珠扬唇,压低声音:“嬷嬷,你说去年太子殿下连着没了两个儿子,如果那个王庶妃生下个阿哥,他能高兴吗?” 陈嬷嬷看见自家福晋作怪的笑容,微微一笑:“一个差着那么多岁数的小兄弟与外人有什么分别?岂能与自己的儿子比较?” 泰芬珠点头,她就觉得德妃提起王庶妃怀孕时表情有点奇怪,想了想德妃明明和王庶妃也没关系,她还觉得自己想多了,看来还是德妃对人心了解更透彻。她要是胤礽,她也气恼,自己刚刚没了儿子,老阿玛就要喜得老来子,胤礽能待见那个小阿哥才怪。 泰芬珠看着书,琢磨一个问题,康熙的这些儿子有几个是对他真心敬爱的? 傍晚,胤禛顶着大雨回来了,幸亏苏培盛细心带了伞,就这样胤禛的衣服也湿了一半儿。 看着胤禛换衣服,泰芬珠吩咐人去煮姜茶。胤禛笑道:“我多健壮的人啊,怎么可能淋这么点儿雨就着凉?” 泰芬珠打趣道:“可是爷做俯卧撑从来都比不过我啊!” 胤禛不服气:“你骑马肯定比不上我。” 泰芬珠笑得厉害,胤禛挺聪明啊,还会这么比呢? 胤禛有些恼,复又笑了,他把放在旁边的一个盒子递给泰芬珠:“打开看看啊,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 泰芬珠笑眯眯地打开看了看:“爷挑的这套首饰好漂亮啊,我真的好喜欢啊!” 盒子里是一整套的头面和首饰,以正红色为主色,上面的花样大多是牡丹,真的很夺人眼球。 胤禛笑着点头:“你喜欢就好。” 泰芬珠很是兴奋的试着这些首饰,胤禛的眼光确实好,虽然这是他从库房拿的银子,认真算起来他这是拿她的银子给她买礼物。 胤禛笑着欣赏:“李荣保确实靠谱,我让他替我跑了好几个银楼,又让他把花样拿进宫来,我仔细挑了很久的。” 泰芬珠非常上道地搂住胤禛的胳膊:“爷,您辛苦了,我真的喜欢这个手镯,也喜欢那个耳环,还喜欢您!” 胤禛原先得意洋洋地听着,等反应过来泰芬珠说了什么后,轻轻拨拉了一下她的手,脸颊红了:“说什么呢?咱吃饭去。” 泰芬珠笑意盈盈地挽着胤禛的胳膊往外间去,胤禛干咳了一下跟着走了。 用完晚膳,胤禛拉着泰芬珠坐到软榻上,说是歇一会儿。泰芬珠踢了鞋上炕,盘腿坐好,看着胤禛,他这是有话说吧,把人都赶了出去,只让苏培盛和陈嬷嬷在外守门。 胤禛喝了两口茶,问道:“这两天消停了吗?” 泰芬珠点头:“确实有效果,只是应该也就能消停一段时间。” 胤禛疑惑道:“如果能诊出是个格格,不就应该没事儿了吗?”他不提是个阿哥的事儿,他没办法。 泰芬珠叹气:“真要是那样,宫里如今怎么可能只有几位公主呢?”不是说不相信有的皇嗣是本来就体弱,只是大福晋连着生了四个女儿,也没有哪个姑娘病弱啊? 胤禛愣住,他盘算了一下,抿住唇。 泰芬珠看着胤禛:“总归汗阿玛管一下是有好处的。” 胤禛有些愤恨:“为什么汗阿玛会这样呢?那皇家血脉不成了一个笑话?” 泰芬珠叹了口气:“爷,没办法啊,汗阿玛每日要处理那么多的政务,咱们大清前些年一直也不平静,汗阿玛的精力不大可能都放在后宫里。” 第35节 胤禛盘腿思索:“汗阿玛的确很忙,也不说宗室留恋早些年能权倾朝堂的日子,一直不怎么安分。就说汉官,都是选自科举考试。他们都是顶尖的聪明人,寒窗苦读那么多年,一步步地走到了朝堂上,这样磨练出来的臣子不说品行,脑子真的是一等一的好使,汗阿玛要应付他们确实不容易。而太子殿下和大哥能帮上汗阿玛的忙吗?” 泰芬珠抿抿唇:“大哥和太子殿下当然是天之骄子,就是大臣们的年纪都很大了,见识也挺多的。” 胤禛叹道:“我倒也没认为兄弟们都绝顶聪明,但是毕竟是皇子,或许总该是尊贵非凡?” 泰芬珠为难道:“我还是福晋呢,还得和内务府花银子买东西,为皇室提供吃穿用度还是他们的份内之责呢,他们给我的食材还是皇庄产出呢,他们拿了我的银子难不成会交给汗阿玛?” 胤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所谓的尊贵确实得认真思考一下。 泰芬珠躺到了软枕上,胤禛看了看她,也趴下身子,皱着眉思索这事儿。 泰芬珠倒是对这个没什么诧异,身份又不是一切,最根本的是身份后面的权力能不能拿到手,没有权力,就是皇帝又能如何?汉献帝也是皇帝,不还是曹操主持军政? 胤禛抬起头:“那这么说来是不会有人真的忠诚于皇家?” 泰芬珠舔了舔嘴唇,这想法好像也不太对啊,赶紧道:“怎么会呢?包衣旗不就很效忠汗阿玛吗?” 胤禛的眼神变得呆滞:“他们算忠诚!!” 泰芬珠想了想,“最起码他们是绝对服从汗阿玛的。” 胤禛一骨碌爬了起来,他压低声音:“汗阿玛还想要太子的儿子保住呢!动手的不是包衣奴才是谁?” 泰芬珠无奈:“那您连包衣都信不过了,您想要信谁?” 胤禛被问住了,康熙在逐渐削弱议政王大臣会议地位的事儿他还是知道的,那这样看来宗室也信不过了,那还有谁? 胤禛慨叹:“可问题是满洲大族都与宗室有联姻啊!” 泰芬珠眨了眨眼睛:“不和宗室联姻还算满洲大族吗?那样汗阿玛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们带兵呢?”这确实很有必要啊,在关外的时候,努尔哈赤与皇太极都会嫁妹妹与女儿给手下的将领。 胤禛被说服了,是这个理儿!那这还有谁呀? 沉思了一会儿,胤禛很严肃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泰芬珠这回真不太理解:“什么事怎么办啊?我会尽力让宋氏平安生产的,您非要我保证,这事儿也不好确保无误啊!” 胤禛有些暴躁地说:“我没说宋氏的事儿,我是问那皇上得信谁?” 泰芬珠无奈道:“不是,您难道还能教汗阿玛做事吗?而且我也没办法啊,包衣上三旗这个汗阿玛的家奴您都信不过了,其他的您更信不过啊!哪个能有家奴忠诚?” 胤禛呆坐在原地,久久都不动弹。他听见窗外在下大雨,浑身发冷,明明他刚刚还喝了一碗姜汤。 泰芬珠看他一直不说话,坐起来推了推他胳膊,试探道:“爷,爷,您这是怎么了啊?好好说着话,您怎么能生我气呢?” 胤禛不理泰芬珠的问话,他动了动身子盘腿坐下,认真地问道:“那秦始皇是怎么成就一统六国的伟业的?他手下的骄兵悍将为什么会听他的话?明太祖为什么可以将朝堂捏在手心里?他的将领为什么不敢辩驳他一句呢?” “而且洪武帝的儿子们基本都顺利长成了,我也没见着哪个莫名其妙的夭折啊!” 泰芬珠皱着眉头看胤禛:“我也没了解得这么深啊,明太祖的儿子们真的都顺利长大了吗?” 胤禛深吸一口气:“你别管这事儿了,我去西次间做做功课,你自己玩一会儿吧,明天你生辰呢,千万得高兴啊!” 说完话,胤禛迅速下炕穿鞋,疾步往外间走。 泰芬珠看了看胤禛的背影,端起茶喝了口,清朝的皇权还没到最强盛的时候,康熙到底是在深宫里长大的,之前又光忙着平三藩了,而明太祖却是戎马一生自己打下的江山。 第二天是泰芬珠的生辰,三所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泰芬珠出手大方,每人都能得一份赏赐。天公作美,今儿是个大晴天,昨儿下了一夜的大雨,这空气都清新很多。 带着德妃给的赏赐,泰芬珠开心地往三所走,老远就看到六格格在转悠,六格格应该是看见泰芬珠了,泰芬珠快走了几步。 六格格笑得灿烂:“我就知道我能等到四嫂。” 泰芬珠笑眯眯道:“妹妹等我做什么?” 六格格笑得俏皮:“今儿您生辰,我给您送份贺礼呗。” 泰芬珠看着六格格从宫女手中拿过一个盒子,六格格当场就把盒子打开了:“瞧瞧,这对儿镯子好看吗?这可是我的压箱底,送给四嫂了。” 泰芬珠拿起来看了看,真的极好,是上等的翡翠玉镯。 泰芬珠把镯子放回去,合上盒子,笑道:“那我就谢妹妹割爱了。” 六格格看她不推辞,更高兴了:“四嫂喜欢就好。” 泰芬珠又和六格格说了几句话,转身走了。 六格格笑得高兴,脚步轻快地回了翊坤宫。 郭贵人看见六格格回来,跺了跺脚,转身回到椅子旁坐下:“妹妹,你瞧六儿那丫头,简直就不听我的话。” 宜妃脸色不好:“行了,她乐意和四福晋玩儿就玩儿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郭贵人看着宜妃不高兴的样子,没再吭声,比起她的这点儿小烦恼,妹妹是真的愁。 宜妃紧闭着眼,皇上未免也太过分了!宜妃心如刀绞,即便胤祺是太后养大,他也不能这样干吧!以后胤祺如何与兄弟们相处! 郭贵人看了看妹妹的样子,移开视线,她也心疼,可惜她根本说不上话,无声地叹口气,郭贵人静静地陪宜妃坐着。 晚间,胤禛回来,还带了一份七阿哥送给泰芬珠的礼物,是一块儿好砚台。 泰芬珠拿着这份礼物,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脸上都是笑意。 胤禛有些吃味:“难道我送的礼物不好吗?” 泰芬珠放下砚台,走到胤禛身边坐下:“哪儿有啊?我喜欢七弟送的礼物,是因为他是您的弟弟,七弟能记着给我送份礼物,说明他承认我这个四嫂。” 胤禛握着泰芬珠的手,认真道:“你很好!” 泰芬珠笑了。 两人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胤禛去西次间做他的功课,泰芬珠坐在炕上看账本,她最喜欢看这个了。 两刻钟后,胤禛进来了,泰芬珠抬头看去:“爷,有什么事儿吗?” 胤禛坐到软榻上,想了想,还是坚定道:“我打算练两刻钟俯卧撑。” 迎着泰芬珠疑惑的眼神,胤禛认真地说:“我觉得身体素质也是很重要的,历史上的人都这样。” 想着西次间书架上那本被翻过的明实录,泰芬珠笑着点头,吩咐人把炕桌搬开,看来他这是觉得朱元璋的发家史值得借鉴。 七月一日,参加大选的秀女们进入了紫禁城。 乾清宫 为了躲荣妃,康熙已经一个月没进后宫了,正值晌午,他打算小睡一会儿,拿着秀女名册,康熙接着琢磨自己的安排。 又看了一遍名册,康熙闭目思索。太子的嫡妻人选必得慎重,正白旗曾由多尔衮所领,有必要从中挑一个太子妃出来以使正白旗归心。左思右想,康熙还是觉得正白旗的汉军旗份佐领里的石家很不错,华善和石文柄娶得都是宗室女,还能顺带示好宗室,那就是她了。 至于要不要把他们家抬入满军旗份佐领里,康熙犹豫了下,还是算了,反正都知道他家祖上姓瓜尔佳,不用那么麻烦了。 三阿哥嘛,董鄂氏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朋春毕竟还在前线,不能不顾及他的心情,荣妃应该也会满意,到底是一等公家的女儿,他肯定还会让朋春官复原职的。 五阿哥,康熙略有些觉得对不起胤祺,但是也无大碍,他被太后养大,又是宜妃的长子,区区妻室不值得在意。而且太后也对他选出来的他塔喇氏很满意,这就行了。 七阿哥,这孩子可怜,得给个好的,就那个哈达纳喇氏吧,法喀是个副都统,正好能带一带胤祐。 八阿哥,康熙挤了挤眼睛,没办法,他正好和四年前去世的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年纪差不多大,玛尔浑太不知进退了,必得派个人分化一下他们家,胤禩这孩子温和,肯定能得到玛尔浑的信任。那个小姑娘没了阿玛额娘,在那儿寄人篱下对安郡王府能有多少感情?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康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定好的嫡福晋,满足地睡着了,这是最好的安排! 第49章 八月中旬,泰芬珠在永和宫陪着德妃聊天,秀女们前几天已经离宫了,大概的结果德妃心里也有数了。 德妃不知是夸还是贬:“荣妃也应该心满意足了,那董鄂氏的阿玛正在领着军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了。” 泰芬珠有些羡慕:“那真的很得汗阿玛重用啊!” 德妃笑了笑,接着道:“你和六格格关系好,只是最近别去翊坤宫,宜妃的心情好不到哪去。” 泰芬珠点头:“前几天六格格来三所,她就挺不高兴的。” 德妃摇了摇头:“到底是个小孩子,再聪明也想不深刻。” 泰芬珠没说话,正经说起来,六格格也未必想不明白五阿哥已经和蒙古扯上关系,就不可能再与满洲大族结亲。只是这种被压制的滋味儿一般人受不了,在六格格看来,五阿哥实诚善良,有很多不必这样做的理由。 德妃看向泰芬珠:“这赐婚就没几个人满意,别与人讨论这些事儿,大家都不高兴。” 泰芬珠受教地点头,她也发觉了,在与自己切身政治利益相关的时候,这些宫妃和皇子是听不进去劝说的。六格格那么聪慧清醒,也觉得康熙待五阿哥不公。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人人都看不起佟家,但又人人都渴望自己变成佟家。 聊了一会儿,泰芬珠走了。德妃也有些发呆。终归啊,皇上不可能让人样样都满意,她掌宫权都还要讲究一个平衡,真要让阿哥们的妻族从里到外都好极了,皇上就该睡不着了! 不管怎么样,赐婚的旨意一道道地颁布,一切都已成定局。 泰芬珠没再关心这些事儿,那些妯娌们要嫁进来还得好几年呢,还是眼前的事情最要紧。 泰芬珠坐在后院儿东耳房里,看着丁太医给宋氏诊脉,她心里有谱儿,倒是不紧张。 喜儿和杏儿面色紧绷,宋氏也紧紧地盯着丁太医的脸,终于丁太医收回了手。 泰芬珠问道:“丁太医就给我们一个准话儿,宋格格腹中是格格还是阿哥?” 丁太医言简意赅道:“回四福晋的话,是个格格。” 宋氏猛地松了一口气,喜儿脸上也绽开笑容,杏儿同样放松下来。 泰芬珠点头:“那烦劳您瞧瞧小格格怎么样?宋格格需要服一些保胎药吗?” 丁太医微笑道:“小格格很好,药就不必服了。” 泰芬珠摇头:“不,还是服几天药吧,旁人问起,您就说得让宋格格好好保养小格格。” 丁太医躬身应下。泰芬珠示意陈嬷嬷送人出去,陈嬷嬷笑着带领丁太医走出了屋子。 泰芬珠看向宋氏:“这下放心了?” 宋氏喜不自胜,眼眶里都是泪:“都赖福晋保佑。” 泰芬珠叹口气:“宋格格,你且没到松一口气的时候啊。” 宋氏愣住了,不解地看向福晋。 泰芬珠面色发沉:“上个月毓庆宫的大格格夭折了。” 喜儿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杏儿欲言又止。 宋氏呆呆地问:“为什么啊?” 泰芬珠摇头:“毓庆宫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了解地那么清楚,只是我要提醒你们。” 泰芬珠看向喜儿:“你们主仆可以想明白生个小格格还是有很大好处的,别人也能想明白。宫里就头所有四个皇孙女,你们明白物以稀为贵的道理,难道旁人就不理解吗?” 第36节 喜儿面色惨白。 宋氏想要起身给泰芬珠行礼,被丹桂按着坐下了。 泰芬珠认真道:“你不用想着跪求我,之前不知你腹中男女的情况下,我都尽力了,这会儿知道你怀的是个格格,我能有什么理由不管你?” 宋氏点点头。 泰芬珠只是接着说:“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这宫里的聪明人很多很多,你们要是真的聪明,就不会出现让雯儿溜进屋子的事儿了。” 喜儿低头。 泰芬珠看向她:“你得承认一件事儿,要不是我约束下人严格,你的那点儿手段能给宋格格挡几次有问题的饮食?” 喜儿跪下磕头,杏儿也连忙跟着跪下。 泰芬珠淡声道:“宫里的荣华富贵谁都想要,别老想着一步登天,一个小格格能给你们的好处已经很多了,别人也看在眼里。就其他的且不论,你们有没有等着宋格格生下子嗣,去李格格跟前儿炫耀的心思?” 喜儿和杏儿磕头,宋氏也低下了头。 泰芬珠站起身子:“我就提醒你们这一次,小格格是宋氏生的,自然由她自己抚养,但是你们也应该明白小格格比宋氏金贵,真要是没保住小格格” 泰芬珠看向宋氏:“你该清楚的,你不会有下一次怀孕的机会了。” 宋氏低着头不吭声。 泰芬珠最后说了一段话:“李格格只是这院里儿的事,太子的女儿都会保不住,你这个孩子真的也未必,这宫里多得是看额娘和爷不顺眼的人,难保不会拿额娘的第一个孙女出气。总之,这个小格格很金贵,不要拿你们自己家里的那些事儿来想问题,觉得皇家的孙女也不值钱。那药送来不必喝,就是让别人知道你怀了个姑娘而已。宋氏,你运气确实很好,要是真的怀了个阿哥,阿哥绝对保不住,你的命能不能留下来,这还得看看我能不能招架得住那些明枪暗箭。你好自为之。” 泰芬珠信步走出屋子,宋氏起身行礼。 喜儿和杏儿扶着宋氏坐在椅子上,宋氏喃喃道:“想在这宫里有个孩子,真难啊!” 杏儿只是安慰两句,她和宋格格到底不亲近。喜儿却只觉得面上无光,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之前还觉得宋格格能安稳地怀孕是自己的本事,到底是自己把宋格格推到床上厉害,还是福晋保证送来的膳食没有问题厉害? 喜儿握住宋格格的手:“格格,您别害怕,咱们小心再小心,一定能让小格格平安长大。” 宋氏哭了:“我额娘连姨娘生下的妹妹都要想法子除掉,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保住小格格。”她之前也担心过福晋抱孩子去养,但现在她觉得还不如让福晋抱走算了,她以前觉得很好很好的额娘都那么狠毒,这宫里的人害一个庶孙女为什么就不行呢? 喜儿问道:“那不努力去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难道您能永远不怀孕吗?” 宋氏盯着喜儿:“我不怀孕又如何?我不照样衣食无忧吗?能有多大差别?我这根本就是拿自己的命来拼,我没有多喜欢这个孩子!” 宋氏不哭了,只是在心里对阿玛和额娘发狠,别让她有这个机会,要不她绝对不放过他们,凭什么这几个月的担惊受怕她自己受,有了孩子他们来沾她的光? 宋氏咬牙切齿,阿玛在内务府呆了那么多年,额娘东家长西家短的都知道,他们就不害怕自己丢了命吗?宋氏冷笑,但凡福晋有一点儿容不下她,她早就没命了,这都是拜她那阿玛和额娘所赐! 喜儿握着宋格格的手说不出话来,辛夷为了让她小心做事,带她去看过好几次那些有问题的食材,有些只会让小产,有些却是狠毒至极会连带着大人也一块儿没命的。喜儿竟一时间觉得格格说得话很对,能有衣食无忧的日子,为什么要拿命搏富贵? 杏儿低着头在一旁站着,后宫的阿哥和格格夭折了那么多,小产的还不会算上,在这宫里想养个孩子根本就是难上加难,是这三所到底平静,才让她们觉得不过如此。正经算起来,宋格格的那个有问题的香包加上差点儿摔倒,这都是两次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了。杏儿也听过有些时候小产会止不住血,最后活活把大人的命也要了。杏儿闭了闭眼,她要出宫,宫外怎么也比宫里好! 十一月二十八 泰芬珠和胤禛正在用晚膳,紫苏走了进来,躬身回话:“四爷,福晋,储秀宫的王庶妃生了个小阿哥,请福晋去参加洗三礼。” 胤禛愣了一下,问道:“有人来说了?” 紫苏回答:“是,有个小太监来通知的。” 胤禛点了点头,紫苏走出了屋子。 泰芬珠一时没说话,只是接着低头吃饭。 胤禛看着面前鲜嫩的羊肉突然没了胃口,瞧着泰芬珠还在吃,便也接着硬塞两口。 等宫人把膳食都撤下去,奉上茶水,胤禛开口了:“去储秀宫的时候准备的礼物贵重一些,宫里自十四之后已经好几年没有阿哥诞生了,汗阿玛一定很高兴。” 泰芬珠只是点头,胤禛看着她:“你怎么了?” 泰芬珠抿了抿唇:“我不太知道应该是个什么表情去参加洗三礼,大嫂一定不高兴,储秀宫的主位还是赫舍里家的人。” 胤禛喝了口茶:“没办法,这就是一笔烂账,我们是局外人,你跟紧额娘,低头别说话就好。” 泰芬珠叹气:“我想着就头疼,可惜我不能也跟着你去上书房。” 胤禛失笑:“我确实挺高兴不用去参加洗三礼,可是上书房也肯定会讨论这件事,三哥就一定会念叨,我也头疼。” 泰芬珠好奇道:“二所的几个格格好像安静了不少。”之前胤祉宠得厉害,二所的格格们经常会派人跑到阿哥所的大膳房花银子点菜,这段时间却再没听说过。 胤禛低声道:“荣妃让太医配了很多避子汤药,那些格格现在都没有怀孕的指望了,自然安分了下来。” 看着泰芬珠张大嘴的样子,胤禛挑眉:“你没想到吧?我也不知道,二所把这事儿瞒得紧,是三哥不高兴和我抱怨,我才知道的。” 泰芬珠匪夷所思:“汗阿玛不可能容许荣妃这么做的啊,汗阿玛不知道吗?” 胤禛摇头:“应该是知道的,听三哥的意思,汗阿玛跑到钟粹宫和荣妃吵了一架,但是荣妃接着送避子汤药,汗阿玛应该是没有给太医院下令,那个太医还是照常配药。” 泰芬珠张张嘴,荣妃够猛啊!她怎么没碰到这样的婆婆? 第50章 次日,泰芬珠照常送胤禛出了三所的门,就在她巡查前院儿各处时,甘芍飞奔而来,不等泰芬珠问,就说道:“福晋,宋格格要生了。” 泰芬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吩咐林全拿她的腰牌去叫太医,泰芬珠嘱咐道:“记住了,不要声张,叫了丁太医就来,宋格格这是正常生产,不必慌张。” 林全回道:“福晋放心,奴才明白,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看着林全快步离开的背影,泰芬珠吩咐丹桂:“你不必和我去后院儿,就留在正院儿,看谁慌里慌张的就直接拿下。” 丹桂领命,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忙中最易生乱子,宋格格生产,还有福晋坐镇,谁慌张传话,谁就有问题。 泰芬珠吩咐苏培盛另一个徒弟崔凛:“等林全带着太医回来,就把大门关上,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有必要非得进来,看好前院到正院的门儿,明白?” 崔凛躬身领命:“奴才明白,福晋放心!” 泰芬珠这才转身往后院儿走去,自从宋氏怀孕满八月,她就已经预备着了。宫里除了德妃盼着三所安宁,其他人哪个不想看看笑话?有时候不非得样样得体才能博得康熙喜欢,让别人都出了错儿,康熙自然会觉得安静的人讨喜,这个往往更容易实现。她必须小心。 泰芬珠进了后院儿,辛夷近前说明情况:“福晋,宋格格已经被送进产房了,奴婢带人检查了两个接生婆,确定她们身上并没有携带其他的东西。” 泰芬珠吩咐道:“让选好的两个粗使婆子进去吧,必要时提醒一下接生婆,宋格格怀相很好,要是有问题就是她们的问题,让她们看着办。” 辛夷随即去办。 紫苏低声劝慰:“福晋放心,宋格格应该无妨。” 泰芬珠点了点头,没再吭声,她找过能让人安心的接生婆,只是正好撞上王庶妃怀孕,储秀宫的人很顺从地就领着接生婆走了,她也不好再说换人的事儿。 这两个接生婆倒是没察觉有什么问题,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看着也还行,但是警告一下还是可以的。这些包衣旗奴才,做坏事儿都是凭着一股胆气,压一压她们的气焰没有坏处。终归人都是惜命的,给皇室接生出了错儿是真的会要命的。 泰芬珠转头看了一眼西耳房,吩咐宫女去让李氏安分的呆在屋子里,这个时候,不裹乱就是最好的。 陈嬷嬷低声道:“您要不要给永和宫送个信儿?” 泰芬珠摇头:“不必了,额娘应该能猜得着,等小格格生下来,我亲自去说。嬷嬷,这事儿越低调越好。” 陈嬷嬷皱眉:“那咱们还办洗三礼吗?” 泰芬珠淡淡道:“其实我不想办,孩子健康长大最重要,洗三礼太乱了。” 陈嬷嬷点头:“阿哥爷应该也不打算办。” 泰芬珠微微一笑,胤禛被皇长孙的事儿吓着了,他现在根本信不过宫里的人。胤禛也根本没有来看过宋氏,丁太医诊出是个姑娘后,胤禛也只是松了口气。 泰芬珠看着产房的门,胤禛现在天天研究各个朝代的史书,他是真的很刻苦,满脑子都是对大清的各种忧虑。 而且,泰芬珠感觉到胤禛在回避后院儿的事情,这半年他一步也没有踏入后院,而且平常说话也基本不提后宫和各个兄弟后院儿的事儿。泰芬珠低头盯了一会儿自己的靴子尖儿,胤禛的政治眼光确实很敏锐,他把宫廷的混乱都归到了皇家不够强势皇权还不够集中上,虽然他没明说,可是字里行间就是那个意思。不过这也没办法,先帝在的时候是满洲和蒙古斗,康熙亲政之后才开始收拢分散在宗室里的皇权,这还不到三十年呢。 陈嬷嬷问道:“福晋,您去屋子里坐会儿吧,这里井然有序,不需要咱们一直看着。” 泰芬珠点头,走进了东厢房,这里早就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宋氏生了孩子住进来。 泰芬珠看向陈嬷嬷:“你觉得三所的下人还会有问题吗?” 陈嬷嬷想了想说道:“要紧位置上的都是靠得住的,其他的也基本没有问题,就算还有几个眼线,也翻不起大浪来。” “何况,福晋,您也不必太担心,后宫的娘娘们也好,皇子们也罢,都不敢行事太过分的。” 泰芬珠认同地点头,康熙到底手握实权,已经能够上朝的大阿哥离站稳脚跟也很远,惠妃尚且得小心翼翼。在康熙禁止宫人谈论皇长孙后,惠妃收敛了很多。后宫又能安分一段时间了。 泰芬珠叹口气,也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能得个儿子,三阿哥胤祉碰上了个好额娘,其他阿哥的生母可不会那样做,恐怕即便真有格格怀孕,也会很快小产。造孽啊! 不过泰芬珠也有些啼笑皆非,她就想不明白了,一个襁褓中的皇长孙能起到多实际的作用,不想着好好做出点儿政绩来,天天盯着后院儿。大阿哥毕竟娶了嫡福晋,想着生个嫡长孙还算是明正言顺,这太子有什么必要非得生个庶出的长子啊?他到底怎么琢磨的?难不成是痛恨大阿哥凭借年长几岁和他作对的事儿,决心不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 泰芬珠的安排确实很到位,晌午时分,宋氏顺利生了个小格格。看着宫人们将睡着的宋氏抬进东厢房的卧房,又瞧了瞧小格格,把她和两个乳母安排到宋氏卧房的对面儿。 陈嬷嬷自去打赏下人和接生婆,泰芬珠叫过喜儿和杏儿来,低声嘱咐:“宋格格平安生下大格格,你们两个定要精心,喜儿,你该知道大格格对你对宋格格有多重要,提着点儿神。杏儿,我知道你想着到了年岁出宫,但是多得点儿赏银总归更好,用心伺候。” 喜儿和杏儿躬身应是。 泰芬珠离开了后院儿。 李氏从窗户看到福晋走了,转身坐到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甩了甩手帕。 翠竹心直口快:“格格,您是不是得给宋格格和小格格准备礼物啊?” 李氏不在意道:“我能送什么礼物?每个月倒是有银子,可也买不到什么啊!顶多送点子针线呗。不着急,她们也不缺这点儿针线。” 红果试探地问道:“格格这是怎么了?” 李氏看了看她:“我后悔进宫了。” 翠竹依然嘴快道:“那您已经进宫了啊,这都没办法了。” 李氏泄了气靠到了椅子上:“这宫里一点儿都不好,宋格格生个姑娘连带着福晋也得小心翼翼才能保全她娘俩儿。我真的觉得没劲儿,那孩子她阿玛连面儿都不露,一个嫡母忙前忙后。你说如果我以后怀个孩子,那孩子算是给谁生的啊?” 翠竹被问懵了:“肯定是为了四爷啊,难道为了福晋?” 李氏摆摆帕子:“我看和给福晋生也差不多了,我都搞不懂宋格格怀孕为了什么?就为了住个大房子,她可是差点被害了命啊,她能有我大哥的姨娘壮实吗?要说是为了有个孩子陪着,唉,养大孩子难啊。” 红果笑了笑:“您能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不比很多人强多了?” 李氏点头:“这话倒是真的,福晋这人确实可以,靠得住,比小格格她阿玛强!” 翠竹欲言又止,格格这么说话倒也不能怎么样,她还是别多嘴了。 红果淡淡地笑了,这话其实是真话,对一个妾侍来说,主母的为人比老爷的为人更重要,只是大多数妾侍心比天高,当然最后的下场也很惨淡。李格格能真的看清这一点,而不是幸灾乐祸四爷不关心宋格格,她以后就不会过得差了。红果心里松了口气,这样她好好伺候她倒也划得来。 泰芬珠用了个午膳,午睡起来去永和宫给德妃报喜。据丹桂和崔凛说,有三个人神色有些不对,可到底也没做什么。泰芬珠倒也没立马发作,寻着机会赶出去就好,都不是什么要紧位置上的人。 泰芬珠进了永和宫正殿,见着德妃就是满脸笑容地报喜。德妃欢喜得很,连忙招呼泰芬珠坐下。 德妃感叹道:“你这孩子就是靠谱儿,你今儿上午没来,我就猜着应该是宋氏发动了,这会儿你就给我送来个好消息,我这心里真是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泰芬珠笑道:“大格格是爷的女儿,我自然要尽心尽力,额娘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第37节 德妃笑得温柔:“你这孩子就是谦虚,你啊,能干得很,胤禛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泰芬珠没再接话,害羞地低下了头。 德妃微微一笑:“明天咱们参加洗三礼,不用去得太早,你比平常请安晚来上半个时辰,准备的礼物也稍贵重一些,到了储秀宫少说话,记得跟着我,别和大福晋坐一块儿。” 泰芬珠乖巧点头。 德妃接着道:“我知道你这孩子是个实诚的,胤禛是个男人,有时候不懂事儿,一会儿你回去告诉他,洗三就别办了,就说我说得,大格格健康最重要,头所也只有大阿哥的嫡长女办过洗三礼,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让胤禛晓得尊卑有别。知道了吗?” 泰芬珠接着乖巧点头。 德妃笑了笑,又和泰芬珠说了些各宫的事儿,就让她回三所了。 郑嬷嬷迟疑道:“您不得给大格格赐点儿东西?” 德妃心情很好地靠在软枕上:“不给,宋氏能平安生下大格格都是靠着泰芬珠,我做什么要给宋氏赏赐,让她念着福晋的好,胤禛的后院儿才能融洽。至于大格格,泰芬珠又不可能亏待她,不缺我的那份儿赏赐。” 郑嬷嬷点头:“您的考虑确实很恰当,就是惠妃每次都要给头所赏赐,怕宫里人议论。” 德妃唇角微扬:“宫里人什么时候不议论了?我也有理由啊,惠妃赏得是嫡孙女,我这是庶孙女,泰芬珠和胤禛赏就够了。” 郑嬷嬷被说服了,可是她又想起个事儿来:“娘娘,您说皇上会给赏赐吗?” 德妃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皇上的理由更多,当然,最关键的是,他刚刚禁止宫人提及皇长孙,不会愿意又把大家的目光拉回到皇孙的事儿上来。不给就不给吧,也不缺他那份儿赏赐。” 德妃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她真是要感谢孝懿皇后给她找了这么个好儿媳妇,泰芬珠嫁给胤禛两年多,样样都好!德妃想一想其他三妃就更得意,瞧着吧,她们的儿媳妇都比不过她的! 第51章 天色渐暗,空中飘起了雪花。 胤禛进了前院儿,崔凛就忙迎上来恭喜四爷,苏培盛惊讶道:“宋格格生了?” 崔凛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师父睿智,今儿晌午大格格顺顺利利地就生下来了。” 胤禛点头,快步往正院儿走。 崔凛扭头看着四爷的背影愣住了,这都不给个赏赐吗? 苏培盛暗笑一声,跟着走了。他就说这小子比不上林全吧,福晋肯定赏他们了,这还想要爷再赏他们一份儿,做梦! 崔凛想着问问师父,结果师父也一溜烟没影儿了,崔凛摸摸头,这四爷怎么这么抠门? 胤禛进了正屋,泰芬珠已经坐在饭桌前等着他了,看见他进来,泰芬珠直接招呼他洗手吃饭,扭头就吩咐人摆膳。 胤禛坐下,拿起筷子,问道:“宋氏生了?小格格怎么样?” 泰芬珠点头:“今儿晌午生的,大格格叫丁太医瞧过了,挺壮实。” 胤禛夹了一筷子香菇,又问道:“额娘知道了吗?” “嗯,我下午的时候去了永和宫,额娘的意思是不让办洗三礼。” 胤禛把嘴里的香菇咽下:“行,大哥的四格格都没办,大格格也不用办了,就是满月估计还得办,但是我的意思是不用请宫外的夫人们,就叫六格格她们和大嫂热闹一下就好了。” 泰芬珠正要说话,胤禛看向她:“那都是虚的,我身上没个爵位,你面对那些夫人们也不好说话硬气点儿,凭白叫人看热闹。” 泰芬珠拿着筷子一时没说话,她肯定也不想办,徒劳受累,而且就像胤禛说得一样,她面对一些人只是个小辈,真的是得恭维人家,主人家的款儿都端不起来。可问题是:“咱们大格格前头就只有大哥家的那四个格格,如果打从她起,这些个礼都不大办了,后头的阿哥们生了孩子怎么办?” 胤禛愣了一下,他反应了下,接着说道:“那是他们的事儿,他们要是愿意请宫外的大臣们,他们请就是了,反正我不请。” 说完话,胤禛自顾自吃饭,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在皇长孙这事儿落定前再生孩子了,更不想应付宫外的那帮子人。大格格能生下来简直就是历经千辛万苦,胤禛已经觉得很对不起泰芬珠了,从来没听说一个庶女要嫡母如此忙碌的,再把岳母她们请进来,胤禛就是感觉没那个脸! 泰芬珠眨巴了两下眼,那好吧,胤禛都不在意了,她就也别管了,反正说辞嘛,多得是。 胤禛也想起这事儿了,他说:“明天不是要去储秀宫吗?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说得,大格格一个小孩子,不值得劳动那么多人,我胤禛无爵无官,真的和大哥比不了。” 泰芬珠点点头,挺好,他乐意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值得表扬。 泰芬珠给胤禛舀了碗汤,胤禛默默地喝了。 第二天,泰芬珠被伺候着换上福晋的吉服,终究是给皇子办洗三礼,她还是得郑重点儿。 等着换好衣裳,陈嬷嬷帮泰芬珠边整理边说:“福晋,老奴也是自认看过不少新奇事儿的,这添丁进口的喜事儿,放这宫里头,竟只让人觉得憋闷。” 泰芬珠叹口气:“爷是皇子都没法子,我又能怎么样?人家看在我娘家的份儿上,面上能敬着我些就不错了。” 陈嬷嬷摇头无奈道:“皇上不重视孙女儿,弄得整座皇宫都把皇孙女当棋子儿,万幸啊,阿哥爷算得上理智,您也实在做得够好。要不然这些都得让嫡福晋担了,一个嫉妒的名儿扣下来,什么都说得通了。” 泰芬珠只能叹息,她能怎么办呢? 看见福晋也低落,陈嬷嬷又安慰道:“您也还是幸运的,有大格格这个孩子摆这儿,阿哥爷什么时候都得念您的好,您在这三所的地位算是真的稳住了。其他的福晋啊,老奴不说大话,嫁进来也有一段日子难过呢。到最后,后院儿所有没了的孩子都得归到嫡福晋的头上。外人才不分别什么宫人猖狂,格格们腰板儿硬呢。没准儿那些爷们都得信了。” 泰芬珠笑道:“我觉得我未来的三嫂日子应该好过。” 陈嬷嬷也笑,她也听见阿哥爷那天说得话了,随即陈嬷嬷又摇头:“三福晋应该能顺利地生个嫡长子,但是她的难处也多着呢。” 泰芬珠不解地看向陈嬷嬷,陈嬷嬷一边检查福晋的首饰,一边道:“荣妃这么放不下三阿哥,肯定要插手后院的事儿,和三福晋起冲突是免不了的。最关键的是,她太疼爱三阿哥了,不舍得三阿哥难过。可是三阿哥有多宠那几个格格,您也知道。” 注视着泰芬珠的眼睛,陈嬷嬷缓缓道:“那些格格不敢恨荣妃,避子汤药的仇只能冲着三福晋去了,三福晋要是收拾她们的时候,顺带着收拾了庶子女,您说,荣妃能忍得下吗?” 泰芬珠点头,这事儿她还没想过。 陈嬷嬷笑道:“所谓妻妾和睦,必得是妻能压住妾,嫡子能压住庶子,要不然家里就不可能安宁。德妃娘娘应该是明白这个理儿的,可惜荣妃不会明白,她太心疼三阿哥了。可是为了保全嫡子和大部分庶子,聪明的当家人都会无视掉被杀鸡儆猴的那几个庶子。终究,家族传承最重要。” 泰芬珠微微颔首。其实她额娘曾经和她提起过,阿玛除了二哥还有一个庶子,只是那个姨娘实在不安分,那个庶子明明比二哥还小一些,可是四五岁就被养得喜欢和大哥争高低,大哥的亲生额娘干脆利落地送走了母子俩。阿玛费扬古应该是知道的,因为听一些老人说他那一段时间连年节都不去正房,但是终究也没吭声。这样的事情在满洲勋贵的家庭里屡见不鲜,有了身后站着父族和母族的嫡子,再有几个可以为家族开枝散叶的庶子,就足够了! 泰芬珠站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陈嬷嬷叹道:“这身吉服多尊贵啊,想要穿着它,就只能一个坎一个坎地过。” 泰芬珠笑着点了点头,去永和宫找德妃汇合了。 德妃带着泰芬珠一起坐的轿子,婆媳俩挨得进,德妃笑着问:“大格格可爱吗?” 泰芬珠微微皱眉:“感觉长得不好看,最重要的是不白净。” 看着泰芬珠苦着脸的样子,德妃笑了:“刚刚出生的孩子,都是那样的。” 泰芬珠笑着说:“那过几天,儿媳再去看看。” 德妃摇头:“既然孩子给了宋氏养着,你就别管了,大格格健康,好好在屋子里呆着就好。你还小,又不懂养孩子的事儿,一切交给乳母和宋氏就好。” 泰芬珠点头。 德妃接着提点:“我知道你管理下人严明,只是乳母可以稍放松一些,多给银子,多敲打,告诉她们养不好大格格的下场,她们自会把格格带大。等大格格五六岁了,如果乳母不像话,寻个错处就撵出去,好办得很。” 泰芬珠认真听德妃教她怎么收拾乳母嬷嬷。 德妃很有心得体会:“这乳母本身也是下人,只是没办法,面上总得尊敬些,但是她们养上格格几年,就容易想着把格格压制住,及时换人就好。你悄摸地处理掉,也能防着她们教格格一些不着四六的东西。”德妃是很不满皇上让九格格和十二格格多听嬷嬷的教导的。 泰芬珠受教地点头。 德妃放下心来,她管不了九格格和十二格格,还管不了孙女吗? 暖轿到了储秀宫,德妃带着泰芬珠进去,笑盈盈打了一圈儿招呼,领着泰芬珠坐下。 德妃拉着泰芬珠的手说话。这让一旁的惠妃和大福晋都没法子,德妃坐得有些远,直接喊话有失身份。 惠妃低声冷笑道:“装模作样的,连赏赐都不给孙女,趋炎附势!” 大福晋到底温柔:“可能是顾忌四弟妹吧!” 惠妃瞥了大福晋一眼,不想搭理她,这话倒是也对,四福晋都比她省事儿,她就和胤禔拖着吧,拖到太子生下皇长孙,这夫妻俩就高兴了。 惠妃冷哼一声,她自认不是什么恶婆婆,也没说不让伊尔根觉罗氏生嫡子,就是让他们先把皇长孙这个位置占了,以后她真能生个儿子出来,愿意打压庶子就打压呗,惠妃也没说那样不行啊! 可是即便她掰开揉碎了和胤禔伊尔觉罗氏俩人说,这俩人也不听她的。胤禔是皇上长子,因为这个长字,他得了多少好处,他自己不知道吗?等着吧,皇长孙绝对和胤禔无缘了! 储秀宫很热闹,因为康熙亲自来了,看着康熙一脸普天同庆的喜意,德妃面带笑容,泰芬珠温和微笑,她微微转动脖子,观察在场众人,发现大家都挺高兴,储秀宫欢乐满堂。 洗三礼之后,德妃带着泰芬珠走得优雅迅速,两个人钻进了轿子,静静等着被抬回永和宫。暖轿的帘子挡住了外界的视线,德妃冲泰芬珠眨了眨眼,泰芬珠低头笑了,她婆婆溜得够快! 回了永和宫正殿,德妃坐到软榻上,松了口气:“总算是回来了,倒是热闹,就是看着心烦。” 泰芬珠喝着热茶,今儿虽没下雪,到底是天冷啊。 德妃笑道:“行了,你歇会儿,回三所吧,等下个月还要去储秀宫参加满月礼呢!” 泰芬珠无奈点头。 德妃感叹:“这是老来子,也不怪皇上高兴,得不着孙子,得了儿子也是一样的嘛。” 泰芬珠低头闷笑。 德妃也勾起唇角,这也就是她幸运地得了个孙女,要不今天她也得气着,合着小儿子是宝,大儿子是草呗!赫舍里庶妃和娘家不算亲近,脸都是绷着的,僖嫔干脆去和荣妃聊天了,偏殿躺着的王庶妃也笑得勉强。德妃都不知道皇上是不是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第52章 十二月二十九,翊坤宫 六格格刚刚回到屋子里,就被宜妃叫到了正殿,郭贵人也在。宜妃把六格格拉到自己跟前儿坐下。 郭贵人嘴快:“三所的大格格看着怎么样啊?” 六格格微笑道:“看着挺好的,小脸肉乎乎的,挺可爱的。” 宜妃笑问:“四福晋又给你们带回礼了?” 六格格点头:“带了,都是些首饰,挺精致的。” 郭贵人纳闷儿道:“你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很高兴。” 看着姨母也关切地看着她,六格格抿抿唇,脸也彻底垮了下来:“我就是不高兴,昨儿十五阿哥的满月宴多盛大啊,汗阿玛还去上书房带了兄弟们一块儿去吃席,今儿侄女的满月礼就请了我们姐妹几个和大嫂,四哥正常上课,就四嫂陪着我们用膳。就算大格格只是皇孙女而且不是四嫂所出,也不能这样吧!” 郭贵人赶忙劝慰女儿:“毕竟不是嫡出的格格,也不好和头所的满月礼比,也算常理。” 听着这话,六格格彻底恼了:“额娘您这话的意思是四嫂嫉妒,才不给大格格大办满月礼的?我们姐妹去后院看得大格格,四嫂都没忍心让人把她抱来正院儿叫我们瞧,手上带的银手镯,脖子上挂的项圈儿,身上穿得衣裳都是上好的。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嘿,你这孩子,我就说了一句,你这叭叭地一通说,我也没说什么啊!”宜妃示意郭贵人别说了,郭贵人看女儿真不高兴,也闭嘴没再和她吵。 宜妃拉住六格格的手:“六儿,你大了,姨母总要和你说些实话,姨母知道你聪明,你额娘也清楚你的话很多都对,但是对的道理在宫里不一定能用,这宫里你汗阿玛的想法才是最重要也是最正确的。” 六格格看着姨母,宜妃拍了拍六格格的手:“大格格不是因为是庶出才没大办满月礼的,正儿八经的原由,你心里没数吗?” 六格格咬着嘴唇:“姨母,我就是觉得侄女也是正经的皇家血脉呢,难道就真的得差十五阿哥那么多吗?” 郭贵人看着六格格叹了口气,宜妃也认真地注视六格格。 六格格肩膀垮了下来,声音低低地:“我明白了,就是差着远。我就不信王庶妃和十五阿哥能一直得意,哼!” 第38节 郭贵人看了看女儿,又瞧了瞧妹妹,到底没再说什么。 宜妃笑道:“乖,你回去歇会儿吧,别多想了啊!” 六格格确实没心情再说话,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郭贵人发愁:“六儿这性子,我真是担心,以后她可咋办啊?” 宜妃摇头:“她肯定要嫁到蒙古,性子刚强总比软弱好欺要好,何况,六儿的想法其实没什么错,错的是皇上的想法。” 郭贵人不解道:“皇上怎么了?宫里自德妃生下十四阿哥之后好几年没有阿哥出生,就算皇上高兴些,也没有什么问题啊,皇上总会有所偏爱,他还更喜欢十三阿哥呢。” 宜妃笑了笑:“那不一样,去年今年宫里因为皇长孙的事儿沸沸扬扬,太子丧子又丧女,大阿哥也心情郁闷,皇上既没有对毓庆宫有什么表示,也没有对头所的孙女们表露什么喜爱之情。四阿哥和四福晋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大办满月礼惹得太子大阿哥想起这些不痛快,毕竟论宠爱论地位,四阿哥都比不上太子和大阿哥。” 郭贵人叹道:“阿哥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了,对皇上的一些做法不满也寻常。” 宜妃淡漠道:“是寻常,外头的儿子大了不听老子的话多寻常,只是皇上明显没意识到这个,上个月洗三礼他高兴地有些过了,也算是顾忌我们这些人的心情了,昨儿那是补救,想着让阿哥们都见见小兄弟,他觉着阿哥们见了弟弟就不会觉得他偏爱,可惜,适得其反。” 郭贵人叹道:“这么说来,皇上还挺宠爱王庶妃和十五阿哥。” 宜妃不在意道:“王庶妃不是个傻子,她肯定不能叫十五阿哥成为众矢之的。真要说起来,咱们宫里也就胤禟的洗三礼皇上来了。不过这些做法放到平时也没什么,谁也不指望皇上对阿哥们一视同仁,只是正好和三所的大格格隔一天生,种种比较下来,谁也不会舒服。” 郭贵人无奈道:“终究是皇阿哥呢,四阿哥以后顶多是个亲王,大格格一个亲王的庶女怎么可能比得过皇阿哥?六儿就是和四福晋关系好,感情用事,也是有些嫉妒十五阿哥。” 宜妃笑着看姐姐:“姐姐啊,你都想到四阿哥将来是个亲王了,你怎么不想想十五阿哥将来能是个什么?他能比得过年长的兄长?真论起来,他也未必能有四阿哥的女儿尊贵。六儿不就不拿他当小弟弟看嘛,其他的阿哥们天天见四阿哥,侄女儿还就是比那小兄弟亲近。” 郭贵人愕然,她已经习惯了皇上高高在上,却没想到阿哥们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无条件遵从他们的汗阿玛了。 宜妃轻笑,六格格的态度其实也是其他阿哥格格们的态度,孩子大了不听话啊!皇上自己早年子嗣不顺利,就也没把毓庆宫和头所的事儿当回事儿,可惜阿哥们没他坚强。 临近除夕,宫里热闹的气氛越来越浓。 又到了大家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太后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听了听各宫的年节准备,太后嘱咐回去的路上小心路滑,就让散了。 泰芬珠随大流儿起身给太后行礼,还没抬头,就听到一声惊呼:“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泰芬珠看过去,钮祜禄贵妃已经跌倒在地,她的贴身宫女扶着她,德妃离得近,赶忙过去搀扶,太后赶紧道:“快把贵妃抬上来!去请太医!” 屋子里都是养尊处优的宫妃,废了好大劲儿才让贵妃躺到炕上,太后叫了几声,钮祜禄氏完全没有反应。 多兰出来说话:“娘娘们都回吧,已经去请太医了,您们不必留在这儿。” 惠妃打头说了几句话,三妃都表了下关心,退出了屋子。 回了永和宫,德妃叹道:“贵妃的身子一直也不大好,只是脸色也从没像今日那么苍白,唉!” 泰芬珠担心道:“也不知道贵妃娘娘怎么样了,怎么能突然晕过去呢?” 德妃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泰芬珠略坐片刻,起身告辞。 德妃撑着额头皱眉思索,郑嬷嬷轻声道:“娘娘,贵妃娘娘应该无大碍吧,毕竟太医们医术精湛。” 德妃皱紧眉头:“她自从生下十一格格身子就不好,十一格格夭折,更是伤了元气,如今,只怕是难啊。” 郑嬷嬷劝慰道:“您可以过几天去永寿宫看望一下贵妃娘娘。” 德妃闭眼,真要是钮祜禄贵妃有个好歹,惠妃更要得意了! 泰芬珠回了三所同样在琢磨这事儿,陈嬷嬷知道后也有点儿发愁,他们挨着头所这么近,委实不愿意看到惠妃得势。 听到崔凛的声音,泰芬珠诧异地看向窗外,起身走了出去。 崔凛看见福晋出来,立马禀告:“福晋,七阿哥和九阿哥来了,正在前院儿呢。” 泰芬珠问道:“怎么回事儿啊?”这个时候不正是上课的时候吗?昨儿胤禛还说他们今天上午要在箭亭练习射箭呢。 崔凛回道:“七阿哥说,他们在上课的时候,有永寿宫的人来告诉十阿哥贵妃娘娘晕倒了。十爷急匆匆地就要去宁寿宫,正好碰上了侍卫阿灵阿,十爷就说了这事儿,阿灵阿不担心就罢了,还出言劝十阿哥要冷静,十阿哥恼了,就冲上去要打阿灵阿。九阿哥帮着打,阿哥们听到动静去拉架,九阿哥摔在了雪堆里,衣服湿了,箭亭离咱们这儿近,四爷让七阿哥带着九阿哥来换身衣裳。” 泰芬珠皱眉:“有合身的衣裳吗?” 崔凛点头:“奴才找了四爷前两年的衣服给九阿哥,他身边的小太监已经回七所取衣裳了。” 泰芬珠往前院儿走,边走边问:“爷去哪儿了?” 崔凛说道:“不知道,四爷只让七爷带九爷过来。” 泰芬珠吩咐崔凛:“你去告诉膳房让他们做点儿姜汤来。” 进了东厢房,七阿哥和九阿哥倒是都立马站了起来请安,泰芬珠点点头:“七弟和九弟快坐吧,我让人去煮姜汤了,你们一会儿喝一碗,别着凉了。” 胤祐温声道:“多谢四嫂。” 胤禟眼睛通红:“四嫂,您说我这个时候能去乾清宫吗?” 泰芬珠问道:“阿灵阿被打得厉害吗?” 胤禟深吸一口气,“挺厉害的,脸上都是血,我还往他喉咙里塞了一把雪,他身上应该也会有伤痕。可是我们也被他打了,三哥拉架的时候鼻子都被他打破了。当然看上去还是他比较惨。” 泰芬珠坐到椅子上:“应该不止是你和十弟动了手吧?”阿灵阿正值壮年,九阿哥和十阿哥才十岁。 胤禟犹豫了一下,胤祐说道:“四嫂睿智,阿灵阿实在不逊,还敢和九弟和十弟动手,我们拉架的时候难免会磕碰到他。” 泰芬珠捏了捏自己的手,那就是胤禛也动手了。 泰芬珠扫了一眼屋子,看向胤祐:“九弟肯定被冻着了吧,没准儿要起热,你们带了几个人过来?” 胤祐反应很快:“只有我和九弟的贴身太监,都是靠得住的。九弟刚刚就冻得身子发抖,得喝几副药。”本身上骑射课,就只是侍卫护着随侍左右,他和九弟来三所,自然不会带着他们。 泰芬珠看向丹桂:“和崔凛一块儿去请太医,就说九弟起热了,跑着去,明白吗?” 丹桂用力点头:“奴婢明白。” 胤禟看着丹桂出了屋子,后知后觉道:“四嫂,七哥,这是要我装病?” 胤祐看着他:“难不成让汗阿玛把错儿都归到我们身上吗?十弟是情有可原,你不病一场怎么过了这关?而且,你身上不冷吗?”这样他们的动手就能是因为看到兄弟被欺辱而忍无可忍了! 胤禟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我确实挺冷的。” 胤祐拉着胤禟往里屋走,把他按在床上,一边给他抖被子,一边吩咐:“你可千万记住了,你在这儿好好躺着,这就是帮忙了,一会儿我去乾清宫。” 胤禟拉住胤祐的手:“那怎么行呢?七哥,这是我惹出来的事儿,怎么能让你们去乾清宫求汗阿玛呢?而且阿灵阿太猖狂了,也太不要脸了,老十才多大,他竟然还要还手!” 胤祐无奈地给他解释:“在场的侍卫那么多,估摸这会儿四哥他们已经在乾清宫跪着了,我不去怎么行?正是因为阿灵阿难缠,我才得赶紧去,要不他不定怎么编排呢!” 胤禟还是犹豫:“不行,还是我去,我额娘厉害,汗阿玛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看着这个弟弟,胤祐详细地说:“阿灵阿是十弟的舅舅,俗话说娘亲舅大,十弟和他动手,一定会被人抨击的。九弟,你听我说完!你也说了,阿灵阿的话乍一听没问题,只是阴阳怪气不怀好意,明面上咱们不占理,你不病一场,咱们就彻底没理了,你懂吗?” 汗阿玛很重视亲戚情分,何况就算以国法论,是十阿哥先动的手,钮祜禄氏显赫至极,阿灵阿更是身份尊贵。 胤禟先是气愤,后又害怕:“四嫂,七哥,你们要不给我浇一盆冷水吧?” 泰芬珠不赞同地摇头,胤祐安抚道:“没事儿,你听话,好好在这儿躺着,我已经摸着你手有点儿烫了,你肯定着凉了,太医们都怕惹事儿,他们会把你三分的风寒说成八分,你就踏实躺着,听话啊。” 胤禟犹豫地把目光投向四嫂,泰芬珠点头:“九弟放心,你安心躺着。” 胤禟终于拉好被子躺了下去,他真的很冷,穿着湿了的外衣吹了冷风,胤禟缩了缩脖子闭上了眼睛。 泰芬珠和胤祐走到外间儿,胤祐说道:“四嫂,麻烦您了,我这就去乾清宫了,让汗阿玛派人来找就不好了。” 泰芬珠无奈说道:“阿灵阿的妻子还是你四哥的姨母呢,还有孝昭皇后的名分在,论起来,咱们都得喊他一声舅舅。” 胤祐抿唇:“已经这样了,他阿灵阿要是不想担个以下犯上殴打皇子的名儿,就趁早承认自己出言不逊一场误会好了。” 看着胤祐的背影,泰芬珠瞧了瞧东厢房,这九阿哥可别真的起了高烧啊! 丹桂和崔凛带了两位太医回来,泰芬珠领着他们进去,可不能叫他们乱说话。 第53章 乾清宫 康熙正在和四个老臣聊家常,临近年关了,他也得表表自己对臣子的关爱之心,纳兰明珠、索额图、乌拉那拉费扬古、哈达那拉法喀,四个人分坐两边儿,气氛融洽和睦。 康熙正在谈笑风生,梁九功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跪在了地上,低着头。 五人一齐朝他看去,康熙皱眉,这又怎么了?“你不说话,跪着干嘛?” 梁九功声音倒是平稳:“回皇上的话,阿灵阿殴打了众阿哥,阿哥们请求觐见。” 法喀在这里资历最浅,他听了这话迅速低头。费扬古的头始终微微垂着,看不清表情。纳兰明珠打量了一下梁九功,又看了看窗外。索额图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把目光投向康熙。 康熙懵了,阿灵阿怎么敢殴打皇子?他盯着梁九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没头没尾地说得是什么?” 梁九功磕头,额头紧贴着地面:“具体情况奴才也不知道,只知道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在外求见皇上。” 纳兰明珠微微扬唇,怪不得这奴才说话不清不楚的,他哪有那个胆子一口气说这么多阿哥的坏话? 康熙咽了咽唾沫:“阿灵阿呢?” 梁九功身子一动不动:“奴才不知,只知道三阿哥说,阿灵阿被他们安置在箭亭了,五阿哥说已经请过太医了。” 康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批完折子就在接见大臣,根本不清楚这是怎么了,他把目光投向索额图,却发现索额图也正在看着他,一脸着急担心,康熙被噎了一下,他又看向其他三人,可是他们都低着头。 康熙决定快刀斩乱麻:“今儿阿哥们在箭亭上武学课,肯定是与侍卫们切磋来着,这些个孩子勇武强壮,阿灵阿也是身手了得,估计是打出了火气,无妨,都是自家亲戚。众位爱卿,昨儿雪下得厚,你们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路滑啊!” 四位老臣都是精明人,眼看着笑话看不上了,立马起身告辞,康熙笑着点头。 梁九功抬头看康熙,康熙咬牙切齿面色狰狞:“一会儿你再去叫他们。” 梁九功立马明白,等几位老臣走远再出去。 阿哥们倒都是站着的,三阿哥一脸的愤恨,四阿哥低着头时不时拽一拽三阿哥,五阿哥双手抱胸气鼓鼓的,八阿哥兀自垂着头,十一阿哥靠在五阿哥身边,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手拉着手紧紧挨着。 索额图见着阿哥们,笑容爽朗:“老臣见过诸位阿哥,给阿哥们拜个早年!” 三阿哥冷笑不搭理他,胤禛看三哥这样又低下头,其他的阿哥们都和没听见一样。 索额图无趣地摸了把脸,打头走了。 纳兰明珠微笑着行了个礼,没说话。 费扬古和法喀毕恭毕敬地行完礼,低头走了。 胤祉低声道:“四弟,你岳父唉!那个好像是老七的岳父。” 胤禛点头:“我看见了,是法喀没错。” 胤祉有些担心:“汗阿玛要是留下他们就好了,他总不好在他们面前狠罚咱们。” 胤禛不理会这话,只是叮嘱:“三哥记好了,我们原先只是劝架,是看到九弟被推进雪堆里才上去拉架的,是阿灵阿以大欺小。” 第39节 胤祉给了胤禛一个放心的眼神,胤禛看着三哥满脸鼻血不擦,也只能相信他。 梁九功出来唤阿哥们进去,胤祉打头,胤禛等人跟在身后。 进了屋子,胤禛跪了一半儿,旁边就传来胤祉的声音:“汗阿玛啊,儿子好惨啊,您瞧儿子这一脸血,儿子着实没想到在自己家里还要被人欺负,呜呜呜,汗阿玛啊,您瞧,儿子都想自己就是那小太监,任人欺凌啊,可是儿子是皇子啊,是皇子!哪朝哪代的小小侍卫敢殴打皇子啊!呜呜呜,汗阿玛啊,儿子!呜呜呜呜呜” 胤禛跪在地上低着头,脸色哀凄。 胤祺原本挨着胤禛跪的,连忙爬到三哥身边儿:“三哥啊,你别这样啊,这不怪你啊,咱们这就是飞来横祸啊,任谁也想不到那阿灵阿敢那么胆大包天!不怪你,但也不怪阿灵阿,都是我们卑微啊!” 八阿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汗阿玛,旋即猛地低头。 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躲在哥哥们身后,三个人紧紧靠在一起。 胤禛觉得这稍微有点儿过,这都没给汗阿玛说话的机会,但是他就在康熙眼皮子底下,也不敢提醒他们,只是暗暗焦急。 三阿哥接着哭,五阿哥劝了几句也跟着哭。 康熙吸气再吸气,闭眼再闭眼,他站起身子,右手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闭嘴!闭嘴!都给朕闭嘴!再不闭嘴,都去外头跪着!” 胤祉和胤祺的哭声戛然而止,两人赶紧趴下身子,胤祉暗暗纳闷儿,这和他想得不一样啊,明明汗阿玛看到十五阿哥哭就很耐心地哄了,为什么汗阿玛对他就这样?十五阿哥年幼,他也不大啊!他这还真的受了委屈,汗阿玛简直不公平! 康熙再次深吸一口气,看向胤禛:“老四,你说,一五一十地说,朕不听你们深思熟虑后的说辞,你别忘了,箭亭有那么多侍卫!” 胤禛磕了个头,恭敬道:“汗阿玛容禀,钮祜禄贵妃娘娘今日在给太后娘娘请安时晕倒了,人事不知很是严重,永寿宫的宫女知道之后派人告诉十弟,希望十弟去宁寿宫贵妃娘娘床前尽孝,十弟心急如焚,可阿灵阿拦路不放,十弟试图绕开他,可是阿灵阿动手阻拦,九弟被阿灵阿推到了雪堆里,浑身发抖,七弟带九弟去了三所,十弟不顾疼痛毅然赶往宁寿宫。儿子等特来觐见,说明情况。” 康熙皱眉:“贵妃晕过去了?” 胤禛点头:“汗阿玛圣明,永寿宫来报时,贵妃娘娘尚且在宁寿宫里。” 康熙盯着胤禛:“你和朕说实话,阿灵阿伤得怎么样?” 胤禛真诚道:“汗阿玛,十弟才十岁,怎么可能伤及身为侍卫的阿灵阿?只不过是我们拉架心切,不小心把他推倒在地,稍有损伤而已。” 康熙盯着胤禛看了一会儿,这话绝对有水分,他又看向胤禩:“老八,你说,阿灵阿到底怎么样?” 胤禩低着头:“儿子觉得阿灵阿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倒是九弟,他的身子骨也不算强健,怕是会起热,儿子很是担心,只是不得不先来告诉您。” 梁九功禀告道:“皇上,七阿哥来了。” 康熙抬头:“让他进来。” 胤祐走进来跪下磕头:“汗阿玛,九弟起热了,已经请了太医,儿子着急来向汗阿玛解释,还不知道九弟到底怎么样。” 康熙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个地厉害得很,朕能怎么样?” 胤祉听着话音,立马抬头:“汗阿玛,您应该将阿灵阿革职,永不录用。” 康熙盯着他,“你到底知不知道阿灵阿是你舅舅?” 胤祉有理有据:“儿子当然知道,只是他身为弟弟无视姐姐,身为舅舅殴打外甥,身为臣子以下犯上,不重罚不足以平人心。” 康熙看向胤禛:“你也是这么想的?” 胤禛顿了顿,说道:“汗阿玛,不管阿灵阿是皇亲国戚也好,满洲勋贵也罢,终究他是因为皇家才尊贵显赫,以仆欺主之风不可长!” 康熙冷笑:“你们的话都对,都比朕的道理有道理,你们怎么不说直接杖杀阿灵阿呢?难道你们不担心他去宫外嚼舌头?” 胤祺抬头想说话,胤祉猛地拽了他一把,胤祺直接倒在了胤祉身上,胤祉挤眉弄眼,胤祺乖乖地跪好。 康熙看着简直无话可说,阿灵阿和贵妃的同胞兄弟法喀不和,对贵妃也不敬,见着皇子喜欢摆谱儿,这些事儿康熙知道,可是真的不好处理。 皇家的等级尊卑都是他上位后才慢慢确定下来,他崇尚汉学,之前诸王贝勒共主朝政的影响才慢慢开始淡化,这个时候再把满洲大族一块儿收拾了,那皇家靠谁?是汉族士绅,还是尚且弱小的包衣旗人?何况包衣里头可不光是满人。 阿灵阿本身无所谓,只是他代表着满洲勋贵,那些人本来就不满意康熙推崇汉学的事儿,也习惯了飞扬跋扈,这会儿狠压阿灵阿,很有可能引起反弹。毕竟就连太子妃也姓石,祖上姓瓜尔佳只是祖上的事儿! 康熙没有再问其他阿哥,也不打算召十阿哥来问,没什么用,有贵妃的事儿摆在前头,九阿哥还受了风寒,阿哥们又都参与了,真问个明白又能如何?而且胤禛还是靠谱的,一定是阿灵阿先找事儿,要不然胤俄跑着去宁寿宫都嫌慢,怎么会和他打架? 康熙淡淡道:“行了,这事儿到此为止。不过是和侍卫切磋一二,不值得大张旗鼓,你们自回去上课,该干嘛干嘛去。” 胤祉不服气,抬头道:“汗阿玛,我” 康熙打断了他:“你们的错处儿半斤八两,别再提了。胤祉,就连你也清楚,阿灵阿没犯什么大罪,朕不可能罚他,倘若你们吃了亏就也罢了,可问题是你和阿灵阿谁被打得惨?” 看胤祉不说话,康熙接着说:“你们走吧,朕一会儿把阿灵阿弄过来,让他养好伤再出宫,他作为侍卫恪尽职守,朕还得夸赞他一二。” 阿哥们都跪安了,梁九功躬身等吩咐,康熙盯着梁九功:“把阿灵阿弄轿子里抬过来,太医应该怎么说你也该知道,去永和宫让德妃传阿灵阿夫人进宫,夸一夸他家的忠心。” 梁九功领命而去。 康熙的眼里都是冷意,这些人还以为这是四大贝勒共治的时候吗?他们是皇子的倚靠而不是皇子是他们的倚靠?朕一定要把他们打下去! 深吸一口气,康熙打算去翊坤宫,这种天气受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宜妃不定多着急呢,但是不能教她怪到胤俄身上,让她也请阿灵阿夫人坐坐吧!这个时候皇子和宫妃内讧只会便宜了钮祜禄家,阿哥们不能担上欺凌母舅的恶名!那阿灵阿又不是亲舅舅! 第54章 下了学,胤祉跟着胤禛来了三所,两人去东厢房看望胤禟。 胤禟的精神倒是还好,笑着打招呼:“三哥,四哥,你们坐啊!” 胤祉瞪他一眼:“你这是没事儿?” 胤禟笑得高兴:“我上午难受来着,这会儿倒是还好,不怎么起热了。” 胤禛坐下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趟翊坤宫?” 胤禟苦着脸:“我额娘打发了好几波人来看我,可是太医说我最好养两天,别见风。而且我也不太敢去见我额娘。” 胤祉摸了下胤禟的额头:“你这还有点儿烫啊!” 胤禛也摸了一下:“确实还没好,那你就在这儿好好养养吧。” 胤禟着急问道:“汗阿玛是个什么意思啊?” 胤禛和胤祉对视一眼,胤祉说道:“汗阿玛聪明得很,无非是不与我们计较罢了。” 胤禛也点头:“阿灵阿再胆大,也不敢在皇宫先对皇子动手,肯定是十弟起得头,这一点没法儿说。”因为当时跟阿灵阿一起走的是一整队侍卫,都出身良好,人家都看在眼里。 胤禟怏怏道:“可是阿灵阿先挑衅十弟的,他话里还捎带着孝昭皇后,根本就是诅咒贵妃,不直白地说就不算了吗?” 胤祉开口劝道:“九弟,大家都会阴阳怪气的说话,真的因为这个打起来,当然是谁先动手谁没理。”阿灵阿又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能任由皇子动手。 胤禟有些哽咽:“我也不是非要揪着阿灵阿不放,只是贵妃娘娘情况不好,太医说让卧床静养,钮祜禄家的人今天就敢对老十颐指气使,日后他们还要做什么?” 胤禛叹了口气,胤祉斟酌着说道:“九弟,阿灵阿和法喀在争钮祜禄家的当家人,他之前已经把一等公的爵位抢回去了,可是法喀依然当着护军统领,这是要职。法喀的胞姐和亲外甥自然不是他真心亲近的,而且法喀年长,阿灵阿弱势一些,总不能叫法喀真的霸占了钮祜禄家吧?毕竟阿灵阿是嫡出,法喀是侧福晋所出。” 胤禟扯了扯唇:“左不过就是平衡,打击钮祜禄家而已,汗阿玛自然不会给老十面子扶持法喀。”皇宫中的孩子没有一个真的傻,曾经佟佳贵妃就能领着宫权压住四妃,钮祜禄贵妃就不行,能是为了什么?今儿的事情回想起来,胤禟也能猜出阿灵阿是故意的,他怎么可能那么不懂人情世故? 胤禛叹道:“九弟,既然你明白,那就不要再纠结此事,汗阿玛已经对我们很好了,阿灵阿伤得不算轻。”梁九功的动静他们也打听了,阿灵阿忍下了,谁也不敢说十弟不敬母舅。 胤禟冷笑道:“人家那是为了获得圣上垂怜,只是没想到碰上我和老十这俩不识得人家钮祜禄高门的傻子,略微失算了而已。” 胤祉靠在椅子上:“九弟,人家的父祖为了八旗入关立下汗马功劳,我们将来只不过是个宗室,两三代之后就会被边缘,可钮祜禄氏的嫡枝当家人是真的会一直被倚重,你往长远想,就会发现人家真的比我们尊贵。如今阿灵阿比法喀得圣心,他的前途好着呢。何况阿灵阿终究是十弟的舅舅,等十弟长大入朝,他还是会同十弟亲近的,现在的关系不代表以后。” 胤禟哭了:“我知道,我当然不傻,汗阿玛还不怎么喜欢我,我估计连个亲王都混不上,怎么和人家阿灵阿比?” 接着,胤禟又恶狠狠道:“不用他来亲近,合着根本不把老十当外甥瞧,疏远老十有好处他就干,等以后再贴上来,谁稀罕!那老十不就成了人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工具了吗?我就不信了,老十只能靠他阿灵阿。” 胤禛看着胤禟哭,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他只能先劝他:“就算如今是法喀当家,这宫里头的事儿他也管不了,也未必会处处为十弟着想。” 胤禟哭得发抖:“老十还小,一个没用的外甥,当然比不上别的。” 胤祉脾气上来了:“好了,你别哭了,宜妃娘娘那么宝贝你,要是你再哭得真的更起热了,她不迁怒十弟才怪!” 胤禟连忙擦掉眼泪,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胤禛有些羡慕,九弟是真的一心为十弟好。 胤祉到底也不忍,复又说道:“你都知道钮祜禄家靠不上了,那以后就劝着十弟冷静些,长点心儿。”胤祉都这么大了,他看得明白,十弟的处境不怎么样,钮祜禄家内斗得厉害,原先好歹还有贵妃能护着他,现下瞧着十弟真可怜,汗阿玛在翊坤宫呆了挺久,又去了永和宫,然后才去永寿宫看了看贵妃。 胤禟连连点头。 胤禛看向胤祉:“三哥在弟弟这儿吃个饭吧。” 胤祉摇了摇头:“不了,我也挺累的,回二所歇会儿。” 按住想要起身的胤禟,胤禛送胤祉出门。 胤祉扶着胤禛的肩膀:“四弟,说真的,我有点儿兔死狐悲,汗阿玛不是叫我们年后上朝观政吗?我现在才发觉我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算,我都害怕我上了朝连个与我说话的都没有。” 胤禛抿唇:“三哥过于悲观了,我们终究是阿哥。” 胤祉摇头:“那又怎么样?我们能给人家什么?阿灵阿为了做钮祜禄家的主,甘愿与贵妃和十弟划清界限,与真的权力和前途比起来,这些什么都不是。今天是阿灵阿在交投名状,只是意外挨了顿打而已。人家以后照样能出皇子福晋,你信不信?”钮祜禄家前朝和后宫都强,汗阿玛一直压着钮祜禄贵妃,明显是不想钮祜禄家染指后宫,阿灵阿比法喀有眼色。 胤禛无言,胤祉又道:“之前我嫌额娘烦,觉得她未免太把董鄂氏看在眼里,可是估计也就董鄂家的人会在朝堂上给我帮帮腔。” 胤祉叹道:“我终于发现我就得认清现实啊,没办法。走了啊,四弟,有事儿去敲二所的门。” 胤禛在原地站了站,回东厢房嘱咐了胤禟几句,转身回了正院。 泰芬珠正在桌前坐着做针线,看见胤禛进来,起身拉他坐下,问候了两句也没说什么。 胤禛坐在桌边发呆,泰芬珠接着默默做针线,这是她给自己做的袜子。 苏培盛犹豫地提醒两位主子:“爷,福晋,该用晚膳了。” 胤禛愣了愣才说道:“上菜吧。” 泰芬珠和胤禛接着默默吃饭。 苏培盛心里哀叹,爷什么时候好啊?福晋怎么不劝劝? 用完膳,胤禛就坐到了软榻上,泰芬珠看这位爷一副想要深谈的样子,把人都打发了下去。 胤禛问道:“九弟的风寒严重吗?” 泰芬珠摇头:“是受凉了,但是将养几天就好,喝药喝得及时。” 胤禛头疼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了。” 泰芬珠摇头:“我也不知道,九弟觉得十弟受了大委屈,可我也没招儿。” 胤禛叹道:“我也是下午才反应过来,阿灵阿本身就是故意说了些风凉话,拿姐姐和外甥来做交换,他可真是” 泰芬珠也是叹气:“我从小也是长在勋贵家庭,只是额娘不让三哥同大哥较劲儿,家里头才平静,多得是为了一个爵位打破脑袋的人家。” 胤禛有些恼怒道:“就算看不惯钮祜禄家,也不能任由他们拿皇子来表态。我知道汗阿玛那么做是有意图的,可是阿灵阿真的就没把十弟放在眼里,难不成汗阿玛还真的要如了他的愿?” 泰芬珠无奈道:“法喀也不是很恭顺啊。”法喀倒是对贵妃和十阿哥上心,只是他太高调了。 胤禛哑然,法喀和阿灵阿早就斗成了乌眼鸡,真论起来法喀一直仗着孝昭皇后和贵妃是他亲姐压着阿灵阿,做得混账事不比阿灵阿少,胤禛也有所耳闻,三哥下午的时候也和他说了很多,还说荣妃见过贵妃因为法喀急得掉眼泪。 胤禛突然泄了气:“都是这个鬼样子的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好歹阿灵阿还听汗阿玛的话,他对姨母也还不错,最起码比法喀天天耀武扬威强。” 第40节 泰芬珠也是叹气,法喀是真的经历过钮祜禄氏荣耀至极的时候,遏必隆的长子没成亲就死了,法喀这个三子享受得是长子的待遇,他都亲眼见过遏必隆和鳌拜同为一党最后却幸免于难的事情,两个姐姐甚至都进宫伴驾身居高位,想也知道他对康熙没有几分敬意。而且法喀十一岁承袭一等公,自幼养出来的骄狂性子更甚于阿灵阿! 胤禛捂脸:“因为十弟的缘故,我今天上午干脆把法喀当成受欺负的软包子了,我记得法喀原配是宗室女,继妻是仁孝皇后的妹妹,当初阿灵阿奉圣旨娶姨母,法喀还当众嘲笑姨母是包衣抬旗,宫人们都拿这个当笑话说。” 泰芬珠无话可说,八旗的这些子弟都是在比烂,康熙不可能喜欢与自己儿子打架的阿灵阿,可是这事儿也能算是事出有因,毕竟贵妃以前向着法喀。比起阿灵阿那法喀是真的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她听额娘说起过,阿灵阿的夫人乌雅氏在钮祜禄家就是做小伏低,因为法喀这个钮祜禄家的顶梁柱就不待见她,法喀的一等公是在乌雅氏过门后被拿掉的,谁知道法喀怎么想? 胤禛叹口气:“罢了,不提这事儿了,这帮子人就得让汗阿玛好好整治一下,十弟有九弟护着,宫人们也不敢苛待他,等他长大就好了。” 泰芬珠点头,其实十阿哥不可能像胤祐那么被苛待,只要钮祜禄氏还在,宫里的人就不敢欺负他。因为胤俄身上有钮祜禄家的血,这会儿关系不好,谁知道人家舅甥什么时候就和好了呢? 胤禛握住泰芬珠的手:“泰芬珠,我好好努力,等我有了爵位,你好好管管你娘家的兄弟侄子,可不能叫他们也长歪了!” 泰芬珠笑得温柔:“爷放心,到时候您亲自教导他们,我阿玛和额娘求之不得呢。” 想了想自己今天刚刚见到的岳父,胤禛认同地点点头,以他的观察来看,岳父确实是一个恭谨守礼的好臣子,岳母也明事理,不像别家夫人挑拨儿子去争。又想到哈达那拉法喀,七弟的岳父也不错,汗阿玛真的用心了。 胤禛握着泰芬珠的手,他是真不满八旗儿郎如今的颓废和窝里斗,法喀和阿灵阿这俩家伙竟然还是自己名义上的舅舅,真是无奈啊! 泰芬珠左手反握住胤禛的手,又用右手拍了拍,胤禛对泰芬珠露出一个忧虑的笑容,泰芬珠鼓励地笑笑,胤禛加油吧! 永寿宫,钮祜禄氏下午就清醒了过来,用了些白粥小菜,有了些力气,这会儿看着胤俄一边吃饭一边紧紧盯着她,安抚地笑笑。 胤俄问道:“额娘再吃点儿饭呗!多吃饭才有力气。” 钮祜禄氏温声道:“你吃吧,额娘这会儿不饿。” 等胤俄吃完,钮祜禄氏把宫人们都打发了下去,将儿子拉过来:“胤俄,答应额娘,以后不要搭理阿灵阿,也不要搭理法喀,他俩与你无关。” 胤俄不解:“额娘,阿灵阿是个混蛋,可是法喀是舅舅。” 钮祜禄氏温柔地笑:“好孩子,法喀被你外祖母宠坏了,他没比阿灵阿好到哪里,你没怎么见过他,你就听额娘的。” 胤俄不安:“额娘,您一定会没事儿的。” 钮祜禄氏坚定道:“胤俄,听话!额娘听你的好好吃药,你也听额娘的,不要搭理钮祜禄家的人,你姓爱新觉罗,你听你汗阿玛的就好。” 胤俄只有与钮祜禄家划清界限,日子才能过得安稳。她不是没想掰掰法喀的性子,让他晓得眉眼高低,这样就能两全其美,只是法喀不听她的,没办法。 胤俄低头,他已经十岁了,不是以前只会疯玩儿的时候了。 胤俄:“额娘,汗阿玛没把我当一回事儿,他只疼前头的几个哥哥和刚刚出生的十五阿哥。” 钮祜禄氏笑了:“好孩子,你管那些做什么?你汗阿玛必得金尊玉贵的养着你,将来给你个好爵位,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比别人都强多了,哪里有不好?” 胤俄嘟了嘟嘴:“他都不喜欢我,怎么会给我好爵位?” 钮祜禄氏摸着胤俄的脑袋:“额娘说他会给,他就一定会给,你姨母进宫辛辛苦苦做了皇后,我也在这宫里熬了十几年,他不给你个好爵位,谁也不答应。” 胤俄抬头:“法喀和阿灵阿不答应吗?” 钮祜禄氏笑道:“钮祜禄家都不会答应,额娘和你姨母已经为了他们搭上了一辈子,钮祜禄氏谁当家都得让你有个好爵位,这是你应得的,不用感谢他们。”宫里只有胤俄是满洲大族所出的皇子,赫舍里家论底蕴可比不过钮祜禄氏,皇上必须善待胤俄。 胤俄点头,钮祜禄氏笑了,她儿子今年已经十岁了,她再撑一撑,胤俄一定能平安长大出宫建府,做他的快活王爷! 第55章 过了年,宫里的日子一如既往地平静,胤禛和胤祉去户部学习去了,泰芬珠依然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永和宫的正殿里一片喜庆和睦,德妃坐在上首被十五格格逗得合不拢嘴,十五格格刚刚过了三周岁的生日,正是惹人怜爱的时候,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 章佳氏笑语盈盈道:“娘娘快别纵着这丫头了,她啊,越来越淘气了,吵得我头疼。” 泰芬珠夸赞道:“十五妹妹很可爱呢,我觉着三位妹妹都是容貌俊俏的,额娘和章佳娘娘都是有福气的人呢。” 章佳氏笑看泰芬珠:“四福晋不知道,这十三格格啊,最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我是有心叫她和十二格格学学那温柔贞静,这丫头就是不听话。” 十二格格抿嘴笑道:“娘娘客气了,妹妹很好的。” 十三格格撅着嘴看额娘:“额娘就会说我,我哪里不好了?” 章佳氏虎着脸:“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小心一会儿我让张嬷嬷管教你。” 德妃看着十三格格委屈的小模样,笑着和章佳氏说:“你也太拘着孩子了,我瞧我们十三格格就好得很,活泼灵动的,叫人看着就高兴。” 十五格格看着德妃:“姐姐好。” 德妃笑开了花:“你觉得你姐姐好啊?” 十五格格点头,她指着十三格格:“姐姐,好!” 十三格格笑得得意,冲章佳氏眨眼睛。 章佳氏笑了:“你们小姐俩倒是都聪明得很。” 泰芬珠给十二格格递了个桃花酥,十二格格小声道:“谢谢四嫂。” 泰芬珠问道:“妹妹这段时间在学什么,还是针线吗?” 十二格格笑道:“嗯,我大了,总得给汗阿玛、额娘和哥哥兄弟绣点儿东西。” 德妃笑道:“你们俩说什么呢?” 章佳氏也看过来,十二格格正好含着一口桃花酥,泰芬珠笑道:“妹妹孝心可嘉,想着给汗阿玛和额娘做些针线呢。” 德妃嗔怪道:“小姑娘家家的绣那些做什么?费眼睛。” 章佳氏拿帕子捂嘴笑:“妾身可是看见娘娘高兴得不得了,娘娘有四福晋这样好的儿媳,又有十二格格这样好的女儿,真真是让妾身羡慕得很呢。” 德妃笑得温和:“别急,你也有这样的好时候,现在两个格格这样好,只等十三阿哥给你娶个好儿媳,你就和本宫一样的了。” 章佳氏笑得开心:“那就承娘娘吉言了。” 看着时候不早了,章佳氏领着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离开了正殿。 德妃看着十二格格:“你不是想和你四嫂去看小侄女吗?快跟着去吧,用了午膳就回来,别搅扰你四嫂午休,知道吗?” 十二格格看向泰芬珠:“四嫂,咱们走啊。” 泰芬珠拉着十二格格笑眯眯地起身,给德妃行了个礼后,姑嫂两个手拉手走了。 德妃喝了口茶,笑闹了这么一会儿,着实口干了。 郑嬷嬷不解道:“娘娘,您老打发十二格格去三所做什么?”明明前天下午十二格格才在三所玩过。 德妃看着郑嬷嬷,问:“你不觉得十二的性子有些太软吗?” 郑嬷嬷为难道:“格格是个姑娘家,将来又有公主的名分,宜室宜家就好,何必非要扭格格的性子呢?” 德妃把茶盏放在桌上:“我没要求她多么能干精明,最起码她不能被下人蒙蔽,她总觉得她的奶嬷嬷好,我要教训,她还要劝我,别说嫁出去后的事儿了,她现在就让我头疼。” 郑嬷嬷想了想陶嬷嬷,又道:“老奴瞧着陶嬷嬷还算恭敬啊。” 德妃冷笑:“格格站着她坐着算恭敬?” 郑嬷嬷看着娘娘:“可是那不是在教格格练习穿花盆底走路吗?” 德妃瞥了郑嬷嬷一眼:“那她也得站着,在格格跟前摆款儿摆习惯了,她就成了十二格格的亲娘了!” 郑嬷嬷叹气:“老奴也不是觉得娘娘不对,只是毕竟是教养嬷嬷,教着格格礼仪,总得尊敬一二吧。” 德妃挑了挑眉:“本宫何时不尊敬她?她天天坐屋子里养尊处优的,本宫还不敬她?”另一个奶嬷嬷早被德妃打发走了,这个陶嬷嬷之前看着还像个样子,如今也日渐骄狂起来。 郑嬷嬷问道:“您是想让十二格格和四福晋学学吗?” 德妃无奈道:“我没想让她变成泰芬珠那样儿,她也变不成,我只是想让她看看泰芬珠是怎么对陈嬷嬷的,那陈嬷嬷虽不是奶娘,可是泰芬珠是她一手带大的,真正的亲近,让十二拿她比一比陶嬷嬷。”就这一个嬷嬷了,德妃不好再打发。 郑嬷嬷叹道:“老奴只是觉着宫里的格格们都这样,您插手只怕让人侧目。” 德妃得意道:“姑嫂亲近难道不是正理吗?就是皇上太后都说不出不是来。” 郑嬷嬷点头,只要不影响皇上对永和宫的观感就好。 德妃问道:“这段时间本宫忘了问了,贵妃身子怎么样了?” 郑嬷嬷微微摇头:“贵妃娘娘不是什么顽疾,就是身子虚弱,太医也没法子,只是天天喝着药。” 德妃叹口气:“她也是可怜,十阿哥又还小。” 郑嬷嬷点头:“钮祜禄家看着也是靠不上的。” 德妃摇头:“那不一样,只要钮祜禄家依然显赫,十阿哥就身份尊贵,十阿哥永远有依仗,宫里宜妃因为九阿哥还常常照应着,十阿哥受不了什么苛待的,这点不用担心。” 郑嬷嬷犹豫道:“阿灵阿夫人上次还有些对十阿哥不满。” 德妃冷笑:“她简直不知所谓,阿灵阿再尊贵也是臣子,十阿哥再是他外甥也先是皇子,他出言不敬,十阿哥动手,他受着就是了,谁给他的胆子还手?还敢在其他阿哥拉架的时候,和胤禛也动了手,狂妄!” 郑嬷嬷给德妃端茶:“您消消火,主要也是法喀这些年太欺负阿灵阿夫妻了。” 德妃都笑了:“他要跟法喀争,法喀还要善待他俩?本宫瞧着啊,本宫那妹妹是看着皇上待见阿灵阿,气焰起来了,愚蠢!皇上能收拾得了法喀,就收拾不了他阿灵阿?钮祜禄家又不是没别人了,真以为阿灵阿是个独苗啊!” 郑嬷嬷只是听着,年前娘娘把阿灵阿夫人叫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还指责她没有良心,靠着姐姐抬旗嫁给了阿灵阿,这会儿胳膊肘子往外拐说姐姐和四阿哥不向着阿灵阿,把阿灵阿夫人给说哭了。 德妃喝茶,阿灵阿又不可能向着胤禛,她那妹妹是个拎不清的,她和胤禛才是她在钮祜禄家的倚靠,竟然还敢反过来责问他们,她非得叫额娘给这个妹妹醒醒神不可! 泰芬珠拉着十二格格一路往三所走,笑着问她学了什么针法,喜欢绣什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跟着十二格格的小太监小宫女,心里无奈,德妃这根本就是让她教导十二格格,可人的性子哪那么容易改啊?十二格格这都八岁了。 十二格格挺兴奋的,去三所可以四处逛逛,比在屋子里学礼仪好玩儿。 泰芬珠笑着问:“妹妹喜欢粉色的衣服吗?”她好像就没见过十二格格穿别的颜色衣服。 十二格格之前已经来三所玩了八九天了,和泰芬珠混熟了,闻言不高兴道:“不是,我喜欢绿色和蓝色。” 泰芬珠笑道:“那妹妹怎么不让嬷嬷给你做两身天水碧的,那个颜色好看,这会儿春暖花开,正适合穿呢。” 十二格格往泰芬珠身边挨了两步:“四嫂,我怎么能那样呢?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太让额娘操心了。” 泰芬珠笑着:“到了,咱们去正院儿洗个手,再去看大格格好不好?” 十二格格点头。 泰芬珠领着十二格格进了屋子,紫苏带着人让她俩净手,陈嬷嬷原本正在做针线,见泰芬珠进来,起身过来行礼。 泰芬珠嗔道:“嬷嬷年纪大了,不要天天做针线。” 陈嬷嬷略微惊讶,不过很快笑道:“老奴总不能闲着吃白饭,能给福晋做些针线,老奴心里头高兴。” 陈嬷嬷笑看着十二格格,最开始她和福晋还没反应过来,德妃娘娘一片苦心啊。 看着福晋带着十二格格去后院儿,陈嬷嬷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屋里接着做针线了,她身体好得很,眼睛也看得清楚明白,又不用拿不干活儿来彰显地位。 陈嬷嬷想着十二格格也有点儿愁,这孩子相当乖,就是太乖了,也不知道福晋能影响她几分。 第41节 后院儿东厢房里宋氏规矩地站在一边儿,这几天隔三差五福晋就要带着十二格格来看看大格格,她都习惯了。 大格格已经四个多月了,长得也算白胖,十二格格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也不吭声。 泰芬珠也习惯了,觉着差不多了,吩咐乳母好好照顾大格格,领着十二格格走人。 宋氏行礼之后目送福晋和十二格格离开后院儿,回到卧房坐下,朝喜儿招了招手。 喜儿蹲下,轻声道:“格格,您怎么了?”大格格正睡着,吵醒了要哭的。 宋氏压低声音:“十二格格还是公主呢,衣服怎么那么单调啊,都是差不多的颜色。” 喜儿回道:“公主身边的事儿一般都是嬷嬷管着,可能是嬷嬷知道公主的喜好吧。” 宋氏想了想:“小女孩还是穿得花样些好,大格格每个颜色的小衣服都好看。” 喜儿笑了笑,宋氏坐了一会儿起身接着看大格格去了,她看一天都不会无聊。 泰芬珠带着十二格格溜达了一圈儿后,教十二格格修剪盆栽,十二格格满怀兴致地看着。 泰芬珠认真地修剪,这会儿太阳晒在身上舒服得很,在外面待一会儿最合适不过了。 第56章 泰芬珠修剪完花枝,净手准备用膳,十二格格被伺候着擦干手,站在一边等泰芬珠,她仰头道:“四嫂,你养的花儿好漂亮啊。” 泰芬珠笑道:“你要是喜欢,和额娘说,让额娘帮你挑几盆,只是你还小,不能拿剪子,你可以指导宫女来修剪。” 十二格格犹豫道:“可是我最近在学礼仪,没有空儿养花。” 泰芬珠牵着十二格格的手往饭桌走,给她出主意:“你把花儿养在额娘的正殿,得空了去瞧瞧,这样行不行?” 十二格格坐在椅子上,点头:“这样可以,只是给额娘添麻烦了。” 泰芬珠笑道:“你问问额娘觉不觉得麻烦,要是额娘说不行,你就得空来三所看,这样总可以吧?” 十二格格点点小脑袋,她的用餐礼仪很好,看泰芬珠动了筷子,才在太监的帮助下吃饭,泰芬珠带得胤禛习惯了自己用膳,这太监是从前伺候胤禛的,如今他只有在三所来客时才会干自己的老本行儿,平时只是等着收拾膳桌儿。 十二格格真的乖巧,喜欢一道糖醋鱼,但是太监不夹了,她也只是不舍地看看就接着吃其他的。 泰芬珠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在用完膳送十二格格离开时,蹲下身子看着她:“妹妹,四嫂一个人养花很寂寞,你一会儿回去永和宫问问额娘,你也养几盆呗,就放在正殿,四嫂去给额娘请安的时候,你带四嫂去看,咱们比一比谁的花儿养得好,行不行啊?” 十二格格点头:“我回去要给额娘请安的,到时候我就问。” 泰芬珠笑道:“真好。” 泰芬珠起身拉着十二格格出了屋子,把她交到跟着来得宫女手里:“带妹妹回吧,路上慢点儿。” 十二格格仰头道:“四嫂,您不用送了。” 泰芬珠笑了笑,还是把她送到了三所门口。 回了屋子,丹桂伺候泰芬珠午休,她一边摘头饰,一边好奇道:“福晋,十二格格好乖啊,性子和六格格一点儿也不一样。” 泰芬珠笑了:“人和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一样,六妹妹和十二妹妹的秉性就不一样,你快点儿的,我困了。” 丹桂赶忙加快速度,泰芬珠褪掉手上的镯子,上床躺下,十二格格哪里是真的无欲无求,根本就是被嬷嬷压住了,这嬷嬷手段还挺高明,讲得都是让人觉得很对的道理。泰芬珠闭上眼,这人厉害得很啊! 十二格格真的央求德妃替她养了几盆花,每天在正殿等着泰芬珠去永和宫,姑嫂两个瞧瞧花儿,德妃也隔几天就打发十二格格跟着泰芬珠回三所玩儿。除了请安管家理事,泰芬珠上午也有闲工夫,俩人玩得还挺高兴。 胤禛和胤祉被一同派去户部跟着大臣们学习,一是因为二人排行靠前,大阿哥去了兵部,二是因为这几年朝廷在忙一件大事,户部很是忙碌。 如今的户部尚书是马奇,胤禛的伴读李荣保就是他的弟弟,今年胤禛离开了上书房,李荣保也开始了他的侍卫生涯,这是满洲上三旗子弟很好的出路。 马奇面对两个皇子神色严肃,语重心长:“三阿哥,四阿哥,这次移民四川的规模是很大的,您二位一定要慎重对待相关文书。” 虽然马奇说得慎重,但是胤祉身姿放松微微偏头,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听。胤禛倒是坐姿端正,但是微垂的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这都六月份了,马奇的话就没变过。 马奇讲完公务的重要性,站起来行了个礼,胤祉和胤禛连忙站起来回礼,出了值房。马奇目送两位皇子离开,松了口气坐下处理正事儿。 进了户部给两人腾出来的值房,胤祉往椅子里一摊,摸了摸肚子,对胤禛道:“饿了,你饿不?” 胤禛也坐下来,难得的在外不修边幅斜靠在椅子上看胤祉:“不饿,你也忍忍吧。” 胤祉叹气道:“我还以为上朝有多么惊心动魄呢,结果人家根本就当没咱俩这人。” 胤禛也挺失望:“唉,我们也没干什么事儿,人家想搭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啊!”难不成刺探宫闱吗?胤禛无聊地想。 胤祉看着眼前的卷宗:“从咱们来户部起,看得就是四川的卷宗,这会儿了还是,我真的怀疑马奇在打发咱俩。” 胤禛坐直身子,翻开卷宗:“得了,接着看吧,这确实是大事,关系到四川的恢复,一地民生呢。” 胤祉叹道:“我也知道重要,可是给咱们看得这都是以往的卷宗,今年可又在移民呢,第一手的消息都在马奇那儿呢。” 胤禛没再聊天,只是道:“看吧,还要写总结呢。” 胤祉接着开始每日翻阅誊抄的差事,他发现自己在上书房学得只有识字课能派上用场。 两个人在衙门消磨了一天的时光,结伴回阿哥所。 胤祉羡慕道:“大哥已经开始正式办差了,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啊?” 胤禛也挺向往:“大哥都去蒙古打过仗了,自然比咱们强。” 胤祉对这个不以为然:“就是去混混功劳而已,何况噶尔丹都跑了,又能有什么功劳?我岳父朋春还在降级留用呢,原先的官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胤禛叹道:“那终归也是一份资历。” 胤祉点头:“可不嘛,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混个资历?大哥都能和太子殿下较劲儿,真够厉害的。” 胤禛没说话。 胤祉有些鬼鬼祟祟地说:“你猜太子这回能得个儿子吗?”毓庆宫的李佳氏又怀孕了,算算日子,差不多应该在八月份生。 胤禛嘴角微抽:“三哥,这事儿怎么好说?” 胤祉翻了个白眼儿:“你瞧你,我就是问问,说真的,太子就不在乎太子妃吗?礼部定的明年大婚,他要是今年真得个儿子,石家怎么想啊?” 胤禛一时没说话,想了一会,猜测道:“李佳氏只是包衣出身,太子妃出身显赫,应是无妨。” 胤祉呵呵笑了:“你猜,太子自个儿信不信这话?大哥也是包衣妃嫔所生,服他这个元后嫡子了吗?” 胤禛抿唇没再说话,其实他也不理解,纳兰明珠虽被免职,可汗阿玛依然时时召见,大哥还在兵部,太子正是需要臂助的时候,石家有好几个封疆大吏,可是人家也不可能无条件依附太子啊! 胤祉叹了口气:“我估摸啊,太子就和我之前一样没想清楚,我之前觉得董鄂氏嫁给我,自然得听我的,她还敢干涉我找格格吗?可现在啊,我真觉得我额娘说得对。” 胤祉看着胤禛,真诚道:“真的,人家董鄂氏和我额娘她们不一样,人家带的嫁妆足够富足一辈子,不靠我花钱,银子也有得是,朋春在沙场征战多年,难道谁敢欺辱董鄂氏吗?她什么都不靠我,我唯一能给人家的也就是嫡长子,这个都没有的话,包括你未来三嫂在内董鄂家搭理我有什么好处?” 看着胤禛不说话,胤祉边走边接着说:“真的,有太子和大哥的事儿在前,一个嫡子已经笼络不到别人了,哥哥可提醒你,真不要搞个庶长子出来,到时候麻烦的只会是你,两头不讨好。” 胤禛没有反驳这话,他不得不承认三哥说得对,他们天天在外头,家里就是福晋做主,真的和福晋闹掰了,一点好都讨不着,家宅不宁何以用心办差? 只是包衣旗那帮子人心比天高啊,钮祜禄贵妃卧床修养之后,宫权被四妃平分,有了这样好的例子在前,那群小人更是削尖了脑袋把女儿往兄弟们院子里送。汗阿玛觉得包衣忠诚,可是胤禛看着三所每月从内务府买东西的花销只觉得心疼,这不纯粹拿他们当肥羊宰吗?也没比嚣张跋扈的八旗勋贵强到哪儿! 胤禛转移话题:“您不着急回二所用膳吗?”他们慢悠悠地在宫道上走着,这会儿宫道上都没什么人了。 胤祉摇头:“我挺心疼我那些格格们,可惜我也没办法,我回去得迟一些,她们派的人等不着我,自个儿就回去了。” 胤禛无语,“您怎么能纵着她们随意派人到前院儿呢?太乱了,膳房可在前头。” 胤祉连连叹气:“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都不能盼着生个孩子,这都这么残忍了,我怎么能再处处拘束她们?” 胤禛看了看胤祉满脸的心疼,聪明地保持了沉默,所幸阿哥所也到了,二人就此别过。 进了三所,泰芬珠正在前院里坐着,看见胤禛高兴地挥了挥手,起身迎了几步:“爷,您饿了吗?” 胤禛回道:“还好,但也有点儿。”说着话,他牵上泰芬珠的手往正院儿走。 泰芬珠有点疑惑:“您这几天回来得都有些迟啊?” 胤禛深吸一口气,把他三哥的话复述了一遍。 泰芬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胤禛笑道:“我也很纳闷儿,三哥不会以为嫡长子生下来,那几个格格会欢天喜地吧?” 泰芬珠斟酌了一句话:“到时候就能不喝避子汤了,应该会高兴?” 胤禛摇头:“我都不知道三哥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别人不记得,胤祉总不可能不记得他夭折的四个兄长吧? 泰芬珠转移话题:“爷,您当差累吗?” 胤禛边换衣裳边说:“不累,就每天看看卷宗,认真算起来比去上书房那会儿轻松。” 看着泰芬珠在净手,犹豫了一下,胤禛还是问道:“毓庆宫的李佳氏怀得侄子还是侄女?” 泰芬珠想了想摇头:“真的不知道,那儿的宫人这几年被清洗了好几次,太医院对毓庆宫的事儿口风很严,但是额娘说,约莫是个男孩儿。” 胤禛好奇道:“额娘怎么可能知道?” 泰芬珠眨了眨眼睛:“嗯,大概是嬷嬷们能看出来,听额娘的意思,怀阿哥和怀格格的样子是不一样的,毓庆宫的一些事务是李佳氏在打点,额娘掌宫权,有的时候会派嬷嬷送东西过去。” 胤禛愣了愣,都坐到膳桌前了,才问道:“那之前什么生下阿哥大喜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泰芬珠摇头:“您也想多了,真的有资格用积年的老嬷嬷的只能是高位嫔妃,但是在宫里头确实不可能瞒着胎儿性别直到生产。” 胤禛叹了口气,默默开始用膳,他真的替太子发愁,太子妃嫁进来要面对一个有儿子且掌过事务的的格格,石家能鼎力支持他吗?李佳氏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妃生下嫡子吗? 胤禛突然理解汗阿玛为什么不再立皇后,可是他觉得这就是治标不治本,难道妾妃就不会有野心和私心了吗?她们之间就不会彼此相争吗?那惠妃又该怎么解释? 前几年胤祐那么受苛待,也没见哪个宫妃出手相助啊,她们还有正大光明的理由,阿哥所的事儿她们无权干涉,这还不如有个皇后嫡母呢,最起码她会善待胤祐博个贤名儿,还有公主们,想到这儿,胤禛看向泰芬珠:“十二格格最近常来玩儿吗?” 泰芬珠点头:“一般我去给额娘请安,十二妹妹就会跟着来玩一会儿,用了午膳再回永和宫,也有的时候是下午来玩儿。” 胤禛问道:“为什么?是妹妹有什么问题?” 泰芬珠顿了顿,抬头看胤禛:“爷这些日子不也见过妹妹几回嘛,她身上穿得衣服您有印象吗?” 胤禛一边喝鸭子汤一边回想,“我记得,她穿得衣服颜色和样式都差不多。”而且不只是这几回,以前好像也是这样。 泰芬珠说道:“额娘可能是觉得妹妹的嬷嬷在辖制她。” 胤禛怔了一下,“那为什么不把那人打发走?” 泰芬珠叹口气,“您在宫里长大还不了解吗?咱们满人重视奶嬷嬷,一般都是得敬着的,何况那嬷嬷也没把妹妹怎么样,宫里有宫规啊。”只不过额娘爱新觉罗氏早在泰芬珠断奶时,就把她的奶嬷嬷厚赏然后打发走了。 胤禛猛地吸了口气,低头吃饭,再不想问了。他汗阿玛在宫外出痘时就是奶嬷嬷陪着的,没缘由的怎么能把公主身边的嬷嬷赶了,额娘只是四妃之一,又不是皇后! 泰芬珠认真用膳,她最近在长个子,需要好好补充营养。听着胤禛不说话了,泰芬珠也没再提,十二格格的事情只能慢慢来,最好是让她自己明白过来,要不然总不能来一个嬷嬷打发一个吧?内务府出来的嬷嬷们管教小主子都是一个样子。教养嬷嬷间互相也有联系,到时候不定怎么编排德妃和十二格格呢! 胤禛用完膳,自去看书,西次间白天泰芬珠用,晚上就是胤禛的地盘儿。 泰芬珠坐在软榻上看些闲书,两个人各占一边儿,气氛融洽和睦。 第42节 毓庆宫 胤礽在李佳氏的屋子里,自从她丧子,胤礽大部分时候都歇在这儿,即便李佳氏怀孕了,胤礽也会常来坐坐。 李佳氏样貌秀丽,怀着孩子声音越发柔和:“殿下,尝尝这几盘点心,都是妾身特意为您准备的。” 胤礽给面子地一样吃了一口,笑笑:“你怀着阿哥辛苦,不用劳心做这些。” 李佳氏只是笑:“您用得高兴,妾身高兴,腹中的阿哥也高兴。” 胤礽笑着点头,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李佳氏把胤礽送出去,回到屋子坐下,摸着肚子,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这次一定要把阿哥养好。 胤礽回了卧房,赵新伺候着他洗漱,胤礽有些烦躁:“你一定要护好李佳氏,这次万万不能再出差错了。” 赵新躬身应下。 坐到床上,胤礽曲着一条腿,心神不宁,他一直想着索额图劝他别太在意李佳氏的事儿,他知道索额图想和石家的人搭上线,南方富裕,石家在南方有人,索额图想要强强联手,对于李佳氏的怀孕很不满。 胤礽叹了口气,可是总不能让他拿儿子来讨好妻族吧?那样他们又怎么可能看得起他?再说了,石家的官儿也是他的臣子,他可以示好,但总不能弯下腰,如果那样谁是君谁是臣? 想着李佳氏,胤礽更是心疼,她第一个儿子被人给害了,他要是连她第二个儿子都保不住,他这个太子岂非徒有虚名?再说太子妃,她如果容不下庶长子,又怎么能肯定她能容下其他庶子?他的额娘仁孝皇后尚且容下了胤禔,凭什么太子妃就不行? 胤礽闭了闭眼,终究他是大清的储君,石家只是一介臣子,君臣尊卑不容逆转! 八月二十五,泰芬珠在三所知道了毓庆宫李佳氏诞下小阿哥的消息,毓庆宫来人还让泰芬珠后天去参加洗三礼。 泰芬珠略有些不知所措,她问陈嬷嬷:“我去参加小阿哥的洗三礼,是不是还得慰问一下李佳氏,这明年太子妃就嫁进来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陈嬷嬷也不知道咋办,外头庶子的洗三满月周岁之类的,都是嫡母主持,生母根本不会露面儿,可听那太监的意思,福晋得去恭贺一下李佳氏。 丹桂弱弱地问:“您是福晋,李佳格格到底是个格格,之前皇上也没给等级,这不太好吧?”想也知道李佳氏刚刚生下孩子不可能起身,这福晋不是左右为难吗? 陈嬷嬷说道:“左右还有大福晋呢,到时候她怎么做您怎么做就行了,唉,不过这四爷和大阿哥也不太一样啊。” 泰芬珠无语,她还是问胤禛吧! 胤禛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到消息了,但是他到底经验不足,面对泰芬珠的难题一时懵住了。 泰芬珠看胤禛不说话,叹道:“早知道我就抱病了,这怎么做都不对啊,还有走礼怎么走,之前宫里可没有皇孙办洗三的事儿。”胤礽的第一个儿子生下来可也没有洗三礼,这是头一份儿。 胤禛这回反应挺快:“别胡说,不就一个洗三礼吗?还值当你病一回?” 泰芬珠把礼单递给胤禛,“那这怎么办啊?” 胤禛想了一会儿,问道:“这储君喜得贵子,宫妃和皇子们都得送礼吧?” 泰芬珠愣了一下:“之前头所的满月礼只有我去了,你们都上课,没见其他兄弟和姐妹送礼啊!” 胤禛把礼单放桌子上,“之前他们不走礼,但是这回估计不行,太子要大办,宗室和勋贵都要来,她们还能连份礼都不送?” 泰芬珠一想也对啊,两人琢磨怎么随大流。 苏培盛进来了,他说道:“爷,福晋,刚刚乾清宫传出消息,上书房后天休息,皇上要阿哥们都去毓庆宫。” 胤禛张张嘴,汗阿玛到底还想不想太子夫妻和睦了? 泰芬珠也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有十五阿哥比着,太子要办洗三礼确实规模不好小了,太子的长子可是皇上的长孙,康熙总不能优待幼子苛待长孙,只是好别扭啊! 乾清宫里,康熙满怀欣慰地对梁九功说:“听说这个小阿哥比头一个白胖健壮,太子总算可以舒舒心了。” 梁九功奉承话说得康熙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康熙说道:“保成这孩子不容易,没了孩子心里痛啊,朕也是这段时间才看出来,他真的是生怕这个儿子再出差错,让他好好高兴高兴,朕这个阿玛心里也安稳些。”上回十五阿哥满月保成就很落寞,这又心惊胆战了大半年,这个阿哥的洗三满月必得办得隆重。 梁九功笑着恭维,皇上高兴他就高兴。 内城,索额图天黑了才回到家,不用小厮扶着,索额图直接大步走下马车,怒气冲冲的往书房走。 两个儿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都在书房等着父亲,眼见索额图怒气难掩,格尔芬硬着头皮无奈劝说:“太子殿下有了儿子终归是好事一桩,您实在” 索额图指着他鼻子:“你也脑子不清楚是吗?那李佳氏哪一点有资格和石家女比?一个包衣出身的女人,祖上还是汉人,你猜大家拿不拿她当满人看?你猜啊!” 阿尔吉善没过脑子说了句话:“石家现在也姓石啊,那瓜尔佳也是祖上的事儿了。” 索额图立马转移注意力,抄起桌上一摞纸就打阿尔吉善:“你老子我用得着你提醒?嗯?我是傻子吗?用得着你来给我背族谱?啊?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阿尔吉善乖乖被阿玛打,好一会儿,索额图坐到了椅子上,格尔芬叹道:“阿玛,事已至此,您气也无用了。” 索额图闭着眼睛:“我从来高兴太子意气风发,但我没想到他这么天真,储君和君差着远得呢,他竟然拿仁孝皇后和太子妃比?” 阿尔吉善不傻,他说道:“毕竟看着是差不多的两件事,都是庶长子和嫡子,这其中的差别得等到过几年殿下才理解。” 索额图睁开眼,叹了口气:“人家石家显赫,不用他就显赫,他凭什么以为人家嫁个闺女就和他一边了?没有好处的事儿傻子才干,你觉得石家人傻吗?”低阶的官员好笼络,拥有家族背景的高级官员不会轻易下注。 格尔芬缓缓道:“生下来又不是就没法子了。” 索额图摇头:“今晚是我最后一次劝他这事儿,我不会再在这事儿上努力了,没用。”他是为了家族前途才支持太子,不可能冒着被太子厌恶的风险屡屡插手他的后院儿。 阿尔吉善无奈:“少年人都爱美色,眼见李佳氏丧子难过,殿下生怜理所当然。” 索额图沉吟了片刻:“这事儿到此为止吧,石家的事儿得看太子妃手段如何了,她要是能压住李佳氏,生下嫡子,一切都还有得提。现在,不行了。” 格尔芬摇头:“我不看好,李佳氏接连诞下两子,殿下对她有感情,而太子妃,殿下有些忌惮满洲大族。我们又在他耳边提石家提了这么久,殿下对石家的观感已经不怎么好了。” 索额图冷笑道:“忌惮满洲大族,轮得着他忌惮吗?还没上位呢就这样,哪个满洲勋贵会再搭理他?他以为自己的太子之位稳当得不得了了?” 阿尔吉善低声道:“其余皇子的出身都不好,十阿哥也不被皇上重视。” 索额图看着他,淡声道:“皇上的出身也不好,他照样是皇上。我不是说太子想着压制勋贵不对,而是不合时宜。”何况,太子妃和嫡长子的位置本来就应该为太子拉来一门有力的姻亲。 格尔芬叹气:“荣妃在给二所的格格送避子汤。” 索额图长长地出了口气:“殿下真的天真啊,额娘或许能够一心为皇子好,汗阿玛是不可能的,要不然皇上肯定会把石家抬入满军旗里,可是他信了皇上的,不信我的,帝王权术学了不少,就是看不明白自己是谁。” 格尔芬也没法子,皇上待太子很好,太子更相信汗阿玛,而且很多道理确实无法反驳,只是太子意识不到他的处境。 阿尔吉善眯了眯眼:“三阿哥和四阿哥已经上朝了,其他阿哥们也不远了,等他们一封爵位一领旗份,太子就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格尔芬也点头:“现在殿下一门心思站在皇上那一边儿,过几年他就会明白谁才会真的支持他,他为了一个庶子浪费拉拢勋贵的机会有多么可笑。” 而且格尔芬早就成亲了,他再清楚不过妾侍的心思,有了庶长子,嫡子想要出生难得很!当年他们家在宫里的势力多强,可是太子的同胞兄长还是夭折了,仁孝皇后也因为生产丧命,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说真的,赫舍里家自己都不知道。 索额图闭上眼沉思,终究太子的优势还是很大的,且等等吧! 良久,索额图吩咐:“后日毓庆宫大办洗三礼,礼物送得贵重些,我们不能惹殿下不满。”而且,万一太子妃手段不行,生不下嫡子怎么办?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躬身领命,终究他们家追随太子,要以太子的好恶为准! 第57章 八月二十七 毓庆宫里宫人往来穿梭,刚刚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后的泰芬珠和胤禛到得很早,没人想到他俩这个时候来,宫人给他俩上了茶,泰芬珠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精致华丽的摆设,这品味可以啊! 胤禛有些紧张,是他和泰芬珠商量这么早来得,他不想和大哥碰上,在户部待了大半年,他深刻体会了太子与他们这些阿哥的不同,他不敢得罪太子。 泰芬珠看了一眼胤禛,也正襟危坐,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对太子的敬畏。本来她还说带上十二格格一块儿来,德妃看了看时辰,让他俩先过来了,说把十二格格送到翊坤宫,让她和六格格一块儿走。 胤礽走进来,看见的就是四弟夫妻俩端正严肃的样子,他笑了笑,胤禛和泰芬珠立马起身行礼,胤礽声音温和:“四弟,弟妹,快坐吧!” 胤礽坐下,看着两人落座后,问道:“四弟和弟妹怎么来得这么早?” 胤禛笑容有些尴尬:“臣弟和福晋是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后直接过来的,没算好时间,打扰殿下了。” 胤礽心思一转,笑容亲切:“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气?一会儿四弟与孤一块儿迎一下客人吧。” 胤禛愣了一下,胤礽补充道:“一些宗王长辈和朝廷重臣中午也会过来吃个席,咱们还是要迎一下的。” 胤禛反应过来,起身感激道:“多谢殿下抬爱!”泰芬珠也迅速跟着起身行礼。 胤礽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如此,四弟和弟妹快坐,咱们是自家兄弟,叫殿下实在生分了,还是唤二哥吧。” 胤禛为难道:“君臣尊卑总在兄弟私谊的前头,唤二哥实在有些僭越了,太子哥哥?” 胤礽笑道:“好!太子哥哥就太子哥哥。” 胤禛扬唇笑了:“太子哥哥,您自去忙碌即可,臣弟与福晋在这儿坐着就好。” 胤礽摇头:“怎么能让你们枯坐?二阿哥正安稳地睡着,弟妹去后头就好,李佳氏还算伶俐,必定能待好你,四弟和孤去书房吧!” 胤禛想着救一救泰芬珠:“太子哥哥,福晋年纪小,小嫂子刚刚产下阿哥,不要叫她过去打扰了吧?” 胤礽笑容微敛:“四弟生分了,让弟妹过去吧,不碍事儿的。” 胤禛见状只能点头,又转头嘱咐泰芬珠:“不要扰了二阿哥和小嫂子。” 泰芬珠顺从地点头,起身行礼,跟着宫女走了。 胤礽笑看胤禛,胤禛尴尬地笑了笑。 两人移步书房,胤礽认真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李佳氏?” 胤禛实话实说:“咱们的很多礼仪都是慢慢添上的,小嫂子生下皇长孙,自然不能等同于一般格格。” 胤礽有些惆怅:“其实孤的心里也有些彷徨,大哥素来与孤有些冲突,可是孤做了阿玛,却想着二阿哥和将来的弟弟们都和睦相处,也不知道孤是不是在痴心妄想?” 胤禛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沉默。李佳氏又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她怎么可能不争? 胤礽看了一会儿胤禛,发现这个弟弟真是个实诚人,连句好听话都不说。 沉默了一会儿,胤礽笑了:“孤不为难你了,世上的男人也许有不少都是认为女子柔弱良善的,只是我们这些在宫里头长大的怎么可能相信这些?左右孤不后悔,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连孩子都保护不了呢?” 胤禛点头:“太子哥哥豁达。” 胤礽没再提这些事儿,转而问起了胤禛在户部的见闻。 泰芬珠跟着宫女去后头,心里叹气,她真是无奈,胤禛这么早过来,他倒是可以和他太子哥哥好好相处了,她怎么和李佳氏相处啊? 泰芬珠面带微笑进了房间,李佳氏很热情:“四福晋快请坐,麻烦您这么早就来了。” 泰芬珠微笑地坐下:“您太客气了,是我打扰您了。” 李佳氏温柔道:“怎么会呢?您是二阿哥的四婶儿,您过来为他庆洗三礼,我只会感激不尽呢。” 泰芬珠微笑道:“您客气了,都是应该的,二阿哥是太子殿下的阿哥,尊贵非常。” 李佳氏笑问道:“我一直都听说过您,您得德妃娘娘喜爱,四阿哥敬重,实在令人羡慕。” 泰芬珠腼腆地笑了笑,李佳氏又道:“您尝尝这茶,应该是合您口味的。” 泰芬珠点头:“多谢您了!”端起来喝了一口,泰芬珠赞道:“确实是好茶。” 李佳氏本以为她会说一下茶名儿,顿了顿,招呼宫人:“去把二阿哥抱来,让他四婶儿瞧瞧。” 第43节 泰芬珠看了看二阿哥,满口子地夸:“二阿哥真是俊俏,随了您的好样貌了。” 李佳氏慈爱地看了看儿子,说道:“这孩子更多随了殿下,殿下喜欢地紧呢。” 泰芬珠微笑点头。 李佳氏被子下的手攥了攥,笑道:“您这么早过来,不如去用些点心吧?一会儿要来很多夫人,且忙着呢!” 泰芬珠笑得温软:“劳烦您了。” 看着四福晋起身离开,李佳氏让人把阿哥抱回去,有些落寞地靠在床上,她还以为四福晋会很喜欢二阿哥呢,这可是皇长孙啊! 泰芬珠坐到大厅里,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一下下吹着茶水,无论如何,她不能和李佳氏聊得太投契,她能看出来太子在抬举李佳氏,估计是怕太子妃嫁进来为难她和二阿哥。 只是明年太子妃和三福晋会先后嫁进来,后年五福晋和七福晋就也要进宫,她一个嫡福晋和太子的格格投缘,其他妯娌谁会搭理她,没办法,既不能得罪,又不能亲近,只能装傻充愣了! 泰芬珠百无聊赖地坐了好久,大福晋过来了,她径直朝泰芬珠走来,泰芬珠起身给她请安。 两人落座,伊尔根觉罗氏笑着问:“你来多久了?” 泰芬珠笑道:“大嫂您不知道,我们爷生怕大家都来得早,早早得就去给额娘请安,路上也走得快,结果就到早了。” 伊尔根觉罗氏笑了笑,她不可能相信这话,只是没办法,人家的态度这么明白,她不可能挑明了说,这是四阿哥的表态,和四福晋没关系。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二阿哥不是不遗憾的,只是有庶子的格格她尚且不愿意接受,更别说有一个皇长孙的格格了,胤禔愿意等她恢复身体,她已经很满足了。 两个妯娌聊衣服聊首饰,毓庆宫不用她们帮着招待客人,来的夫人们都很自觉,平平静静的一场洗三礼。 泰芬珠没有等胤禛,她没地方等他,又不能站在宫道上,带着丹桂和紫苏溜达着回三所。 进了正屋躺到软榻上,泰芬珠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是自己家得劲儿。 陈嬷嬷笑道:“您这倒像是受大罪了呢?” 泰芬珠摇摇头:“就是去受罪了,也就是见着额娘进宫高兴些,但是人多,也不好多说话。” 陈嬷嬷看着福晋实在提不起劲儿来:“您去睡一会儿吧!” 泰芬珠点点头,又躺了一会儿才起来到床上睡。 泰芬珠一觉醒来惊讶地发现胤禛躺在软榻上,看见泰芬珠,胤禛随口道:“你醒了?” 泰芬珠点头,“您怎么不去床上睡一会儿?” “我躺这一会儿就睡着了,刚刚醒来。” 泰芬珠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喝茶,胤禛支起身子问道:“你和李佳氏聊什么了?” 泰芬珠笑了:“我能聊什么啊?几句话之后我就去坐着吃点心了。” 胤禛趴着看她:“我真的觉得荣妃娘娘很明智,这男人一旦有了感情,总不会太靠谱儿。” 泰芬珠笑道:“爷对谁有感情了啊?告诉我,我以后敬着些人家。” 胤禛闷笑出声:“你啊,天天去户部抄文书,回来了还得再翻翻书,我也得有那时间啊!” 泰芬珠低头玩着手指:“反正爷喜欢旁人我也没法子,只能多多努力,求着爷垂怜了。” 胤禛坐起身来笑得厉害,泰芬珠吃味起来挺可爱的。 看见胤禛这样,泰芬珠也抬头笑了。 胤禛正色道:“说真的,泰芬珠,你不能和李佳氏亲近,她那儿根本就是一个泥潭,我们没有必要讨好她。”胤禛是害怕泰芬珠为自己着想,曲意逢迎李佳氏。 泰芬珠发愁:“我倒是觉得您说得对,只是太子殿下亲近您,下个月还有满月礼,怕李佳氏不高兴吹枕头风。” 胤禛摇头:“太子不是个会被女人左右的,他会因为怜惜没了的大阿哥,更加心疼二阿哥,但不会把李佳氏捧到天上去。” 胤禛认真道:“我能听得出来,太子对李佳氏的偏爱大部分都是因为她曾经丧子,太子是元后所出,他不可能特别重视一个庶出的儿子,只是” 胤禛犹豫了一下,泰芬珠看着他,“只是有的时候只要这个孩子存在,他就会是太子夫妻间的阻碍,这个真没法子。” 泰芬珠疑惑道:“太子如果不打算让二阿哥以长子身份自居自傲,等明年交给太子妃养育就好,那样不就两全其美?” 胤禛无奈摇头:“太子并不怎么相信太子妃,一个是天真无邪的稚子,一个是本身就有所求的嫡妻,太子妃不好办啊。” 泰芬珠叹气:“二阿哥当然还是在亲生额娘身边长大最好,谁能有亲额娘仔细呢?” 胤禛轻笑了一声:“李佳氏只恨不能天天粘着太子以求恩宠,她哪有那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左不过是嬷嬷养着,能有多大差别?” 胤禛跟着太子去看了看二阿哥,他能明显看出来李佳氏不安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真的安分就不敢让大福晋和泰芬珠去看了,再是生育有功,没有品级她凭什么让两位嫡福晋去瞧她? 泰芬珠听见胤禛悠悠叹道:“这会儿的稚子没有所求,五六岁的长孙就有所求了,他本身就有政治资本,也就是这会儿看着可爱无害罢了。” 泰芬珠无奈道:“也许太子殿下教导有方呢?” 胤禛摇头笑道:“我不相信。” 泰芬珠叹口气,接着喝茶了,其实她也不相信,太子妃还没入场就已经输掉一半儿了,别的还好办,太子的防备心理几乎不可能消除。 胤禛兀自抱膝琢磨,他左思右想只能看出内务府包衣得利,太子基本失去了家宅和睦的可能,太子妃站稳脚跟难上加难,二阿哥失去了平安富贵度日的机会,胤禛的眼里闪过寒光,内务府! 九月二十五毓庆宫二阿哥的满月礼一如洗三盛大隆重,康熙亲自出席抱着二阿哥给宗室的人瞧。 泰芬珠自然没能看见这一幕,胤禛回来说胤禵悄悄抱怨汗阿玛都不怎么抱他,泰芬珠看着胤禛也有些羡慕的样子,心里感慨,要不人怎么那么重视仪式呢?都知道康熙重视长孙,等亲眼看到排场,该嫉妒还是嫉妒。 胤禛接着每日去户部看卷宗抄文书,泰芬珠在永和宫听见了钮祜禄贵妃身子每况愈下的消息。 德妃叹道:“贵妃的身子骨怕是不成了,你提前准备一下你和胤禛要穿的衣服,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泰芬珠默默点头。 德妃嘱咐道:“记得先来永和宫问问我,不要直接去永寿宫。” 泰芬珠问道:“额娘的意思是怕永寿宫出乱子?” 德妃无奈道:“宫外的钮祜禄家最近闹腾得厉害,谁也说不准会怎么样。”她的妹妹被敲打后,今年几次进宫把情形说得详实,阿灵阿已经彻底和法喀翻脸了。 泰芬珠默默点头。 德妃有些失神,这娘家有时候根本就是在拖后腿啊! 胤禛听完泰芬珠转述德妃的话,叹了一口气。 就在泰芬珠觉得他不打算说什么的时候,胤禛说话了:“有恃无恐真的挺可怕的,法喀觉得左不过是罢官,阿灵阿觉得汗阿玛也只能选他,心里没有畏惧行事自然为所欲为。” 泰芬珠只能道:“钮祜禄氏是满洲著姓大族呢。” 胤禛眼神平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实在听不得著姓大族这种话,早在唐朝,所谓的大族就是朝廷极力压制的,到了我们这儿,满军旗的就不提了,蒙古也要把血脉追溯到成吉思汗那儿,包衣的更是削尖了脑袋要让女儿生下皇室或宗室血脉。可是满汉两榜选出来的官儿根本比不得,还会激起汉官的不满。” 泰芬珠抿了抿唇,胤禛不能和外人说他的感想,就总是对她倾诉,如果他将来真的是个宗室,其实也无妨,他俩的利益紧紧绑在一起,即便她言语放肆,胤禛也不可能大义灭亲,问题是不是啊。 胤禛安抚道:“我不是说你娘家,岳父岳母都是明事理的人,行事素来谨慎低调,我是说大部分的人。” 泰芬珠喉咙紧了紧:“爷,您说得都对,只是我们无权无势。” 胤禛眼睛眨了眨,其实他的心里也很乱,问题摆在眼前,可是解决起来一筹莫展,更甚至他还没有去解决的资格。 泰芬珠低头看手,人在不同的年龄遇到同一个问题所产生的观感是不一样的,在胤禛志得意满自己的皇子身份时,对于宋金柱贪污无能为力的事实让胤禛的高傲一下就破灭了,她从内务府买到的很多之前很少提供的食材和昂贵的日用品更让胤禛有些接受不了,再加上皇长孙的事儿,他对于内务府包衣信任度几乎没有。那么举目四望,胤禛觉得皇家无所依仗就成了必然。 胤禛默默盘算着,开国时权势滔天的宗室也好,勋贵也罢,按道理两三代后就会徒有虚名,如今无非是因为找不到压制他们的人,那能替换他们的人在哪里呢? 泰芬珠喝着茶,胤禛爱怎么想怎么想吧,他本就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而清朝的制度基本沿袭明制,无论如何汉族士绅也是需要被拉拢的,入关时凶猛的八旗如今还有几分战力?而且各地驻防八旗的糜烂只会越来越严重。 十一月初三,胤禛急匆匆地跑回了三所换衣服,他刚到衙门就听说了温僖贵妃薨逝的消息,泰芬珠站在旁边等他:“爷,咱们先去永和宫啊!” 胤禛点头,还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给追封呢! 永和宫里,德妃也已经穿戴好了,钮祜禄氏是贵妃,她也得去祭拜一二。 得知康熙给了温僖二字作为追封,章佳氏看了下德妃和四阿哥夫妻俩,垂下了头,她还以为会追封为皇贵妃呢。 德妃说道:“走吧,咱们去永寿宫。” 只是温僖贵妃,德妃上柱香就带着三个格格走了,章佳氏选择留下来跪拜,胤禛和泰芬珠干巴巴地劝慰了胤俄两句也离开了永寿宫,胤禟跪在胤俄边儿上,担心地看着他。 泰芬珠回想着刚刚法喀夫人和阿灵阿夫人各自冷着脸怒目而视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胤禛说道:“几个弟弟还没来呢。” 泰芬珠点头:“从上书房回了阿哥所,过来是得费些功夫,而且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得的消息。” 胤禛颔首,贵妃其实不需要皇子公主祭拜,无非是看在十阿哥的面儿上。 胤禛想了想:“九弟这几天一直在永寿宫吗?” 泰芬珠点头:“额娘说之前还是下了学往那里跑,昨天干脆陪十弟在永寿宫待了一天。” 胤禛挺担心钮祜禄家闹幺蛾子,而他的担心也没错,十一月初五,温僖贵妃梓宫奉移朝阳门外,法喀和阿灵阿大打出手,两人双双被叫到御前,彼此诬陷攀扯不休,康熙震怒。 十阿哥病了,胤禛和泰芬珠作为哥哥嫂子,怎么也得去八所看看他。 胤禛在礼物前看了一遍,和泰芬珠商量:“咱再送点儿吃的行不行?” 泰芬珠干脆利落地点头:“爷想送什么?” 胤禛看向苏培盛:“你去库房将各类干果都装上些。” 陈嬷嬷跟着苏培盛出去,库房的钥匙在她手里。 胤禛叹道:“十弟够可怜的!” 泰芬珠只能说:“等他出宫建府就好了!” 胤禛和泰芬珠到了八所,被直接带到了卧房,胤俄躺在床上,只是勉强笑道:“四哥,四嫂,快请坐,弟弟就不给您们请安了。” 胤禛坐到床边儿:“这会儿正是寒冬,你怎么能把自己搞病了呢?” 胤俄听着这带着斥责意味的话,只是平淡回答:“四哥,我这就是偶然感了风寒,哪有什么搞病之说?” 胤禛低声道:“贵妃娘娘最心疼的就是你,你得好好的,何必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胤俄的头偏转过去:“我哪里来的亲者?” 胤禛看着他:“九弟怎么也能算是你的亲者吧?我和你四嫂也盼着你好啊。” 胤俄转过头来:“四哥不用劝我,我都懂的。我真的只是偶感风寒,太医说过两天就好。” 泰芬珠感受着沉闷的气氛,只是默默无言,她好像明白了未来的十阿哥为什么会一心向着胤禟,胤禛一个异母兄长的关怀起不到什么作用,此时的胤俄心中只有九阿哥一个亲人。 胤禛看向泰芬珠,泰芬珠微微摇头,胤禛无奈道:“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这就走了。” 胤俄勉强露了个笑容:“四哥四嫂慢走,弟弟就不送了。” 泰芬珠温声道:“十弟好好休息吧。” 胤禛看了胤俄一眼,给他拉了下被子,“好好休息!” 第44节 看着四哥四嫂的背影,胤俄眼里酝酿许久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看了看被提进来的六篮子干果,胤俄猛地拉起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他的贴身太监魏弦送完四爷四福晋回来看见这一幕,只是无声叹息。 今儿是爷传太医的第四天了,皇上没来过,其他各处都只是送了慰问礼,只有九爷天天来,魏弦眼里也有些起雾,这都什么人啊! 胤禟下了课飞奔回八所,到了前院儿换了身衣裳去去寒气就进了卧房,看见老十眼眶红通通的,气冲冲地坐到床上:“你打算伤心到什么时候?你就是难过得不行,汗阿玛也不会搭理你,你那俩混蛋舅舅也照样活得好好的,你要干什么啊?” 胤俄吸吸鼻子:“没有,只是刚刚四哥四嫂来看我了。” 胤禟愣了一下,他还没顾得上问魏弦呢,“他教训你了?” 胤俄摇头:“没有,只是让我好好休息。” 胤禟扫了一眼屋子,看到了六篮子干果,语气缓下来:“胤俄,你听九哥的,不是所有人都凉薄,去年兄弟们帮咱俩打架,那不是假的,只是钮祜禄家乱得很,你又还小,兄弟们有些害怕而已,毕竟我们都是包衣妃嫔所生。” 胤俄带着哭腔:“我没有怪弟兄们,没有。” 胤禟泄了口气:“老十,他没什么了不起,你不用理会他,左不过就是平衡,他都平衡得入了魔,你看哪个兄弟在意他?” 胤俄哭得哽咽:“人家也不在意我们,太子好就成了。” 胤禟狠狠道:“呸!太子的女儿死了,他转头给十五阿哥大办宴席,这种隔应的在意太子喜欢就让他占着吧!” 胤禟上床拉着胤俄的手:“老十,十弟,我叫你祖宗,咱不哭了啊,你这风寒就是被哭出来的,你听我的,将来咱们进了朝堂,把法喀和阿灵阿都弄死,至于皇上,他也没好下场的,啊,不哭了。” 魏弦和胤禟的贴身太监安材低头就当听不见,这些话九爷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 胤俄握紧哥哥的手:“我只是想不通难道我额娘就这么无足轻重吗?他们谁都不在意。” 胤禟接着安慰:“我和你保证,那阿灵阿和法喀都不得好死,然后汗阿玛,他都不在意儿子和孙子的死,你还对他期望什么?” 胤俄靠在床上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胤禟看着终于露出一个笑来,赶紧吩咐人摆膳。胤俄看看那六篮子干果,又看着九哥,他绝不让法喀和阿灵阿得偿所愿,也不容汗阿玛和太子好过! 胤禟翻了翻干果:“这四嫂真是财大气粗,临近年关,这些都贵得很。” 胤俄端着碗问道:“九哥,八哥最近在干什么?” 胤禟剥着一颗核桃,头也没抬:“你想他了?我告诉他让他来看你啊!” 胤俄点头说好。 胤禛和泰芬珠往三所走,低声道:“毕竟汗阿玛已经给了贵妃封号,十弟还是想通为好啊,要不然他以后怎么办啊?” 泰芬珠微微摇头:“那不一样,爷还记得您为七弟责打膳房奴才的事儿吗?” 胤禛有些不好意思:“都过去了,我那会儿也是年少太冲动。” 泰芬珠看着他笑:“我不觉得,我觉得您是有情有义的英雄,为兄弟出头令人敬佩。” 胤禛低头笑了笑,又问道:“你的意思是十弟的想法不能和旁观的我们一样?” 泰芬珠叹道:“那是亲额娘啊,十弟才多大,想不通多正常啊,怎么能强求一个孩子明白一切相忍为国呢?” 胤禛喃喃道:“我也心疼他,只是汗阿玛不只是阿玛啊。” 远远地看见三所门口有人,泰芬珠问:“那是不是三哥?” 胤禛看着淡淡道:“我约他今天一起去看十弟,他说他有事儿。” 泰芬珠了然点头:“那您和三哥聊,我先进去了。” 到了三所,泰芬珠微微欠身,进了门。 胤祉看着冷着脸的胤禛,走过来:“四弟,给我个面子,去二所聊聊。” 胤禛到底跟着胤祉去了二所。 胤禛淡淡地问:“三哥找弟弟什么事儿啊?” 胤祉苦笑:“你就是觉得我趋炎附势吧?” 胤禛没吭声。 胤祉无奈地说:“我和钮祜禄家能有什么关系,轮的着我趋炎附势吗?” 胤禛抬头:“您的意思是我和阿灵阿有关系,我在替他奔走?” 胤祉叹口气:“四弟,我们是皇子,不可能全凭着心意做事,有些时候需要明哲保身,朝廷的事儿没那么简单。” 胤禛看着三哥:“那您去年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打阿灵阿呢?” 胤祉看着四弟:“如果现在阿灵阿还敢在我跟前儿对兄弟动手,我依然打他。但是朝廷上的事儿不是靠着拳头能摆平的。” 胤禛不再吭声,他早已经意识到他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这会儿不过是认识到兄弟也在这个里头而已。 胤祉深吸一口气:“四弟,接下来几年我们很有可能会去战场上混混功劳,现在我们一无资历二无爵位,钮祜禄家的事儿我们不能掺和,你在这宫里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被人仔细琢磨,汗阿玛也只是嘱咐太医院好好照顾十弟。” 胤禛轻声道:“多谢三哥提醒,弟弟明白了。” 胤祉笑了,起身亲自把胤禛送出门。 胤禛进了三所,看着隔壁,那以后三阿哥又会怎么明哲保身呢? 胤禛心里实在憋不住这事儿,他必须跟泰芬珠说说。 泰芬珠看着胤禛:“我觉着三哥想多了,兄弟之间不必计较那么多,真要事事小心,不成了看臣子脸色了吗?” 胤禛脸色好看了些:“我也是这么想的,什么都不能干,我活着干嘛!” 坐了一会儿,胤禛想起来:“毓庆宫最近很忙吗?” 泰芬珠点头:“内务府忙得很,明年五月份太子殿下大婚,总要整饬一次屋子收拾一下摆设,等过了年就没几个月了,婚礼很隆重,必须得提前准备,样样都不能出错儿。”说着话,泰芬珠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这可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胤禛更心疼十弟了,但又觉着太子哥哥也不错,唉,希望太子的大婚一切顺利吧! 第58章 今儿德妃格外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泰芬珠请安坐下后好奇道:“额娘今天这么高兴啊!” 十二格格在旁边赶紧回答:“四嫂,咱们过几天可以出宫去太液池玩儿跑冰呢。” 泰芬珠惊喜道:“真的吗?去呆多久啊?” 德妃笑道:“看把你俩高兴得,至于这么乐呵吗?” 十二格格撒娇:“额娘明明也很高兴,四嫂,你都不知道额娘跑冰厉害着呢!” 德妃笑问:“你见过吗?说得言辞凿凿的。” 十二格格看向郑嬷嬷:“嬷嬷去年说过,我记住了。” 郑嬷嬷笑道:“格格真是好记性,娘娘您去年不就念叨跑冰的事儿了吗?” 德妃眉飞色舞:“我跑冰确实很好,说来也是巧,泰芬珠嫁进宫里这几年,皇上还真没想起来要跑冰,还是昨儿前朝有人恭贺新年,皇上来永和宫时说那就今年跑下冰喜庆一下。” 泰芬珠高兴道:“我之前听阿玛提过冰嬉的盛况,说跑冰英姿飒爽,我嫁给爷后可是盼了好久了。” 德妃笑道:“现在其实不是跑冰了,我刚刚生下胤禛那会儿,还是跑冰居多,这会儿一般都是拖床,倒是也有自己跑的,但是都是组队比拼掷球的,一般都是侍卫们切磋玩儿的,咱们倒是可以坐一下拖床。” 十二格格兴奋得很:“额娘,那我穿什么样的衣服好?” 德妃笑了:“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啊?只要披上厚厚的斗篷,什么样的衣服都好看。” 十二格格看向泰芬珠:“我觉得四嫂送我的那身儿红色冬衣很好看,然后其他的我也都要带上。” 德妃故意问道:“额娘给你做得衣服难道不好看吗?” 十二格格笑嘻嘻地说:“都好看,额娘的我也带上。” 泰芬珠向德妃取经:“额娘,那我需要带些什么呢?” 德妃想了想:“你带够打赏下人的荷包,其他的也没必要,那里什么都有,厚衣服和暖手炉多带些就好了。” 泰芬珠笑着点头:“多听额娘的话总是好的,我能少吃好些亏。” 德妃满意地笑:“也是你这孩子灵醒,我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呢。” 泰芬珠疑惑地问:“什么事儿啊?” 德妃无奈道:“太子有儿子了,等到过年那会儿快半岁,到时候你也把大格格带到宁寿宫给皇上看一眼。” 泰芬珠不解道:“大格格那么小,这段日子都这么冷,何必让她受那个罪?”她和胤禛还没有轿子,而且之前大阿哥的嫡女也没参加过宁寿宫晚宴啊。 德妃也很无奈:“皇上想看看儿孙满堂的盛景,突发奇想罢了,除夕那天把大格格抱到永和宫来,本宫带着她过去,你放心,就让皇上看一眼,随后我就让郑嬷嬷坐暖轿把孩子抱回三所,不碍事儿的。” 十二格格冷不丁地问道:“不会是为了表示对太子殿下的重视吧?” 德妃斥责道:“你这孩子,活泼点儿是好,但是千万不敢口无遮拦,以后可不敢这样了,记住了没有?” 十二格格乖乖点头:“记住了!” 德妃转头看向泰芬珠:“皇上的想法是他的想法,与咱们无关,我只是跟你说,这段日子调整一下大格格的睡觉时间,让她变成下午那会儿睡,你也告诉宋氏,大格格不是重点,那风头不是咱们的。” 泰芬珠应下。 德妃随即又笑盈盈地和她们说起了她当年跑冰的趣事儿,十二格格偷偷向泰芬珠眨眼睛,泰芬珠抿唇笑。德妃坐在上首对此心满意足,这就对了,胤禛一年能见十二格格几面?好好和泰芬珠这个嫂子相处对十二格格最好。 既然德妃交待了,泰芬珠回了三所换了身家常衣服,又摘掉了耳环和一些头饰,就去后院儿找宋氏。 大格格被养得很好,见着泰芬珠就叫额娘,她过了周岁后说话就挺清楚,泰芬珠抱着大格格坐在椅子上,逗她:“你今天吃什么了?” 大格格笑呵呵地叫额娘,泰芬珠重复道:“吃什么了?” 大格格转了转身子拿手指乳母,泰芬珠笑了:“咱们大格格聪明得很啊!” 大格格依赖地靠在泰芬珠怀里,调整了下抱她的姿势,泰芬珠抬头看向两个乳母:“你们辛苦了,一会儿让辛夷给你俩多发一个月例银。” 两人忙不迭地行礼谢恩,泰芬珠转头看向宋氏:“我今儿来是有件事情要嘱咐你。” 宋氏柔声道:“福晋请说。” 泰芬珠看了看怀中的大格格,问道:“你应该知道太子殿下得了二阿哥吧?” 宋氏点头:“妾身知道。” 泰芬珠叹道:“长孙的意义总归不同,除夕的宁寿宫晚宴,汗阿玛希望孙子孙女们都去一下。” 宋氏吃惊道:“那会儿毓庆宫阿哥不还不满半岁吗?” 泰芬珠颔首:“对,我跟你说一下大格格的事儿,这段时间别让她中午睡了,哄着她多玩一会儿,等到下午再叫她睡觉。” 宋氏点头:“妾身知道了,谨遵福晋吩咐。” 第45节 泰芬珠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话:“不只是大格格,头所的皇孙女也是陪衬,你别多想,汗阿玛的儿子女儿那么多,大格格不可能得到他老人家的另眼相看,不出错就好。” 宋氏认真点头:“福晋放心,妾身明白。” 又逗大格格说了会儿话,泰芬珠起身走了,宋氏目送福晋离开后院儿,才回到东厢房抱了抱大格格。 宋氏吩咐道:“一会儿格格困了,你们就来叫我,我哄着格格玩儿。” 两个乳母都俯身领命。 宋氏半躺到床上,接着给大格格做小衣服,杏儿看了看宋格格还有些诧异,她还以为格格还会有些侥幸心理的。 宋氏抬头看了一眼杏儿,复又低头做针线,只要想一想兄长的姨娘,就什么都能想明白,她的阿玛既有儿女又有嫡孙,怎么可能把一个庶出的孙女放眼里? 宋氏做针线很认真,说到底,日子就是吃穿住行,除了行在宫里不可能外,其它的她样样都好,四爷不在乎她和大格格,福晋重视也是一样的,甚至更好更安全! 正屋里,泰芬珠挺诧异向陈嬷嬷描述了一下宋氏,她以为宋氏怎么也会有些蠢蠢欲动的,陈嬷嬷笑道:“您真的是多想了,妾侍要是个个都不安分,那夫人们干脆都不用出门了。” 泰芬珠笑了笑:“关键是她俩以前都不怎么安分。” 陈嬷嬷一边忙活一边说:“后院儿不安分一般都是能看见希望,李格格和宋格格都看不见什么希望,怎么可能和您叫板?” 泰芬珠失笑:“我没怎么狠压她俩吧?” 陈嬷嬷笑了:“没有,您管家严明又对下人大方,这就能压住一大半的心思了,真要手里没人,哪个妾侍敢叫板主母?再说了,四爷确实也不很近女色,只要求格格守规矩,既然都守了规矩,哪还有嚣张的资格?” 泰芬珠点头,胤禛确实不是会被女色冲昏头脑的人,他要真像隔壁胤祉一样心疼格格们,她就是有什么手段都没招儿,真的是抵不过男人乐意。 陈嬷嬷认真地说:“只要四爷看重子嗣和睦,他就一定要看重嫡子,旁人不以为然,真的见着宫里这两年的事儿,谁能相信妾侍不争这话?” 泰芬珠笑道:“其实我觉得道理人人明白,只不过人感情用事的时候更多。” 陈嬷嬷点头,“要不宫外一般都会给赏银打发走婚前的通房呢,就是这个道理,小年轻不明白,只能长辈做主。” 泰芬珠笑着看账本去了,但凡家里有儿子的主母都不会不明白阿哥们婚前的格格有多糟心,只是没办法而已,只能由嫡福晋进门拼拼手段了! 胤禛晚间回来喜气洋洋道:“汗阿玛说让咱们去冰嬉啊!” 泰芬珠邀功:“我都给您准备好衣服了,只等汗阿玛一声令下,咱们直奔太液池!” 胤禛确实很开心,一边用膳一边和泰芬珠说他玩冰的乐事儿,泰芬珠听得津津有味,这娱乐活动真的让人万分期待! 寒冬腊月的,内务府统一备的马车,胤禛看着泰芬珠揭开帘子看外头,笑问:“你在宫里待得够腻味了吧?” 泰芬珠转过身来失笑道:“您说得夸张了,在宫里待得挺舒坦的,就是不太热闹。” 胤禛示意她坐过来点儿,泰芬珠不明所以地靠过去,胤禛问:“毓庆宫大婚的时候,你去新房里陪陪太子妃吧?” 泰芬珠点头:“好啊,本来作为妯娌我也得去瞧瞧太子妃。” 胤禛说:“你多陪一会儿,太子哥哥让我帮着招待客人,你就在那儿应付一下宗室福晋们。” 泰芬珠想了想,疑惑道:“福晋们应该还算好打交道吧?”她和胤禛成亲的时候,都只是进来问候一两句就走了。 即便是在马车里,胤禛还是压低声音:“汗阿玛有意让太子妃嫁进来后接管后宫,怕是过完年就会说。” 泰芬珠愣住了,德妃可是也掌着宫权呢。 胤禛看了看泰芬珠,无奈道:“其实也正常,汗阿玛这是好意,防止有人轻看了太子妃。”十一月太子妃的祖父华善和阿玛石文炳先后逝世,但婚礼最后还是决定如期举行。 泰芬珠环住胤禛的胳膊:“额娘可不会高兴啊。” 胤禛低低道:“我也不傻,太子哥哥也能想到,但是这对毓庆宫好处挺大的,就是太子妃会很难。” 泰芬珠紧了紧胤禛的胳膊:“爷,这宫里就消停不了一会儿啊。” 胤禛叹了口气:“我之前也想过这事儿,但是你没嫁进来前,宫里其实就挺乱,那会儿是后宫在争着生阿哥公主,争着升位分。现在轮到阿哥所之间争了,谁叫我们都大了呢。”隐隐地,胤禛有些为太子担心,他能明显感觉到兄弟们对太子没有什么好感,明年胤祺和胤祐就也要上朝观政了啊。 泰芬珠抱着胤禛不说话,说真的,小心谨慎在宫里才是永恒的真理,不做不错这句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胤禛愁道:“当家三年猫憎狗嫌,这太子妃,我都替她发愁。” 泰芬珠尝试转移话题:“一会儿咱们叫上九妹妹和十二妹妹还有十四弟一块儿坐拖床啊?” 胤禛依然还在思索:“泰芬珠,我觉得啊,我倒不是对太子妃有意见,我是感觉汗阿玛还不如给太子哥哥赐个身份高贵的侧福晋呢,依然能显示重视,后宫的事情办好了是应该的,办不好就是错儿,也就是看起来风光。” 泰芬珠眨眨眼:“那太子妃不就更难了吗?” 胤禛和她讲道理:“你不能这么想,你觉得是一个同样在宫里没有根基的侧福晋可怕,还是额娘她们这种深耕后宫十几年的可怕?” 泰芬珠嗔怪道:“您怎么能这样说额娘呢?” 胤禛抿抿嘴:“我也就是和你说说,外人跟前儿我一个字都不会提。小选入宫的那么多,最后走到高位的怎么可能单纯?她们进宫本来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让家族抬旗,难不成是因为仰慕汗阿玛吗?” 泰芬珠轻轻拧了胤禛一下:“爷,您说点好听的行不?” 胤禛也笑了:“好了,我不说了,反正啊,你别跟着额娘的想法走,她是她,太子对我不错,你也得好好尊敬太子妃。” 泰芬珠点头:“我记下了,咱们一会儿去玩儿?” 胤禛揭开帘子看了看路:“咱们用过膳睡一会儿再去吧,这也不早了,这回玩儿五天呢,有的是时间。” 到了西苑,进了屋子,泰芬珠看了看:“不大啊,收拾的倒还凑活。” 胤禛也打量了一下:“还行了,汗阿玛说得急,他们能收拾成这样也可以了。” 泰芬珠点头,低头解斗篷,这屋子还算暖和。 胤禛说道:“你先待一会儿,我去看看七弟和十四弟。” 说完胤禛就又出门了,他太清楚这些奴才的秉性了,他既年长又已成婚,就怕他们慢待弟弟们。 胤禛先去看了看胤祐,胤祐坐在屋子里,见着四哥进来赶忙起身:“弟弟给四哥请安了。” 胤禛拉着他坐下,“我就是突然想来问问你,下午咱们一块儿去坐坐拖床啊?” 胤祐笑着点头:“好,很久没玩儿了,我也挺想的。” 胤禛看着七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今年去户部,一年也没见着七弟几面儿,胤禛突然有些心虚:“你今年过得高兴吗?” 胤祐笑了,他这个四哥啊,“四哥不用担心,弟弟过得很好。” 胤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你的格格纳喇氏还好吧?” 胤祐略微敛笑:“都好,四哥不用担心。” 胤禛有些失声,今年三月份的时候胤祐的一个格格小产了,泰芬珠送了一份慰问礼过去,因着只是女眷的事儿,胤禛只是有一次碰到胤祐宽慰了他两句。 看着这个哥哥如此,胤祐温声道:“也是弟弟天真罢了,不干旁人的事儿。”胤祐确实挺嘲笑自己的,他就是觉得纳喇氏也不一定怀得是阿哥,只是还没到能知道男女的时候,她就小产了。四哥的女儿能平安生下来真的是四嫂够可以,其他兄弟院里儿不也没人这两年生孩子吗? 胤禛握着胤祐的手:“下午我来叫你,咱们去玩儿。” 胤祐点头:“好,弟弟等四哥。” 看着胤禛出去,胤祐坐回椅子上,其实真的没什么,他不是四哥,对汗阿玛对太子对其他人他其实从来也不相信,更谈不上什么失望,只能说他确实天真了一回,胤祐笑了笑,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胤禵正在屋子里上蹿下跳,看见胤禛来了,冲上去喊四哥,胤禛拉着他坐下:“你这闹腾什么呢?” 胤禵嘟嘴:“我现在就想去玩儿。” 胤禛问他:“你不饿吗?” 胤禵眨巴大眼睛:“我先玩一会儿再吃饭不行?” 胤禛笑道:“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大家都是用完膳才去玩儿的,等着我和你四嫂来叫你啊。” 胤禵可怜巴巴道:“四哥,您能不能帮我和四嫂求个情?让四嫂劝劝额娘给我多做几件新衣服,今年额娘给十二姐姐做了好多!” 胤禛缓缓点头:“可以,只要你等着我来叫你。” 胤禵忙不迭地点头,他看出来了,额娘就听四嫂的话,他怎么央求额娘都没用。 胤禛想着胤禵的小模样就想笑,回来屋子看见泰芬珠就问:“十四弟想要做新衣服吗?” 泰芬珠笑了:“嗯,他说了好多次了,爷,您先用膳,别一会儿凉了。” 胤禛坐下扒了两口饭:“我还没想到额娘会不搭理十四呢。” 泰芬珠挑挑眉:“皇子的分例就那么多,额娘只能拿银子给他添补,关键是额娘已经给十二格格做了好多了,不想花银子了。” 胤禛笑道:“看来额娘更爱女儿,十二格格确实活泼了很多,你教导有方啊。” 泰芬珠打趣道:“十四弟天天在上书房,十二格格天天陪在额娘身边儿,额娘偏向一点儿多正常,爷,没准儿哪天额娘更喜欢我呢?” 胤禛笑得嘴都合不拢,赶紧捂住以防饭喷出来,等咽下去了他说:“应该的,我也更喜欢你。” 泰芬珠笑,低头吃饭去了。 午休起来,呼朋引伴地往太液池走,泰芬珠左手拉着九格格,右手拉着十二格格,六格格吃味道:“十二妹妹,你天天和四嫂玩儿,这会儿也不肯让让我吗?” 十二格格哈哈笑道:“六姐,你拉着我,我再拉着四嫂,一样的啦!” 九格格很有姐姐样子地嘱咐十格格和十三格格:“你们一会儿可不敢快跑啊,很滑的。” 六格格开心得很:“终于能出来散散心了,一个冬天憋在屋子里闷得很。” 不远处的胤禟听见了小声嘀咕道:“六姐真是没良心,老十那么伤心,她就跟不知道一样。” 胤禩低声劝道:“大家出来玩儿都很高兴,你别扫兴。” 胤禟瘪瘪嘴:“老十还在宫里头呢,他得多难过啊。” 胤禩语重心长:“九弟,你不能要求大家都顾忌十弟的心情,这宫里头谁能要求旁人都顾忌自己呢?” 胤禟看了他一眼:“汗阿玛不就行吗?” 胤禩无奈道:“汗阿玛也很难啊,他总得处处顾忌一下,今年十五弟弟的周岁礼不就很一般吗?” 胤禟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话,他就是心疼老十。 胤禩无声叹口气,这宫里人人都不容易,有些事情想不通难为的只是自己。胤禩很小就明白自己不算什么,汗阿玛不缺他这个儿子,孝懿皇后更疼爱四哥,惠妃母一颗心都在大哥身上,额娘盼着他读书上进。终归地位才是最重要的,有了地位,就有了一切,胤禩看了眼四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上朝观政。 胤禵乖乖跟在四哥身边,额娘派人给他传话一定要跟好四哥。 胤祉看着胤祥笑问:“四弟,你瞧十三和十四天天混一块儿看着都和双胞胎差不多了。” 胤禛也笑道:“差不多的衣服,个头也一样,看着确实很像。” 胤祺低头问胤祹:“你冷不冷啊?冷的话回去加衣服。” 胤祹微笑:“不冷,五哥不用担心弟弟。” 胤祺接着问旁的,胤祹只能好声好气地回答,苏麻姑姑非要让五哥照顾他,其实真的不用的,但姑姑知道十一哥受了风寒不来后就生怕他落单,胤祹一边应付五哥,一边看远处的大阿哥,他不也没和兄弟们搭腔吗? 伊尔根觉罗氏说道:“爷,我带着大格格就好,您和兄弟们一起走吧。” 胤禔摇头:“没什么用,他们永远都更尊敬太子。” 第46节 伊尔根觉罗氏没法子,只是她觉得爷希望兄弟们敬重他,总得先做些事儿,爷和太子眼见地不和,总不能就指着弟弟们无视毓庆宫的意见来跟随他吧? 伊尔根觉罗氏嫁进宫里七八年了,长子这个名头唬不住其他阿哥们的,惠妃压不住其他三妃,大阿哥同样压不住其他弟弟,真论起来他们的出身都是一样的。 胤禔拉着女儿的手,朝她笑笑:“你别担心,我就不信他们都服太子。” 伊尔根觉罗氏不吭声,他们不服太子也不会服你啊。 胤禔有些得意:“之前瞧索额图那得意的样子,结果怎么着,太子妃还没嫁,她的玛法和阿玛就都没了,太子这运气啊,啧啧!” 伊尔根觉罗氏说了句公道话:“太子妃挺不容易的,想也知道她嫁进来日子不会好过。” 胤禔幸灾乐祸:“谁叫她摊上太子这么个人,太子真是天真,也怪仁孝皇后不能教他,他到底怎么想的非要和咱们争皇长孙?不纯粹自找麻烦吗?” 伊尔根觉罗氏淡淡道:“可能是觉得太子妃拿他没办法吧?” 胤禔笑了:“帮忙儿难,帮倒忙还不容易,咱们满人就没有太子一说,谁强谁最大,石家不支持他又能怎样?人家门第那么高,又不用担心子孙的仕途。何况如今他们想帮也没法子了,叔伯那些都不可靠,才不会这个时候就压上自己的前途。” 伊尔根觉罗氏没再说什么,这两年她渐渐想通了,皇家的嫡福晋都不好做。她算是可以了,四福晋多伶俐的一人,还是不得不善待庶女,太子妃进门就得面对一个有皇长孙的骄纵格格,那李佳氏眼见地是个心大的。 看了看女儿,伊尔根觉罗氏笑,没办法,皇上在上头压着,格格们也不是没名没姓的,这日子就得慢慢熬啊,还不定能熬出来! 太液池到了,拖床准备得多得很,结伴儿登上拖床开始滑行。 泰芬珠旁边坐着六格格右边坐着十二格格,十二格格惊奇地看这拖床:“四嫂,他们好轻松啊,脚下就是滑冰刀吗?” 泰芬珠笑着:“嗯,冰上光滑,这还是照顾我们,速度算慢了,你瞧你四哥。” 十二格格扭头看见惊讶地喊出来,六格格和泰芬珠也瞧,阿哥们玩得猛多了,快得很。 六格格和泰芬珠说:“一会儿有侍卫们的比赛,咱们可以好好欣赏一下人家的绝技。” 泰芬珠用力点头,在这冰上滑行真的有一种久违的心旷神怡之感。 御前的人来清场,泰芬珠带着十二格格和胤禛汇合:“爷,您厉害啊!” 十二格格也喊:“四哥您厉害啊!” 胤禛的笑声爽朗眉目舒展:“等明天咱们学学自己滑,我觉得那滑冰刀好玩得很。” 泰芬珠用力点头,坐到指定的位置上等康熙来。 后妃们也提前到了,康熙和太子进场,俱都起身行礼,等待掷球比赛和冰上献技。 真的壮观极了!这是泰芬珠的感觉,十二格格大声道:“我明年还要来。”泰芬珠用力喊好,现场一片欢呼喝彩声,热闹欢腾! 欢快的西苑五天行过后就是除夕佳节,三所里,胤禛看着泰芬珠给大格格裹厚斗篷,皱着眉头:“给她报病也行啊,凭白折腾,咱们费事儿,大格格也受罪。” 乳母整理大格格的衣服,泰芬珠无奈道:“大家都去,怎好就让大格格落下?额娘说交给她就好。” 胤禛烦躁得很,兀自出了外间儿,汗阿玛这办的什么事儿啊?大事都是源于微末小事儿,这么抬举一个庶孙做什么?就不说太子妃,难不成以后太子哥哥就选定二阿哥了? 泰芬珠叮嘱乳母:“你从来稳重,记住到时候千万别让大格格哭闹就好。” 乳母慎重点头,她在宫里久了,最是知道小孩子只有乖巧才好,大格格一会儿应该会睡着的。 泰芬珠和胤禛把大格格送去了永和宫才往宁寿宫走,德妃保证:“你俩放心,我一会儿才去宁寿宫呢,指定片刻就把大格格送回三所。” 太后见了两人就笑道:“快去坐着和兄弟姐妹们说会儿话。” 看见四阿哥四福晋出去,多兰好奇:“奴婢还以为会直接带着大格格过来的。” 太后无奈叹气:“我真是没法子,皇上到底不靠谱啊。”多大点儿的孩子,非要叫抱到宁寿宫来。 多兰劝道:“其实也无妨,九五至尊呢。” 太后笑了:“那宫里就不用定宫规了,上位者随心所欲不就乱套了吗?皇上有些讨厌石家那些事儿,想着给太子撑腰呢。” 多兰沉默。 太后叹了口气:“一会儿你亲自盯着,千万不能让毓庆宫阿哥出半点差错。” 太后整理下表情,她不同意太子妃掌管后宫,嫡子媳妇在外掌家无所谓,公爹的妾侍不听话怎么收拾都行,惠妃宜妃德妃荣妃哪一个是好相与的?那是宫权啊!本来可以相安无事,偏要她们结仇!要不然干脆前几年就收了四妃的宫权,让顾问行代理,反正顾问行也做过这差事。 太后看着门外想起了姑祖母,她觉得太子的处境不太妙啊,皇上的重视不对劲儿,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可是这话她连多兰都不敢提。 宫妃们陆续到了,康熙带着太子进来给太后请安,太后连忙要抱二阿哥,笑着对皇帝说:“哀家看着这小阿哥像极了皇上呢!真是俊俏,叫人爱到心眼儿里。” 康熙笑着点头:“皇额娘好眼力,这孩子长得极好,朕看着他,就像看见了太子小时候。” 太后点头,康熙看了看德妃:“老四的大格格呢?” 德妃笑了笑:“她小孩子家爱睡,在偏殿睡着呢。” 康熙又笑对惠妃:“朕之前光听你说老大家的姑娘怎么好了,一会儿朕可要好好看看。” 惠妃微笑:“皇上过奖了。” 这话不伦不类,可也没人计较。 看着时辰到了,晚宴开席,过程乏善可陈,到了点儿泰芬珠和胤禛走人。 回了三所,泰芬珠去后院儿看了看大格格,看她确实睡得香甜没着凉,才放心地回了正院儿。 胤禛正在床上凝神思考,泰芬珠洗漱一番躺上去闭上眼,胤禛看了下她,这就是大格格没事儿,接着思考。胤禛在认真琢磨太子大婚的流程,他得帮忙儿的。 第59章 五月初八,天幕依然漆黑,三所正院儿已经亮了起来。苏培盛和林全伺候胤禛穿皇子吉服,泰芬珠坐在梳妆台前,丹桂和紫苏忙着给她戴旗头,头油是不得不抹的,今天会很忙。 胤禛穿戴好了,过来叮嘱泰芬珠:“我先过去了,你稍后再来,反正如果有人没眼色,你帮着挡一下。” 泰芬珠不能动作,只是道:“爷放心,我心里有数儿。” 胤禛对泰芬珠还是很相信的,闻言点头然后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陈嬷嬷仔细检查福晋的着装:“您千万记住,碰到找茬儿的三言两语岔过去就好,不要让人没脸,今天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泰芬珠点头:“嬷嬷放心,我有分寸。” 看着丹桂和紫苏跟着福晋走了,陈嬷嬷叹口气,都不容易啊! 天光放亮,泰芬珠看着沿途喜庆的大红绸子,心情平静,对一个太子来说,前朝才是最重要的,这后院儿的事情真的都是末枝小节。奈何啊,康熙年富力强,胤礽其实没多少用武之地。 到了毓庆宫,泰芬珠被人迎进了正院儿,远远地看到李佳氏站在中间,泰芬珠眯了眯眼。 李佳氏看见四福晋过来,稍有些局促,随即扬起笑脸:“给四福晋请安,您来得好早!” 泰芬珠笑得客气,微微侧身避开:“您客气了,我们爷极敬重太子殿下,他来得比我更早,我这都是怠惰了,您可别笑话我!” 李佳氏脸上的笑有些勉强:“我怎么敢呢?您看咱们得做些什么?我盼太子妃进宫可都好久了,今儿真是个大喜日子。” 泰芬珠笑着“您真是有心了,礼部和内务府的大人们都是很能干的,倒也用不着做什么。” “不过,”泰芬珠看着李佳氏,李佳氏看着四福晋,她要说什么? 泰芬珠笑容温和:“您现在就称呼二嫂为太子妃不合礼法,得等到册封礼后您才能这么叫,二嫂嫁进宫来,汗阿玛还会举办一场册封礼,这个是很严格的。” 李佳氏尴尬地说道:“是这样啊,我都高兴地忘了,多谢您提醒了。” 泰芬珠笑道:“您真的客气了,我家爷和太子殿下很是亲近,您又为汗阿玛生下来长孙,咱们之间不需如此客气,都是一家人。” 李佳氏有些欣喜道:“您真的抬举我了,我一直都为没能给殿下保住大阿哥而自责,殿下说不怪我,可我依然很痛苦。” 泰芬珠亲切道:“您何必自苦呢?二阿哥极得汗阿玛喜爱,他是咱们大清唯一的皇孙,您真是有功的,对了,您怎么没看顾二阿哥呢?” 李佳氏迟疑道:“我原本是打算帮些忙的,只是您既然来了,我还是去照顾二阿哥吧,这孩子一刻也离不得我。” 泰芬珠笑道:“您辛苦了。” 李佳氏微微福身,转身走了。 泰芬珠看着院里对李佳氏来去毫不在意的下人们,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步往正房走,她刚进门,翟嬷嬷就急匆匆地过来请安:“奴婢给四福晋请安!” 泰芬珠客气道:“嬷嬷有礼了,四爷在前面陪着太子殿下,我就来这儿看看,劳烦您了。” 翟嬷嬷笑道:“您真是折煞老奴了,您请坐。” 泰芬珠看着上首的椅子摇头:“君臣尊卑有别,嬷嬷替我搬个凳子就好。” 泰芬珠扭头吩咐:“丹桂,给嬷嬷一个荷包,算是辛苦嬷嬷了。” 翟嬷嬷捏了捏荷包,赶忙去搬了个凳子来:“福晋您坐,您有事儿吩咐奴婢就好。” 泰芬珠微笑点头,翟嬷嬷接着忙去了。 泰芬珠正襟危坐,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太监,这胤禛可真会给她找活儿! 枯坐了一上午,晌午泰芬珠到前院儿找胤禛,胤禛问道:“你吃了吗?” 泰芬珠摇头,胤禛让人端来些点心,哄道:“乖,你先吃这些啊,辛苦你了。” 泰芬珠无语,“您也吃的这些?” 胤禛点头:“太子哥哥也这么吃的,他礼服厚重,吃这个不怕脏衣服,何况可忙了,送礼的大臣特别多,有些都是晌午下了值过来的。” 泰芬珠坐在凉亭里喝茶吃点心,这参加太子婚礼比她自个儿成亲都累。 胤禛看着泰芬珠吃得差不多了,“怎么样?没人找事儿吧?” 泰芬珠眨了眨眼睛:“大臣们会上午过来殿下跟前儿露个面儿,福晋和夫人们都是晚上来吃席,正院儿只我一个。” 胤禛直接问道:“李佳氏呢?毓庆宫的翟嬷嬷?” 泰芬珠摇头:“我到的时候李佳氏在院子里站着,被我哄走了,翟嬷嬷没露面儿,我给了她个荷包。” 胤禛喝了口茶,叹口气:“泰芬珠,以后咱俩有了儿子,你就做个坏人欺负欺负儿子的妾侍。” 泰芬珠睁大眼睛看着他:“凭什么不是您做坏人?我是慈母。” 胤禛笑了:“慈母多败儿,我这是相信你。” 泰芬珠笑出了声:“爷可真会哄我,偏偏我还很高兴。” 胤禛笑着,他突然放松了不少:“说真的,我发现很多事情都没办法。” 泰芬珠静静地听胤禛说话,“我今年跑毓庆宫跑得很勤,也见过两次二阿哥,泰芬珠,我看着二阿哥心里真挺软和,这真的是个侄子啊。” 胤禛苦笑:“我见了两次,有些隐晦的话我就说不出来了,比起没有见过面的二嫂,我真的更偏向小侄子。” 泰芬珠低头叹了口气。 胤禛摇头:“随缘吧,我只是个叔叔,太子殿下的家事我也没资格参与。” 第47节 胤禛喝茶,他不是不知道大格格生下来艰难里头也有太子的原因,只是皇宫尊卑等级森严,他如果因此恨上太子,那他又应该对汗阿玛有什么态度呢?宫里的事情很多无法计较,大家都在争地位和权力,难道还能怨怪别人不让着自己吗? 胤禛看向泰芬珠:“咱们尽了一份心就好了,太子殿下如何为夫为父,这不干我们的事儿。” 泰芬珠笑道:“您别担心,我自认自己还有几分度量,咱们家会好的。” 胤禛笑了:“嗯,我也这么觉得,你再喝点儿茶,一会儿更忙了。” 胤禛看着泰芬珠眼神柔和,她确实很好,只不过胤禛觉得家宅能否安宁,他的责任非常大,他不能容许妾侍放肆。守规矩对所有人都好,不守规矩最后只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泰芬珠喝着茶,没谁希望自己的府邸成为一个战场,尊重嫡妻重视嫡子,家里头就安宁。这个年代大妇们对妾侍和庶子普遍是宽容的,给自己儿子培养几个帮手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当然这些庶子的年龄最好比嫡子小上一些,谁也不喜欢养虎为患。 李佳氏在毓庆宫已经站稳了脚跟,瞧着吧,她会比太子妃更激烈地打压后来者,她深知自己出身不足,她会比嫡妻更难以容忍旁的庶子出生,这无关李佳氏的人品,只是她底气不足的无奈之举而已。后院的平衡根本就是一场笑话!人人自危下,谁会把太子的子嗣当一回事儿? 康熙的后宫自二十年大封后,出头生下皇子的寥寥无几,认真算起来也就章佳氏和十二阿哥的额娘万琉哈氏两个而已。八阿哥生于康熙二十年初,大封后宫在二十年末。这都可以算是她们联手掌控后宫了,真够有默契的! 前头的妾侍挡后来人的路本质上和嫡妻压制后院没有什么区别,谁也不可能在有余力的时候让旁的妾侍崭露头角。 泰芬珠认真想到,这或许是因为妻妾和睦子嗣友爱本身就是一种封建男人的幻想? 用了顿点心,泰芬珠接着回正院儿坐着。六格格进了屋子,泰芬珠笑着拉住她,六格格抿抿嘴,和泰芬珠站到院子里说话。 泰芬珠笑得高兴:“我刚刚无聊还想你呢。” 六格格叹口气:“我姨母可不高兴了,我额娘劝我晚些再过来。” 泰芬珠微笑道:“这倒显得我和你四哥傻乎乎的。” 六格格微微摇头:“我也没办法,姨母掌宫权都十几年了,乍一下要接着仰人鼻息了,劝不好。” 泰芬珠叹道:“二嫂是小辈,怎么也不可能苛待了娘娘们。” 六格格搂住泰芬珠的胳膊:“四嫂放心,我明事理的,肯定不能放肆。” 泰芬珠点头,六格格又道:“四嫂,您过两年赶紧生个阿哥吧,总不能一心为了四哥,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捞不着。” 泰芬珠失笑:“我才多大,你也不怕我辛苦?” 六格格摇头:“四嫂啊,时间很重要,长子这个名头不是说说而已的。又不是您让格格们早早地进后院儿的,即便有因果,也不该您来担。”必要的时候用一下手段也未尝不可,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未来处境艰难吧? 六格格望着那大红绸子,许久又说道:“本来就是别人刻意为之的,难道您能瞻前顾后顺了旁人的心吗?” 泰芬珠不说话,六格格聪慧清醒,她说得都对,只是她不能接话而已。 泰芬珠没再进屋里,就和六格格坐在院子里聊天儿。 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不一会儿也来了,泰芬珠和六格格起身相迎,泰芬珠笑道:“您来得好早,先进屋子里喝茶歇息会儿吧!” 西鲁克氏爽朗道:“不了,这天气舒服得很,我就和你们在外头坐坐好了。” 六格格笑:“伯母真是光彩照人。” 西鲁克氏拍了拍六格格:“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我都一个老婆子了,哪能光彩照人。” 泰芬珠笑道:“伯母,我和妹妹一个看法啊,您真的气韵极佳。” 西鲁克氏仰了下头道:“日子顺遂了可不就气色好吗?” 六格格有些语塞,这位伯母所生的二女一子俱都夭折,怎么也称不上一声顺遂吧? 泰芬珠笑了:“我听四爷提起过,保泰可是个极孝顺的孩子,读书用功,和阿哥们相处的都极好,您有这样的好孩子,可不是顺遂吗?” 西鲁克氏多看了四福晋两眼,“你说得对,那孩子虽不是我亲生,可真真儿得我欢心,他的额娘瓜尔佳氏在我眼里那都是亲妹子,有她娘俩儿在啊,我这日子就舒心。” 六格格看了看这位伯母,想起姨母提过的裕王府事儿,真是个狠角色,她的孩子没能保住,这会儿府上就只有瓜尔佳氏所出的两个儿子,其他的或是生不下来或是养不大。 泰芬珠赞道:“您真是好福气!” 西鲁克氏笑了,再说话也比之前要亲切和气。 恭亲王继福晋马氏进来见着西鲁克氏就笑:“嫂子来得好早,倒显得我不恭敬似的。” 西鲁克氏挑眉道:“怎么?我来不得吗?” 马氏自然而然地说话:“怎敢?我哪有那胆子?只是您是嫂子,我是弟妹,我在您之后就是我的错处,我真是惶恐啊。” 西鲁克氏冷笑一声,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 马氏笑道:“咱们坐下吧,何必站着呢?” 六格格客气:“叔母喝盏茶,劳动您了。” 马氏微微一笑:“六格格真是好涵养,参加太子殿下的大婚,我怎么敢累?” 泰芬珠笑道:“屋子里有些点心,您要用吗?” 马氏看着她:“我还没来得及问呢,怎么都坐外头?进一下屋子应该不妨事吧?” 泰芬珠叹气道:“不瞒叔母,终究是储君正妻的屋子,咱们进去还好,可还有别人,总不能叫新嫁娘今儿就管家理事吧?” 马氏忽的笑了:“这二福晋够可怜的,我一个填房,都没享受过这种进门当娘的待遇。” 西鲁克氏喝着茶不吭声,泰芬珠不再说话,六格格看了看她俩,把想说马氏的话咽了下去。 马氏靠在椅子上,突然百无聊赖起来,常宁不喜欢太子,她自然不会上赶着捧太子妃,但是她儿子早没了,她也没那个心一心向着常宁,她没有西鲁克氏培养庶子的胸怀,反正她足可以富裕一生了。可是她很好奇,也不知道成为太子妃对石家女而言是福还是祸? 二福晋被送到正院儿,泰芬珠等人进去,场面一时有点儿冷,泰芬珠看向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笑道:“二福晋终于嫁进来了,我们盼了好久了。” 石氏透过薄薄的红盖头,看着屋里的众人,声音平和:“多谢大嫂。” 泰芬珠接话:“二嫂真是端庄持重,我成亲那会儿毛毛躁躁的可不知闹了多少笑话。” 六格格很给面子:“四嫂,您那会儿还是个孩子,二嫂,我看着您就很想亲近呢。” 石氏声音里带着笑意:“四弟妹和六妹妹过奖了。” 六格格机灵:“二嫂您瞧,这是九妹和十妹,这是十二妹妹和十三妹妹。” “二嫂好。” 石氏温声说:“妹妹们好,恕我不能起身了。” 西鲁克氏笑道:“二福晋不愧是皇上千挑百选出来的名门闺秀,行了,咱们都出去吃席吧,二福晋安坐就好。” 其他福晋们没有说话的意思,石氏微微颔首:“诸位慢走。” 西鲁克氏带头往外走,马氏自始自终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大福晋笑道:“二福晋安坐,我也出去了。” “大嫂慢走。” 六格格冲泰芬珠眨了下眼:“二嫂,我先带着妹妹们出去用膳了。” “妹妹们慢走。” 就剩下泰芬珠自己:“二嫂,桌子上有些点心和茶水,都是太子殿下送过来的,您稍用一些,我先出去了。” 石氏微微抬头:“多谢四弟妹了。” 泰芬珠笑,行了个礼离开了屋子。 齐嬷嬷站出来:“二福晋大喜,你们去领赏吧。” 屋子里的四个宫女躬身退下,石氏的一个陪嫁丫鬟跟着离开。 重归寂静,石氏自己拿下了红盖头放在一边儿,齐嬷嬷端来一盘点心:“福晋用些吧。” 石氏拿起一块儿绿豆糕慢慢吃着,齐嬷嬷叹气:“您千万沉住气。” 石氏看了下窗外:“你觉得殿下会把二阿哥抱给我抚养吗?” 齐嬷嬷道:“此事得缓缓图之。” 石氏想着刚刚的情形,垂下眼帘,且走且看吧! 泰芬珠回了三所吃了碗面泡过澡坐软榻上晾头发时,胤禛回来了。 把薄荷茶递过去,泰芬珠说:“快喝口歇会儿吧。” 胤禛喝了盏茶,抬头问道:“有洗澡水吗?我身上难受得很。” 泰芬珠点头:“给您准备好了,您去洗吧。” 天气渐热,折腾了一天,这会儿洗澡换上干净的里衣,胤禛总算出了口气。 两人躺床上,胤禛问:“你瞧着太子妃怎么样啊?” 泰芬珠想了想:“怎么说呢?应该是个很稳重的人,而且没什么高兴的感觉。” 胤禛诧异:“不高兴?今儿可是成亲啊!” 泰芬珠把马氏的话复述了一遍,胤禛讪讪地躺了回去,有些张口结舌。 胤禛斟酌了一下措辞:“太子殿下的嫡福晋还是很尊贵的吧?” 泰芬珠玩着胤禛的手:“爷,我如果说二嫂欢天喜地,您相信吗?” 胤禛叹了口气,他看明白太子的意思了,希望太子妃贤良淑德,善待李佳氏和二阿哥,管好后宫,得到众人的认可。可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太子这个态度,太子妃能用心吗? 泰芬珠看着胤禛,胤禛苦笑:“这哪是娶太子妃,更像是娶个管家嬷嬷。” 泰芬珠抱着他不说话,胤禛无奈道:“得了,反正你也没机会见李佳氏,见着太子妃尊敬一些就好,咱们睡觉吧,我困了。” 泰芬珠点头闭上眼,真的很困。 太子大婚与寻常皇子不同,第二天阿哥格格们都去毓庆宫用了个午膳,算是让二福晋见见皇家人。 泰芬珠的生活一如既往,只不过自六月初七太子妃册封礼后,她能频频听到太子妃拜访各宫的消息。其他人的态度泰芬珠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德妃很不高兴。 永和宫里,德妃打发十二格格跟着泰芬珠去玩儿,自己在屋子里生闷气。 郑嬷嬷小心翼翼道:“娘娘吃苹果吗?还是吃橘子?老奴给娘娘剥。” 德妃没心情搭理她,半倚靠在软榻上,兀自生气,郑嬷嬷试探叫:“娘娘?” 德妃瞪着她:“你有完没完?” 郑嬷嬷为难地说:“娘娘,皇上下定决心要让太子妃管理后宫,您也没法子,那就别生气了。” 德妃有些无力:“我不是没眼色的人,只是孩子们都小,没点儿宫权在手,我连宫人都不好处理,麻烦太多了。” 郑嬷嬷沉默,她也不傻,都说妃位尊贵,其实就贵在这个宫权上头了,要不然也就是屋子宽敞些吃穿好些,又能比其他人强到哪儿? 德妃心里另有烦恼,她听泰芬珠说胤禛跟着太子的事儿了,这以后什么都还得求着太子妃,这不简直是无条件依附毓庆宫吗? 不行,她必须想想招儿,太子妃挂个名儿可以,其他的不行! 德妃看向郑嬷嬷:“去打听一下,宜妃什么时候去御花园?”宜妃的十一阿哥身子不好,她经常派人去阿哥所,德妃就不相信她能甘心认命。 第48节 郑嬷嬷应下,她自然也盼着娘娘依然尊贵。 毓庆宫,石氏从李佳氏处回来坐在椅子上屏退了下人,齐嬷嬷心疼道:“娘娘,您得稳住。” 石氏面色平静,声音淡淡的:“太子一心要两全其美,我做不到,只能不管后宫了。” 齐嬷嬷冷静分析:“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后宫的那几个妃子搞得鬼,您缓一缓,仔细和殿下分说。”二阿哥一直好好得,怎么就能莫名其妙地屋子里放多了冰突然起热呢? 石氏摇头叹气:“嬷嬷,太子不是不知道二阿哥着凉可能是后妃捣乱,只是他不相信我盼着二阿哥好,想要借此事敲打我而已。” 齐嬷嬷用力说:“您可以和殿下说说心里话啊?” 石氏抬头:“什么心里话?他不可能相信,我也不是真的盼着二阿哥好,能说什么?” 齐嬷嬷哑然,又说道:“毕竟如今只一个二阿哥,您总得善待一二。” 石氏无奈地叹息:“嬷嬷,关键是殿下他自己搞不清二阿哥的身份,汗阿玛捧了二阿哥几回,殿下就觉得二阿哥尊贵,必须得人人敬着,单只是这样就罢了。偏偏他很清楚二阿哥是个庶长子,又天天见着大阿哥与他在前朝作对,他认定了我容不下二阿哥!” 齐嬷嬷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过了半晌:“他不想要嫡子了吗?” 石氏摇头:“他想要,但他又害怕嫡子和二阿哥不合,他的这种想法很容易看出来,赵新也好,翟嬷嬷也罢,他们都是聪明人,不是不敬着我,只是他俩的主子自己就犹豫不决。” 齐嬷嬷低声道:“难不成太子真的以为皇上喜欢二阿哥,喜欢二阿哥这个人?”这可只是个奶娃娃! 石氏淡漠道:“他就是这么想的,正如他坚信汗阿玛立他为太子只因为疼爱一样,因为汗阿玛待他一直很好。” 齐嬷嬷彻底无言了。 石氏又道:“他已经给我定了罪,我说什么他都能理解成我在打压二阿哥,他想既维持二阿哥的尊贵,又让我生下有可能更讨汗阿玛喜爱的嫡子,但这两件事儿方方面面都冲突,你且瞧这毓庆宫的下人有多少心向李佳氏。” 齐嬷嬷问:“那您怎么办?” 石氏长长地出了口气:“不怎么办,后宫的事情由娘娘们自己做主,意思意思地告诉我就行了。太子以为他尊贵得不得了,但是他真的不能为所欲为。他不坚定地支持我,我不可能真的收了后宫的权。” 齐嬷嬷担心:“不是不行,这样您还更轻松,也省得阿哥公主们对您有意见,只是怕皇上不高兴。” 过了很久,齐嬷嬷听到一句低低的话:“我不觉得汗阿玛真的希望太子对后宫了如指掌。” 三所,胤禛和泰芬珠又一次穿戴吉服,他们要去二所吃席,三阿哥今儿迎娶董鄂氏。 胤禛在全身镜前照自个儿,笑道:“这身新做的就是比之前那身儿强。” 泰芬珠笑了:“爷,这说明您越长越俊了!” 胤禛有些脸红:“你,你也越来越好看了。” 哟,这么会说话!泰芬珠走过去:“咱俩都好看,爷,什么时候过去啊?” 胤禛想了想:“一会儿吧,不着急,抬脚就到。” 泰芬珠点头,正好她再喝口水。胤禛感叹道:“三哥就是命好啊,荣妃娘娘什么都替他想好了,三福晋进门就会和他好好过日子。” 泰芬珠接着喝水,喝完了,她问:“爷,您娶了我,怎么样?” 胤禛失笑:“好,比三哥都好,行了吧?咱们走。” 泰芬珠笑眯眯地拉着胤禛的手出门了。 第60章 两场婚礼的举办让皇宫的氛围都格外喜庆,太子妃端庄持重,三福晋董鄂氏却是个活泼爱说的性子,二所和三所挨着,董鄂氏今儿找泰芬珠玩了后,非要拉着她去二所,泰芬珠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三嫂,您的画技确实很好啊!”泰芬珠看着董鄂氏画的牡丹,真诚地赞道,比她画得强多了。 董鄂氏嗔她一眼:“那你刚刚还怎么说也不来?” 泰芬珠笑盈盈地看着董鄂氏:“三嫂,您说吧,要问我什么?” 董鄂氏撑不住笑了:“唉,泰芬珠,我以前没发现你是这么个性子啊?怎么,进宫几年变了?” 泰芬珠真诚道:“在宫里生活怎么可能不变呢?” 董鄂氏挨着泰芬珠坐下:“我听说你过得还算顺遂啊?” 泰芬珠点头:“还行吧,只是终究不如在闺中时自在,倒也寻常。” 董鄂氏收了笑:“可不是不自在吗?我是心里烦,才非要把你拉这儿来。”在三所,她也不好叫泰芬珠屏退下人。 泰芬珠笑着:“布尔和姐姐还会烦啊?”泰芬珠在娘家时和董鄂氏玩过几次,她性子真的很舒朗。 董鄂氏瞪泰芬珠:“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啊?老是三嫂三嫂的,哼。” 泰芬珠无奈:“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啊!” 董鄂氏愣愣的:“你真的比以前脾气好多了。” 泰芬珠看着布尔和:“说吧,怎么不高兴了?” 董鄂氏说道:“我之前知道二所没有孩子,真的高兴了很久,可是进来才知道是荣妃娘娘做得,三阿哥迫不及待就和我说了。” 泰芬珠低头“那不也很好嘛?总比进门当娘强。” 董鄂氏诧异地看向她:“你知道?” 泰芬珠点头:“三爷和四爷关系好,他告诉我们爷的。” 董鄂氏了然:“这样啊,但我心里不痛快。” 泰芬珠说:“总归是你得了好处。” 董鄂氏微微摇头:“我不傻,荣妃娘娘希望我领她的情,三阿哥觉得他的格格们受了委屈,我真的难受。” 泰芬珠叹口气:“说真的,你别在意那么多,总归荣妃娘娘还算重视你,三阿哥也不会轻看你。” 董鄂氏眼里有泪花闪过:“我知道赐婚圣旨后特别兴奋,我也能成为阿玛额娘的骄傲,可是到头来事事都得靠阿玛,我觉得我当这个福晋我阿玛就卖给三阿哥了!” 泰芬珠碰了下她胳膊:“朋春大人一心为汗阿玛,这话可别瞎说。” 董鄂氏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成亲是成两家之好,我董鄂一族人才辈出,阿玛这几年为朝廷奔忙操劳,难道我家就不配出个皇子嫡福晋吗?” 泰芬珠动动嘴唇,还是没说话。 董鄂氏看她一眼,接着道:“为什么把一个嫡长子当成恩赐一样给我?如果不给我应有的地位,我凭什么做这个嫡福晋?” 泰芬珠声音低低的:“所以,你想我说什么啊?” 董鄂氏闭了闭眼睛:“我知道自己得忍,可我难受,这宫里我举目无亲,我只能找你。” 泰芬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董鄂氏问道:“泰芬珠,你是怎么能那么善待大格格的?在宫外,从来都是庶女讨好嫡母,就算她是皇家血脉,可你到底是皇子福晋,难道就必须小心翼翼吗?” 泰芬珠微微偏头,目光看向远处:“本来就是个小孩子,你难道不觉得她很可爱吗?” 董鄂氏深吸一口气:“我不是容不下一个孩子,我只是感觉我这个福晋不被人看在眼里,管家有嬷嬷,生孩子有格格,我唯一的用处就是给三阿哥一些朝堂上的助力。我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廉价,荣妃和三阿哥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儿媳和妻子在他们的心里没有分量,真是家风不正!” 泰芬珠扭头看着她:“布尔和,三嫂!” 董鄂氏胸膛剧烈地起伏,泰芬珠陪她静静坐着。 董鄂氏眼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泰芬珠,我不是一点儿用也没有,我自小学礼仪,学画画儿,读各朝典籍,我觉得我很优秀,可到头来婆婆和丈夫连尊重也不给我。” 泰芬珠握着她的手:“布尔和,你不必在意这些,你有你的好处,我知道,也还会有别人知道,你很好。” 董鄂氏怔了一会儿,抹掉眼泪:“你别和四阿哥说这些,我是个外人,他肯定向着他哥。” 泰芬珠点头:“放心,一些妯娌间的悄悄话而已,我不会说。” 董鄂氏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三阿哥待见的格格们都是些什么人,想要我阿玛帮他,他就最好能忍得住。”皇上拿三福晋的位子安抚她阿玛,荣妃和三阿哥拿嫡长子的位子示好她,她从来不知道一样东西还能卖两次! 泰芬珠劝道:“你也别待格格们太苛刻,都是内务府包衣出身,不像外头的那些妾侍。” 董鄂氏呵呵道:“一个个地都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就真的纳闷了,本来成亲前就不允许有孩子,只要是疼姑娘的人家都不会让去当继室当后娘,凭什么啊?后院儿的格格都觉得她们应该在我嫁进来前有孩子,那我是个什么啊?那避子汤竟然成了他们向我邀功的事儿了?” 泰芬珠叹口气:“布尔和,你也见过太子妃娘娘,虽然这事儿让你不舒服,但是再怎么样也比进门面对一个庶长子要强吧?” 董鄂氏有些哀怨:“泰芬珠,我真的不知道这皇子嫡福晋算恩赐还是算惩罚了!” 泰芬珠无奈道:“三爷排行在前,将来必是个亲王,你好好过日子,将来做王府的当家人,这样想是不是就好多了?” 董鄂氏点头:“这样还行,反正我不能白忙活一场。” 看着她盘算,泰芬珠也有些头疼,这荣妃和胤祉倒是都挺直白,只是泰芬珠就怕等朋春真的帮了胤祉,他回头再觉得还是小鸟依人的妾侍更得他欢心。 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泰芬珠也不知道怎么提醒这事儿,董鄂氏看着她:“放心,我不傻,指定不能说这些计较的话,要不然还不如不帮。” 泰芬珠点头,踱步去桌边儿看董鄂氏的画,确实很有灵气。 董鄂氏看着泰芬珠,许久又叹了口气:“对三阿哥,我真是无话可说,他在前院儿还有三个通房呢。” 泰芬珠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她以后必须对胤禛更好些,感谢他没有给自己扒拉妾侍。 董鄂氏闭了闭眼,“我得抓紧了,必须赶紧生个嫡长子,这嫡福晋的位子太难坐了。”董鄂氏也是家里头精心教导过的,她看得分明,皇上就不重视她们这些嫡福晋,荣妃其实也不觉得嫡孙和庶孙有什么区别,三阿哥单纯只是敬畏董鄂家的势力,可是她的娘家不可能无限制的帮三阿哥! 泰芬珠认真道:“你好好保养身子,身体最重要。” 董鄂氏点头:“你也上些心,大格格是很好,可是那不是你的倚靠。” 泰芬珠笑了笑,董鄂氏走过去:“你和我学画画儿吧?我一个人真无聊。” 泰芬珠看着她,董鄂氏笑得张扬:“我不会像你一样管家的,三阿哥就不把我当一回事儿,他的格格们心里头也怨恨我,这家还是乱着吧!我就是想找个事儿打发时间,咱们妯娌亲近些没什么。” 泰芬珠缓缓说:“下午学画画吧,上午我挺忙的。” 董鄂氏拿起自己画的牡丹:“放心,我不给你添麻烦,我每天下午去三所教你画画儿,顶多半个月,你就学会了。三阿哥习惯了我就在二所画了。” 董鄂氏高兴道:“来,我教你怎么画牡丹。” 泰芬珠无奈点头。 回了三所,用过午膳,泰芬珠靠在床头,陈嬷嬷无奈地很:“早知道,您就别和三福晋去二所了。” 泰芬珠叹了口气:“我看出她心情不好,但没想到她有这个打算。” 陈嬷嬷安慰道:“就算您不跟着去,她还是会每天过来的,这事儿也无妨,三福晋不可能和旁人说,四爷不会在乎这些小事儿。” 泰芬珠点头:“三嫂是嫡幼女,性子高傲些,但是聪明理智,她不可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况且她也没说什么。 陈嬷嬷笑了笑:“福晋再多见些人就明白了,夫妻间都是相互糊弄容忍着过,三爷这是刚成亲,过上几年他就不会肆无忌惮地让三福晋包容格格们了,因为他会明白三福晋不是那样儿人。” 泰芬珠有些意兴阑珊:“有的时候想想,这么相处怪没意思的。” 陈嬷嬷摇头:“爷们都喜欢妻妾和睦,可是他们看不到自己的额娘就不是那样的,也喜欢嫡子亲近庶子,但他们不想自己在太子殿下跟前儿就是毕恭毕敬。他们未来都有爵位传承,却不看看如今的王府里是不是一片祥和,没办法的事儿,总不能让嫡妻真的和个妾侍一样只求衣食无忧,那样对得起人家的娘家吗?”何况宫里的妾侍都不只求衣食无忧! 第49节 泰芬珠静静听着。 陈嬷嬷低声道:“嫡庶规矩既是保护嫡妻也是保护妾侍,乱了规矩人心也会跟着乱,宫里的规矩其实已经乱了,阿哥们的后院儿不可能平静。” 泰芬珠想了想各个阿哥所的情况,都是嫡福晋还没入场,就已经输了一半儿。 陈嬷嬷语重心长:“您好好养身子,早日生个阿哥,三所有了您再有嫡子,就能真的安稳。” 泰芬珠听到陈嬷嬷叹了一句:“这宫里没人能违逆皇上的心思,没办法。” 泰芬珠闭上眼,宫里没人是傻子。 胤禛在户部忙得厉害,翻过年汗阿玛要领兵亲征噶尔丹,粮草必须从这个时候就开始打点。 拿着一份记述目前已备好粮草的文书,胤禛去找马奇。 两人互相见礼,胤禛说道:“尚书看一下,是不是还得催地方的粮食?” 马奇看了一遍,抬头说:“这些肯定不够,必须再催,只能富余不能有缺口,您盯着紧些,要防着一些人胆大包天。” 胤禛应下,转身急匆匆地离开。 马奇看着四阿哥的背影,这位爷倒是比三爷强,三爷不乐意干这些既琐碎又得罪人的事儿,可是在户部这个掌财政的地方就不可能不得罪人。 想着四阿哥亲近太子,马奇有些愁,这些阿哥们都大了啊! 胤祉站在衙门外百无聊赖地等胤禛,看见他出来,胤祉叫道:“四弟啊,户部就你一个官儿吗?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胤禛无奈,他真的很累了,偏偏还得应付三哥,“三哥,我不是告诉您先走吗?您不饿啊?” 胤祉拽上胤禛往阿哥所走:“我不想回二所吃饭,我要去你家吃。” 胤禛简直想跺脚了:“三哥,您都在三所用了六天晚膳了,您要干嘛啊?” 胤祉也很生气:“四弟,我是你三哥,你就不心疼我吗?” 胤禛拉着胤祉往僻静处走:“不是,您总不能天天在我家用膳吧?” 胤祉冷哼道:“我今晚还想在前院东厢房睡一天,怎么?七弟九弟能睡,我就不行?” 胤禛被气笑了:“您和三嫂到底怎么了?” 胤祉一肚子苦水:“你不知道吗?你非要我再和你说一遍?” 胤禛气得锤墙,泰芬珠都没有这么无理取闹过! 胤禛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您应该做得是整顿下人,清理一下前院儿膳房,您老往我家躲也无济于事唉!” 胤祉也有些无力:“董鄂氏什么都不管,天天就是画画儿看书,叫乐师来给她弹琴,我叫她管,她就说不会。我让嬷嬷们管,她想起来就随意给嬷嬷赏赐,挑拨得嬷嬷们彼此仇视。我说让田格格帮衬一下,她把田氏叫到屋子里站了一天。我都和她吵了好多次了,额娘说了她,她也不当回事儿,我额娘已经不叫她去请安了。”而且胤祉觉得丢脸的是,额娘勒令他哄好董鄂氏。 胤禛无奈至极,他真的不想三哥再跟着他去三所了。胤禛好声好气道:“您听我的,回去二所直奔正院儿,别理那些格格,你陪上三嫂几天,一定就没事儿了。” 胤祉不相信道:“真的?” 胤禛斩钉截铁:“真的,您试一试,不行再来找我。” 胤祉将信将疑,但他真的筋疲力竭不想和董鄂氏闹腾了,还是深吸一口气进了二所。 胤禛劫后余生地拍拍胸口,逃回了三所。 用过晚膳躺到床上,胤禛认真问道:“三嫂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泰芬珠无奈:“三嫂就来教了半个月的画儿,我这两个月也没怎么和她说话,我怎么知道?” 胤禛无力:“我真的不想三哥天天粘着我,三嫂是不想三哥亲近后院儿吗?” 泰芬珠点头:“大概是。” 胤禛简直对胤祉无话可说,他怎么想得啊?竟然要三福晋心疼格格们喝避子汤的事儿,那心疼得着吗?那纯粹是荣妃心疼他,那会儿还在闹皇长孙的事儿,就算对三福晋有好处,可这怎么能放到台面上说,难道没有朋春在前线打仗,三哥就一定要生个庶长子吗?这不纯粹挑事儿吗? 泰芬珠心里无奈,胤祉把话说得太难听了,董鄂氏原本只是对后院儿不冷不热挑拨一二,想着浑水摸鱼,结果直接罢工不伺候了,二所的格格们还在膳房闹了一场,宫里人都盯着二所当笑话看。 胤禛喃喃道:“我怎么就和三哥做了邻居,他快点儿和三嫂和好吧。”就不提他来三所吃饭的事儿,他还和董鄂氏在院子里吵架,这边儿听得清清楚楚。 泰芬珠不认为三福晋会一直和三阿哥闹,这也差不多了,终归是皇宫,她不敢太过分的。 毓庆宫 太子妃说起三福晋只有羡慕:“她也是有底气,明年汗阿玛要对噶尔丹用兵了,朋春是汗阿玛倚靠的将领,她这么收拾三阿哥,乾清宫都没动静。” 齐嬷嬷只能安慰道:“您的日子也能越过越好。” 太子妃叹了口气:“殿下防我防得紧,我也是真没法子。” 齐嬷嬷说道:“天长日久,您的好殿下总能看得见。” 太子妃无奈得很:“庶长子就罢了,汗阿玛看重也不提,殿下看着大阿哥就想到我,觉得我会打压二阿哥,我也是百口莫辩。” 齐嬷嬷纳闷儿道:“要说殿下自己是嫡子,他应该更希望您诞下嫡子啊?” 太子妃笑了笑:“他倒是个好阿玛,一心怕二阿哥在我这个嫡母手里受委屈,我只能说汗阿玛太宠爱殿下了。” 齐嬷嬷说道:“总得想想法子。” 太子妃没吭声,她也不甘心就当个管事儿的嬷嬷,只是毓庆宫被皇上盯得紧,她只能等,且看天意吧,无论如何她不能累及家族,她都看不到自己的前路,不能叫家里人再牵扯进来。 齐嬷嬷懂自家主子的心,只是石家对太子冷淡,太子和主子更不亲近,这什么时候能有转机啊? 康熙已经定了要御驾亲征,宫里的年节气氛很淡,胤禛在户部忙碌,泰芬珠照例跟着德妃到宁寿宫请安。 今儿太后有话要说:“阿哥们都大了,不必叫他们除夕来这儿陪我,让他们跟着皇上去前头用膳,咱们娘们儿好好相处就好了。” 太子妃坐在太后下首:“祖母说得极是,孙媳替殿下陪在您身边。” 太后笑呵呵地:“好,二阿哥也不必抱过来,让他跟着太子去前头吧!” 太子妃神色不变:“您想得周到,二阿哥一个男孩儿跟着阿玛最好。” 太后笑着点头,随即就叫众人散了。 多兰问道:“这样不太好吧?太子妃刚刚嫁进来。” 太后神色淡漠:“是委屈了她,但这是皇上干的,与我无关。我与皇上并无血缘,我不能叫二阿哥在我宫里出了差错。” 多兰迟疑道:“太子妃确实是名门闺秀。” 太后挑眉:“确实是名门闺秀啊!一个名门闺秀要天天在毓庆宫忍让李佳氏,皇上不怕,我怕,我不想和二阿哥扯上关系。” 多兰沉默,太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登基,一个二阿哥只会给娘娘带来麻烦。 太后扯了下嘴角:“阿哥们都大了,去前朝折腾吧,别沾染我宁寿宫。” 太后看出来了,皇上在防着毓庆宫了,可惜胤礽这孩子还没反应过来。太后又想了想皇上昨儿请安时中气十足的声音,她不太看好太子。 永和宫里,德妃叮嘱泰芬珠:“你一定要提醒胤禛,让他小心办差,皇上御驾亲征,他在户部必得事事小心,让他专心用心。” 泰芬珠点头应下。 德妃感叹道:“太后娘娘不好讨好啊,太子妃事必躬亲,依然不能打动她老人家。” 泰芬珠说道:“太后娘娘应该是不想掺和毓庆宫的家务事。” 德妃想着太子妃,这是个心思灵巧的,二阿哥着凉之后,即便太子再不满她也没有插手后宫的事儿。 德妃幽幽叹了口气,后院儿的事情不能优柔寡断,太子因为二阿哥防着太子妃,可是难道就只能见着眼下的二阿哥看不到将来的嫡子?这样太子妃的用处不就没了吗?难道太子能让李佳氏替他打点后宫和皇子福晋们?德妃又笑了,也许太子根本没把弟弟们当一回事儿。 这个紧张的年过后,二月份康熙二征噶尔丹,这一次胤禔并没有随驾出征,而是留在兵部处理军务。胤禛在户部忙得天天披星戴月而归,泰芬珠忙着处理人情往来,伊尔根觉罗氏和董鄂氏都怀孕了,两人一前一后在同一天传出了怀孕的消息。 泰芬珠哭笑不得:“哪怕错开一天呢?我这一上午得跑两家。” 陈嬷嬷笑道:“这叫双喜临门啊,就爱扎堆儿来。” 泰芬珠无奈地只能先去看大福晋,长嫂嘛。 伊尔根觉罗氏躺在床上笑得开心:“你快坐下,我就猜着你今儿要来。” 泰芬珠笑道:“这种好事儿,我不得赶紧来贺一贺,恭喜大嫂了!” 伊尔根觉罗氏满足道:“我养了好几年身子,还以为自己怀不上了,没想到太医一查都三个多月了,我真的惊喜,爷也高兴的得不知道怎么是好,还特意给汗阿玛去了书信报喜。” 泰芬珠笑着说:“大嫂苦尽甘来,我为大嫂道贺了!”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和泰芬珠聊了几句女儿们,催道:“快去看看三弟妹吧,她头一次怀,八成满肚子的高兴想和人说呢!” 泰芬珠从善如流:“那大嫂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文嬷嬷说道:“四福晋行事真够周全的,硬要一上午跑完。” 伊尔根觉罗氏摸着小腹没搭话,三阿哥和四阿哥关系好,四福晋能先来瞧她就已经可以了,夫唱妇随,没办法。 泰芬珠回三所拿上礼物进了二所,董鄂氏正在前院儿溜达,见了泰芬珠笑道:“哟,想起我了?” 泰芬珠正儿八经:“给三嫂请安。” 董鄂氏拉着泰芬珠往屋子里走,笑得开怀:“和我客气什么啊?刚刚去看大嫂了?” 泰芬珠点头:“嗯,谁叫你俩一起有喜呢!” 董鄂氏撇嘴道:“可不是一起啊,她都三个多月了,我这才两个月,碰巧和她同一天请太医而已。” 泰芬珠问道:“怎么样?有怀孕的反应吗?” 董鄂氏得意的摇头:“没有,我舒服得很,要不刚刚还能在前院等你。” 泰芬珠笑了:“你好好保养,怀孩子辛苦,用膳精心些。” 董鄂氏好奇问道:“大嫂有我怀得好吗?” 泰芬珠无奈:“你怎么这么爱比?和你差不多。” 董鄂氏不在意道:“谁叫她去年劝我温柔恭顺,大阿哥对她一心一意,我那位爷就是个贪花好色怜香惜玉的,我不闹,他就得把我当成那些格格们的老妈子!” 泰芬珠转移话题:“行了,你挺顺遂了,这么快就有喜了,汗阿玛出征,端午的庆祝活动也取消了,你好好在二所静养吧。” 董鄂氏说道:“岂止是端午的活动,原本不是说今年就要把五爷和七爷的婚礼办了嘛,现在也改明年了。我听说汗阿玛有意让阿哥们都上战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三爷要是能上场混个军功就好了。” 泰芬珠摇头:“不知道啊,听说噶尔丹势大,可能得等到局势转好吧!” 董鄂氏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汗阿玛准备了好几年了,这几年对我阿玛多有指示,再说了我大清地大物博,噶尔丹怎么可能抗衡,秋后的蚂蚱而已!” 泰芬珠笑着点头,她看出来了董鄂氏最近过得春风得意,高兴得很! 董鄂氏的消息确实没错,五月份昭莫多大捷的好消息传来,朝中一片喜庆祥和。 只是翊坤宫的气氛却是沉重至极,郭贵人和六格格陪在宜妃身边,宜妃的眼睛都是肿的,她不断摇头:“胤禌都这么大了,去年的一场风寒而已,不都好了吗,如今怎么就能这么严重呢?” 郭贵人抚着妹妹的背:“你别担心,太医的医术还是好的,胤禌会好起来的。” 第50节 六格格站在一边儿:“姨母,” 她话还没说完,宜妃站了起来:“我要去阿哥所,我要看看太医到底在干嘛!” 郭贵人和六格格愣了一下,又赶忙追了出去。 第61章 郭贵人急匆匆地拉住宜妃:“纳兰珠,我和你一块儿去,咱们别坐辇。” 六格格赶紧道:“姨母,咱们走着去吧,用辇动静太大了。”汗阿玛这会儿还不在宫里头,就怕旁人找事儿,按理后妃不能随便去阿哥所的。 宜妃顿了一下:“那快走吧!” 几乎是小跑着到了九所,六格格还好,郭贵人累得直不起腰来,这穿着花盆底跑太难受了。 宜妃直扑胤禌卧房,看见儿子,宜妃的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好孩子,你这到底怎么了?” 胤禌倒是清醒的,只是声音虚弱地很:“额娘,额娘”他眼里的泪珠也不停地往下滚落,“我好怕啊!” 宜妃哽咽道:“不怕,咱不怕,额娘找太医,他们一定有办法。” 宜妃擦了擦脸,就要出去问那些人,胤禌唤道:“额娘别走!” 宜妃转过身来:“胤禌别怕,我不走,我让你姨母去问。” 郭贵人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六格格也赶紧跟着出去。 郭贵人沉着脸:“十一阿哥都这般大了,怎么一点儿着凉就会如此严重?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心医治?” 资历最深厚的唐太医回话:“回娘娘的话,微臣等一直都是竭尽全力医治阿哥,只是阿哥实在体虚,只能选择最温和的药,阿哥几次风寒都伤了身子,实在难办!” 六格格直接问道:“太医,你说实话,十一弟什么时候能好转?” 唐太医低着头:“微臣等尽力,但真的不能给公主一个准话。” 郭贵人看了看女儿,六格格心里沉重至极,十一弟怕是危险了! 毓庆宫 午膳之后,胤礽问石氏:“十一弟情况很不好吗?” 石氏点头:“从去年开始,十一弟就断断续续地病着,身子很虚弱,一点儿冷热不适都会起热。” 胤礽叹道:“汗阿玛刚刚大胜噶尔丹啊!” 石氏斟酌了一下:“殿下,储秀宫后殿的赫舍里庶妃最近也传召了太医,她的情况也不好。” 胤礽神色更是复杂:“你送一份慰问礼过去吧!”这是他的亲姨母,只是他们之间并不亲近。 石氏温声道:“妾身已经送过礼了。” 胤礽看着太子妃:“有些事情你要提前准备,不能交给旁人。” 石氏顿了顿,说道:“殿下,后宫的娘娘们都是汗阿玛的枕边人,我们轻不得重不得,不好办的。” 胤礽耐着性子:“你要知道你是太子妃,身份不同,就连汗阿玛都说了,从来只有嫡妻掌家的。” 石氏的脸色平静:“娘娘们都有阿哥,皇子们愿意妾身夺了他们额娘的权吗?” 胤礽脸上闪过怒色:“你要知道这是毓庆宫,孤是太子,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你知道自己是太子妃吗?” 石氏闭嘴不再说话。 胤礽无力地看着她,他发现自己拿太子妃根本没办法,石家打着守孝的名义从不和毓庆宫联系,太子妃对李佳氏林佳氏退避三舍对二阿哥避之不及,这还是他的妻子吗? 石氏一脸平静,她和太子的看法完全合不来,没办法。 胤礽说道:“你是太子妃,不必要害怕宫妃们,她们终究是妾,大阿哥狂妄,可其他阿哥都是恭敬的。” 石氏缓了缓语气:“殿下,无论如何,汗阿玛现在不在宫里,妾身不能在这个时候夺权,汗阿玛会不高兴的。” 胤礽盯着石氏看了一会儿,扔下一句话:“知道了!” 看着太子离开,石氏起身行礼,礼仪上她绝不肯有半点儿疏漏。 齐嬷嬷跟着石氏进了内屋儿,皱眉说道:“娘娘,您何妨先答应殿下呢?” 石氏的脸上终于苦涩起来:“我怎么答应?明知道十一阿哥命在旦夕,这个时候让我去插手后宫的事儿,这不简直是自找麻烦吗?” 齐嬷嬷很是头痛:“殿下在宫里长大,按道理会明白这些人情世故,怎么如此呢?” 石氏摇摇头:“不说这些了,林佳氏那儿怎么样?”后院的林佳格格怀孕了,估计再有四五个月就要生了。 齐嬷嬷问道:“娘娘,林佳格格很亲近您呢,李佳格格与她极不对付,您帮一把总是好的。” 石氏点头:“那就帮一把吧,林佳氏也算恭敬。”无论如何,毓庆宫不能只有二阿哥一个孩子,一枝独秀的时间越长,太子就越疼爱二阿哥。 胤礽从太子妃处离开,直接去处理政务了,他心烦得很,找了个机会留下索额图,“叔外祖父,太子妃实在畏手畏脚的,难堪大用!” 索额图人老成精,语重心长道:“殿下,后宫的妃子都是老奸巨猾的,您插手后宫其实并无多少助益。” 胤礽喉咙动了动:“那个惠妃前几年给孤找了多少麻烦,不都是用宫权吗?” 索额图看着太子:“殿下,如果您真的希望太子妃掌管后宫,那最起码的她首先得在毓庆宫站稳脚跟。” 胤礽盯着索额图:“二阿哥是孤的长子,你觉得太子妃会待他好吗?” 索额图冷静道:“殿下,太子妃容不下庶长子,李佳格格也不可能容下嫡子,这是肯定的。” 胤礽嘴角抽了抽,他不是不知道李佳氏找林佳氏麻烦的事情,只是李佳氏和二阿哥是绑在一起的! 索额图垂下眼帘:“殿下,世上没有两全之法,您容着李佳氏,就是在折太子妃的尊贵,石家不可能亲近我们,太子妃也不可能为了您得罪后宫。” 胤礽脸色涨红:“你们就这么容不下二阿哥一个孩子吗?” 索额图叹口气:“殿下,老臣只会一心向着您,只是您想要太子妃和石家用心,您就首先得把二阿哥打压下去,生意人都知道不能做赔本买卖儿,石家的封疆大吏们不会因为一个太子妃的名头投靠您,这件事改不了。” 胤礽冷笑:“几个奴才敢对孤提要求,左右毓庆宫子嗣传承?” 索额图沉默,朝堂和后宫都是利益的划分,皇帝就是一个划分利益的主事人,必要时妥协一二也是理所应当的,皇帝需要官僚为他监管全国,怎么能一点儿甜头都不给?皇帝尚且需要审时度势,何况太子? 两人都不说话,良久,索额图说:“殿下,您可以一意捧着二阿哥,只要您接受太子妃与您面和心不和就好。” 看着胤礽瞪大眼睛,索额图依然兀自说道:“您总得承认一件事,皇上和太后满意太子妃,后宫对她也多有赞誉,您不能拿她怎么样!” 胤礽咬着牙:“孤是太子,君为臣纲,夫为妻纲!” 索额图没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真要因为一个二阿哥把太子妃怎样,所有人都得对太子避之不及了,大家都是为了自己,谁会希望有一个不懂人情不允许臣下有私心的主上呢?人皆有私啊! 索额图说起了别的事儿:“殿下,今年五阿哥和七阿哥都入朝了,皇上估计会很快给阿哥们爵位,您总得早做打算啊!而且噶尔丹还没死,皇上很有可能会再次亲征,并且带上阿哥们。” 胤礽抬眼看索额图:“这不都是应该的吗?几个爵位而已,朝廷还不至于养不起!至于从军,有孤那位大哥在,其他人去了也得被他打压,有什么好怕的?” 胤礽有些话不好直说,五阿哥被太后养大,七阿哥有脚疾,八阿哥的额娘只是个贵人,他们哪有资格掌军?反正四阿哥是亲近他的,只一个三阿哥哪有胆子与他作对? 索额图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因为最近在监国吗?太子怎么越来越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按下原本想说的话,索额图知道这会儿太子心烦意乱听不进劝说。 康熙得胜还朝,面对储秀宫的情况心情复杂,他问顾问行:“真的药石无医?” 顾问行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让太医院诸位太医都看过,赫舍里庶妃已然时日无多。” 康熙一时无言,赫舍里庶妃是仁孝的胞妹,如果不是入了宫,她无论嫁到哪家都是安享富贵儿孙满堂,只是宫里有了太子就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自从她生下的小阿哥夭折,她就生无可恋每况愈下了。 坐了片刻,康熙问道:“十一阿哥到底怎么样?” 顾问行依然躬身:“回皇上的话,十一阿哥身体虚弱,唐太医说阿哥艰难了。” 康熙闷着一口气,他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宫里的妃子和儿子就都出了差错。 康熙怔愣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他总得去看看。 康熙的探望不能解决问题,赫舍里庶妃在六月二十薨逝于储秀宫,被追封为平妃。 三所,泰芬珠听到消息,抿了抿唇:“咱们这也做不了什么表示了,倒是之前我去上了柱香。” 陈嬷嬷叹道:“平妃娘娘也没个子嗣,这种追封我们只能听听罢了。” 泰芬珠问道:“要不要给僖嫔送一份慰问礼过去?” 陈嬷嬷迟疑道:“您看看大福晋和三福晋吧,这种事儿也没先例啊!” 辛夷从外头进来:“福晋,李格格孕吐得厉害。”李氏前两天被查出有孕一月。 泰芬珠皱眉说道:“你去找丹枝,让膳房给李氏做些清爽开胃的小菜。” 看着辛夷出去,陈嬷嬷看向泰芬珠:“福晋,您也得上些心,早些怀个孩子啊!” 泰芬珠无奈道:“嬷嬷,我才多大,再过一两年吧!” 陈嬷嬷叹了口气:“原先咱们也没盼着您能生下嫡长子,这不是您运气好,后院儿这几年没人生下阿哥嘛,努力一下呗,好多人都是这个岁数怀孕生子的。” 泰芬珠看向陈嬷嬷:“嬷嬷,我的身子最重要,你瞧宋氏生大格格多顺利,太小怀孕对我对孩子都不好。” 陈嬷嬷点头:“好吧,您要不着急的话,就再等等,反正差个一两岁也还好。”四爷信任福晋,福晋可以教养孩子,只要庶子女都是心正的,倒也无妨。说到底还是福晋的身体要紧,为了早生一两年坏了身子倒是亏了。 泰芬珠想了想,“我去后院儿看看李氏和大格格。” 陈嬷嬷看着福晋出去,很是欣慰,这就对了,福晋稳稳地做事,就什么都不怕。 泰芬珠心里挺平静的,她无力改变胤禛三妻四妾的观念,无力改变康熙以后还会赐人的现实,她能做得就是稳住自己稳住后院稳住如今的安详生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泰芬珠无奈地想到胤禛还没有胤禔好呢,起码人家大阿哥一心求嫡长子,大福晋多省心啊!胤禛倒是相信她,觉得她能理解他不会宠妾灭妻的心。罢了,她那丹药也不是摆着看的,用上就好。 进了后院儿,泰芬珠一眼就看到了大格格,她快满三周岁了,眉眼随了宋氏,清秀得很。 泰芬珠走近,大格格抬头笑:“额娘!” 宋氏和两个奶嬷嬷赶忙行礼。泰芬珠笑着让她们起身,蹲下来看大格格:“这儿好玩儿吗?” 大格格大声道:“好玩儿,额娘,我想吃鸡蛋。” 泰芬珠搂住她:“你今儿没吃吗?” 大格格眨着大眼睛:“吃了,可我还要。” 宋氏连忙道:“大格格,你听话,福晋,早晨这丫头已经吃了一碗蛋羹了,就是嘴馋,她吃不了那么多的。” 大格格瞪大眼睛:“我能吃!额娘,我能吃!” 泰芬珠笑了:“大格格,以后晚上你再吃一碗蛋羹好吗?” 第51节 大格格拽着泰芬珠袖子:“什么时候吃?” 泰芬珠笑道:“晚上,就是天黑了,行不行?” 大格格望了望天,嘟着嘴:“好吧。” 泰芬珠摸摸她的头:“我们大格格真乖,去玩儿吧!” 泰芬珠站起身和宋氏说:“她长大了,胃口也变大了,我会嘱咐膳房给她加一碗蛋羹的。” 宋氏赶忙道:“多谢福晋了,这丫头太嘴馋,哪有这么大点儿孩子非要吃饭的,让她喝奶就好,也省得麻烦您。” 泰芬珠笑道:“小孩子就得嘴壮才能健康,大格格缺什么了你和辛夷说,她会告诉我的。” 宋氏福身道:“多谢福晋。” 泰芬珠点头:“行了,你陪大格格玩儿吧,我去瞧瞧李氏。” 宋氏又行了个礼,目送福晋进了西耳房,转头接着看大格格。 喜儿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李格格生下孩子后,福晋是不是就不那么重视大格格了。” 宋氏摇头:“不可能,一样的格格生的孩子,福晋做什么要两样待呢?” 喜儿不好意思道:“奴婢也是小心思作怪,总希望大格格更得宠。” 宋氏叹气:“这种私心人人都有,但是不靠谱儿,你忘了去年隔壁三福晋怎么整治格格们了?” 喜儿提起来都有些后怕:“三福晋真是凶悍,一点儿不给格格们留脸面,她身边的侍女对后院儿都是想训就训。”就隔着一堵墙,喜儿听到过好多次。 宋氏点头:“这就是了,后院的格格们对福晋来说什么都不是。大格格就是个普通小姑娘,福晋待她好是因为福晋宽容慈爱,也因为我对福晋恭敬,只要李格格不失了分寸,福晋同样会善待她的孩子。就是这么个理儿,大格格没法儿更得宠。” 喜儿说道:“福晋确实大方,一般都是给了乳母就不再管了,谁乐意麻烦地吩咐膳房给个小孩子做饭!” 宋氏叹口气:“对啊,挺不容易了,反正宫里五六岁再断奶也很常见,那样多省事儿啊!所以如今就挺好了,李格格怀孕了,你和杏儿绕着她走,那两个小宫女你们也叮嘱好了。”李氏有喜难免娇纵几分,只是宋氏冷眼看着她压根儿不是福晋的对手。 喜儿应下,宋格格是个念旧的人,即便福晋又给了两个宫女,也更倚重她和杏儿。 宋氏看着大格格咯咯笑得绕着奶嬷嬷跑,脸上也显露笑意,这种养尊处优的悠闲日子不就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吗?四爷不搭理她,福晋给了也很好! 进了西耳房,李氏就给福晋请安,她刚刚看见福晋来后院了。 泰芬珠温和道:“坐吧,怎么样?实在不行我请位太医来给你调理一下?”就是太医一般只会嘱咐饮食小心。 李氏扶着腰身慢慢坐下,然后摇头道:“多谢福晋了,但是不用请太医了,妾身觉得还好。” 泰芬珠点头:“辛夷告诉过我了,我让膳房给你做些爽口的,你试一试。” 李氏犹疑了一下有些局促道:“多谢福晋了,妾身瞧着大格格真是可爱,福晋养出来的孩子就是很好。” 泰芬珠看了看她:“大格格是宋氏自己养的,我只是偶尔过问一下,你腹中的孩子也一样,由你自己养。” 李氏有些放松又有些试探:“福晋的品格这般好,如果妾身腹中的孩子能学得一二就好了,妾身眼界不足,还得福晋教导孩子。”福晋重视多些,多带着孩子去正院儿,爷也会多留意几分,孩子的地位更高! 泰芬珠笑着点头“放心,你好好养身子,孩子叫我一声额娘,我自然不会撒手不管。” 李氏摸着小腹连声道谢。泰芬珠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后院,怀了身子的妾侍都要自以为是几天,随她去吧,总会清醒过来的。 红果无奈道:“这下您放心了。”本来都没事儿的,格格担心得不行愣是开始孕吐了! 李氏笑得开心:“嗯,放心了,福晋愿意管就好。” 翠竹还是心直口快:“格格,您不用这么操心啊,不还有四爷吗?他总不可能不管。” 红果看着翠竹无话可说,李氏恨铁不成钢道:“四爷天天在外头,我也得靠得上啊!再说了吃穿用度产婆奶娘哪个不得福晋操心?你指望四爷给我去内务府挑人?” 翠竹被骂得讪讪道:“格格,奴婢去给您换壶热水来。” 李氏没好气道:“这丫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红果一边忙活一边说:“宫里争宠早就是大家都习惯的事儿了,翠竹心思简单。”当然也因为三所的后院儿太平静了。 李氏挑眉:“那些争宠失败的人呢?” 红果笑了:“任谁也只看光鲜的妃位娘娘,谁管那些人啊?” 李氏心满意足地躺到床上:“我能吃穿不愁,下人尊重,不用天天伺候福晋,如今再有个孩子,已经可以了。” 红果问道:“那您之前那么担心是因为?” 李氏有些忧愁:“红果,如果爵位和家业都由嫡子继承,其实我也真的安心,只是听说别的府里没有嫡子只庶子尊贵,就很难不想些别的。” 红果认真问道:“您也很动心吗?” 李氏摸着小腹:“对,只是我也很害怕,那就是直接和福晋作对了,福晋厉害,四爷那么看重福晋,我怕自己没有好下场,所以我都不知道我希望我怀得是阿哥还是格格。” 红果叹口气:“您之前不还觉得福晋很好吗?” 李氏抿抿唇:“现在我也觉得她很好,只是我有些心思控制不住而已。” 红果接着忙,没再说什么。嫡妻和妾侍从来都是对立的,宫里前段时间给五阿哥的庶长子办了热闹的满月礼,有这样的例子在前,李格格心生妄想再正常不过。只是也不着急,她腹中的孩子未知男女,就算真的是个阿哥,有福晋在,这孩子也很难出头。五福晋尚未入宫,四福晋却是早将三所抓在手里了。 红果垂眸,她也偏向福晋,福晋现在就能给她的东西,李格格可能得过上几十年才给得起,而且福晋本就是三所所有下人的主子,但愿李格格运气好生个格格吧! 七月二十五下午,胤禛从衙门匆匆回来,泰芬珠已经换好衣服等他了,十一阿哥薨逝了。 胤禛边换衣服边说:“咱们这就过去吧!” 泰芬珠正要说话,紫苏进来禀报:“四爷,福晋,三爷和三福晋来了。” 胤禛皱眉,这老三天天干嘛啊!苏培盛加快动作,泰芬珠跟着胤禛往前院儿走,胤祉和董鄂氏就在院子里站着。 胤祉不等胤禛请安就说:“四弟,我把福晋交给弟妹了,她身子不方便,弟妹照顾一些。” 胤禛咽下想说的话:“行,咱们快走。” 泰芬珠扶着董鄂氏跟在胤禛胤祉后头,低声道:“你没问问荣妃娘娘吗?” 董鄂氏压低声音:“我问过了,额娘说毕竟是宜妃的儿子,能去还是要去。大嫂月份大了又怀相不好卧了床,我又没事儿,怎好不去?放心,我穿了靴子。” 一行人路上碰到了胤禔,快速到了九所,其他阿哥格格们都到了,全都站在门外,屋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董鄂氏握紧了泰芬珠的手,门口一片静默。 哭声渐渐停歇,康熙扶着宜妃出了屋子,太子和太子妃也跟着一并出来。 康熙声音沙哑:“你们在这儿送送十一吧,朕先带着宜妃走了。” 众人行礼领命。 胤礽吩咐太子妃:“你一定要妥帖行事。” 石氏点头称是,胤礽追着康熙走了。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泰芬珠和董鄂氏站在院子角落,董鄂氏喃喃道:“这身子骨最重要啊,都这么大了,风寒还能要了命。” 泰芬珠默默无言。 胤禛和胤祉正陪在胤祺身边,胤祺眼都是肿的反复念叨:“十一那么安静乖巧,怎么会这样呢?” 终归十一阿哥是年少夭折,丧事的规模很小,入夜后众人各自散去。 宫里的气氛很低沉,康熙在乾清宫对着梁九功掉眼泪:“你说,朕怎么这么倒霉?都这么大的儿子了,这么轻易就夭折。” 梁九功安慰道:“皇上您得顾惜龙体,十一阿哥最是孝顺,定不忍您损伤龙体。” 康熙的难过被前朝政务冲散了,噶尔丹跑了,他怎么也得把噶尔丹斩草除根,以此震慑蒙古。 想着逐渐长大的阿哥们,康熙决定带他们上场攒点儿资历,好方便给他们爵位,让他们都入朝办事。 想了想,康熙吩咐梁九功:“你派人把老大老三老四老五老七,再把老八也叫上,让太子过来旁听。” 梁九功领命下去,康熙接着琢磨,这样也就差不多了,宜妃有了五阿哥,九阿哥就闲着吧,十阿哥再等等,至于胤禩,他总得有本钱对付安郡王玛尔浑,就把他也算上。 康熙公布了他的决定,胤礽愣了一下,胤禔看了一眼弟弟们,胤祉相当兴奋,胤禛和胤祐低着头,胤祺把大家都看了一遍,胤禩自信满满。 康熙都看在眼里,没再说什么就叫散了,只把太子留下:“保成,俗话说的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的弟弟们将来都是你的臂助,必得让他们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历练。” 胤礽应下,只是他们能是他的臂助吗?会不会再出现个大阿哥? 胤礽的心里莫名有了些害怕和后悔,他没想到汗阿玛会一次性带这么多皇子去军中! 第62章 胤禛和胤祉搭伴儿回阿哥所,胤祉有些遗憾道:“我真想和你换换,要是能让我领正红旗大营多好啊!”董鄂氏的娘家就是正红旗的。 胤禛笑道:“朋春大人在昭莫多大捷里立下战功,三哥去哪里不一样?” 胤祉靠近胤禛,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你说为什么咱俩领下五旗?五弟和七弟反倒领上三旗呢?八弟还随驾御营!” 胤禛敷衍道:“可能是汗阿玛觉得咱俩比弟弟们大吧!” 胤祉兴奋道:“你说得有可能对啊!咱俩可以担起重要的责任为汗阿玛分忧了,上三旗是汗阿玛亲领,他一定是不放心五弟他们!” 胤禛有些惊讶,复又点头:“三哥说得对。” 胤祉拍拍胤禛的肩膀:“你去了正红旗,有事儿报我的名号,我岳父在正红旗厉害得很,他们必定给我面子。” 胤禛微笑:“多谢三哥了。” 胤祉得意的扬眉,大步流星地进了二所,胤禛微微摇头,他这个三哥啊! 泰芬珠看见胤禛满面春风地进来,诧异得很,这是回来用午膳? 胤禛很激动:“泰芬珠,汗阿玛要带我们去讨伐噶尔丹啊!” 泰芬珠惊喜道:“是吗?爷什么时候去啊?” 胤禛拿起桌上的薄荷茶一饮而尽,激荡的心情才有所平静,坐下摇头说:“不知道呢,反正应该很快,噶尔丹新败,此时自然应该乘胜追击!” 泰芬珠笑道:“爷很厉害嘛!” 胤禛不自信:“汗阿玛只是想让我们去战场见识一下,我都没接触过这些,还有些紧张。” 泰芬珠认真说:“可我觉得您这么聪明,必定一学就会。” 胤禛笑了笑,突然问道:“岳父是不是打过仗啊?” 泰芬珠点头:“没错,早些年阿玛领包衣佐领打过一些仗。” 胤禛犹豫了一会儿:“我能不能去拜访一下岳父?我怕辜负了汗阿玛的期待。”三哥有岳父,他明明也有! 泰芬珠笑道:“爷想去就去呗,自家亲戚多走动才最好!” 第52节 胤禛忍不住笑了:“那是你娘家,怎么就亲戚了?” 泰芬珠煞有其事地解释:“您都说了那是我的娘家,这三所才是我的家,我大哥的儿子要是和别人介绍我,可不就得说我是嫁出去的姑奶奶吗?” 胤禛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吧,你说得对,今儿咱们吃什么啊?” 泰芬珠问道:“您想吃什么啊?膳房什么都有,让他们现做就好。” 胤禛不假思索道:“我想吃个清蒸鱼,还想吃些酱牛肉。” 泰芬珠看向丹桂:“你去吩咐一下周嬷嬷,午膳丰盛些,鱼和牛肉好好做。” 丹桂福身走出屋子。 泰芬珠笑眯眯地给胤禛又倒了杯薄荷茶推过去,重新拿了个杯子自己用。 胤禛端起茶,美滋滋地接着喝,他明天就去乌拉那拉府。 次日,费扬古乍一听四阿哥来了很是惊讶,忙叫下人扶着他去迎接。 胤禛看见费扬古正打算寒暄,他的老岳父干脆利落地就行礼:“老臣给四爷请安!” 胤禛赶紧上前搀扶:“岳父,您请起,我无爵无官,实在当不得您如此。” 费扬古笑呵呵道:“不,四爷乃皇子,老臣却只是一介臣下,不能不敬。” 胤禛矜持地笑了。 费扬古笑眯了眼:“四爷随老臣去书房吗?那有好茶,四爷去尝尝。” 胤禛点头:“好,我随岳父去品一下茶。” 费扬古的书房确实有极品好茶,胤禛赞了两声,只是他来这儿是有事儿相问,稍有些坐立不安。 费扬古笑问道:“昨儿老臣去街上闲逛,碰到以前的同僚闲聊几句,皇上似乎又要对噶尔丹用兵了?” 胤禛赶忙点头:“没错了,汗阿玛昨天已经同我们说了,此次要我们随驾出征,汗阿玛有意让我领正红旗大营。” 费扬古了然:“皇上日理万机,四爷也到了为皇上分忧的时候了。这噶尔丹大势已去,此战必胜!” 胤禛认真地说:“我于战场没有经验,很是担忧出了纰漏惹汗阿玛烦心,还望岳父指点一二。” 费扬古连忙摇头:“您是皇子,老臣必定有问必答。” 胤禛有些不好意思:“岳父,我的骑射功夫挺一般的,这几年练得勤快,力气上还有些长进,但终究上不得台面,怕是折服不了众将士。” 费扬古说道:“老臣听说您在户部做得很好,马奇对您多有赞赏。” 胤禛笑道:“我只是勤奋些罢了,不值当什么!” 费扬古真诚道:“您身为皇子如此勤奋,众将士怎能不心服呢?” 胤禛抿抿嘴:“岳父别哄我,战场上的事情怎能用勤奋来衡量?” 费扬古叹道:“将士们也是人,需要吃好睡好,您可以多关心一下后勤,比如帐篷搭的好不好?饮水是否干净?将领打骂兵卒厉害不厉害?能做到这些,就很好了!” 胤禛皱眉:“将领会打骂兵卒吗?” 费扬古点头:“好多将领脾气粗暴,喜欢打骂兵卒出气,您不必惩罚他们,可以多把他们聚在一起,不让他们闲着生事就好。” 胤禛问道:“那不是治标不治本吗?” 费扬古点头:“确实如此,但是上了战场,打赢了才是最重要的,您可以留心这些等战后再秘密禀报皇上,战场上军心稳定最重要。” 胤禛不解:“为什么不能临阵斩将呢?中阶的军官也不可以吗?” 费扬古耐心道:“如果您处理掉一些人,势必要再提拔一些人,那么您提拔谁呢?您初来乍到,何来的心腹呢?这么做还会引起将领之间彼此举荐为手下人争位子,到时候您该偏向谁呢?” 有些话费扬古不好明白地说,四阿哥如今没有爵位,唯一的依仗就是皇上,他如果真的临阵斩将,朝堂上没人为他奔走,没错儿也要变成各打五十大板,划不来的! 胤禛沉默不言,这些问题他都未曾想过。 费扬古等着四爷慢慢想,这位爷的性子他有所了解,办事儿认真较真,很能吃苦很有耐心,只是过于急躁,而急于求成很容易吃亏的。 胤禛渐渐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我只要坐镇大营,四处转转就可以了?” 费扬古笑道:“您是皇室贵胄,怎么能让您冒险呢?您稳坐大营即可,要是能再关心麾下一二就再好不过了!” 胤禛不服气:“那我就不能真的驰骋疆场了吗?” 费扬古摇头:“您可以,只是您不可能从小兵做起,那么您就不必亲自上阵,管好军队的后勤,选择贤能的将领,这是您的职责。” 胤禛抿抿唇,抬起头来认真地注视费扬古:“岳父,八旗里吃空饷的情况严重吗?” 费扬古沉默了一会儿:“老臣不建议您如今就触碰这样的事情,这事儿太大了,涉及到八旗的根本,涉及到我大清江山的稳固。” 胤禛有些失落:“我明白了,多谢岳父指点。” 费扬古叹口气:“如果您想整治八旗的军队,那最起码您得有一支可以依仗的兵马,要不然军队哗变,那后果太严重了。” 胤禛无言了很久,他想起一件事:“岳父,您知道世祖皇帝约束满洲提拔汉官的举措吗?” 费扬古目光看向远方:“我们满洲进主中原,不任用汉官整顿吏治如何能行呢?岂不是会走了元朝的老路?那是世祖皇帝无奈之举啊!” 胤禛顿了顿,问道:“您觉得对吗?” 费扬古摇头笑了:“四爷,这个问题只能您自己翻阅文书来解答,老臣是满洲勋贵,老臣的想法必定有失偏颇,您是皇子,和老臣不一样。” 胤禛微微笑了:“我觉得您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大清江山。” 费扬古真诚地说:“老臣一直都是个粗人,监管内务府也只是萧规曹随,老臣觉得咱们满人在治理地方上确实不及汉官。” 胤禛点点头:“多谢岳父,我明白了。” 费扬古笑道:“老臣冒昧问一句,四福晋可好?” 胤禛笑了:“泰芬珠很好,孝顺额娘,打理家事,样样都好。” 费扬古点头:“那就好,老臣只有她一个女儿,四福晋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宫廷事繁杂,老臣生怕她无意间得罪了旁人。” 胤禛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笑意敛了几分:“岳父,石家的人您有所了解吗?” 费扬古说道:“老臣了解一二,都是恭谨忠心的一家子,是我大清忠良。” 胤禛挑眉问:“可是我怎么感觉他们对太子殿下并不尊敬呢?”成亲这么久了,一点儿往来都没有。太子妃未来就是皇后,她的娘家怎么也能得个爵位,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费扬古依然自若:“四爷,他们在外做官,首要的就是做好差事稳定地方,为人臣子怎么能四处钻营呢?” 胤禛哑然,好像有道理啊!总不能让他们一心指着太子提拔,那不成了攀裙带关系了? 费扬古笑盈盈道:“四爷赏脸在老臣家里用个膳吧?” 胤禛欣然点头:“那就叨扰岳父了。” 费扬古没叫其他人作陪,自己陪着四阿哥吃了个饭。 等把四阿哥送走,费扬古回了书房兀自低笑了起来,这位四爷操得心够多的! 想着毓庆宫里的那位太子,费扬古不屑地冷哼一声,真是被皇上捧大的,觉得世间所有人都该匍匐在他脚下,把原配发妻生生地弄成了填房,这口气他要是石家人他也咽不下去,真的默认了太子把二阿哥这个皇长孙捧得那么高,太子妃和石家就更不在太子眼里了! 费扬古眯了眯眼,皇上要给阿哥们封爵了,四爷这性子应该是讨皇上喜欢的,封爵之后就可以真的掌权了。想了想前段时间入宫皇上的面色红润,费扬古摸了摸下巴,他得给泰芬珠送个信儿,让她赶紧生个阿哥,四爷将来起码是个实权亲王! 九月初康熙带着一众皇子离开了北京城,整个紫禁城都安静了下来。 泰芬珠无奈地坐在二所听董鄂氏抱怨,安抚道:“你好好养身子不就得了,三爷走了,还省得你盯着他。” 董鄂氏瞪了泰芬珠一眼:“我不痛快了好多天了,今天这晚膳都用得不香,才忍不住把你请来。你都不替我想想招儿,胤祉走之前竟然让我安分一些不要欺压后院儿,我还以为他老实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个样子!” 泰芬珠叹气:“那人家就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人过,你有什么法子?” 董鄂氏问道:“唉!你院里那个李氏怎么样?老实不老实?你可不能心软给自己找麻烦啊!” 泰芬珠笑道:“放心,李氏性子还可以,再说了又不一定是个阿哥。”李氏心怀侥幸,但是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都不可能为了她去豁出命,她那点儿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 董鄂氏冷笑道:“性子这东西最是说不好了,真要让她生个庶长子出来,她可以随时变,然后不停挑衅你阻拦你生嫡子。还有理由呢,疼爱儿子,想要儿子多得阿玛几分关注,儿子一心敬仰阿玛嘛!那些个爷们还真就信,好像就看不出来人家是为了地位为了荣华富贵一样!” 泰芬珠点头:“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董鄂氏眉毛一挑:“我放心你,但是我不放心这些皇子们,一个个的不负责任,把事儿都推给后院女人,还自以为自己公平慈爱,真是个笑话!” 泰芬珠扯了扯唇:“三妻四妾嘛,这不都是常理?” 董鄂氏看着泰芬珠笑了:“瞧瞧你这口不对心的样子!我也没说不叫胤祉去找女人,但他最起码心里得有个数,不能对那些格格们太纵着了,他说一句让她们守规矩比我说一百句都有用。我都和他直说了,说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他自己的子嗣和睦,他竟敢反驳我说只要我大度就没问题,你说,我能不气吗?” 泰芬珠摇头:“阿哥们都一样,觉得只要福晋端正持家就没问题。” 董鄂氏叹息一声:“难道真要我看着怨恨我的格格生下阿哥与我的孩子作对?还是等她害了我和孩子再报复,我真感觉胤祉天真得厉害!” 泰芬珠也是无奈:“当初在宫外也没觉得哪家的夫人真的为妾侍头疼,我也想不通。” 董鄂氏冷哼道:“有什么想不通的?宫外的姨娘都是主母抬举起来的,一身荣辱都在于主母,自然不敢为所欲为。我院里儿的这些比我来得都早,人家就把自己当成女主子了,还是皇上赐的,不能轻易责罚。我这个嫡福晋都拿人家没招儿,心烦得很。” 泰芬珠安慰道:“好歹如今你这怀得是个阿哥,有了嫡长子,就算站稳脚跟了。” 董鄂氏摸了摸肚子,点头:“这倒是真的,我想想都替五弟妹和七弟妹发愁,五爷后院儿那个刘佳氏现在一副女主子的派头,她嫁进来可怎么办呀!还有七爷后院儿那个估计也快生了,这七弟妹也是进门当娘。这一个个地眼瞧着家宅不宁,后宫的那些娘娘真是短视!” 泰芬珠淡淡道:“谁叫咱们重视子嗣呢?没有给妾侍避子汤的说法,你这都是碰上了荣妃娘娘这个好婆婆。” 董鄂氏微微摇头:“我不觉得真的对子嗣好,好像是公平,摆出一副嫡庶都疼爱的架势,可是疼爱不是嘴上说的,那得给爵位给前途。皇上这么多阿哥,三爷自己能荫庇几个儿子呢?小时候把庶子捧得和嫡子一般儿了,将来他兑现不了,后院和儿子会更恼怒,没准儿还会生出事端来。” 泰芬珠叹气:“你慢慢和三爷细说,他总能明白你的苦心,反正如今后院儿不还没人怀孕吗?” 董鄂氏苦笑:“我去年和他闹了闹,他认定我容不下后院儿,有些话他只以为我在挑拨,而且如今他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才不会觉得自己给不了儿子前途。” 泰芬珠只能说:“三爷总会明白的。” 董鄂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等他明白就迟了,而且田格格她们可比他清醒,都只是争着让自己抢先生下阿哥,谁也不相信他能把每个儿子都顾及到。” 泰芬珠无奈至极:“总归你养好身子,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可不能动气伤着自己。” 董鄂氏点头:“我明白,这些皇子的做法根本就是在逼着后院自相残杀胜出一个儿子来,可是我们只是福晋只是外人,还无法左右他们,我想着都心累。” 难道分给庶子田地产业给他们谋一份差事,再让他们背靠嫡枝就真的会日子难过吗?胤祉拎不清地就要给格格们许诺! 有宫女走进来,两人都抬头看去,“福晋,大福晋好像难产了!” 董鄂氏一惊:“她要生了?” 泰芬珠也紧盯着那宫女回话:“之前头所很安静,但是太子妃刚刚来了。” 董鄂氏问道:“没见请太医吗?” “福晋知道的,头所常有太医进出,守门的人没当回事儿,见着太子妃领着好几个太医来才察觉不对。” 泰芬珠看一眼董鄂氏:“我得去瞧瞧,这就走了。” 董鄂氏连忙道:“你等等,我和你一块儿去。” 第53节 泰芬珠赶忙就拦:“你这都这么大肚子了,这天又黑了,快别折腾了!” 董鄂氏摇头:“不行,阿哥们都不在,又离得这么近,我必须去露个面儿。” 泰芬珠只能扶着董鄂氏慢慢走,董鄂氏紧张问:“大嫂怎么会难产?我会不会难产?” 泰芬珠连声安抚:“你别担心,你可以明天召太医给你看看,一定没事儿。” 董鄂氏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这是去看望,可不能给人家添乱。 到了正院儿,太子妃正在院子里站着,看见她们,赶紧扶住董鄂氏不让她行礼:“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可别惊着你,这里有我就行了。” 泰芬珠也劝:“三嫂,您先回去吧!” 董鄂氏问道:“到底怎么样啊?” 太子妃摇头:“还不知道呢,你先回去,有消息我立马通知你。” 董鄂氏确实站不了太久,顺从地被宫女扶着走了。 泰芬珠问太子妃:“娘娘,大嫂进产房多久了?” 太子妃摇头:“我是听说头所一直去太医院请太医,才猜着情况不对又带了几个太医来,估计有一个时辰了,大嫂没力气。” 泰芬珠皱紧眉头:“这可怎么是好?大哥也不在。”要是大阿哥在,他也许会优先保大福晋。 太子妃叹了口气:“我派人告诉皇祖母和惠妃娘娘了,必要时只能请她们拿个主意了。” 泰芬珠只能默默无言。 太子妃看着产房的门也是无话,能拿什么主意?无非是保住小阿哥,大福晋好不容易怀了个阿哥,谁也不可能放弃。太子妃眼光微闪,如果大阿哥在,他会怎么选呢? 泰芬珠与太子妃枯坐在屋子里,太后和惠妃派的人来了,只有一句话:皇家血脉为重! 泰芬珠看向太子妃,石氏苦笑道:“告诉文嬷嬷,让她再给大嫂鼓鼓劲儿,大嫂还有儿女要照顾呢!” 惠妃派来的太监迟疑道:“娘娘,我家主子的意思是大福晋肯定更想要小阿哥平安无事!” 石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泰芬珠说道:“惠妃娘娘派你来,肯定希望你带回母子平安的好消息,大嫂还清醒,何妨问下太医。” 石氏吩咐身边人:“去问问大嫂还有没有平安生产的可能?” 太医回话说可以再等片刻,石氏问道:“可以了吧?麻烦你再等一会儿。” 那太监讪讪地退到一边儿。 等到深夜,产房里终于传出一声啼哭,太子妃和泰芬珠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一阵忙乱哭闹,心都提了起来。 终于,文嬷嬷出来了,眼眶红肿:“辛苦太子妃和四福晋了,我们福晋母子平安。” 石氏嘴唇动了动,只是点了点头。泰芬珠无声地叹息一声。 文嬷嬷行礼道:“更深露重,您们请回吧,等我家福晋好了” 文嬷嬷的话被西厢房传出来的一阵哭声打断了,远远地看到有人在拍打窗子。 文嬷嬷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是大格格和二格格。” 石氏叹气:“你顾着大嫂吧,总得把她挪到正房去,这儿躺着也难受,我和四福晋去看看两位格格。” 文嬷嬷点头道谢,她真的没有精力再管两位格格了。 进了厢房,两个小姑娘在炕上早就哭成了泪人,大格格认得人:“四婶,我额娘怎么了?” 泰芬珠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大格格别怕,你额娘好好得,你乖乖睡觉,明天就能见着她了。” 大格格不相信:“我额娘在那里待了好久,那么多太医,四婶儿,我现在就想去看她。” 二格格也猛点头:“我和姐姐看见文嬷嬷出来了,她都没来看我们。” 石氏坐到炕边儿:“大格格和二格格听话,你们额娘生弟弟累了,得好好休息,你们乖乖听嬷嬷的话,行不行?” 两个小姑娘不吭声,石氏看向泰芬珠,泰芬珠接着劝:“文嬷嬷现在忙着照顾你们额娘,等一会儿让她来看看你们,行不行?” 大格格确认道:“文嬷嬷一会儿来吗?” 石氏点头:“一会儿我告诉她,你们好好得行吗?” 大格格点头,二格格看了看姐姐也点头。 石氏和泰芬珠出了厢房去找文嬷嬷,文嬷嬷赶紧跑了一趟,西厢房的蜡烛才熄了。 出了头所,石氏说道:“谢谢弟妹了,愿意陪我在这儿待一整晚,快回去歇歇吧!” 泰芬珠点头:“娘娘也早些歇息,您辛苦了!” 石氏突然迸出一句话:“我都不知道我这辛苦是为了谁?估摸这宫里也没人领我情。” 泰芬珠正在斟酌说辞,石氏笑了:“罢了,进了这宫里就是熬着而已,都一样。弟妹回吧!” 泰芬珠行礼之后看了看太子妃的背影,转身回了三所。 次日,永和宫 德妃叹道:“真是难为大福晋了,总归这回是个阿哥!” 十二格格有些被吓着了:“额娘,大嫂她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德妃不想骗女儿,她也大了,“你大嫂算是为了这个儿子拼上命了,身子养不过来了。” 十二格格攥紧了泰芬珠的手:“四嫂。” 德妃看向泰芬珠:“头所有办满月礼的意思吗?” 泰芬珠看了看十二格格:“大嫂想着给大阿哥办一下洗三礼。” 十二格格不可思议:“大嫂不还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呢吗?大哥又不在。” 德妃幽幽道:“她是太高兴了。” 泰芬珠点头。 德妃叹了口气:“怎么办啊?阿哥们都走了,谁招待前头的男客?”九阿哥和十阿哥素来和大阿哥没交情,怎么可能帮忙? 泰芬珠无奈摇头,她也不知道。 德妃嘱咐道:“你在永和宫待一天吧,这事儿让惠妃和大福晋自己商量。” 十二格格问道:“难道她还能希望四嫂去求九阿哥吗?” 德妃淡淡道:“你不了解大福晋的偏执,我之前无意间知道她这次是硬撑着才怀了个孩子,她都为了阿哥不要自己的命了,其他的她什么都能豁的出去。” 十二格格默然,泰芬珠也没吭声。 德妃开解道:“她自己得偿所愿了,但我们不欠着她,大阿哥平时不照顾小弟弟,这会儿想着让九阿哥和十阿哥帮忙凭什么呢?大福晋可怜,可是之前十阿哥失母病倒在床,大阿哥和大福晋去看过吗?” 泰芬珠摇头,十二格格叹口气,她也没去看过十哥。 德妃看向十二格格:“带着你四嫂去你屋子里玩儿吧,今儿中午她和你一块儿睡。” 泰芬珠和十二格格双双点头。 郑嬷嬷问道:“您怕四福晋心软?” 德妃点头:“她和太子妃都心软,昨儿太后和惠妃都传话了,何必多生事?大福晋只一心为了大阿哥生下嫡长子,基本不和妯娌走动,她又何曾做到一个长嫂的本分?如今要用人了估摸也只会摆摆大嫂的款儿,我永和宫不买她的账。” 郑嬷嬷说道:“都是觉得她连着生了四个嫡女可怜罢了。” 德妃点头:“我没说她不可怜,只是胤禛平时顾惜兄弟的情分不能被大福晋用了,泰芬珠昨晚已经尽够一个妯娌的情分了,她就是真的看看回了三所又有谁能说个不字?她一个弟妹又不像太子妃担着掌权的名头。可是人都只会得寸进尺,就算真的帮了忙儿,大阿哥和大福晋也不会多感激,只会认为他们的嫡长子本就应该被这么待。” 郑嬷嬷点头,没再说什么,大阿哥自傲,大福晋说话温柔,但是行事也学了大阿哥的矜傲。 德妃淡漠道:“都是惠妃给他俩灌输的长兄长嫂尊贵的观念,明明知道自己压不住下头的弟弟妯娌,可是行事作风却改不了。” 二所,董鄂氏看着面前站着的文嬷嬷,冷笑道:“嬷嬷瞧瞧我这肚子,我也得能走到七所啊!您要我爬到那儿吗?” 文嬷嬷尴尬道:“老奴不敢,只是本来九爷和十爷也会来参加洗三礼,大福晋只是希望他们早来片刻就好。” 董鄂氏盯着她:“那就让大福晋去请呗,她一句话,九爷和十爷还不得立马就来?” 文嬷嬷有些恼:“三福晋,这是我们头所的嫡长子,您作为婶娘帮着说个话而已。” 董鄂氏气极反笑:“呵呵,人家九爷和十爷说了,人家功课紧张,只能到点儿了来吃个席,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文嬷嬷难堪得很:“我们福晋只是看您通情理,想着您劝劝两位爷而已,您说话何必这么难听?” 董鄂氏彻底怒了:“我们爷曾经帮过十弟那是我们爷做得善事儿,凭什么要用人情来抵一个洗三礼?大福晋打量人都是傻子吗?这不就是拿头所和二所去压人家九爷十爷吗?三爷从来也没和大阿哥一边儿,大阿哥心怀不轨觊觎储位,我们爷可是一心敬重太子殿下!你赶紧走,别逼我让人打你。” 文嬷嬷气得浑身颤抖:“就只是一个洗三礼而已,三福晋何必说这么诛心的话?” 董鄂氏冷哼道:“你们福晋最好永远在头所待着,小心宜妃收拾她!” 文嬷嬷终究是怕了,敷衍地福了福身转身就走。 董鄂氏吩咐杜嬷嬷:“去把消息散出去,不能叫外人误会。” 杜嬷嬷赶忙去办。 董鄂氏眼里闪过冷光,这是把她和胤祉当软柿子捏了,阿哥们掌军,太子监国,朝堂上都有些人心浮动的微妙之感,这会儿怎么能用人情帮头所? 延禧宫,惠妃深吸一口气,吩咐太监:“去告诉大福晋,洗三礼小办一场就好,让她不要再闹了!” 林嬷嬷安抚道:“娘娘,大福晋只是太高兴了,一时失态而已。” 惠妃咬着牙:“她到底能不能看看情况?皇上领着阿哥们在外打仗,她想大办洗三就算了,九阿哥和十阿哥都拒绝了,怎么还能找完三所找二所?三阿哥和四阿哥不与胤禔亲近!” 林嬷嬷低声道:“好不容易得了嫡长子,大福晋有些激动而已。” 惠妃怒道:“她高兴,别人不高兴,人家凭什么为了她有了嫡长子高兴?别人能得一点儿好吗?” 林嬷嬷索性沉默。 惠妃气得直哆嗦:“她不想着替胤禔笼络兄弟就算了,她好好养身子就得了,做什么让个文嬷嬷满皇宫的溜达,把人都得罪一圈儿?” 林嬷嬷给惠妃拍着背。 惠妃眼里含着泪:“这是皇家,别人不记恨陷害就顶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只有自家人才能真的为她高兴吗?让文嬷嬷去三福晋跟前儿耍威风干嘛?凭她生下的头所嫡长子的面子吗?” 惠妃缓了缓,“给我更衣,我要去宁寿宫。”她要给太后报个喜掩一下这事儿,三福晋的话太诛心了! 第63章 二所 第54节 董鄂氏扶着肚子往门口走了走:“这听着够热闹得啊!” 杜嬷嬷点头:“老奴刚刚去宫道上看了看,宾客挺多的。” 董鄂氏站了一会儿,转身稳稳地坐到了椅子上:“买大阿哥和纳兰明珠面子的人不在少数啊!” 杜嬷嬷叹气:“我们和头所算是真的结下梁子了。” 董鄂氏混不在意:“三爷都上了战场了,不出几年就要封爵,怎么能没有立场?我看他也没有要跟随大阿哥的意思,那结梁子就是迟早的事儿,无妨!” 杜嬷嬷无奈:“老奴也只是想着能不正面得罪就不要得罪,要不然三爷不就直接和大阿哥对上了?” 董鄂氏看了杜嬷嬷一眼:“我也没有非要和大福晋掐架的意思,只是既然不能答应,那就只能拒绝。” 杜嬷嬷自责道:“都怪老奴,老奴要是提前问问文嬷嬷的来意,也不至于非要您和她正面撕破脸。” 董鄂氏摇头:“我怀着身孕前一天还去了头所,躲不掉的,而且躲了也无济于事,你且看着,四福晋倒是正好在永和宫,大福晋照样会埋怨她。她求的是洗三礼的风光体面,四福晋难道不能今天早上去找九爷和十爷吗?” 杜嬷嬷叹息:“怎么这样呢?” 董鄂氏摆摆手:“嬷嬷不要想了!大福晋嫁进宫里这么多年,就一心围着大阿哥转,天天琢磨生下嫡长子,如今可不是想着让我们都捧着她儿子吗?就像毓庆宫二阿哥那样超然于其他皇孙,正常!” 杜嬷嬷有些感叹:“可大阿哥终究不及太子殿下尊贵啊!” 董鄂氏吃了瓣橘子,慢慢地说:“大福晋进宫太早,大阿哥身份也毕竟不同,这几年朝堂局势变了,她对待阿哥公主们的态度已经不合时宜了。” 杜嬷嬷认真听,董鄂氏一边思索一边说:“她进宫那会儿,宫里只有太子和大阿哥一枝独秀,三爷都还是个小孩儿,惠妃和大阿哥是真的风光,如今今非昔比,她还端着架子,而我自然不会顺着她,这才显得我俩不合。” 杜嬷嬷有些明白了:“以前阿哥公主们都小,基本影响不到大阿哥和大福晋,他们见了弟弟妹妹只要客气些,其他人就会满足,现在却是不行了。” 董鄂氏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估摸在大福晋眼里,三爷还是个会敬重她的幼弟,而我刚刚嫁进宫来,也不敢拂了她这个大嫂的面子。其实大福晋肯定能感觉到我们都更尊敬太子妃,阿哥们也更敬畏太子,只是她总是认为我们不敢和大哥大嫂翻脸。汗阿玛疼爱大阿哥的印象在大福晋的心里估计很深刻。” 杜嬷嬷想了想:“老奴觉得大福晋应该不至于和您直接对上。” 董鄂氏挑眉:“对上就对上,怎么?你还真觉得三爷亲近他大哥?虽然他不着调的喜欢和格格们厮混,但这事儿他绝对维护我,因为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侄子的洗三礼,让太子疑心他,胤祉这个叔叔可做不到!” 杜嬷嬷彻底放心了,她家福晋什么都没做,可不能平白无故地让三爷不满。 泰芬珠觉着她在洗三礼上待得差不多了,去向大福晋告辞。 伊尔根觉罗氏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辛苦四弟妹来参加头所嫡长子的洗三礼了。” 泰芬珠微笑道:“不辛苦,人情往来应该的,大嫂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稳稳地行了个礼,泰芬珠不疾不徐地迈步离开。 伊尔根觉罗氏脸色阴沉,文嬷嬷小心翼翼道:“福晋,您千万不可动气啊!” 伊尔根觉罗氏深吸一口气:“嬷嬷,毓庆宫的二阿哥生母只是个包衣出身的格格,我的儿子才是汗阿玛的嫡孙,可是这洗三办得这么不成个样子!”男客都是内务府的人在招待。 文嬷嬷略过和毓庆宫比较的话,只说道:“皇上和大阿哥都在外打仗,要不洗三指定会更好!” 伊尔根觉罗氏紧紧皱着眉:“三福晋干脆就没来,四福晋也做个看客,不愿意帮忙招待客人,她俩就不怕伤了皇家和气吗?” 文嬷嬷回想起福晋额娘的话,狠心道:“福晋,从来都是关系亲近的妯娌才会帮忙,三阿哥四阿哥不尊重咱们爷,这与您无关啊!” 伊尔根觉罗氏有些泄气:“再怎么样,爷也是长兄,这又是嫡出的长子,洗三礼一点儿也比不上毓庆宫的,外人看了也会心里轻视。” 文嬷嬷实在不敢接这话了。 伊尔根觉罗氏发愁:“明明八阿哥对爷算得上恭敬啊,九阿哥和十阿哥都与他交好,为什么连个面子也不给爷的嫡长子呢?” 文嬷嬷劝道:“福晋,您先休息吧,这些事儿以后再说。” 伊尔根觉罗氏摇头:“我千辛万苦得了大阿哥,真想给他最好的,长幼尊卑上本来也是应该的啊!”她又没有强求其他皇子怎么和胤禔亲近,只是一个在礼法规矩里应该隆重的洗三礼啊! 文嬷嬷很苦恼,福晋憋闷地熬了几年,这会儿根本压不住激动和兴奋,可是福晋的身体真的很差劲啊! 文嬷嬷想说些别的:“福晋,三福晋那天也来过头所,太子妃和四福晋更是陪了一整晚,咱们怎么也得送一份谢礼过去吧。” 伊尔根觉罗氏沉着脸:“太子妃掌着宫权,三福晋那么说了爷,四福晋装聋作哑的,我就不信她不知道这事儿。” 文嬷嬷被惠妃敲打过,苦口婆心道:“福晋,您不能要求妯娌们都是一心为您好,太子妃愿意给您说话,咱们再与毓庆宫不合,也得谢谢她。三福晋那儿是老奴言语冒失了,四福晋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咱们生过气,您不能靠着猜疑心连她也不亲近了。” 伊尔根觉罗氏认真地说:“嬷嬷说得我都懂,只是我最看重的就是爷和大阿哥的体面,你不觉得你说得这些和这个比起来什么都不算吗?” 文嬷嬷愁道:“人家就不可能给我们这么多面子啊!” 伊尔根觉罗氏不想再争辩了:“行了,你要是愿意你去给她们送份礼好了,别一直用这事儿烦我。” 文嬷嬷正要应下,伊尔根觉罗氏有些惆怅:“朝堂归朝堂,这些妯娌间的走动也要都按着那个来,一个洗三礼都要被她们往立场上按,再也没有当初的亲戚情分了,这样的兄弟和妯娌要来何用?” 文嬷嬷憋不住话:“福晋,爷和毓庆宫不合,阿哥们都亲近太子,这您是知道的啊?” 伊尔根觉罗氏怒道:“你去备礼就好了,我没有觉得他们都跟随爷,但这只是一个洗三礼,一个刚刚出生的侄儿!难道你非要说他们都情深义重吗?” 文嬷嬷再不说什么,福身退下了。福晋刚刚产子,过段时间就好了! 胤禟和胤俄离开头所,胤禟说:“我去趟翊坤宫,老十你先回吧!” 胤俄点头:“九哥去吧,我在上书房等你。” 胤禟快步往翊坤宫走,进了正殿,宜妃、郭贵人和六格格都在。 宜妃嗔怪道:“不是叫你早点儿来吗?” 胤禟请过安后坐下,无奈说:“前院儿客人不少,我和十弟也不好即刻就走。”六姐给他传话那会儿,大家都还坐着呢! 看着额娘消瘦的样子,胤禟心疼:“额娘,您还有我呢!” 宜妃保证道:“放心,额娘会保重自己的。” 胤禟问道:“额娘,您叫我来干嘛?” 宜妃叹口气:“你和八阿哥怎么回事儿啊?要不是因为他,也没有大福晋那档子事儿。” 胤禟眼神有些闪烁,六格格轻声说:“你总得叫我们明白以后怎么为人处事吧?” 胤禟低着头:“八哥挺好的,我们混一块儿很高兴。” 宜妃问:“那你和十阿哥怎么不答应帮着待客呢?八阿哥和大阿哥可亲近,他额娘还在惠妃宫里呢!” 胤禟叹口气:“额娘,我们和八哥亲近,不是和大哥亲近,那是待宗室和前朝的大臣,怎么能出面呢?” 宜妃淡淡地:“大福晋觉得这是一样的,还会有别人也觉得一样,你真的打算和太子作对吗?” 胤禟摇头:“没有,只是八哥很优秀。” 宜妃提醒道:“那你们可小心些,别让毓庆宫和头所都不待见你们仨人。” 胤禟点头,随后就走了,他下午还有课。 郭贵人不解:“妹妹,这不纯粹裹乱吗?” 宜妃叹口气:“儿大不由娘,六儿都琢磨着嫁到蒙古怎么站稳脚跟,那朝堂也是胤禟和胤俄心向往之的地方。” 郭贵人皱眉:“不会陷进去吧?” 宜妃无奈:“为了权力,陷进去又如何?大阿哥也就是倚靠明珠旧党,他这几年的风光,阿哥们都有机会试一试了,谁能不动心?胤禟这还没上战场,前头的那些皇子哪个会一如往常呢?” 六格格沉默,她也愿意为了权力陷进去,她没有机会就罢了,胤禟有机会凭什么不能试一下? 胤禟回了上书房找到胤俄,“你挺悠闲啊?在这儿树底下待着。” 胤俄睁开眼:“宜妃娘娘叫你干嘛去了?” 胤禟摆手:“就是头所那事儿呗,怕咱们得罪了老大。” 胤俄懒洋洋道:“得罪又如何?老大还以为这是前几年吗?” 胤禟有些默然:“说真的,八哥会不高兴的。” 胤俄挑眉:“那你要不要让宜妃娘娘把卫贵人要到翊坤宫呢?” 胤禟摇头:“不行,我额娘在宫里不能得罪汗阿玛,她已经为了十一憔悴得厉害,不能给她找麻烦。” 胤俄嗤笑一声:“那你愁什么?大福晋派人请你的时候,也没想到你胞弟刚刚薨逝啊!她不顾及人情,我们又要怎么顾及和老大的情分呢?关键是老大和咱们说过几句话呢?” 胤禟叹气:“汗阿玛重视长子!” 胤俄冷笑:“那你就看看头所办满月礼的时候,前线有没有奏折回来好了!” 胤禟眯眼,“那就瞧瞧老大在汗阿玛心里的分量吧!”他们都不甘心做个闲散宗室,那就只能拼拼谁更行了! 胤俄轻笑,本来这宫里就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干脆斗起来算了! 头所的满月礼是按着规矩办的,没过几天董鄂氏就生了,泰芬珠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乳母怀里的小阿哥,笑道:“大阿哥很健壮呢!” 董鄂氏状态不错,半靠在床头,笑语盈盈:“这小家伙折腾了我好久。” 董鄂氏让人把阿哥抱下去,泰芬珠坐到床边儿,问道:“怎么了?” 董鄂氏询问:“你说如果我不办洗三怎么样?” 泰芬珠想了想:“何必呢?生下孩子好好热闹一场多好啊!” 董鄂氏叹气:“在宫里,可不就得瞻前顾后吗?头所的洗三满月都是内务府操办的,我总不能这会儿去请九爷十爷帮忙吧?太尖锐了!” 泰芬珠说道:“其实内务府待客也没什么,能进宫来的都不会在宴席上折腾。” 董鄂氏无奈:“三爷到底比不上大阿哥,挨得这么近请宾客,容易被有心人拿来比较,徒惹是非!” 泰芬珠建议:“那就只请你娘家人和几位公主好了,总不能不办。” 董鄂氏点头,又有些愤恨:“都怪大福晋,做什么要把朝堂上的紧张气氛蔓延到宫里头?” 泰芬珠淡淡道:“她大约只是想论亲戚而已,不可能想着牵扯前朝。” 董鄂氏啼笑皆非:“太子尊贵,大阿哥也从来高阿哥们一等,这才是事实。扯什么亲戚情分?再说了,皇家从来也不是一家人,十一阿哥去了才几个月,我们不照样该生孩子生孩子,该办宴席办宴席。我都不觉得翊坤宫的人能高兴,我们也没把人家的心情当一回事儿,人家九爷也不高兴我们的喜事儿多正常!” 泰芬珠感慨道:“外头都说几家欢喜几家愁,宫里头就应了这句话。” 董鄂氏不平道:“还不如外头呢?一般人对外人多客气啊!这些阿哥们之间谁也不把谁当一家人,等用得着人了要说亲戚情分了。害得我儿子也不好喜庆地庆祝一场!” 泰芬珠想了想:“要不你还是正常办洗三吧?五爷的长子都很热闹地庆了满月,这毕竟是荣妃娘娘的长孙。” 董鄂氏抿抿唇:“我和你说实话,我去年和三爷闹了那么久,今年这又和大福晋对上了,我想低调一些,我阿玛辛苦在前线打仗,我不能肆意挥霍他的功劳。” 泰芬珠点头:“那只能这样了,等孩子周岁大办好了!” 董鄂氏安慰自己:“我该惜福,我已经过得最好了。” 泰芬珠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董鄂氏连忙道:“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我总归比太子妃和大福晋幸运,至于你,你还小嘛,你等四爷回来努力一下,很快就和我一样了。” 泰芬珠笑道:“我知道的,你好好养身子,洗三那天我再来看你。” 董鄂氏赶紧说:“记得早点儿来啊!” 泰芬珠笑了:“放心,我会的。” 第55节 二所的洗三礼过后,宫里喜事连连,毓庆宫林佳格格诞下太子第三子,七爷的纳喇格格生下长女。洗三都没办,只等着满月礼时庆贺一二。 泰芬珠看着走礼单子,和陈嬷嬷发愁道:“这毓庆宫的走礼真让我头疼,多也不知道怎么多,少也不知道怎么少。” 陈嬷嬷仔细思量片刻:“福晋,不如就依着毓庆宫二阿哥的例吧!” 泰芬珠笑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我们表了敬意,毓庆宫内谁尊谁卑她们自己定?” 陈嬷嬷赞道:“福晋聪慧,四阿哥亲近太子殿下,咱们对两个毓庆宫小阿哥一般儿优待就好了,皇上没发话,那两个小阿哥就是一样的,不都是格格所出吗?” 泰芬珠点头:“那就这么办吧!毓庆宫的家事我和四爷确实没有插手的资格。另外,给七爷长女的礼也要加厚,等满月礼那天我也得早些去帮着待客。” 再整理了一下礼单,泰芬珠感慨道:“毓庆宫这就有两个小阿哥了,五爷也有了长子,五福晋还得明年才能进门。” 陈嬷嬷叹气:“幸亏您嫁进来早运气也很好,这些后头的福晋真不如嫁到外头,皇家的尊荣能不能享到还是个问题,这些个庶子女真是麻烦至极!”就连三福晋其实也是沾了朋春正当用的光儿才顺利生了个阿哥。 泰芬珠问道:“最近李氏安分多了吧?不再老是找辛夷和甘芍了。” 陈嬷嬷笑:“她知道自己怀得是个格格,不再胡思乱想,心自然就安定了,看着反而比之前还要从容很多,也开始长胖了,不像前几个月脸瞧着还瘦了。” 泰芬珠看着桌上的礼单:“有宫里这样的例子在前,几个人能不心生妄想呢?我确实运气好,不用被情势逼着对后院儿下手。”前两天,董鄂氏处理了一个后院儿的格格一个前院儿的通房。 陈嬷嬷长出一口气:“人们都爱说女子嫉妒,老奴瞧着无非是这个理由最轻便最没有后患。三福晋动作利落善后做得也好,可是外人依然会说她得了嫡长子猖狂,没人看其他的妾侍还好好的,也没人细究那两个人到底做了什么?” 泰芬珠神色沉凝:“荣妃和惠妃翻脸了,昨儿在宁寿宫当着太后的面儿就互相揭短,两人怕是要闹一阵子,嬷嬷一会儿再去各处警告一下,要防着她们波及三所。” 陈嬷嬷福身道:“老奴知道,福晋放心。” 泰芬珠看向紫苏:“你去和辛夷一起去看看李氏,和她说说情况,提醒她怀着孩子谨慎小心。” 紫苏领命离开。 陈嬷嬷无奈:“您进宫好几年了,没出过什么差错,后宫的人心里不会高兴。” 泰芬珠感叹道:“是啊!有的时候别人是容不下我们清白无暇的,只是孩子不能出差错,这个的后果会很糟糕。” 也许一年两年胤禛不会当一回事儿,可是谁知道人到中年的他会怎么想呢?人心最不可测试,测试的结果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临近年关,康熙带着阿哥们在外,噶尔丹已如丧家之犬,如今的作态主要是为了威慑蒙古,因此整个营地气氛还算轻松。 胤禛到御帐请见康熙,很快就被允许了。 康熙看着这个四儿子,脸色温和:“坐吧,听说你在营里勤勉,关心兵卒,很得好评啊!” 胤禛恭敬道:“儿臣认为八旗是我大清根基,每一个八旗兵都得认真对待。” 康熙感叹:“你这话说得对啊!只是不是谁都能和你一样脚踏实地,还有那眼睛只能看到将领和宗室的人,呵!” 胤禛低头不语。 康熙知道这个儿子素来心软,也不为难他,只是说正事儿:“朕让你来,是有件事情想交给你办!” 胤禛恭敬道:“请汗阿玛吩咐!” 康熙有些哽咽:“朕是皇祖母带大的,每到这个时候朕都会特别思念她老人家,今年朕得坐镇这里,你替朕去祭拜孝庄文皇后吧!” 胤禛躬身领命:“儿臣遵旨!” 康熙很满意:“好了,去吧,准备一下,明天出发,这样你路上也轻松一些。” 胤禛转身离开,康熙冷笑一声,他让他们彼此举荐四处串联!福全和常宁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谁允许他俩和皇子随意交往的?且等回京后! 胤禛出了御账,没走几步就被胤祐拉走了,进了帐子,胤禛不解:“你特意等我吗?” 胤祐问道:“汗阿玛是让您去祭拜孝庄文皇后吧?” 胤禛惊道:“你怎么知道?” 胤祐笑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您的正红旗大营离得远,这事儿都闹了两天了,福全举荐八弟,常宁举荐大哥,汗阿玛找了您来。” 胤禛嘴唇动了动:“那我也得回去准备一下上路啊!” 胤祐笑道:“您等等,八弟在大营门口呢!” 胤禛说:“这是汗阿玛的旨意,他能怎么样?” 胤祐挑眉:“他不能怎么样!但是别人会怎么说您就不一定了,大哥天天往这边儿跑,八弟也很愿意与随行的大臣交谈,相对来说,大家更喜欢八弟,四哥您就没怎么露过面儿,何必和他在大营门口交谈?他要是希望您替他带去他对孝庄文皇后的敬意怎么办?等着吧,不差这一会儿,老八不可能一直在那儿站着!” 胤禛有些难受:“八弟不是这样的人吧?” 听着他语气里的不自信,胤祐笑了:“您不舒服,旁观的我可没觉得老八的做法有错儿,他一个重孙子想要去祭拜有什么错儿?汗阿玛不允,拜托一下您帮着表一下哀思有什么问题?” 胤禛张口结舌:“可是,这是一个差事,一个代表汗阿玛信重的差事!” 胤祐反问:“但是这也可以从家事上来解释不是吗?” 胤禛哑口无言。 胤祐叹道:“您长点儿心吧!都知道您勤奋仔细,就差没把伙夫的活儿都抢着干了!有那做不到的踩您两句多正常?您也得交好几个大臣,让他们在汗阿玛跟前儿给您说些好话,上下都得顾及到才行。” 胤禛被弟弟训了,只是讪讪道:“我没想到这会让人不喜。” 胤祐无奈地笑了:“您瞧瞧您这脸,我们谁不是坐在帐篷里,想起来了出去溜达一圈,我都白胖了些,您可倒好,衬得我们都是来混日子的!” 胤禛叹气:“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也亏得你四嫂素来大方,给我又带银子又带银票的,要不然我也不容易插手后勤,那些人围着我恭维但就不让我自己行动!” 胤祐笑了笑:“您的用功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哪个人都心里明白您是真的做实事儿的!只是相比较您,老八和大臣们王伯王叔喝喝茶聊聊天多轻松,王伯王叔乐意享受皇子对他们的恭敬,人家自然就不会给您说好话。这些个人都是明白公道是什么,但不说公道话不做公道事儿!” 看着四哥欲言又止,胤祐认真道:“您心里装着朝廷一心为大清,但是朝堂和宗室里的大部分人不是,他们的心里是眼前的银子儿孙的富贵,反正大清又不可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完蛋,他们可以肆无忌惮追求利益,他们才不管您的用心。” 胤禛皱眉:“七弟,不要这么说,太得罪人了。” 胤祐笑道:“放心,我要是连帐篷都护不好,我趁早回宫抱孩子吧!” 胤禛想起宫里的事儿:“你放心,你四嫂一定会帮衬着大格格的满月礼。” 胤祐点头:“我相信四哥四嫂,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满月礼也不要紧。” 胤禛低声道:“头所的满月礼没有毓庆宫二阿哥的好。”最主要的是汗阿玛没有任何表态。 胤祐勾了勾唇:“左右是毓庆宫和头所的事儿,不与我们相干。” 胤禛无奈:“大福晋也派人到过三所,只是你四嫂正好在永和宫。” 胤祐悠悠道:“德妃娘娘和四嫂都聪明,总比三福晋不得不放狠话强。” 胤禛没再吭声,额娘和泰芬珠确实帮了他忙,消息传过来后,三哥差点儿和大阿哥打起来。 有侍卫进来通风报信,胤祐笑着送胤禛出去:“四哥一路顺风!” 胤禛笑着挥了挥手,骑马离开了。 御账里,康熙有些不是滋味儿:“老七待他四哥比待朕都好!” 梁九功陪着笑脸不搭话。 康熙哼了一声接着批奏折了,等他回京城收拾这帮子人!福全到底是他兄长,可以稍做些面子功夫,常宁给他等着! 第64章 三所 六格格躺在软榻上,眼神放空发呆,泰芬珠盘腿坐在她身边,看见陈嬷嬷笑眯眯地端着牛乳茶进来了,赶忙推六格格:“快起来喝,你最爱的牛乳茶!” 六格格脑袋动了动,还是不起,泰芬珠趴下身子:“六妹起来呗!和我说说话,嗯?尝尝牛乳茶,喝完了你再躺下呗!” 六格格叹气,没精打采地坐了起来,泰芬珠赶紧把牛乳茶推过去:“快喝,我闻着都香得很!” 六格格抿了一口,看了看屋子里的人,低声道:“我想和您单独说说话。”她发了一天呆了,真的想聊聊。 泰芬珠点头:“没问题!” 等陈嬷嬷丹桂她们都走了,六格格才猛地喝了一大口牛乳茶,泰芬珠连忙叫道:“别烫着了!” 六格格摇头:“不烫,刚刚好,四嫂,我今天还想在这儿睡。” 泰芬珠认真道:“真的不回去和你额娘还有姨母谈谈心吗?” 六格格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没法儿谈,额娘和姨母只会哭,嚷嚷着要给汗阿玛写信,按理我得安抚她们,可是我真的没心情。” 泰芬珠接着给她倒茶,六格格摸着茶杯:“我真的没想到我会嫁到那里去。” 泰芬珠说道:“是正好赶上了,汗阿玛决心要稳定蒙古,想要拉拢喀尔喀。” 六格格撑着头:“我能行吗?三十年的时候,土谢图汗部才内附,还是被噶尔丹逼着内附的,人家会把我这个公主当一回事儿吗?” 泰芬珠看着六格格,六格格接着说:“我拜托五弟去给我打听消息,结果他只会哭,我都怕了他们了,我额娘姨母就算了,他一个男人也跟着哭,没用得很!” 泰芬珠想了想:“要不咱们去宁寿宫拜见太后娘娘吧,她老人家时常和蒙古通信。” 六格格微微摇头:“过几天吧,我现在烦心得很,只想静静。” 泰芬珠认真道:“那你多在这儿住几天,我吩咐人给翊坤宫和五爷报信儿,这都快天黑了。” 六格格苦笑:“我五弟就是哭着回京的,这都回来五天了,他天天往翊坤宫去,自责地向我哭诉,我都有些哭笑不得。而且等他走了,我额娘和姨母接着哭,我觉得她们就是见着我就哭。”她昨晚真的受不了了,才大晚上跑四嫂这儿来。 泰芬珠无奈:“五爷心疼你,那里是真的远离朝廷,这会儿还硝烟未熄呢!” 六格格冷静道:“那又能怎么样呢?汗阿玛都下定决心了,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而且这消息都传出去了,其实我只有嫁过去一条路而已。” 泰芬珠一时没接话,因为康熙确实不可能改变主意。 六格格问道:“四嫂,我得怎么样才能在那里站稳脚跟呢?” 泰芬珠思索了一会儿:“你是十一月就会嫁过去,只怕到时候那儿也安定不下来,按着惯例,你会有很多包衣随从,侍卫却不会有多少,要是能找些忠心可靠的人保护你,自然能让人放心很多。” 六格格摇了摇头:“难啊!九弟还小,五弟倒是关心我,可是他一没爵位二没实权,去哪里给我找忠心的侍卫?再说了额外找侍卫的话,公主府里没有多余的编制,那就得我自己花银子养着。” 泰芬珠建议道:“求一求汗阿玛?” 六格格叹气:“我这都不像下嫁,更像是和亲!之前荣宪姐姐和端静姐姐那才是正儿八经的满蒙联姻,是居于上风的,巴林部和喀喇沁部臣服大清已久,不像这个土谢图汗部,只能说人家识时务,第一个内附,得了我这个公主!汗阿玛让我多带人过去,人家土谢图汗能乐意吗?” 泰芬珠认真道:“他们是惧怕噶尔丹才内附的,噶尔丹他们尚且无法,如今大清刚刚征服噶尔丹,应该不敢太放肆的!” 六格格用手撑着额头:“我出嫁,内务府倒是会把需要的人都备好,只是靠不靠谱好不好用就不知道了,最要紧的是这是去远离朝廷的地方,朝廷威慑力有限,我得让姨母和五弟帮着我挑挑,别到了那地方再害怕地跑了!” 泰芬珠点头:“这个是得用心,一二年内那里都不会太安定,如果身边的人指望不上,你就只能靠土谢图汗部了。” 六格格突然问道:“四嫂,您有商队吗?” 泰芬珠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想要带支商队过去?” 六格格抿唇:“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内务府是会准备陪嫁人等,但是想要笼络住他们用心为我效命,只有银子最好用,而且那里战后肯定一片萧条,我想要把商队引到那儿。” 第56节 泰芬珠了然:“我有两支,一支是跑南边儿的,一支跑盛京,但是六妹,我打不通蒙古沿路的关节。” 六格格摇头:“我没有说现在就用,起码我得先过去看看,如果土谢图汗部愿意善待我,我可以试着提一下。” 泰芬珠想了想:“我会吩咐一下商队的负责人,你到时候可以派人去东城的昌多皮毛铺子,那里的掌柜能帮着联系商队。” 六格格好奇:“四嫂,您这铺子和商队都是嫁妆吗?” 泰芬珠点头:“都是我阿玛给的,阿玛很感激汗阿玛赐婚。” 六格格叹道:“我也想要,那些金银珠宝什么实际用处都没有,难道要人家土谢图汗部看我珠光宝气吗?” 泰芬珠把杯子拿过来,又倒了杯牛乳茶放到六格格跟前儿:“再喝一杯,一会儿咱们用膳。” 六格格说道:“我明天就回翊坤宫,好好准备出嫁!” 泰芬珠笑着点头:“好!” 六格格情绪恢复了些,有心情闲聊了:“四嫂,你不打算给二格格办满月礼吗?”李氏之前平安生下了二格格,只是洗三那天正好五弟和七弟回宫,六格格就没能来。 泰芬珠摇头:“要办的,只是小办一场而已,不着急。” 六格格笑了:“您和我四哥够淡泊名利的啊!” 泰芬珠说道:“也不是,只是大格格之前就没大办,两个格格不好分出高下来,纯粹是为了后院安稳而已。” 六格格叹道:“五弟下个月要成亲了,我真是担心他,他院儿里的刘佳格格太嚣张了,五弟妹嫁进来,可怎么办啊?” 泰芬珠扯了个笑:“能怎么办呢?熬一熬,看看能不能压下刘佳氏呗!” 六格格瘪了瘪嘴:“我算是看透这些男人了,反正他们少不了女人少不了儿子,就一点儿不把嫡福晋当回事儿,幸好我是公主,那个敦多布多尔济没有孩子。” 泰芬珠想起个事儿:“六妹知道吗?毓庆宫有个格格又小产了。” 六格格笑了:“我知道,前几天听我姨母说了,要我说纯粹是太子自找的,太子妃根本不可能替他保护子嗣,李佳格格和林佳格格为所欲为,太子妃一心护着自己的身孕都来不及呢!四嫂,我给您下个定论,太子的子嗣多不了,不对,应该这么说,我这些兄弟们的子嗣都多不了。除非碰上个压根不在意后院儿的,就看谁有这个福气了。” 泰芬珠无奈地笑:“你这可是把我也说进去了。” 六格格不在意道:“我不觉得我的嫂子弟妹们这么做有什么错,我们女人也是人,都是原配正妻,偏偏要受填房的委屈,人家常宁的继福晋马氏都没受过这委屈,难不成还要你们把爷们的庶子捧到天上去?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左不过是个宗室而已,福全还是汗阿玛的兄长呢,照样管不了他福晋,谁叫他早年不作为,害得自己嫡出的二女一子都没了,活该!” 知道六格格心里不痛快,泰芬珠只是听她发泄。 六格格冷笑道:“嫡子女没的时候,他不在乎,觉得自己还能有庶子女,我就觉得我那位伯母做得对,他不把嫡子女的命当一回事儿,凭什么要求嫡妻把庶子女的命当一回事儿?一报还一报,都是应该的。” 泰芬珠淡淡道:“皇子与皇兄怎么能一样?” 六格格嘲讽道:“汗阿玛的后宫有多少阿哥公主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些如今的嫔妃一个个都是从中获利者,他能怎么样?再说了,他给兄弟们都早早地赐下包衣格格,真当外头的大臣都是傻子吗?这所谓的皇家嫡福晋还有几分荣耀?” 看见泰芬珠不说话,六格格问道:“四嫂,我说得不对吗?” 泰芬珠眨眨眼:“你说得都对,只是你是女儿,我是儿媳,咱俩不一样。” 六格格忍不住笑了:“四嫂,您别怕,大格格和二格格都养得好好的,宫里谁不知道您的贤惠?” 泰芬珠苦笑:“你这是在打趣我吧?我也很想养个自己的孩子。” 六格格真的笑了:“等我四哥回来,您努力一把,一定能如愿的。说真的,四嫂您对大格格也太大方了,她的那小衣服比我小时候都多,料子都是顶好的,她那奶嬷嬷待遇也好得过分,您那银子花不了给我几个呗?” 泰芬珠失笑:“姑娘家就得金尊玉贵的养着,至于那奶嬷嬷,我也是没法子,不想让她们把大格格小小年纪就拘在屋子里学规矩,只好用银子堵住人家的嘴了。” 六格格叹气:“宫里的女孩子都是那么长大的,我小时候也是天天跟着嬷嬷学规矩,是我长大了,和她们冲突越来越多,姨母才想办法把她们撵走,我汗阿玛还说了姨母,姨母只好又从内务府找了个教养嬷嬷来,只是这个新来的资历浅,不敢说教我。” 泰芬珠无奈道:“说真的,大格格也没个地方去,就年节去趟宁寿宫,还是被乳母抱着,那礼仪规矩基本派不上用场,等她再大些学也是可以的。这会儿就正是该跑跑跳跳吃饱睡觉的时候。” 六格格笑了:“其实谁都知道这个理儿,只是毕竟是宫规,您不也得花银子摆平奶嬷嬷吗?别人谁乐意费这个劲儿,四嫂,您是怕将来大格格她们也得嫁到蒙古吧?这想着让她们有个好身体。” 泰芬珠点头:“总得以防万一。” 六格格摇头:“不是以防万一,是肯定会嫁,要是我四哥有本事,可能能求个恩典,但是绝对不可能都留下来。满蒙联姻是国策,那是我们满人的依仗,而且四嫂你也别怕,咱们入关才多少年啊?我们的祖上在盛京不过得好好得吗?哪就那么可怕了?人家蒙古人不照样在草原上繁衍生息,大格格她们总不会像我这么倒霉,嫁到那远离王化的地方?” 泰芬珠握住六格格的手,六格格叹口气:“四嫂放心,我不会自怨自艾的,那都没用,我明儿回了翊坤宫,就该干嘛干嘛去了,往好处想,要是土谢图汗部真的想归附大清,他们就一定会认真待我,我没准儿还能参与他们部落管理,真要嫁到漠南蒙古,我也就只能做个普通的贵妇人了,富贵险中求嘛!” 泰芬珠笑道:“等今年过年的时候,我送一车好皮子给你,你更喜欢哪种?” 六格格笑盈盈:“四嫂还不知道我吗?只要是好的我都喜欢。” 泰芬珠笑:“好!” 六格格躺回软榻上:“我再发会儿呆,等明天回了翊坤宫,我还得安慰额娘和姨母,下个月五弟成亲,总不能叫她们因为我的事儿一直不高兴。” 泰芬珠穿鞋下炕,“我出去看看晚膳好了没。” 六格格嗯了一声,她额娘和姨母都还要在宫里生活,五弟和九弟的爵位也得仰仗汗阿玛,她出嫁之后同样得倚靠朝廷,无论如何,不能让汗阿玛不满。 从太祖起,那么多的公主宗室女嫁到草原上,她没资格例外,哪怕是土谢图汗部,她也得恭敬遵旨!要不然汗阿玛养她做什么呢?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慈父之情吗? 家族的联姻再正常不过,爱新觉罗氏需要土谢图汗部,那她就必须嫁!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享有公主的尊贵,这是她的责任和孝心! 五福晋和七福晋先后嫁入宫中不久,康熙终于带着大部队回京了,去过太后宫里,康熙直奔翊坤宫。 宜妃惊喜地把康熙迎进正殿,关心道:“皇上辛苦了,在外奔波这么久,这回到宫里可得好好修养一番。” 康熙握着宜妃的手:“朕不辛苦,只是苦了你了,去年十一没了,今年又得把六儿送走。” 宜妃眼里闪过泪花,还是笑道:“臣妾没能替皇上保住十一,是臣妾的过错,而六儿,皇上不知道,这孩子一心为您分忧,很乐意嫁给敦多布多尔济。” 康熙诧异道:“嗯?真的吗?” 宜妃笑着点头:“快去把六格格叫来,让她见见汗阿玛,皇上,这孩子可惦念您了。”郭贵人就别来了,她的情绪到现在也很不好。 康熙颔首,他确实就是来安慰这个女儿的。荣宪出嫁前都很不乐意,荣妃一直哭着求他把荣宪留在京城,康熙想起这事儿就恼火。太宗世祖都是这么做的,凭什么到了他这儿大家就都说他无情?合着进了中原,关外就成了寸草不生的地方了?那他们这些人是哪来的?愚不可及! 六格格进来屋子,恭敬地请安之后就是关切的询问:“汗阿玛得胜班师回京,女儿未能远迎,您身子可好?” 康熙笑着招手,六格格笑着上前坐到他身边儿,康熙问道:“不怪汗阿玛?” 六格格摇头:“您三次亲征,辛劳至极,朝廷动兵耗费钱粮无数,我如果可以为您为大清尽一份力,为什么不做呢?” 康熙摸了摸六格格的头:“你明白道理就好,六儿,你自幼聪慧,朕是知道的,外人瞧着咱们在这紫禁城坐稳了,其实不然,内外诸多问题,蒙古是我们的屏障,联姻是最有效的怀柔手段,漠北蒙古是朝廷必须争取的,朕也是无奈之举!” 六格格点头:“汗阿玛放心,我明白,嫁过去一定会积极促进土谢图汗部与朝廷亲近。” 康熙叹息:“朕知道这是委屈了你,你荣宪姐姐当初嫁到漠南都觉得受委屈,枉朕把她视若掌上明珠,只想索取不愿付出。还好她到底是个懂事儿的,与额附相处得好,这两年也渐渐想通了。朕之前真的怕你痛苦,你能这样豁达就好。” 六格格抿唇笑道:“我自然要孝顺汗阿玛。” 康熙一听,更加欣慰,接着安抚:“朕的汗阿玛只有一个亲生女儿长大成人,她比起你们姐妹可要倒霉多了,嫁给了鳌拜的侄子,明眼人都知道她就是直接跳进了火坑,果不其然她跟着丈夫去盛京过了好几年苦日子,好不容易回了京也受人排挤,十多年前就去了。相比较她来说,你恰好碰上漠北,真的不是大事儿。” 宜妃咬着牙,还得维持脸上的笑容不变,这皇上会举例子吗? 六格格面不改色:“汗阿玛英明神武,土谢图汗部自然不敢慢待女儿。” 康熙高兴得厉害,笑道:“他们自然不敢,而且朕都和他们说好了,你先在归化城住着,以后等安稳下来了,再到土谢图汗部住。” 宜妃惊喜道:“皇上,六儿真的可以在归化城住着吗?” 康熙大笑:“当然,朕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让额附陪六儿在归化城待一两年,等六儿生下儿子再去土谢图汗部,这样不就两全其美?” 六格格开心道:“多谢汗阿玛!” 康熙乐道:“放心,朕从太医院给你挑两个好的跟着你嫁过去,你都这么大了,调理好身子,得个阿哥,轻轻松松的,你肯定能过得好。” 六格格搂住康熙的胳膊:“汗阿玛最好了。” 康熙得意得很:“不过,六儿,朕可得提醒你一件事儿啊。” 六格格喜悦道:“汗阿玛说呗,我都听您的。” 康熙语重心长:“你的额附绝对不敢让其他人先怀孕,但是吧,等你有喜后,他也难免得找个把女人,你明面上别跟他闹,朕不给你带着太医和产婆嘛!你私下里用用劲儿,别叫庶子生下来就好了!” 宜妃看了眼梁九功,怪不得皇上只带了他一个进屋子,还把她的宫女都赶了出去! 六格格有些犹豫地低头。 康熙见状,立马接着劝:“朕是心疼你,到了那里,山高路远的,额附要是只有你的孩子,朝廷又对他不错,他绝对百般爱护你,而且你不懂男人,他如果有个庶子,他对你要求就高了,会希望你善待他的侍妾和孩子,要是干脆没有,他也不会在意,反正有人继承他的爵位就行了嘛!” 六格格明白了,汗阿玛强烈希望未来的土谢图汗身上有爱新觉罗氏的血,想让额附彻底失去旁的可能。真要有个庶子,万一他们不希望朝廷插手过多,加害她的儿子怎么办?不是不可能的,阴私手段数不胜数!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绝了这个后患! 六格格点头:“汗阿玛放心,我知道了,我会留心的。” 康熙满意地笑了,他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得那么远,要是最后没有血脉传承,岂不是白忙活一场?绝对不行! 宜妃垂下眼眸,皇上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吗?那他还要给胤祺赐格格,搞得五福晋如今天天和刘佳氏折腾! 泰芬珠笑盈盈地坐在胤禛对面,嗔怪道:“爷一回来就不着家,您有什么要紧事啊?”胤禛压根儿没回三所,只让林全报信儿说他等会儿就回来了。 胤禛靠在软枕上:“我去了趟毓庆宫,太子书信里说很想念我,然后我又去看了看七弟,他的婚礼我都没参加,原来还说要替他挡酒的。” 泰芬珠笑道:“七弟的婚礼很圆满,咱们送的礼也很丰厚,您放心。” 胤禛想了想那礼单,赞许道:“你送得很合适,咱们和七弟更亲近些,自然不能按着一般例来。” 琢磨了一会儿,胤禛坐起来注视泰芬珠:“七弟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泰芬珠沉吟片刻:“我请弟妹来三所玩过两次,弟妹行事大方说话得体,只是不甚满意纳喇格格。” 胤禛犯愁:“我希望七弟家宅和睦,可是今儿我去五所,我瞧着他们夫妻不亲近,这可怎么办啊?怎么能让他们感情好一些?” 泰芬珠摇头:“不知道,都说日久生情,只能慢慢相处了。” 胤禛无奈:“纳喇格格不就生了个女儿吗?你多叫七弟妹来三所,让她见见咱们大格格二格格,学学你的贤惠大度。七弟又不是五弟,搞出来个庶长子,不值得她学着五福晋冷冷淡淡的。” 泰芬珠问道:“您要见见二格格吗?” 胤禛摇头:“过段时间吧,我最近挺忙的,再说了,一个奶娃娃有什么好看的。”反正泰芬珠能照顾得好好的,不用他操心。 泰芬珠喝了口茶,她想起额娘说得话了,没哪个男人愿意天天管内宅琐事,人家天生就不是那个命!泰芬珠扬了扬嘴角,等毓庆宫办宴的时候,她又可以见见额娘了,宫里喜事多就这个好处! 胤禛叹气:“太子妃怀得是个格格!” 泰芬珠看向他:“太子殿下和您说的吗?”宫里没什么传言。 胤禛点头:“太子哥哥很发愁,他说毓庆宫乱得很,偏偏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泰芬珠垂眸,太子妃这个孩子怀得辛苦,毓庆宫三天两头出事端,那些格格们都是故意的,犯些不大不小的事儿,惹太子妃劳心。德妃就说过这段时间不要离毓庆宫太近,那儿很有可能会出事。七福晋刚嫁进来其实还好,因为太子妃宴请妯娌去了趟毓庆宫,又和五福晋聊了会儿,就彻底警惕起纳喇格格了。 胤禛苦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而且太子殿下还说了,等太子妃生产,让你去帮衬一下。” 泰芬珠彻底愣住了,她就说这胤禛怎么回来就有些无精打采的。 胤禛喝了口茶,他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推掉的借口,只能说出来让泰芬珠也操操心了。 看着泰芬珠不说话,胤禛有些不好意思:“我就不该答应太子让你在他大婚时过去帮忙儿的,他觉得咱俩靠谱儿,就非要你帮衬太子妃,其实我感觉他是想让你劝劝太子妃。” 泰芬珠勉强笑了笑:“那我只好去了呗!那是太子殿下呢!” 胤禛连忙摇头:“不行,绝对不行,生产时忙忙慌慌的,你又不可能使唤得动毓庆宫的下人,那李佳氏和林佳氏万一找麻烦怎么办?那可是太子妃和汗阿玛的嫡孙女,咱们担待不起!” 第57节 泰芬珠只无奈地看着胤禛,胤禛想了想,狠心道:“这样吧!如果到时候我在,就我扭下脚,要是我在衙门,只好辛苦你摔一跤了。” 泰芬珠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主意啊? 胤禛干咳了一声:“这样吧,要不然给大格格报个病,多请几个太医,你就守着她,然后干脆累倒在床好了!” 泰芬珠扯了扯嘴角:“那还是我摔一跤好了!总不能到太子妃快生那会儿了,突然来这么一出吧?太刻意了!” 胤禛眨眨眼:“好像是啊!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到那段时间,我尽量多在三所呆着,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反正不能掺和进去!” 泰芬珠点头,希望她和胤禛好运吧!她觉得太子妃生产不会顺利,有太多的人不希望她平安生产,也不知道她有心理准备吗? 胤禛躺在软枕上,闭上眼,在哪里都不容易啊!在外头难,回宫了还要面对这样的难题,胤禛的心里有些忐忑,这毓庆宫好像很麻烦啊! 第65章 康熙离宫这么久,回来自然要到各宫都转转,第二天,他来了永和宫,德妃有些受宠若惊地给康熙泡茶,康熙笑道:“怎么?这么久不见朕,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了?” 德妃声音温柔似水:“皇上出征这么长时间,您都瘦了,一会儿可要多进些膳。” 康熙打趣:“原来是心疼朕啊!” 德妃抿唇笑,康熙认真道:“朕不算辛苦,胤禛可真的是辛苦至极了,你替朕生了个好儿子啊!” 德妃把茶盏轻轻递过去,康熙笑着接过,喝了一口后抬头说:“你不夸夸胤禛吗?” 德妃摇头:“臣妾都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如何夸奖?” 康熙大笑出声:“好,朕就和你说道说道,胤禛办事极为勤勉,事事仔细,与兄弟相处和睦,从不眼高手低,只知道埋头做事,总之啊,样样都好,你有功啊!” 德妃笑眯了眼:“皇上教导有方,阿哥们都是极好的,胤禛只是听从您的教导而已。” 康熙放下茶盏:“不,胤禛确实是好样儿的,他比他的哥哥们强多了!” 德妃只听着并不做声,她明白皇上为什么会今天来她宫里了,这是在警告惠妃和荣妃。 康熙习惯了德妃的规矩本分,也不以为意,只是问道:“五阿哥和七阿哥的婚礼办得怎么样?内务府有没有懈怠?” 德妃笑道:“皇上放心,臣妾听宫人们说很合礼法,很有皇家气派。” 康熙有些惆怅:“昨儿宜妃说五福晋不合她心意,朕有些难受,那都是朕精心挑选的。” 德妃笑容温和:“宜妃妹妹这两年过得苦了些,皇上得体谅妹妹一二,她是太害怕孩子们过不好了!” 康熙有些哑然,他没想到德妃是这么劝的,他还以为她会顺着说呢! 德妃笑的得体,皇上想打压阿哥们的后院儿,她很赞同,但是不能拿她当引子! 康熙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儿:“朕很是忧愁啊,阿哥们夫妻和睦是朕期盼的,哪想到这老五这么不像话,竟然和刚娶进门的福晋如此不和,朕打算让太后好好教教他,顺带也教导一下其他阿哥。” 德妃赞扬道:“皇上您日理万机,还能如此关爱皇子们,臣妾去吩咐小厨房做些您爱吃的膳食,您在外奔波劳累,必得好生进补。” 康熙笑着答应,看着德妃出去,端起茶接着喝,他昨晚让宜妃教育一下刘佳氏,宜妃难过地摇头说她不敢让胤祺不高兴,把他噎得够呛,这德妃今天脑子也没平时好用,没办法,这活儿只能交给太后了。 康熙品着茶,暗自唾弃儿子们没出息,他是让他们平衡后院,没让他们偏宠妾侍!这不纯粹掉个个儿吗?只不过一手遮天的变成了格格,委屈巴巴的那个是嫡福晋,简直不靠谱儿! 德妃在心里偷笑,皇上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啊!不过德妃真的觉得他对阿哥们要求高了,他们将来都是个普通宗室,需要为了自己儿女的前途左右逢源。 德妃其实觉得他们就不存在平衡后院的可能,他们要是敢硬压着身后有母族的嫡子和包衣格格所生的庶子一个待遇,那就等于自己断了妻族这门儿亲! 谁不是想着多条门路好办事儿?平衡后院总不能把自己的脚给砸了吧?德妃在心里摇摇头,反正泰芬珠和老四挺好,她是不操心,皇上爱干嘛干嘛吧! 德妃温柔恭顺,康熙还是很喜欢的,两个人愉快地用过晚膳上床歇息。 偏殿,十二格格皱着眉盯着铜镜,陶嬷嬷走过来:“格格,已经很晚了,您该歇息了。” 十二格格不搭理她,只是摸自己的额头,转身问道:“我是不是起热了?” 陶嬷嬷用手背试了试,点头:“您确实有些发热,老奴给您冲泡一杯金银花水,您喝了,明早请个太医瞧瞧吧!” 十二格格站在原地紧了紧衣服:“不行,我现在就要请太医,我感觉头晕得很,浑身都燥热。” 陶嬷嬷皱紧眉头:“格格,这外头正下小雨呢!何况皇上刚刚得胜归来,今天来咱们永和宫,这是娘娘的荣宠,您明天再请太医吧!” 十二格格摇头,披上衣服就要往外走,陶嬷嬷急忙道:“格格,您喝杯金银花水,一点儿发热无妨啊!” 十二格格兀自带着宫女快步往正殿去,陈嬷嬷没奈何只能赶紧跟上,十二格格大了后就不听她的话了,德妃娘娘也盯得紧,陶嬷嬷心里苦得很,却只能忍受。 梁九功正站在门口,突然和郑嬷嬷说:“那是谁啊?” 郑嬷嬷定睛一看,赶紧往前迎去:“格格,您怎么来了?” 十二格格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嬷嬷,我难受得厉害!” 郑嬷嬷赶紧用手摸十二格格的脸,惊道:“呀!您怎么烧得这么烫!”郑嬷嬷手忙脚乱地解下腰上永和宫的腰牌,递给身边跟着的太监:“快去太医院请太医,跑着去!” 那太监不敢怠慢,立马就往外跑,还有两个宫人也赶忙跟上。 郑嬷嬷拥着十二格格往偏殿走:“咱们快进屋儿,外头下着雨刮着风,可别让您更严重了!” 十二格格被伺候着脱了外衣躺到床上,郑嬷嬷吩咐道:“快去拿床厚被子!” 陶嬷嬷连忙应声,她看着格格潮红的脸也心里后怕,怎么一会儿就这么严重? 郑嬷嬷蹲下给十二格格掖被子,柔声哄道:“格格不怕,太医一会儿就来。” 十二格格动动脑袋:“嗯。” 梁九功看见太医来了,想了想,还是进屋子里把睡下的皇上和德妃叫了起来。 德妃匆匆穿好衣服,套上绣鞋就跑,康熙催促梁九功:“你能不能快点儿?” 梁九功三下五除二给皇上穿戴好,康熙赶紧往偏殿走。 进了偏殿,康熙看了看十二格格,又瞧了瞧正在施针的唐太医,默不作声地等着。 看唐太医收了针,德妃着急问道:“怎么样?” 唐太医恭敬道:“皇上和娘娘不必担心,微臣一会儿再为格格开几副药,将养上半月就好。格格这是受凉了,前几日应该就有些不适,今日天气突然转凉,一下子就起了热,所幸微臣等来得及时,格格没有大碍。” 康熙瞪向宫人:“你们怎么伺候的?就没有发现格格不舒服吗?” 十二格格不安地动了动,德妃碰了碰皇上,康熙指示梁九功带着十二格格的下人去外头。 德妃没再理会那些,只是陪在十二格格身边。 次日,泰芬珠在偏殿看过十二格格后,回了正殿坐下:“额娘肯定辛苦了,我这就走了,额娘好好休息一下。” 德妃有些轻松:“你放心,我挺好的,我其实很高兴十二能坚定地往正殿来,她总算有自己的主意了,她要是真的听了那陶嬷嬷的,她就危险了。” 泰芬珠点头:“额娘说得对,妹妹很勇敢很好。” 德妃感叹道:“人就得自己立起来啊!旁人再看顾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给再多的忠仆都没用。那陶嬷嬷也说不上她犯了错儿,可是她差点儿就耽误了十二,她连同其他宫女都被皇上撵回内务府了。等十二好了,我也得提醒她一下,觉着不舒服就赶紧说,还能拖到严重的时候再找太医?这次也亏得她运气好!” 泰芬珠只是点头,德妃笑道:“行了,你先回吧,我确实得再睡一会儿。” 泰芬珠起身行礼离开,郑嬷嬷伺候着德妃上床,德妃关切道:“嬷嬷也休息去吧,我估计得多睡一会儿呢,你昨晚也没合眼。” 郑嬷嬷帮德妃盖好被子,“娘娘歇息吧,老奴这就去睡了。” 看着郑嬷嬷离开,德妃闭上眼睛,十二格格多和泰芬珠玩玩儿,性子倒确实有些变化,九格格也是个小心敏感的孩子,怎么教教她呢? 宁寿宫,太后坐在里间儿,问多兰:“阿哥们和福晋们都来了?” 多兰无奈点头:“都来了,娘娘您现在就出去吗?” 太后抬了抬手指了指外面,有些无力:“这事儿和哀家有什么关系啊!” 多兰苦笑:“五福晋和刘佳格格闹得太厉害了,七爷的后院儿也不平静,这嫁进来都还不满三个月呢!”皇上班师回朝,这些事儿太违和了! 太后嘴唇动了动:“那我也没办法啊!我总不能叫五福晋把刘佳氏的儿子抱过去养吧?就算她不敢做出格儿的事儿,可是小儿本就易夭折,这出了差错算谁的啊?” 多兰也无法:“皇上希望您也劝一下三爷和三福晋。”三爷回了二所就和三福晋吵了起来,这里头还牵扯着头所和惠妃,不能叫他们接着吵下去。 太后本来坐直的身子又靠到了软枕上,“幸亏他没把太子和太子妃叫过来。” 多兰叹了口气,太后定了定神,起身出去了,皇上交待的活儿怎么也得做一做。 泰芬珠坐在妯娌堆里,面带微笑,不想说话,当然也用不着她说,因为大家都不说话。 看见太后笑盈盈地出来,众人一起行礼,等大家都坐定,太后开始说话了:“胤禔啊,你福晋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你瞧见了没?” 胤禔赶紧起身:“回皇祖母的话,孙儿看了,都是赖您老人家庇佑,福晋才能平安生子。” 太后笑呵呵道:“哀家能干什么?那都是太子妃的功劳,三福晋挺着个大肚子也跑去关心,四福晋更是陪了一整晚,你得谢谢她们啊!” 胤禔脸上有些绷不住,可是太后没等他说话,就看向了胤祉,“胤祉啊,你福晋是个好的,进门一年就给你生个嫡长子,奈何后院的格格胆大包天戕害主母,你以后必须严加管教后院,可不敢再偏爱妾侍了!记住了吗?” 胤祉起身挤出一抹笑来:“多谢皇祖母指点,孙儿记住了!” 胤禛赶紧站起来,太后有些卡壳儿,想了想:“胤禛啊,你可不能偏宠妾侍啊,怎么哀家就没见四福晋有喜,光听见你的格格们生孩子了?” 胤禛憋着脸,到底憋出一句话来:“孙儿知错,谢皇祖母教导!” 胤祺非常自觉地起身,太后板着脸:“胤祺,你简直不像话,哀家问你,你的格格们凭什么能在四所随意走动?嗯?” 胤祺辩解道:“皇祖母,刘佳氏养着阿哥,有时候难免会多要些吃的用的,怎么也不能委屈了皇孙吧?” 太后斥责道:“你给哀家跪下!” 胤祺低着头跪在地上,太后厉声道:“你少拿这些话来哄哀家,你是被哀家带大的,一岁大的孩子要吃什么?刘佳氏养育皇孙有功,待遇已经给她了,你凭什么擅自添加,怎么就你的妾侍尊贵吗?哀家瞧你就是不尊重嫡妻!” 胤祺要气炸了,抬起头就对上太后警告的眼神,复又低头:“孙儿再不敢了!” 太后缓了缓看向胤祐,胤祐恭敬地起身行礼,太后温声道:“好孩子,你不懂,这女孩子被嫡母养育,将来说亲时婆家也要更看重几分,你把道理细细地讲给纳喇格格听,让她多为孩子着想,多把孩子带到福晋跟前儿,但是可不能叫你媳妇儿直接养着啊!她还得给你生嫡子呢,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胤祐恭敬回话:“皇祖母所言甚是,孙儿听您的!” 太后满意地笑道:“这就对了,你们要体谅哀家这个老婆子,就爱看你们和和睦睦的,哀家多嘴几句,你们可不要生哀家的气啊!” “孙儿不敢!” 太后笑着点头,“行了,你们都各自去忙吧,哀家就不留你们用午膳了!” 说完话,太后自顾自地离开。 屋子里众人各自对视,沉默地往外走,刚刚被太后教训过,除了大福晋因为身体虚弱没来,大阿哥自己走之外,其他的阿哥福晋都凑一起走着。 泰芬珠心里有些愉快,但是脸上绷着严肃的表情,说真的,她觉得太后的话根本没错儿,她是运气好知道李氏肯定生个格格,胤禛可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怎么面对一个庶长子? 泰芬珠觉得他大概没想过,只是觉得她大度,肯定能容得下,当然也因为他自认自己绝对爱重福晋会更加看重嫡子,但是他确实是把这个麻烦交到了她和李氏的手里,如果她和李氏真的起了纷争,难道胤禛就全然无辜吗?他可从来没和她们说过他将来的家业都由嫡子继承这话! 众人各自回阿哥所,谁也没和谁搭话儿。 第58节 回了三所,泰芬珠殷勤地给胤禛倒了杯水,“爷喝点儿,这水温温的,正好喝!” 胤禛瞪了泰芬珠一眼,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泰芬珠忍不住笑了,胤禛的眼睛瞪得更大。 泰芬珠笑道:“爷,我也不是故意的,谁也想不到太后娘娘那么说不是?” 胤禛翻了个白眼儿:“我怎么就偏宠妾侍了?咱们过得好好的,又不像老三老五他们,太后娘娘就是瞎操心!” 泰芬珠认真道:“爷,您得这么想,之前您不还担心七弟七弟妹感情不好吗?这会儿您总该放心了吧?” 胤禛摇头:“泰芬珠,我觉得不可能,我仔细想过七弟的想法,他就是挺喜欢纳喇格格,七弟妹刚刚嫁给他,他没什么感觉,而且他不喜欢被人强压着,好不容易回了家,他不可能委屈自己。” 泰芬珠叹道:“那就没办法了!” 胤禛认真道:“泰芬珠,你认为七弟妹和纳喇格格哪个更好?” 泰芬珠斟酌了一下,认真回道:“爷,我见过纳喇格格,也和七弟妹聊过,两个人都挺好的,目前看来心也都很正。只是爷,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为了自己孩子的地位,纳喇格格干些昧着良心的事儿也说得通。” 胤禛沉默,有些无力地说:“人都有私心,权力和地位谁都想要,七弟妹维护自己的嫡福晋的身份没错儿,纳喇格格为自己争取利益的心不可能改,但是我只想七弟的子嗣健康长大。” 泰芬珠叹口气:“那就让纳喇格格学学我额娘的品格,这几年大哥外放做官,她依然不允许三嫂越过大嫂,三哥也时常与大哥通信。” 胤禛喉咙动了动:“泰芬珠,我不否认岳母豁达,你三哥大度,但是这个前提是你大哥比三哥大很多,年龄差很重要。” 泰芬珠抿唇:“爷,那您还能拦着七弟亲近纳喇格格吗?” 胤禛长出了一口气:“我只是心疼七弟而已,他照这样下去,七弟妹这个福晋他就白娶了。岳家的助力先不提,内宅他都不放心交给弟妹,反倒他还得防着,但是在外的交际总得由弟妹出面吧?他一个男人还能带着孩子赴宴吗?总不能就让庶子女在后宅那一方小天地长大吧?” 泰芬珠皱皱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胤祐只会想着两全其美,不真到他觉得不行的时候,他不会愿意改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又是在皇家长大,外面的事情已经很憋屈了,他不会乐意在家里也畏手畏脚。 胤禛叹道:“算了,等苗头不对的时候,我再替他想办法吧!” 泰芬珠点点头,胤禛好奇地问道:“其实不怪皇祖母奇怪,我也很奇怪,你怎么还没有喜呢?”明明去年他都不怎么去后院儿,可是李氏都生了二格格! 泰芬珠脸颊红了:“爷有什么好奇怪的?缘分没到呗!” 胤禛眨眨眼,认真地笑:“我觉得事在人为!” 泰芬珠摸着有些烫的脸笑了,胤禛也低头轻笑,他真的觉得自己该有个嫡长子了!这样他的家就能和睦安详。 胤禛依旧每天在户部忙碌,八月初的天气热得厉害,一进屋胤禛就急忙换衣服,然后端着放了冰块的凉茶站在冰盆跟前儿,泰芬珠又让膳房加了几道菜,转身回来就扶额:“爷,您不怕受凉吗?” 胤禛往旁边走了几步,嘴硬道:“这大热儿的天儿,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泰芬珠不跟他犟嘴,反正他也离远了些,只是坐到椅子上喝凉茶,猜测道:“我估计一会儿要下雨,闷热得很!” 胤禛认可:“我也觉得是,这种热就是暴雨前的热。” 胤禛眼珠子转了转,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泰芬珠,二所有动静吗?” 泰芬珠笑了:“您是想问三嫂有没有和三哥生气吧?” 胤禛点头:“朋春回来没能加官进职,差不多就是个功过相抵,还是鸡蛋里挑骨头的过错,其实我也觉得他是受了三哥的连累。”要是没有这个皇子女婿,朋春怎么也得升一级吧? 泰芬珠摇头:“没有,三嫂的日子也不容易,她怎么敢和三哥闹?” 胤禛好像有些失望:“这样啊,我还以为她胆子很大呢!” 泰芬珠无奈笑道:“三嫂之前只是实在头疼三哥的后院儿。” 胤禛点点头,三哥确实不太靠谱儿,对格格们也怜惜地有些过头儿。 喝了会儿茶,泰芬珠问道:“咱们用膳吧?” 胤禛笑了:“好,我今天都有些困乏,正好儿早点儿睡。” 泰芬珠挑眉,三阿哥确实很有意思,和胤禛显摆了好几回他儿子,弄得胤禛如今极度追求嫡长子,她改日得多送董鄂氏点儿好东西,谢谢她丈夫的助攻了! 瓢泼大雨将晚间的燥热一扫而光,胤禛和泰芬珠睡得香甜,外间儿苏培盛和陈嬷嬷两个人对视一眼,陈嬷嬷低声问:“怎么办?要叫醒四爷和福晋吗?” 苏培盛皱着眉头:“没办法,毓庆宫来人叫了,那人我认得,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陈嬷嬷声音低不可闻:“那就让那两个人在前院儿等吗?” 苏培盛深吸一口气:“你去叫起爷和福晋,我再去详细问问,顺便应付那俩人,不能让这俩孙子回去说咱们磨蹭。” 陈嬷嬷进屋儿,苏培盛打着伞快步走进大雨里。 泰芬珠揉揉眼睛,撩开帐子:“怎么了啊?” 陈嬷嬷快速说:“福晋,太子妃摔了一跤早产了,二阿哥也病了,毓庆宫派人来请您和爷去一趟。” 泰芬珠赶紧推胤禛:“醒醒,爷,醒醒。” 胤禛坐起身来,立马问道:“太子妃已经生了?” 丹桂等人已经点上蜡烛,泰芬珠赶紧穿衣服,陈嬷嬷解释道:“不是,太子妃摔倒了,那两个太监催得急,苏公公去打听情况了。” 胤禛嗓子紧了紧,那他们能去吗?听了下外头的大雨声,胤禛咽了下唾沫,要不他出门滑一跤得了? 林全匆匆被紫苏带进来,禀告道:“爷,福晋,苏公公打听过了,二阿哥起热,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就去看,然后进屋子的时候太子妃就摔了,李佳格格指责是林佳格格一石二鸟,现在李佳格格和林佳格格都跪着,二阿哥被太医诊治,太子妃情况很不好。” 泰芬珠抿抿唇,看向胤禛,胤禛反应了一会儿,看向泰芬珠:“咱们去吧?殿下估计很恼火,这要是不去很不好。” 泰芬珠点头,只是:“爷,殿下现在应该很狼狈。” 胤禛沉默,他同样知道这个理儿,皇宫里的人都骄傲,不会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失魂落魄,但是:“咱们必须去,汗阿玛很有可能也在毓庆宫,一些花样儿瞒不过他老人家。”这闹得有些大啊,有可能会惊动乾清宫! 泰芬珠没再说什么,胤禛亲近太子自然不可能只有好处,这就是负面影响了。 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泰芬珠和胤禛艰难地到了毓庆宫,一到门口,泰芬珠就知道胤禛说对了,康熙也在。 两人进了前殿,给康熙和太子行礼,康熙淡淡道:“难为你们冒着大雨来,在这儿等消息吧!” 胤禛和泰芬珠规矩地低着头坐下,胤礽有些歉意地看了眼四弟和四弟妹,太子妃恨格格们恨得厉害,情绪也很不稳定,他是想让四弟妹来安抚一下她,这是他原先就计划好的,也想让四弟陪陪自己。 胤礽没想到汗阿玛这么晚还会来,并且教训了他一顿,他也觉得毓庆宫的丑闻确实不能肆意宣扬,只是当时他心里乱得很直接派人去了,汗阿玛来的时候派的人也已经走了很久了。 康熙瞧了瞧胤禛和四福晋,这俩都是傻的,这种事儿也敢掺和!胤禛心软,费扬古的这个女儿更是个宽容到没边儿的,顾问行和他汇报,四福晋经常从内务府买衣料子,很多都是小孩儿用的颜色和样式,拿自己的嫁妆这么贴补庶女的,康熙也就见了这么一个!这夫妻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太医几次来禀报情况,康熙一再吩咐他们尽力保全太子妃,几个人在前殿枯坐了一夜听了一夜的雨声,等到天边露出鱼肚白,雨也渐渐停歇,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太子妃母女平安。 康熙松了口气,没有再问太医其他的,就太医那欲言又止的脸,他也知道太子妃怕是不能生了。 胤礽有些不知所措,康熙没管他,只是看向胤禛:“辛苦你俩等了一夜,回去补觉吧,三天后来参加你侄女的洗三礼,这是朕的嫡孙女,必得隆重地庆贺一下!” 胤禛和泰芬珠身体都僵硬了,起身行了个礼赶紧退出去,那走姿都不太正常! 胤礽眼眶有些红:“汗阿玛,我” 康熙打断了胤礽:“别说了,你那么喜欢二阿哥,这样也好,你总不用再提防太子妃了,二阿哥这个皇长孙,你好好培养吧!” 胤礽有些哽咽:“可是太子妃能不记恨二阿哥吗?” 康熙沉了沉语气:“胤礽,你不能希望所有人都按着你的心意做事,太子妃遭了这么大罪,你还能希望她待二阿哥如子吗?” 胤礽低声道:“那李佳氏和林佳氏怎么办?” 康熙淡漠道:“身边的宫女全部杖毙,她们的娘家朕自会处理,另外两个格格和她们家族找个由头处死即可。” 胤礽有些急:“汗阿玛,李佳氏” 康熙看着胤礽:“她也许不知情,可是事儿是由她的儿子引起,林佳氏手脚干净,也就她身边的一个宫女有些飘忽不定的嫌疑,还不是贴身宫女。所以她们的命留下,她们的娘家也只是受些处罚。这样都不行吗?” 胤礽抿抿唇:“儿子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为什么发生?到底是谁的错儿?” 康熙沉声道:“后院儿的女人都不可能是清白无辜的,李佳氏和林佳氏心怀不轨,太子妃想要浑水摸鱼,嫁进来这么久只护着自己的屋子,三个人都有错儿!” 胤礽咬咬牙:“那二阿哥怎么办?”反正石家也不亲近他,凭什么为了顾忌他们委屈自己的儿子? 康熙纳闷地看着这个儿子:“难不成你要因为二阿哥无条件纵容李佳氏并且护着她的娘家吗?” 胤礽低头不吭声。 康熙想要骂他两句,但终究还是缓缓道:“二阿哥尊贵是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不是因为他是李佳氏的儿子,更不是因为他有李佳氏娘家这个外家,胤礽,你不会想养出一个心向外人的儿子吧?” 胤礽摇头:“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何必伤及二阿哥的体面?” 康熙久久地注视着他,丢下一句话:“你就当这是朕这个汗阿玛的旨意好了,你遵旨办事就行!” 胤礽跪下磕头:“汗阿玛息怒!” 康熙闭了闭眼,“行了,朕也累了,回去歇会儿,你听话!” 胤礽嘴唇动了动,还是点头答应。 回了三所,胤禛和泰芬珠赶紧换衣服,这衣服昨天去毓庆宫的时候就被打湿了,过了一夜,早就干了,贴在身上不舒服得很! 泰芬珠吩咐丹桂:“给我抹点儿粉,我得去和额娘请安。” 胤禛赶紧阻拦:“你快别去了,补个觉吧,派个人告诉额娘一声就好。” 泰芬珠犹豫了一下:“我总得让额娘安心吧?” 胤禛拉着泰芬珠的手往床边儿走,不在意道:“你可别小看额娘,她什么不能知道?额娘神通广大的很,肯定能知道我们没事儿,再说了你派人给额娘说一下昨晚的事儿不就行了?” 泰芬珠无奈点头:“爷,您先去躺着,我去嘱咐一下丹桂。” 胤禛想了想放开她的手,说道:“你可别去啊,真的用不着!” 泰芬珠连忙保证只是嘱咐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胤禛眼里德妃好厉害啊! 永和宫,德妃听完丹桂的传话,笑着点头,丹桂离开后,德妃朝郑嬷嬷苦笑道:“我这儿子儿媳啊,什么都敢干!” 郑嬷嬷宽慰道:“太子殿下派人叫了,四爷和福晋也不好不去。” 德妃叹口气:“罢了,左右有皇上拦了一下,倒是无妨,他俩运气挺好,皇上昨晚没来后宫。” 德妃没再说什么,胤禛想要亲近太子,就肯定会碰到这样为难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顶多低声下气陪些小心罢了!那毕竟是储君,没法子! 郑嬷嬷给德妃奉茶,德妃接过来感叹道:“太子这太子妃娶得还不如不娶!两人以后要形同陌路了!” 郑嬷嬷不相信:“太子妃怎么也不敢太冷待太子殿下吧?那可是储君!” 德妃想着皇上要求太医院闭嘴的事儿,摇头:“太子妃不可能从太子身上得到什么了,既然如此,她自不会白费心力!” 郑嬷嬷附和道:“太子妃也是可怜。” 德妃叹道:“谁说不是呢?她的路本就难走,她确实也没走赢,以后也只能守着女儿过了。” 郑嬷嬷有些感慨:“也不知道太子妃如果一开始换种方式过,行不行?” 德妃真的认真想了想,点头:“如果她做小伏低谨小慎微地过几年,比李佳氏都待二阿哥好,太子到底是个年轻人,也许会相信她,别人也会渐渐放下防备,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有可能真的能翻身。” 郑嬷嬷叹道:“那真是可惜了。” 德妃微微摇头:“可是太子妃出身高门大族,她的性子就决定了她做不出那样的姿态来,她应该也没能看出来太子其实不怎么把她当嫡妻看,最起码不是她在宫外见到的那种嫡妻。” 第59节 郑嬷嬷叹息,没再搭话。德妃也没再接着说,她得给毓庆宫小格格准备洗三的礼单了,皇上说要大办,礼物必得贵重! 第66章 二所 董鄂氏正在梳妆台前打扮,胤祉催促道:“你能不能快点儿啊?” 董鄂氏不解道:“您着什么急啊?这还早着呢!” 胤祉有些激动:“咱们可快要出宫建府了,这个时候一定要对太子毕恭毕敬,千万不能叫他在汗阿玛跟前儿说我坏话。” 董鄂氏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描眉:“如果汗阿玛打定主意封您为郡王,那怎么样都会封的,您不必担心。” 胤祉干咳两声:“我也不是单纯害怕太子,就是毕竟我要是郡王了,总不能被弟弟们给比下去。” 董鄂氏没再接话,她不能给胤祉泼冷水,虽然她真的认为皇上不是因为看重他才打算封他为郡王,起码这样的成分不多。 她婆婆荣妃护犊子护得厉害,如今和惠妃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胤祉这个郡王更像是为了牵制大阿哥。当然或许也有些她阿玛朋春这几年的战功,董鄂氏想了想这两天胤祉的殷勤,恐怕他心里也有这样的猜测。 董鄂氏有些难过,她都不知道她嫁给胤祉对阿玛来说到底好不好,他那个被追究的过失真的就很敷衍!但已经这样了,她只能认真和胤祉相处下去了。 胤祉和董鄂氏出门正好碰上胤禛和泰芬珠,胤禛暗自恼火,但还是笑着和胤祉并排走在了前面。 泰芬珠和董鄂氏挽着手笑道:“好巧啊,你今儿打扮得很亮眼啊!” 董鄂氏压低声音:“我家那位爷听说汗阿玛要封他当郡王,又激动又不安,非要拉着我早些去毓庆宫。”这工部前天上了阿哥们的府邸竣工的折子,很多消息就都传了出来。 泰芬珠笑了笑:“这可不就是喜事儿吗?三哥高兴也是应该的。”胤禛昨天知道他大约会是个贝勒的事儿,可是很不爽,尤其对三阿哥。 董鄂氏挑挑眉,轻声道:“四爷和三爷都排行在前,将来都会是个亲王,这都是能想到的,如今初封的爵位只是个开头而已。” 泰芬珠点头,确实是这样,额娘都是妃位娘娘,又都序齿在前,亲王之位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董鄂氏和泰芬珠相处和睦,胤禛面对得意洋洋的三哥却是恨不能一拳打到他脸上去。 胤祉很有兄长风范地宽慰道:“四弟,你不要担心,好好在朝中办几年差事攒些功劳,很快就能把爵位封上去了!” 胤禛皮笑肉不笑道:“三哥也是看得起我,一步晚步步晚,以后我怕是要仰仗三哥多照顾了。” 胤祉笑道:“没问题,咱俩谁跟谁啊?等出宫后咱们商量着办乔迁宴啊!” 胤禛问道:“今年就出宫吗?” 胤祉想了想:“咱们的府邸都竣工了,工部也呈上了已经可以入住的奏折,我听说今年我们就会走,只是封爵事宜要等到明年了。” 胤禛看了看两侧的宫墙,惆怅道:“以后再进来就是客人了。” 胤祉听着也心情低落,声音也低沉了:“其实我也挺害怕的,汗阿玛疼爱我们这些儿子,对福全和常宁可都不怎么样,皇子才尊贵,等成了宗室就得小心翼翼看人脸色了。”福全和常宁的福晋出身都很不好,这还是汗阿玛幼年登基、兄弟之间没有龌龊的情况下。 胤禛扯了扯嘴角:“所以您今天才要这么早去毓庆宫?” 胤祉点头,他突然发现太子真的掌握着他们一家未来的命运,而他和太子的交情却一般,如今他真的很想和太子拉进一下关系。 胤禛心里对于胤祉的不服气被更深重的情绪压下,他之所以在听到自己会被封为贝勒后很难受,就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是。 大清的贝勒不多但也不少,从前他是看不上他们的,自诩为尊贵的皇子,可是好像他们的现状就是他的未来。胤禛虽然之前就知道他的权力很有限,但是他现在发现这有限的权力似乎也不是能一直拥有的。 胤祉吐出一口气,轻松道:“但总归还是好事啊!我们可以有府邸有产业有门人有旗下人口,总比在宫里做个光头阿哥自由!” 胤禛微笑道:“三哥说得是。” 胤祉没再说话,胤禛也兀自琢磨着九阿哥和十阿哥的事儿,他之前光顾着不高兴了,这九弟和十弟就比八弟小一岁,却一点儿封爵建府的动静都没有,汗阿玛这是在压着十弟吗?是因为钮祜禄家族?汗阿玛真是看重太子殿下啊! 到了毓庆宫,胤禛和胤祉自去前殿拜访太子,泰芬珠和董鄂氏到了正院儿,看了看刚刚出生的三格格,太子妃身体不适没有见她们。 董鄂氏拉着泰芬珠走到院子里坐下,叹道:“三格格看着倒是还好,就是不知道太子妃娘娘怎么样?” 泰芬珠摇头:“娘娘应该是元气大伤,需要好生调养了。” 董鄂氏看了看今天的场面:“这桌子倒是不少,到底是殿下的嫡女,也算是长女了。”太子如今就三格格一个女儿,他的大格格四个月就夭折了,后来生下的二格格也没能满月。 泰芬珠也瞧了瞧,确实挺隆重。董鄂氏低低叹息:“殿下的子嗣不顺啊!” 泰芬珠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胤礽今年都二十三了,毓庆宫拢共才三个孩子。 董鄂氏扯唇笑了笑,端起茶盏不再提了,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不必多说。嫡妻要是真的无所谓,高门大户就不会精心培养女儿了,也不会在挑选儿媳时仔细谨慎多方打听了,都是人精,大家谁会干多余的事情? 五福晋他塔喇氏和七福晋哈达那拉氏联袂而来,四个人笑着寒暄两句一起坐下,董鄂氏好奇道:“你们两个倒是来得早啊?” 哈达那拉氏直爽些,她直接道:“不是说咱们很快就会出宫建府吗?这个时候自然要事事周到了。” 他塔喇氏问道:“三嫂和四嫂去看过太子妃娘娘吗?” 董鄂氏笑着摇头:“娘娘身子不适,并没有见我们。” 哈达那拉氏笑道:“咱们这么快要出宫是我没想到的,说实话,进宫几个月我实在惦记阿玛和额娘。” 泰芬珠温和道:“这下子好了,等住进宫外的府里,你可以多回去看看。” 董鄂氏帮腔:“一会儿你额娘应该就会进宫,你也可以过去见个面说几句话啊。” 他塔喇氏有些伤怀:“这宫里办的喜事儿多了,就是有这个好处,怪好的。去年喜事也挺多。”她想起听宫人们提起过的去年刘佳氏长子的满月宴了。 董鄂氏看了泰芬珠一眼,又看向他塔喇氏,斟酌了下:“弟妹,这毕竟是皇室,皇家血脉是最尊贵的,你应该体谅才是。” 泰芬珠笑了笑:“俗话说得好,夫妻同心,弟妹认真与五弟相处就是。” 董鄂氏想了想,又加了句话:“一般来说柔能克刚,这就是我们女人的长处了,和爷们硬碰硬得不着什么好。” 哈达那拉氏眼神闪了闪,有些感悟,她这些天就在琢磨这些事儿,七爷自小受冷待,她如果对纳喇格格和大格格玩些手段,只会让他更心疼她们,觉得她们可怜,虽然哈达那拉氏认为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还不如捧着呢,捧着也许将来会有问题,不捧着现在她就和七爷过不下去了! 他塔喇氏看了看四福晋,想起了六姐姐说过的话,她做不到拿自己的嫁妆来贴补庶子,拿五阿哥的银子还是可以的,只是要缓缓得来,不能让他怀疑她的用心,就让他觉得她不敢和刘佳氏争斗好了! 正房内,太子妃的额娘爱新觉罗氏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石氏咬着唇,终于忍不住了,哭得厉害。 齐嬷嬷赶忙劝道:“娘娘,您可不敢落眼泪,这是月子里,可不敢这样啊!” 爱新觉罗氏强忍着把眼泪憋回去,柔声劝慰起女儿:“更跟,听额娘的话,咱不哭了啊,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哭了。” 石氏仰了仰头,实在不愿意让额娘难受,强逼着自己扯出笑容来:“额娘,我没事儿,您别担心。” 爱新觉罗氏看了看齐嬷嬷,轻声道:“嬷嬷出去守着门,我和娘娘说几句话。” 齐嬷嬷赶忙带着人下去。 石氏握着额娘的手:“您想说什么啊?” 爱新觉罗氏定了定神:“更跟,告诉额娘,太子是不是根本不把你和三格格当一回事儿?” 听着额娘唤自己的闺名,石氏真的想哭,只是到底忍住了,点点头:“他自幼就是这天下顶尊贵的人,去年皇上亲征,他更是监国,习惯了所有人都对他俯首帖耳,我们家没有给他什么表示,他一直都很不满。我也是这两天才彻底想明白,我这个太子妃在他眼里根本就没用!” 爱新觉罗氏深吸一口气:“额娘和族里的人都商讨过,更跟,真的没办法,太子的庶子皇上依然捧在掌心里,大臣们都对他尊敬非常,这毓庆宫也不非得由你打理,他看不到你的用处,他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石氏木着脸:“现在明白这些也没用了,我已经肯定不能生了,就这样吧!” 爱新觉罗氏紧了紧女儿的手:“更跟,不要这样了无生趣,你得把三格格好好地养大,太子眼见地靠不住,你忍心让三格格孤苦无依吗?” 石氏张了张嘴,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家族培养了我,可我已经不能给什么回报了。” 爱新觉罗氏没有再跟女儿纠缠这些,她眯了眯眼,声音低不可闻:“你真的觉得他能顺利继位吗?” 石氏盯着额娘,“他可以不能吗?”她真的恨太子,要不是顾及家人和女儿,她非得拉着他一起去死,她就不信钻不到他身边人少的空子,他可天天住在毓庆宫! 爱新觉罗氏淡淡道:“不知道,但是你叔祖父今年年初给家里来了一封信,说你是受皇上隆恩才封为太子妃,只要忠心皇上就好。” 石氏喃喃道:“叔祖父?”她的叔祖父石琳如今是两广总督,其人眼光毒辣,祖父华善临终前嘱咐自己多听他的话。 爱新觉罗氏看着女儿:“家里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当时怀着身孕,不想惹你劳心,但是你文焯叔昨日嘱咐我让我与你说清楚,他说你最是聪慧,一定能明白你叔祖父的意思。”石文焯如今在礼部任侍郎,他这段时间一直密切关注宫里。 石氏想着日渐长大的皇子们,想着他们即将开府封爵的消息,想着十阿哥整日跟在八阿哥后面的事儿,低低道:“家里不看好他吗?” 爱新觉罗氏摇头,轻声解释:“太子在高处太久了,他看不到底下人的心,他会容不下我们石家的观望,容不下你想要维护自己地位的心,他也不可能容下旁人的私心。”可是若不是为了利益和家族,别人凭什么效忠太子呢?真要是相信皇上乃天子至高无上,这会儿八成大家还在秦朝呢! 石氏压低声音:“可是他已经当了二十年太子了,有那么容易吗?” 爱新觉罗氏眼里泛出冷意:“可是这二十年皇上是对他百般爱护,阿哥们无人与他争锋,一个大阿哥,皇上还十年前就把纳兰明珠削了,你的叔伯兄弟都看不到他的危机感,除非上天眷顾,否则他的机会很小。” 石氏沉凝了一会儿,说道:“反正我们家不要搭理他就是了。” 爱新觉罗氏点头:“放心,家里你不须担心,你叔祖父叔父们都是沉稳守礼的人,他们担心的是你。” 石氏认真道:“我应该怎么做?” 爱新觉罗氏淡淡地笑了:“不做任何事,你只要在毓庆宫里用心照顾三格格就好,与皇子福晋们都好好相处。更跟你记住,你要时刻以皇上的态度为主,只要皇上挑不出你的错儿,你的太子妃位就稳如泰山。” 石氏看了看窗外:“我只是觉得太子很受宠。” 爱新觉罗氏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额娘活了大半辈子了,又出身宗室,你听额娘一句话,太子不可怕!外人觉着皇权巍峨,可是真的有资格参与上层争斗的,谁会真的畏手畏脚?真要那样就没有鳌拜、遏必隆、纳兰明珠这些人了!” 石氏咬了咬嘴唇,问道:“那万一呢?”万一皇上坚持不了那么久,太子真的登基了呢? 爱新觉罗氏问女儿:“太子有没有来找过你?” 石氏点头:“我应付了他两句,他没再来过。” 爱新觉罗氏笑了:“找个机会在他面前哭一场,说你会待二阿哥好的。” 石氏吐出两个字来:“捧杀?” 爱新觉罗氏认真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二阿哥有亲娘,你就让李佳氏教他,宫女太监给得足足的,吃穿用度捡最好的给,见着他就笑脸相对,不允许这宫里任何人对他不敬!别人会体谅你的,你不过是为了结几分善缘,一片慈母之心为三格格着想罢了,只求二阿哥将来照顾三格格几分。” 石氏看着额娘:“我明白了。”她把姿态放到最低,即便太子登基也不会对一个无子的皇后做什么,至于二阿哥,就让他尊贵至极的长大,最好认为整个天下都是他掌中的玩物! 石氏的额娘欣慰地笑了,是他们这些满人浴血奋战才把爱新觉罗家捧到了天下至尊的位子上,他们是皇家执政的根基!皇上都知道不能把勋贵们得罪的太狠,可惜太子好像把他们都当成了他身边的太监,把他们面上的尊敬当成了心里的臣服,那就让他看看事实到底是不是如此好了! 爱新觉罗氏温柔地嘱咐女儿种种,无论如何女儿都得好好生活。这些事儿都不是事儿,她的曾祖父还是代善呢,当时代善那么大的优势,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不还是太宗皇太极的子孙?不到尘埃落定之时,一切都有可能! 正院儿里,泰芬珠和妯娌们说说笑笑,前院的气氛却不是那么好。 还不到开席的时候,阿哥们三三两两的站着,胤禛陪在太子身边,胤礽淡然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宫啊?” 胤禛顿了顿,说道:“臣弟不知道,跟在三哥后面吧!” 胤礽有些嘲讽地笑了:“那三阿哥不就得跟在大阿哥的后面了,大阿哥可是昨儿就去乾清宫请旨这个月就要走。” 胤禛恭敬道:“即便出了宫,身份之别不会变,殿下无需担心。” 胤礽盯着胤禛:“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胤禛回道:“三哥今日早早地来,就是想要多亲近您几分。” 胤礽笑道:“是吗?多谢他了!” 第60节 胤禛有些不知怎么是好,胤礽不再说话,他突然意识到他连这几个兄弟的脾性都不是非常了解,胤禛虽然亲近他,但是胤禛和其他几个兄弟关系好像都不错! 胤祉和岳父朋春站在墙边儿,他脸色不好看:“太子都没给我什么表示。” 朋春缓缓道:“殿下对您不是很温和吗?”当时他就在旁边。 胤祉不服气:“我怎么也即将是个郡王了,他那一成不变的表情和语气是什么意思?” 朋春无奈道:“您小声一点儿。” 胤祉嘟囔道:“这又没人。” 朋春微笑道:“您虽然明年会被皇上封为郡王,可是郡王在太子殿下面前依然是个臣子,您怎么能挑剔主上呢?” 胤祉瞪了朋春两眼,扭过头不搭理这位老岳父了,太子还不是君呢!做什么摆这样大的架子?郡王已经很尊贵了好不好?他还是当朝皇子封的郡王,太子怎么也得认真对待他吧? 朋春只是笑着,太子明明从来都是如此,变得是三爷,也许还有其他皇子们,朋春的眼里露出笑意,多好啊!泼天的富贵试一试又能如何?当初与太宗并列的三大贝勒,其后人不依然过着富裕的生活繁衍生息?先帝和今上谁又能追究?谁敢追究? 胤俄站在胤禩身边,笑问:“八哥怎么不和王伯王叔说说话呢?” 胤禩苦笑道:“十弟,那样不好吧?”朋春被议罪,福全和常宁也没得个功劳,汗阿玛不喜他们与皇子交往。 胤俄笑道:“那是长辈,遇到了不说句话,岂不是显得我们看不起人?” 胤禩有些犹豫,胤俄看了一眼在场的人,转头问道:“八哥能帮弟弟一个忙吗?” 胤禩立马回道:“十弟说就好。” 胤俄有些失落:“自从前几年一些不愉快之后,我和阿灵阿舅舅基本没怎么说过话,八哥带着我过去和舅舅搭个话好吗?” 胤禟有些欲言又止,胤禩已经点头:“好啊,咱们这就过去,本就是亲舅甥,哪有隔夜的仇?” 胤俄笑了,拉着胤禩就去找阿灵阿。 胤禟站在原地,眼里闪过迷茫,他怎么觉得十弟不是单纯认为八哥厉害呢?他对阿灵阿的恨意明明那么深刻!阿灵阿可是在他的亲生额娘葬礼上惹过事儿啊! 胤祺坐在一边儿嗑瓜子儿,胤祐拉不住四哥,只好和他一起坐着。 胤祺抓了把瓜子放胤祐手里,“快吃啊,味儿挺好的!” 胤祐笑道:“谢谢五哥。” 胤祺随口道:“你别老操心四哥,他和咱俩不一样,四哥一心办差,当然得好好巴结太子,要不然他怎么能得到差事?” 胤祐微笑不语,他不觉得如今的太子可以在政事上左右汗阿玛,他是监国了很久,可是用的都是汗阿玛的人,那些人又不会因为觉得他不错就一心为他办事,再说了太子能不能让人家在心里说个好字还不一定呢! 胤祺更关心自己的儿子:“七弟你就不知道,我那个小家伙开始学说话了,真是可爱得很,改天你去瞧瞧。” 胤祐看着他红光满面的样子,问道:“刘佳格格不和五嫂过不去了吗?” 胤祺笑道:“六姐帮着我劝了劝你五嫂,她最近不管大阿哥了,刘佳氏要什么给什么。” 胤祐皱眉:“您怎么也得多上些心。” 胤祺不在意道:“唉,这也没什么,我也知道宫外大家子弟婚前一般不会有儿子,可是这不是汗阿玛赐了吗?那格格怀上了肯定得生啊!刘佳氏有些骄纵我是知道的,你五嫂想压压她我不管,对大阿哥好就行了!将来她生了嫡子,孩子长大照样有爵位,本身也没可争的。” 胤祐心绪复杂难言,他不相信庶长子不会想着压嫡子一头,四哥也劝过他,胤祐心里挺犹豫的。说真的,他都习惯纳喇氏伺候他日常起居了,之前她还能吩咐阿哥所里的下人,他都是默许的。 如果一旦把家都交给福晋,她绝对不会再有现在下人敬畏的轻松日子了,大格格的待遇也一定会降低,可是胤祐同样不想让自己的内宅闹成太子这样儿,他也不愿意为了纳喇氏和大格格彻底和福晋对上,他又不是只会有这一个孩子。胤祐望了眼后院儿的方向,福晋能不能把大格格和纳喇氏分开对待呢? 胤祐垂下眼眸,汗阿玛婚前那么久就赐包衣格格的意图他懂,毓庆宫不就遂了汗阿玛的意吗?而且四哥说得对,女孩子总得多见见世面,如果福晋从他这里什么都得不到,铁了心不管大格格,还真叫大格格长于奴才之手吗?他还没想和岳家彻底闹翻呢,没那个必要,眼瞧着法喀和几个儿子前途都不错。 索额图挨在石文晟身边谈笑风生,“公著官运亨通,真是让我这个老朽自叹不如啊!” 石文晟笑得恭敬:“索相得圣上倚重,下官岂敢与索相比较?” 索额图亲切地拉着石文晟的手:“公著斥退了安南国王的僭越上国之心,维护了我大清的领土,皇上对你可是称赞有加啊!” 石文晟向乾清宫的方向拱拱手:“都是皇上圣明,下官只是依旨办事,不敢邀功。” 索额图转了个话题:“琅公之前就曾任云南巡抚,如今你担任此位政绩卓著,真是一家忠良啊!”石琳可真的是封疆大吏啊,把南方几个省的高官都做过了,厉害! 石文晟连称不敢:“叔父与我只是一心效忠皇上,勉力办差而已,不做其他妄想。” 索额图的笑意敛了一下,看着眼前的石家人,只是笑问:“你何时回云南赴任啊?有空去我家坐坐吧!” 石文晟恭敬地低头:“下官明日就启程,皇上已经允准了。”他这次本就是回京公干,已经可以走了,这毓庆宫只敬着就好。 索额图问道:“不等三格格满月吗?” 石文晟摇头:“下官为一省父母官,不能离职太久。” 索额图笑道:“那我就祝公著一路顺风。” 石文晟低头:“多谢索相!” 索额图看了看眼前的石文晟,又瞧了瞧远处的石文焯,又想了想管理漕粮的石文桂,再念及太子妃已经长成的三个兄弟,终究又说了一句话:“咱们是一家人,公著有事儿自可来信问我。” 石文晟只是道:“多谢索相!” 索额图又站了片刻,到底是转身走了。石文晟抬起头面色平静,既然看不起他们石家人,他们识趣地远离就好,终究皇上才是主子,储君又不是君! 大阿哥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冷笑,就让他看看太子能嚣张到几时吧! 洗三礼盛大隆重,康熙还亲自来抱了抱三格格,又慰问了石家众人,一切都在圆满里结束! 索额图回到府里就是一声不吭,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彼此对视一眼,眼看着父亲没有说话的意思,格尔芬开口:“朝廷上又不只有他石家的官儿,我们拉拢别人就是。” 索额图声音沙哑:“怎么拉拢?向那些人许诺吗?等到日后再兑现?” 格尔芬沉默,低级官员可以这么干,因为他们拼命想要一个上升的机会,外地的封疆大吏和北京城内的满洲勋贵不可能被他们一个承诺打动。过河拆桥的事儿比比皆是! 阿尔吉善说道:“太子殿下监国很受好评,大家还是满意的。” 索额图淡淡道:“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就他处理的那些不算机密的奏折?何况皇上可是每天都能收到快马密报的折子,你知道那是谁写的?写了什么吗?”而且他见过太子监国时拉拢人,不知道别人什么感觉,反正他没有感觉到他的拉拢意图! 格尔芬叹口气:“皇上还是满意殿下的。” 索额图冷笑:“能不满意吗?太子身边有什么人皇上都清清楚楚,满洲大族基本没谁是旗帜鲜明支持他的!” 阿尔吉善无奈道:“阿玛,我觉得你不能强求这些,我们自家也是满洲勋贵,满人就这么多,皇帝再怎么挑也得每个家族都用一两个人,殿下不能给也给不出什么让人家满意的价钱!”要不是太子身上有他们赫舍里家的血,他们家也会冷眼旁观的! 索额图冷声道:“我只知道三阿哥的嫡长子身上有董鄂家的血!” 阿尔吉善叫道:“那不也只有个三阿哥例外吗?皇上给每个阿哥都赐了格格,又不是只针对太子殿下。” 格尔芬也劝道:“大家都是一样的,阿玛,别太忧心。” 索额图抿了下唇,“其实我不止担心这个,我发现太子的腰一点儿都弯不下去,他好像就不会怀柔的手段。” 明明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想贴上来,可是太子不仅言语上不亲近热络,也不打算替两个人谋求一份差事,他觉得这是他的防范之举,可索额图认为让三阿哥四阿哥帮着干些脏事儿,让他们下不了船才是最好的!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两人面面相觑,格尔芬勉力安慰道:“殿下生来尊贵,气度非凡,还是能折服臣下的。” 索额图盯着他:“你被太子折服了吗?” 格尔芬哑然,他明明只是为了做天子的母家人才鼎力支持太子的,只要他是赫舍里女子所出就好,他本人怎么样有什么关系? 而且太子教养于深宫,一上朝堂就是上位者的姿态,他就不可能有多么深沉的心思和老辣的手腕儿,这些是需要时间和世事一点点打磨出来的,指望太子有,根本不现实!谁敢对他不敬?他能遭遇什么磨难呢?一个纳兰明珠倒是和他明火执仗地作对过,可是已经在家赋闲十年了! 阿尔吉善看着阿玛眯着的眼,问道:“您有什么办法?” 索额图缓缓道:“太子高傲的性子不好改,既然他做不到怀柔,那就威逼利诱好了,反正不能叫其他阿哥们扩张势力拉拢官员。” 阿尔吉善惊喜道:“妙啊!用功不如用过,抓一些高官贪污受贿私下结党的证据,不怕他们不听话,这比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支持我们容易多了!” 格尔芬看向父亲:“这可不是正道啊!”偶尔一用就算了,全凭这种手段的话,这等于是在庇佑官员犯法!吏治败坏怎么办? 索额图深吸一口气:“赌一把好了,你们不知道,我真的感觉局势对太子很不利,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没有可靠势力的太子未来怎么样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吗?” 阿尔吉善惊疑不定,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格尔芬喉咙动了动:“他是太子,大清律就是用来维护皇家统治的,他怎么能带头破坏呢?” 索额图绷着脸:“官僚们都喜欢仁慈纵容他们的主上,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好日子全力支持太子,至于吏治的事儿,等上位之后再说吧!” 格尔芬明白了阿玛的言下之意,如果这个国家未来不属于太子,那么他们家肯定是万劫不复,那这吏治与他们何干! 第67章 晚间回到三所,泰芬珠瞧着胤禛闷闷不乐地用完膳坐在那儿发呆,只是默默喝茶,看见丹枝进来,泰芬珠看向胤禛:“爷,去泡个澡吧!今儿挺热的。” 胤禛看了看泰芬珠,勉强扯了个笑容,轻轻答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泰芬珠放下茶盏,吩咐道:“多拿几个冰盆过来,再用冰水擦一下地,动作快些!”说完也起身去洗漱了。 等泰芬珠披散着头发进屋儿,胤禛已经坐在软榻上喝凉茶了,看着他脸上的神色舒缓,泰芬珠笑了笑也上了软榻,这上头铺着凉席,坐上头吹着窗户吹进来的习习凉风确实很舒坦。 胤禛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宫合适呢?” 泰芬珠想了想,“挑个好日子,宜搬家的那种?” 胤禛有些轻松地笑了:“不是说这个,太子不是很高兴我们出宫,我不想惹他不高兴。” 泰芬珠抿抿唇:“那我去问一下太子妃?” 胤禛摇头:“不用,其实我知道是我自己求全责备了,我理解太子的想法,但是这件事没有解决的法子,且走且看吧!” 泰芬珠点点头,接着喝凉茶,胤禛看着窗外的夜色很是出神,天色实在不早了,等两人上床,胤禛嘱咐道:“你先打点下人和行礼吧,我们应该很快就要出宫了。”他不能让大阿哥和三哥难堪,也不能叫五弟和七弟难做,三哥一旦走了,他必须尽快跟着走! 泰芬珠给自己掖被子:“爷放心,我会准备好的。” 胤禛颔首,躺下闭上眼睛,拉着泰芬珠的手一下下轻轻点着,他出宫之后汗阿玛会不会忘了他呢?他该怎么打消太子的疑心呢? 既然胤禛吩咐了,次日,泰芬珠给德妃请安回来就开始整理三所的坛坛罐罐,几个宫女各管一摊儿事,泰芬珠只是检查成效,倒也轻松,陈嬷嬷有些感慨:“这进宫都快整六年了!” 泰芬珠笑道:“差几天就整好六年,日子过得很快。” 陈嬷嬷整理西次间的书籍,认真问道:“福晋,您什么时候和宋格格李格格说这事儿呢?” 泰芬珠琢磨了一下:“不急,等定下出宫日期再说吧,她们都有孩子,不用太早惊动她们。” 陈嬷嬷没再说什么,福晋心里有数就好。 泰芬珠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府邸宫人名册,拿笔勾掉不少,一些明显背景复杂的,一些年龄小的,还有一些是在包衣里名声不好的家庭出来的宫女,把名册放一边儿,这个需要再查一下,她在宫里查一遍,也拜托额娘在宫外再查一遍。一下子进这么多人,小心驶得万年船! 二所的董鄂氏也在忙着整理家当,杜嬷嬷问道:“后院儿格格们身边的宫女要不要清理一下?”这可是个好机会! 董鄂氏眯了眯眼,她正有此意,不过:“不要明着提出来,等出宫的时候直接安排好人带着那些格格们各自去院子,那些原本的宫女叫到正院儿,我给笔银子就好。” 杜嬷嬷担忧道:“不提前和三爷说吗?” 董鄂氏摇头:“不说,而且他也不可能在意,只要他还能见到那些娇滴滴的格格们就好。” 第61节 杜嬷嬷看着福晋嫁进宫不过两年就沉稳淡然地处事,有些欣慰也有些难过,福晋在家时可是过得潇洒快意得很,所幸她们很快就能出宫了! 董鄂氏察觉到奶嬷嬷的情绪,只是没说什么,她也很惊异自己的变化,但这是好事儿!胤祉的性子改不了,那就只能她来改了,这宫里所有人都在委屈求全,她只希望自己能有个好结果!也许有一天她还能面不改色地给他搜罗女人,只要对她和儿子有好处! 康熙允许了胤禔八月十七搬出宫的请求,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传到了上书房,师傅说了休息一会儿,胤俄照例走出了屋子到树下坐着,胤禟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追了出去。 察觉到他走近,胤俄抬起头,胤禟看着十弟,到底坐了下来。 胤俄先开口了:“九哥不太高兴?是我惹的吗?” 胤禟嘴唇动了动,实在按捺不住,出言问道:“十弟,是不是你根本不看好八哥的行事作风啊?” 胤俄抿唇:“为什么九哥会这么想?” 胤禟盯着他:“我不觉得你会原谅阿灵阿,你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叫他舅舅。” 胤俄低笑:“我就不能是想着卸磨杀驴吗?到时候八哥就会自己主动与阿灵阿敌对?” 胤禟摇摇头,“十弟,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胤俄认真地看着哥哥:“你会选择八哥放弃我吗?九哥,其实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你不是和我同岁,这次你也能够出宫封爵的!” 胤禟坚定道:“我只会选你,胤俄,我不是个傻子,八哥或许是因为卫贵人在宫里地位低,他做事儿其实少了几分人情味儿,即便他说话很好听,但他的眼睛看的永远是朝中的高门显贵。至于封爵的事儿,我们前头的哥哥那么多,本身就很难出头的!” 胤俄笑了:“我一直觉得你打心眼儿里觉得八哥好。”他真的为了这个担心了很久,九哥这么待人真诚,可是朝堂里黑暗的事情很多,八哥也并不可靠! 胤禟吐出一口气:“人就怕一个比,当年我不懂事儿连累得哥哥们午膳用不好,还口出不敬,你陪着我跪在了乾清宫前,他就只求了几句情。我那会儿天真,觉得额娘是个心善慈爱的人,我额娘确实是,可是她同样找了卫贵人麻烦,小半年的时间八哥没和我们提过,我让太监去悄悄地打听一下他到底知情吗?他院里的人说他知道还因为这个哭过。” 胤俄看着胤禟难过的表情,说了句实话:“我们是不可能体会八哥的处境和小心翼翼的,他待我们除了兄弟情还有些巴结。” 胤禟点头:“我理解,但是有了间隙就是有了间隙,我知道了他待我们有权衡,就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赤城了。” 胤俄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九哥要问我什么呢?” 胤禟注视着这个弟弟:“我知道你恨钮祜禄家,我发誓如果有机会我绝对帮你收拾了阿灵阿和法喀,但是十弟你不能把自己搭进去,贵妃娘娘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过得快活。” 胤俄轻声道:“你不看好八哥吗?” 胤禟听着这个自己刚刚问过的问题,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那要看他想做到什么地步了?如果只是想要结成势力以自保只求做个实权的宗室,我觉得他一定成,可如果他是奔着老大那个样子,我其实不看好他。” 胤俄看着胤禟,胤禟接着说:“咱们都是学过史书的,如今的这些著姓大族和宗室对皇家来说太强了,汗阿玛自登基以来就不遗余力地打压,如果八哥周边围绕着这么一群人,汗阿玛不可能高兴。” 胤俄认真道:“那咱们劝劝他不就好了吗?让他在必要的时候及时止损。” 胤禟皱眉:“万一不行怎么办?” 胤俄深吸一口气:“所有事情都不可能是万无一失的,我知道额娘希望我过得好,但是我身为人子,真的受不了阿灵阿和法喀的逍遥日子,我只能找八哥,汗阿玛防我过甚,我不可能掌握实际的权力,九哥你也一样!” 胤禟眨眨眼,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了五哥在,近些年汗阿玛都不会把目光投向他,可他真的不甘心就天天混日子,所以他也同意跟着八哥,但是:“八哥到底也比不上前头的哥哥们,要不咱们换个人?” 和汗阿玛忌惮的勋贵们混在一起,有些危险,可是福全和常宁在汗阿玛面前唯唯诺诺,不像他们原先想的那样有权势,宗室里还能找谁呢? 胤俄反问道:“换谁呢?” 胤禟仔细想了一遍,大阿哥肯定不行,三哥四哥都亲近太子,五哥和七哥好像没什么进取心啊,“太子不行吗?” 胤俄眸光微敛:“不行,钮祜禄家不亲近太子,我们给不了太子什么,太子不会重用我们。”而且他恨汗阿玛,也不想亲近他喜欢的太子。 胤禟无力道:“那也只有八哥啊!只是老十,以八哥的性子,他可未必会为了咱们和阿灵阿翻脸啊!” 胤俄没有答话,到时候就由不得八哥了,他也不是吃干饭的! 胤禟坐在一边儿有些犯愁,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可是风险好像比起初预想的要大啊!八哥基本没什么资本,这都得靠老十从中穿针引线给他介绍八旗勋贵,这真的没问题吗? 胤俄微闭着眼,汗阿玛对他的打压超出了他的预计,他肯定走不到台前了,只能靠八阿哥,反正胤禩自己也很乐意,只能说他们一拍即合,至于之后各安天命!他只要能拉着九哥全身而退就好!还好九哥对胤禩也心有防备,应该不难!而且说不准他们会赢呢!成为宗室的中坚力量,真的权倾朝野! 胤俄眼里透出坚定来,他一定要通过八阿哥掌控实权,收拾掉阿灵阿和法喀!他别无选择,如果不这么做,他只会被金尊玉贵的养着,成为皇家示好满洲贵族的一个吉祥物! 永和宫,十二格格紧挨着泰芬珠坐下,撒娇道:“四嫂,您真的要这么快就和四哥出宫吗?” 泰芬珠笑道:“三哥三嫂已经定好日子了,我们月底就走,总要给五弟和七弟留出时间来,八弟也是要出宫的。”之前还听说胤禩会在阿哥所举办婚礼,这两天才知道胤禩打算出宫后明年直接在府里迎娶福晋,而且康熙也允准了。 十二格格不高兴:“那您什么时候进宫请安呢?” 泰芬珠安慰道:“初一十五我都会进宫啊!到时候我从宫外给你带些好玩儿的,好不好?” 十二格格不情愿地点点头,德妃笑着看她们姑嫂亲近,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泰芬珠点头:“额娘放心,我都打点好了,宫外的府邸我已经派人打扫过了,门锁之类的也全部换过,里头的下人已经都在那儿候着了,苏培盛把他的徒弟林全派了出去管理府邸,马车也已经联系妥当了,等二十七一早我们就能用,中午前我们所有人肯定就能到了府邸。” 德妃点头:“老四打算和你一起吗?” 泰芬珠笑了笑:“爷有差事要忙,他把苏培盛留下就行,我自己可以的。” 德妃扬了扬唇,没说什么,老四已经习惯了把家里的事儿全部交给泰芬珠,这小夫妻俩好容易把日子过顺了,她自然不会闲着挑拨生事。 十二格格说道:“到时候我去三所帮四嫂。” 泰芬珠笑着:“那我先谢谢妹妹了!” 德妃嘱咐道:“帮帮忙儿就回来啊!可千万不敢跟着出了宫,你汗阿玛是会罚的。” 十二格格笑嘻嘻道:“额娘不说还好,说了我真想去四嫂家住几天。” 德妃瞪了十二格格一眼:“等你四嫂办乔迁宴,你再去玩儿,现在可不行。” 十二格格调皮地笑笑:“我听额娘的,额娘可别恼。” 德妃笑了,看向泰芬珠:“你快回吧,这也没几天了,你再打点一下,不要到时候出了纰漏。” 泰芬珠起身行礼,又和十二格格笑着挥挥手,离开了永和宫。 泰芬珠回了三所,进了屋子问道:“我怎么瞧见头所里头还有动静?”明明已经锁上了的。 陈嬷嬷回道:“刚刚崔凛来回话,说他派小太监去看过,是有些东西落下了,大阿哥又派人回来拿。” 泰芬珠叹了口气:“大福晋的身子撑不住了。”那天她们几个妯娌去头所,也是本着规矩去问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大福晋已经彻底起不来身了,文嬷嬷掉眼泪说现在全靠汤药吊着。 陈嬷嬷叹道:“没法子。” 泰芬珠再一次审查了一遍要带出去的箱子,盘算着马车够不够用,再一次得出绝对是有富余的才放心,泰芬珠抬头看向陈嬷嬷:“嬷嬷一会儿再去嘱咐一下,膳房的人先走,他们得先去府邸里准备午膳,让崔凛带着俩人跟着,再让苏木警醒着些,咱们的家当可都在库房里,到时候带着人盯好了。” 陈嬷嬷应下,泰芬珠起身往后院儿走,她得当面叮嘱一下宋氏和李氏。 进了东厢房,宋氏赶紧行礼,大格格冲过来抱着泰芬珠大腿:“额娘,我们什么时候出宫?” 泰芬珠摸摸她的头:“过几天,大格格越长越漂亮了啊!” 大格格一听额娘夸她,立马仰起小脸期待地看着泰芬珠,泰芬珠笑道:“大格格还聪明,又听话,额娘最喜欢你了。” 搂着大格格坐下,泰芬珠看向宋氏:“我看你屋子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宋氏赶紧回话:“妾身和大格格的衣服首饰基本都已经装进了箱子里,就留了两件在外头,到时候打个包袱就行,屋子里也就剩两套茶具,其他的都装进了箱子。” 泰芬珠点头:“二十七那天卯时初就必须准备好,你什么都不用管,带着奶嬷嬷看好大格格就行,辛夷和甘芍会告诉你们什么时候出阿哥所上车的。” 宋氏点头:“福晋放心,妾身就带着大格格在屋子里,不会随意走动的。” “好!”宋氏这两年还是靠谱的,泰芬珠看向大格格:“咱们出宫的时候你跟好你额娘乖乖听话,不要哭闹,等到了咱们新家你就能去花园里玩儿了,知道不?” 大格格认真点头:“我听额娘的话,只是咱们家的花园有御花园好看吗?” 泰芬珠笑道:“好看得很,你见到就知道了,额娘去看看你妹妹,你好好玩儿吧!” 大格格撅着嘴:“额娘,妹妹不好,你怎么老去看她?” 宋氏脸一下就沉了下来,这孩子怎么屡教不改呢? 大格格余光看见额娘虎着脸,转了转身子背对她,依然满脸不高兴。 泰芬珠笑叹道:“你妹妹怎么你了?她都不会说话还能惹着你?” 大格格嘟着嘴:“李额娘老害怕我碰妹妹,我明明只是轻轻地摸一下,而且额娘你老给妹妹送小衣服。” 宋氏教训道:“你妹妹小,你没轻没重地伤着她怎么办?你嫡额娘没有给你做新衣服吗?” 大格格就是不高兴,泰芬珠看了看两个低着头的奶嬷嬷,宋氏的不满不是假的,她也听下人禀报过宋氏训过大格格好几次,那就是这两个奶嬷嬷了! 泰芬珠笑了笑:“有个妹妹和你玩儿多好啊!等妹妹会走路了,你要是还觉得她不好,再和额娘说好不好?” 大格格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泰芬珠笑着摸摸她起身离开,宋氏瞪了大格格一眼,也追了出去。 宋氏站到福晋跟前儿,低声道:“福晋,妾身知道宗室的女孩子都是由教养嬷嬷陪着长大,只是这些嬷嬷们私心太重杂念太多,大格格这两个奶嬷嬷起先还好,这一年经常在大格格耳边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有几回大格格嘴里念叨几个名儿,妾身单独仔细问了问她,她才说是嬷嬷的孩子。福晋,这两个嬷嬷留不得了。” 泰芬珠认真道:“大格格快满四周岁了,但还是小,如果你一个人带她,身边都是没生养过的宫女,你行吗?你也知道内务府的嬷嬷都是这个样子的,再换人来也得你来盯着,起码要到大格格明白事理才能放松一二。” 宋氏坚定道:“妾身可以,虽然两个奶嬷嬷照顾大格格多,可妾身对大格格的饮食起居都是非常了解的,再有喜儿杏儿帮衬,大格格妾身自己就可以带。” 泰芬珠点头:“你要愿意那就这样吧,等出了宫我再办这事儿,这几天你不要露出这个意图来,要防着她们狗急跳墙,拿大格格生事儿。” 宋氏连忙道:“福晋放心,妾身这段时间已经不怎么教她们接触大格格了,她们倒也乖觉。” 泰芬珠闻言点头,这两个嬷嬷是她精心挑过的,胆子都不大,家里都一般,宋氏从来也盯得紧,三所的规矩更是严格,只是内务府的风气早就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她们积习难改,只能打发走了。 宋氏看着福晋进了西厢房,稳了稳心神,她也犹豫过的,小孩子不好带,只是时间越久宋氏越意识到她自己不可能再怎么得宠,大格格大概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不能由着这些嬷嬷把她的性子带偏,性子被扭了,大格格的未来就更难说了! 李氏就在屋子门口站着,笑着给福晋行了个礼,安静地看着福晋瞧了瞧二格格后示意她跟着出来,李氏站在院子里等着福晋说话。 泰芬珠嘱咐道:“进了府邸,宋格格住在东路的一个院子,你住在西路,二格格和你一起,让她住东厢房就好,咱们出宫应该动作挺快,你看好孩子就行。” 李氏恭敬道:“多谢福晋,妾身一定守着二格格。”搬家到底忙乱,她肯定守在二格格身边寸步不离。 泰芬珠看着李氏欲言又止,轻笑道:“你想说什么?” 李氏狠狠心说道:“福晋,大格格好像不太喜欢二格格啊!” 泰芬珠点头:“我刚刚去过东厢房了,大格格年龄小,宋氏会好好教她的,你放心!” 李氏压低声音:“妾身挺发愁二格格那两个乳母,她俩对我都不放在眼里。” 泰芬珠无奈:“辛夷和甘芍都提醒过你不要对她们太客气,我已经给足她们赏银了,你为什么要捧着她俩?” 李氏有些讪讪道:“妾身只是感觉二格格将来怎么也有个品级,想着让嬷嬷好好养她,妾身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怕耽误了她。” 泰芬珠失笑,低声道:“让两个嬷嬷挑唆着她和姐姐争,就像大格格那样不喜妹妹?” 李氏尴尬地低头,她只是以为嬷嬷们能接触宫里贵人,肯定很有见识,能把二格格培养成真正的宗室贵女,谁想到她仔细观察了大格格的两个嬷嬷后,发现她们的手段就是拉踩,说得都是好听话,偏偏惹得大格格更看不惯小妹妹,而二格格的那俩乳母言谈里与她们也是一路货色,她很后悔,只能请福晋帮帮忙儿了! 泰芬珠淡淡道:“等进了府邸再说吧,这两个乳母家境都一般,你冷一冷她们,我再让辛夷来提醒她俩一回,你可别再自作主张了。” 李氏低着头:“妾身再不敢了。”她自己知道自己,她是存了让二格格压大格格一头的心思,因为听了些教养嬷嬷称赞格格们的话,又觉得大格格整日疯玩儿没有个娴静的样子,才想着让二格格不一样,结果却是两个奶嬷嬷登鼻子上脸! 泰芬珠点头:“行了,你好好照顾二格格吧,提前收拾好,二十七卯时就得准备好,队伍顺序都是安排好的,你要是到时候上不了马车,就只能下午再接你和二格格出宫了,二格格有奶娘,你就得饿着了!” 李氏忙点头:“福晋放心!” 泰芬珠转身走了,李氏行礼之后轻呼出一口气,她倒是没有打算挑事儿,只是觉得福晋不可能放下她和二格格不管,没怎么收拾而已。 第62节 李氏赶紧进屋子拾掇她和二格格的东西,她可不能被扔在宫里,那是给四爷丢脸,本来四爷对后院儿就不上心,她再惹恼他,以后就只能指望着福晋过活了! 泰芬珠的安排确实没问题,二十七日午时初众人就安顿了下来,溜了一圈儿,着重看了看大格格和二格格,泰芬珠回到正院儿仔细打量,赞道:“这屋子修葺的很好,打扫得也很用心,你有心了!” 林全连忙道:“多谢福晋夸赞!” 泰芬珠吩咐道:“其他的不住人的院子全部锁了,把钥匙交上来。” 林全有些无奈:“福晋,奴才正要和您禀报这件事,内务府说下人的人数是有定制的,想要再给咱们府里拨人来。” 泰芬珠点头:“这样啊,这事儿得由爷来做主,我晚上问问他,你先别管了。” 林全躬身领命,要他说内务府这帮子人都是王八蛋,纯粹就是拿他们府来安置那些包衣奴才,本身就用不着那些人,来了闲着干坐就算了!就怕人家不甘心不得重用,挑拨着奴才和奴才斗,格格和格格斗,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挤掉别人上位,真是一群混账! 胤禛到了府门口有些恍惚,他以后就住这儿了?苏培盛笑道:“爷,您进去看看,咱们府里真的漂亮极了!” 胤禛回过神来,笑骂道:“按着礼法规矩建的府邸不都一个样子吗?” 胤禛大步往正院儿走,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地盘儿了! 泰芬珠兴奋地带着胤禛逛了一圈儿,胤禛的心里终于振奋起来!宫里虽然离汗阿玛和太子更近,但是毕竟只有到了宫外他才能封爵,爵位才是能留于子孙的,他一定要一步步升上去! 第68章 胤禛在用过一顿丰盛的晚膳后,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和泰芬珠商量事情,他叹了口气:“我和三哥商量,你和三嫂去大哥府里帮衬一下乔迁宴吧!” 泰芬珠惊讶道:“大哥家的乔迁宴定下来了吗?” 胤禛点头:“就定在下个月十六。” 泰芬珠摸着杯子,思绪转了转,毓庆宫三格格的满月宴在下个月十一,这是不是挨得太近了点? 胤禛看向泰芬珠,无奈道:“你也觉得有些不合适吧?”这很像是在看人站队,就算没这个意思,赴宴宾客的政治倾向却很容易被看出来,通过宴席的位次和送的贺礼,两场宴席离得这么近,对比性太强烈了! 泰芬珠轻声道:“那我和三嫂去帮衬合适吗?” 胤禛摇头:“不要只和三嫂去,你们把五弟妹和七弟妹也叫上。”单单他和三哥容易叫人误会,如果大家都帮衬,一句兄弟情谊就掩过去了,谁也不会相信他们这几个皇子都追随大阿哥。 泰芬珠算了算日子:“七弟是下个月初九出宫,八弟是十三,我和三嫂只需要找五弟妹和七弟妹吗?” 胤禛抿抿唇,说道:“其实这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三哥的本意,是今天大阿哥找我俩的,当时我没应承下来,今天离宫的路上,三哥追上我说最好我们还是意思意思地帮帮忙儿。” 见泰芬珠认真听着,胤禛有些犹豫道:“原先我不想答应,可是三哥说那样显得我们都只亲近太子,也不太好,毕竟都是哥哥,容易让汗阿玛觉得我们凉薄。其实我觉得三哥有些待价而沽,他希望太子重视他,对之前太子不温不火地应付他很不满!” 泰芬珠不说话,胤禛认真地注视着她:“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帮忙?说真的我觉得大阿哥提出这个事儿本身目的也不纯,你们就算真的去了他府上,那些下人也不会听你们使唤,乔迁宴自有嬷嬷和贴身太监操办,你们去了好像也就是表个态度!” 泰芬珠叹道:“无论如何,那是长兄,都当着您的面儿直说了,不去一趟显得太不近人情。” 胤禛无奈点头:“我就是顾虑到这个,才有些举棋不定,那你还是去一趟好了,只是不要多说话,略坐片刻离开就好。” 泰芬珠点头答应:“爷放心,等七弟出宫,我们定个时间一起去。” 胤禛突然担心:“五弟和七弟不会不愿意吧?毕竟大阿哥没有找他们。” 泰芬珠猜测道:“应该不会,我觉着随大流最安全,五弟和七弟也不是特立独行的人。”这她和三嫂去,五弟妹和七弟妹不去,外人也会揣测。 胤禛微微点头:“我明天去找一下五弟和七弟,至于八弟,我和三哥商量一下,让我俩身边的贴身太监跑一趟,说说这事儿好了。” 泰芬珠一时没应声,胤禛有些惆怅道:“当年我与八弟一同在承乾宫长大,后来他被惠妃抚养,卫贵人也在延禧宫住着,他的态度不可能与我们一样,让下人传个话,总比面对面说话要强。” 泰芬珠皱眉道:“之前我和三嫂弟妹们去头所,那时候可没见他们提这事儿啊!”明知道出宫后要办乔迁宴,整个头所那么多人愣是没一个人想起来这事儿吗?非要让大阿哥出面亲自问? 胤禛怔了一下,他都忘了这事儿了,胤禛心情复杂:“大约是出宫后才想起来吧!”这是希望博得汗阿玛垂怜吗?福晋身子虚弱兄弟冷漠无情?还能和毓庆宫的贵客盈门做一个鲜明的比较,这主意虽简单但老辣啊! 泰芬珠喝了口薄荷茶,胤禔和胤礽斗了这么多年,再怎么样也不会是个率真直爽的人,何况还有个纳兰明珠在呢! 胤禛低声道:“反正糊弄过去就好了。” 泰芬珠点头,然后说道:“爷,咱们府上的下人您觉得还要再添吗?” 胤禛不解:“现在不够用吗?” 泰芬珠摇头:“内务府说这是有定制的,想要给我们再补一批人,可是那些我划掉的下人都有些问题。” 胤禛扯出一个冷笑来:“定制?他们收银子的时候怎么不提定制的事儿呢?怎么?他们把人派过来,我府上养着他们白吃白喝?他们怎么不把贪污的银子分些给我呢!” 泰芬珠沉吟道:“就怕他们不依不饶,拿规矩说事儿。” 胤禛冷哼一声:“那我就让他们知道这规矩是谁定的!” 泰芬珠诧异道:“您想找汗阿玛吗?” 胤禛想了想,点头:“我和汗阿玛说一下这个下人的事儿,顺便提一句大哥最近的憔悴。” 泰芬珠自动忽略后半句话,问道:“汗阿玛要是心疼咱们,愿意替咱们养着下人呢?” 胤禛翻了个白眼:“绝对不行,那些包衣拿着我的银子还要朝三暮四呢,要是吃内务府的皇粮,能把咱们放在心上才叫怪事!我就直说,我信不过那些人,就不让他们来,原本咱们在三所时候的下人就够用,我干脆直接说想把人都退回去好了!” 泰芬珠眨眨眼睛,胤禛这个思路很对,他要这么说了,康熙绝对让他维持现状不再提别的,没问题! 胤禛在脑海里斟酌明天见到汗阿玛的说辞,躺到了床上也依然在琢磨,泰芬珠看着他炯炯有神丝毫没有睡意的眼睛,自己闭眼睡了,她今天可是累得很! 胤禛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乾清宫求见,康熙都有些懵,这是怎么了? 等胤禛进来,康熙问道:“你有什么事儿啊?” 胤禛站起来坦诚道:“回汗阿玛的话,儿臣昨日搬出宫,内务府非要儿臣再领些下人回去养着,儿臣实在不愿,请汗阿玛为儿臣做主!” 康熙盯着胤禛:“你这么早过来就为了这件事?” 胤禛恭敬道:“汗阿玛圣明!” 康熙都笑了:“你是缺那几个银子不成?那么大的府邸没有下人走动,你不觉得撑不起门面吗?” 胤禛诚恳地摇头:“汗阿玛,儿臣不需要这么多下人,其实儿臣连现在的下人都觉得有些多余,只是实在不好一个人都不要拂了内务府脸面而已。” 康熙笑叹道:“你先过来坐下。” 看着汗阿玛指的炕桌对面,胤禛有些受宠若惊,他就没这么坐过,稍有些小心翼翼地坐下,康熙莞尔:“如今你们手头上都不宽裕,明年封爵过后朕会给你们一人二十三万两银子,你是皇子,多养些下人而已,无妨!” 胤禛惊讶道:“这么多吗?” 康熙笑道:“总不能叫你们都花福晋嫁妆吧?养一个府所费银子比你想得要多!” 胤禛为难道:“汗阿玛,儿臣真的不想要那么多下人,儿臣喜好清静。” 康熙摇摇头:“你不要就算了,朕会告诉内务府不让他们插手你们的家事。”其实之前康熙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他没来得及吩咐而已,内务府鱼龙混杂康熙还是知道的,这几个儿子都还小,不能叫他们府上的事儿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谈! 胤禛惊喜道:“多谢汗阿玛!” 康熙笑了笑,这些宗亲府邸都是属于内务府的皇产,内务府本就有权管理,不过他的儿子们肯定不能和其他宗室一个待遇! 胤禛低头想了片刻,康熙挑挑眉,他就觉着这个儿子来还有别的事儿!不会是老大那事儿吧? 胤禛决定还是平铺直叙:“汗阿玛,大嫂如今身子很是虚弱,大哥家办乔迁宴的时候,儿子和三哥商量,让福晋去帮帮忙儿!” 康熙淡淡道:“那你们有心了。” 胤禛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些不知所措。 康熙想起胤禛家里的情况,问道:“你知道昨儿上午你大哥来找朕说什么吗?” 胤禛老实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大阿哥下午只和他说了乔迁宴的事情。 康熙语气淡漠:“你大哥家的大格格今年十岁了,他试探朕可不可以把大格格留京嫁人?说大格格可怜,大福晋病歪歪的,这孩子性子有些怯弱了,不能嫁到蒙古。” 胤禛只是接话道:“大哥是一片慈心。”话一出口,胤禛就知道不对了! 果不其然,康熙冷笑:“他是慈父,你也想要当个慈父,那朕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无情阿玛,你的姐妹们做了朕的女儿真是苦了她们了!” 胤禛赶紧起身道:“请汗阿玛息怒,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康熙的怒气已经积压了一天了,胤禛是正好撞上来,他冷哼道:“你六妹妹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十一月份就出嫁,老大这个关头来找朕说这事儿,合着妹妹不是同母所出,是个漠不关心的外人,他的女儿是亲女儿,是他的血脉,是咱们爱新觉罗氏的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能折损在蒙古那片草甸子上,呵!” 胤禛已经跪下了,他真的就是一时嘴快,泰芬珠和六妹妹玩得好,他也是知道六妹妹很是坚强,已经开始谋划怎么能让自己过得好了,胤禛还赞过这才是他们家姑娘的风采,他只是觉得汗阿玛宠爱大哥,顺嘴说了一句而已,天地良心啊!他拢共没和大侄女说过十句话,他能有多疼爱她? 康熙冷冷逼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朕说情?对了,朕差点儿忘了,你可是有两个同母妹妹呢,你这就得替四个人求情!胤禛,你就好好办差吧,朕倒要看看你得做出多大的功绩才能保住她们,保住她们的命,人家老大可是说了,嫁去蒙古就是送死,留在京城他那尊贵的女儿才能活命!” 康熙说完就扭过了头,胤禛跪在地上左思右想道:“汗阿玛,儿臣自幼听您的教导长大,儿臣无比清楚蒙古对我大清的重要性,武力震慑是其一,下嫁公主是其二,姐妹们尚且如此,儿臣的格格也应该效仿,六妹妹十一月出嫁,儿臣恳请汗阿玛准允儿臣送嫁!” 康熙转过头来看着胤禛:“你真的乐意?”这可是个苦差事,他总不能也坐在马车里吧?又赶上冬天,还得和沿路的蒙古亲王郡王们都亲热一番,说白了就是奉承人,胤禛去那儿可摆不了什么架子! 胤禛认真道:“蒙古安稳,京师才能安稳,儿臣同样受六妹妹恩情,六妹妹远嫁,儿臣无能,只能尽一份兄长的职责送妹妹出嫁!” 康熙点头:“行吧,还算你有几分良心,回去准备好,十一月初你就得去,过完年你才能回来,你得在那儿陪六格格待三个月。” 胤禛诚恳道:“儿臣多谢汗阿玛恩典。” 康熙脸色缓和了些:“你走吧,内务府的事情朕知道了,朕会吩咐的,你用心办差,好好准备送嫁!” 胤禛恭敬地行礼离开。 过了一会儿,康熙嘱咐梁九功:“今晚朕去永和宫,你提醒朕一下。”他确实是迁怒胤禛了。 梁九功躬身领命,这四爷也算是为母尽孝了。 康熙看着炕桌上的折子,眼里闪过冷光,老大自己不大可能想到这种乞怜的法子,纳兰明珠! 胤祐被康熙指派到了兵部帮忙,胤禛心情郁闷地坐到了他的值房里。 听完来龙去脉,胤祐失笑:“四哥,您怎么想得啊?非要在这个时候夸奖大哥是个慈父,这离六姐出嫁还有俩月,我听说宜妃娘娘一天问三遍内务府嫁妆的事宜,汗阿玛心里可是正不好受呢!” 胤禛沮丧道:“汗阿玛那么说了,明显是不高兴,我又不能顺着说,只好说一下大哥的为难,也是请汗阿玛体谅一下,本来嘛我也只能劝和,也就说了一句话而已,汗阿玛脸色就彻底变了。” 胤祐笑着摇头:“您也别想了,汗阿玛是在生大哥的气,您怎么说他都不可能高兴。”无非就是说大哥对还是不对,说对就是四哥这样,说不对汗阿玛当下可能不会发怒,之后可不定怎么想呢,他们到底比不上大哥在汗阿玛心里的地位。 胤禛叹气:“反正已经这样了,我回去告诉你四嫂,让她给我收拾行李吧,这还不像在军中,得多带些华丽的衣服,总不能在气势上就输给蒙古人。” 胤祐关心道:“五哥也是要去的,四嫂可以问问五嫂,太后娘娘可是很了解蒙古,五哥带的行礼肯定周全。”这毕竟不是之前随汗阿玛出征,什么都齐全,还是要自己多上心。 胤禛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看看要不要让七弟妹也跟着去大哥府上走一圈儿,随大流嘛,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胤祐低头笑了:“四哥,您不怕太子殿下生气吗?这种帮衬宴席的活儿不论是民间还是宗室从来都是亲近的兄弟妯娌才会做。” 胤禛偏了偏头:“那如果不去,汗阿玛会不会认为我们孤立大哥呢?大哥与太子殿下的事儿只能他们解决,我们这些人没有资格掺和,否则我总觉得汗阿玛会发怒。” 胤祐喝了口茶,没说话,汗阿玛很护犊子,太子和大阿哥在他心里分量很重,是他们这些兄弟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大阿哥明摆着剑指储位,可是汗阿玛却不会愿意他们把站队这种事儿摆到明面上。 胤祐沉凝了一会儿,问道:“如果太子殿下希望您帮着对付大阿哥呢?” 胤禛怔了怔,摇头:“我不干!”汗阿玛是君也是父,他给大阿哥当了二十五年的阿玛,可是却只给他当了十九年,汗阿玛偏心大阿哥,他不能与大阿哥作对! 胤祐看着四哥:“那太子殿下可能永远也不会把您视作心腹。” 第63节 胤禛抿抿唇,认真道:“我可以办差勤勉,恭谨事上,汗阿玛和太子会喜欢用我这个臣子的。” 胤祐眸光动了动,掩下心思,笑道:“四哥心里有主意就好,我今晚回了阿哥所就和福晋说,等出宫后让她去找四嫂,其实去帮衬一下也说得过去,毕竟大嫂自来和弟妹们相处得都不错,如今她身子不好不能理事,外人也会理解。” 胤禛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七弟,那我先走了,户部还有差事要忙,等你出宫了来我府上,我请你吃饭。” 胤祐笑着点头,起身送四哥出去。 回到桌子前,胤祐端详着手里的茶盏,心里浮现出一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四哥有可能吗? 纳兰明珠的书房,胤禔下了值就过来,抱胸坐在椅子里脸色沉重。 明珠坐在书桌后头,也是沉默不语。他只是让大阿哥跑一趟御前,说说自己家如今的难过,再意思意思地找找三阿哥和四阿哥,让皇上瞧瞧阿哥们都敬畏太子,大阿哥能搭上话的三爷四爷都不把他这个大哥当一回事儿,明珠安排得好好的,可惜大阿哥总是要横生枝节。 胤禔身子动了动,声音沙哑:“明相,您真的没办法吗?” 明珠抬了抬眼睛,盯着胤禔:“老臣有让您提大格格的事情吗?老臣现在天天呆在家里,只有皇上传召才会进宫,老臣这个内大臣是怎么个情况您不是很清楚吗?” 胤禔不理明珠的辩白,只是长出了口气:“我按照您说得去做了,只是我真的着急大格格,不参加选秀的宗室女孩子一般都是十三四定亲,我想给她定下来,福晋真的不行了,她最担心的就是四个女儿,我想满足她的心愿。” 明珠摆摆手:“那老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您如果心甘情愿这样做,又有什么可说得呢?” 胤禔咬着牙:“可是汗阿玛不同意,说大格格是这一代的长孙女,必须做个表率。” 明珠叹口气:“可是皇上不也答应您,二格格可以嫁在京城吗?” 胤禔皱着眉头:“大格格是长女,她在福晋心里地位不同!” 明珠淡淡道:“那您再去求见皇上,说二格格自愿替长姐嫁到蒙古。” 胤禔不可置信道:“本来她可以留在京城过逍遥日子,我这个阿玛怎么可以推她入火坑!” 明珠好整以暇地看着大阿哥:“那您希望哪个女儿嫁到蒙古?”哪个女儿在大阿哥的心里是不怯弱的,是可以在蒙古生活的? 胤禔沉声道:“自然是都留下来才好。” 明珠笑了,他笑着问道:“爷,您昨儿有提到一句六格格吗?” 胤禔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顿,他说道:“明相,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人有亲疏之分,我都没怎么见过六格格,我们之间关系很生疏,何况汗阿玛都已经赐婚了,我还能拦着不让吗?” 明珠声音淡然:“那您怎么不想一下,六格格在皇上心里是亲,您的女儿在皇上眼里是疏呢?” 胤禔生气了:“明相,虽然六格格是公主,但她的生母只是一个贵人,而大格格可是我们夫妻的嫡长女,我是汗阿玛的长子,这实际上谁尊谁卑,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明珠扯了下嘴唇:“老臣只知道皇上是天下至尊,这天下没有谁的女儿比公主更尊贵!” 胤禔站起来,怒道:“那凭什么京中八旗勋贵的女儿可以自由婚嫁?她们就不需要为国尽忠吗?” 明珠面不改色:“凭这天下是您爱新觉罗的天下!而且她们怎么就自由婚嫁了?您不知道八旗选秀人人参加吗?您这么心疼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不仁爱些连着京中女儿一并心疼了?您干脆请旨废除八旗选秀好了!” 看着胤禔瞪大的眼睛,明珠轻声道:“难道您不知道皇上指婚只看皇家利益吗?那些婚后不乐的八旗贵女您不知道吗?”就皇家的那些嫡福晋有几个心里是不怨恨的?明明嫁到宫外可以凭借娘家随意收拾妾侍,偏偏要在宫里受那窝囊气,连个孩子都得求着皇子才能有! 胤禔只感觉难堪到了极点,面色涨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僵立片刻拂袖而去。 明珠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他的儿子纳兰揆叙走了进来,问道:“阿玛,您何必非要惹恼大阿哥呢?” 明珠喝着茶:“他自是甚高,不这样怎么把他打发走?” 揆叙不在意地挑挑眉,说道:“我受您的嘱咐,观察八阿哥好久了,感觉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明珠笑道:“八阿哥出身低微,难得的是肯放下身段,够识时务,他会谦虚温和的。” 揆叙坏笑道:“十阿哥也喜欢跟着八阿哥,好像很信服他。” 明珠摇头:“怎么可能是信服?无非是没办法罢了!皇上不允许他接触权力,算来算去也就八阿哥最好用。” 揆叙只是说笑罢了,不过:“阿玛,其实我确实有些担心,万一八阿哥和大阿哥一样得志就猖狂怎么办?” 明珠笑道:“不可能,大阿哥到底是皇上长子,皇上确实宠爱他,他的额娘毕竟也是个妃子,这些八阿哥都没有,他就没有猖狂的资本。” 揆叙有些埋怨:“您最开始也说大阿哥会时刻记着我们的恩情,可是他还不是渐渐倨傲起来?” 明珠无奈:“我哪能想到大阿哥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他手下那些人可都是我的人,好不容易给他争取到一个亲征的机会,频频做错不提,还要和福全闹矛盾,那次二十九年的出征他还不如不去,可人家还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大清巴图鲁的称呼,你阿玛我也是万万想不到啊!” 胤禔自身真的一般,最主要的是明珠意识到皇上从未想过以大阿哥代替太子,胤禔和太子一起长大,种种皇上都看在眼里,打心眼里皇上不觉得胤禔比太子好! 揆叙真的担心:“阿玛,我真的觉得八阿哥那性子不能让皇上满意。”皇上还是刚柔并济,那八阿哥完全是只会个柔,这能做个上位者吗? 明珠叹道:“容德,我与你说实话,我们家把太子和索额图得罪地太狠了,无论如何我要把太子拉扯下来,八阿哥只是做这个事情的最佳人选,以后再说以后的事情!” 揆叙有些受宠若惊,阿玛可不怎么常叫他的字,“这能行吗?皇上多护着太子啊?大阿哥都办不到的事情,八阿哥能办得到吗?那大阿哥我们依然应付着吗?” 明珠自信地笑了:“放心,皇上不是从前的皇上,太子也不是从前的太子,历史上的父子关系破裂不都在皇帝晚年吗?我眼瞧着皇上是个长寿的,一定能行!至于大阿哥,保持和他的关系,未来他还有用处!” 揆叙信服地点头,他阿玛的眼光一向很准! 明珠意味深长地笑了,索额图急了,太子也未必不急,皇上绝对容忍不了他们肆意笼络官员,而且他不会像对待大阿哥那样对待八阿哥了! 明珠起初是真的在培养大阿哥,因为他真的盼过大阿哥君临天下。而八阿哥,这只是明珠选中的一枚推翻毓庆宫的棋子,他只要温和谦虚就够了,其他的明珠都会为他办妥,他会在短时间内拥有庞大的势力! 明珠心情很好,他意外发现自己可能会有个盟友,十阿哥好像也愿意推着八阿哥往上走!十阿哥是孝昭皇后的外甥,温僖贵妃的亲子,身上有钮祜禄嫡枝的血脉,天然拥有满洲大族的好感,这可是个得力的帮手! 九月初一,泰芬珠和胤禛一起出的门,今儿她要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胤禛陪着泰芬珠做得马车,感叹道:“还是做马车舒服,平常我自己骑马老不得劲儿了。” 泰芬珠笑道:“爷清早起来骑马很辛苦啦,以后我吩咐膳房早膳做得再丰盛些。” 胤禛摆手笑道:“也用不着再添了,我就是单纯觉得骑马没有坐车好。” 泰芬珠笑而不言。 果然,胤禛随即苦着脸:“这去蒙古沿路都得骑马,我都问过五弟了,他说礼部安排的就是我们骑马在前,他还说必须得穿非常厚实的大毛衣裳,你可一定给我准备好衣服,要最好的毛皮。” 泰芬珠笑着点头:“爷放心,我给您准备多多的厚厚的。” 胤禛无奈道:“不过六妹妹确实很好,你记得给她多送些礼物,最好是实用的衣服之类。” 泰芬珠利落地点头答应,她给六格格准备的礼单就是这样的。 到了皇宫,胤禛去户部,泰芬珠去宁寿宫,没走几步,听见有人喊她,扭过头就看到董鄂氏在几步之外。 泰芬珠笑着上前:“你怎么在这儿?” 董鄂氏挽着她的手边走边说:“我和三爷早片刻来的,问过侍卫说你们还没到,我就等等你。” 泰芬珠笑道:“那以后我也等等三嫂。” 董鄂氏摇头:“可别,我也就是今天来得早,下回我肯定是卡着时间来,早上早起别提多难受了。” 泰芬珠打趣道:“原先在宫里不是天天早起吗?” 董鄂氏感叹道:“享受过好,再让不好就受不了了!” 泰芬珠挑挑眉:“你这话里有话啊!” 董鄂氏瞧了泰芬珠一眼:“能有什么话?就是田格格仗着身孕作妖呗!” 泰芬珠正想说话,董鄂氏说道:“改天我再和你细说,提起这事儿我就心烦,实在不行我打算和胤祉分账,他挣的银子给我和儿子一半儿,府里的花销他自己担着。” 泰芬珠拍拍她的胳膊,没再说话。 董鄂氏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在宫里把日子过顺了,府里新进来那么多下人,她说学着四爷府退回去一部分,因为确实没那么多主子要伺候,胤祉好面子死活不答应,非要养一帮闲着生事的包衣奴才。府里自己采买食材,属田氏挑剔地欢,诸如此类的烦心事数不胜数,反正啊,董鄂氏出宫十天攒了一肚子火。 进了宁寿宫,太后还是笑眯眯地几句问候就让大家散了。 泰芬珠跟着德妃回永和宫,德妃坐下就是哭笑不得地问:“胤禛要去送嫁?” 十二格格贴在泰芬珠身边,也一脸好奇的望着她。 泰芬珠笑道:“爷心疼六妹妹,想着作为娘家人去送一下。” 德妃笑着摇头,从皇上隐晦的话里,她已经大概猜到了,胤禛可真是会挑时候找皇上! 泰芬珠情知德妃大约清楚,但是实在不好多说,只是抿唇笑。 德妃正色道:“你可得好好准备给毓庆宫和大阿哥府的礼物。” 十二格格若有所思,就是说两边儿都敬着? 泰芬珠笑着应下,这是德妃的提醒。 德妃看她意会,满意地勾唇笑了。 第69章 八月十一 石氏穿戴好隆重的太子妃吉服,站在全身镜前,胤礽仔细打量了一下,称赞道:“端庄秀丽,雍容华贵。” 石氏抿唇笑,轻声道:“妾身多谢殿下。” 胤礽稍犹豫了一下,笑道:“来,咱们坐下喝盏茶,这会儿还早呢!” 石氏顺从地移步到桌前,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端着茶盏静静地坐着,眼睛盯着桌面,胤礽也沉默了一会儿。 周遭的下人全都屏气凝神,太子和太子妃这一个月以来三次相处都是相顾无言。 胤礽喉咙动了动,眼看着已经是满月礼的正日子了,还是出声打破了寂静:“今儿来参加咱们三格格满月宴的人都是朝中显贵,你得好好待人家。” 石氏点头:“殿下放心。” 胤礽垂下眼眸:“裕亲王福晋和恭亲王福晋毕竟是长辈,总归还是要尊敬一二的。” 石氏依然点头:“妾身明白。” 胤礽抬起眼来盯着太子妃:“大阿哥存心与孤作对,两场宴席离得这么近,不能让人觉得他更得人心。你最好和三福晋他们暗示一下。” 石氏淡淡道:“昨儿弟妹们已经联袂去过大阿哥府上了,妾身暗示什么呢?” 胤礽顿了顿,还是说道:“不要赴宴太早,礼物要看出区别来。” 石氏刮了刮茶盖:“妾身尽力,但是夫唱妇随,这件事要看阿哥们的态度。” 胤礽摸着茶碗的手停住了,静默了片刻,还是解释道:“他们肯定更亲近毓庆宫,但是这毕竟是正常的人情往来,孤不好直说。” 石氏心里一动,认真道:“妾身会谈及此事,有消息了及时派人告知殿下。” 胤礽点头:“你不用担心,他们都不傻,不会敢亲近老大,只一个八阿哥棘手些,此事孤自有打算。” 石氏微笑:“妾身明白了。” 胤礽喝了口茶,起身道:“孤要去书房忙些事情,你歇着吧!” 石氏无声地行礼,胤礽带着人离开了。 第64节 齐嬷嬷连忙扶着自家主子:“娘娘,您去软榻上歪一会儿吧!” 石氏脸色有些苍白地靠在软枕上,齐嬷嬷心疼道:“您身子遭了那么大的罪,为什么非要亲自待客呢?” 眼看着屋子里外都是陪嫁侍女,石氏脸上的温和被冷漠替代:“做贼的人最心虚,我如果今儿也躺在床上,太子不定怎么觉得我是在给他难堪呢!” 齐嬷嬷低声道:“皇上可是很满意您这个太子妃,这样也不行吗?” 石氏冷笑:“再满意,我也是个外人,没资格与太子比,没资格和二阿哥比,也许实际上连李佳氏都比不上。” 齐嬷嬷小声道:“您到底怎么早产的,有资格进宫赴宴的人哪个不清楚?” 石氏把头仰了仰:“掩耳盗铃罢了,他求得就是人家脸面上的尊敬。” 齐嬷嬷赶紧替太子妃调整了一下软枕:“您肩膀又酸疼了吗?” 石氏闭眼道:“有些不适。” 齐嬷嬷上手替太子妃揉捏,石氏叹气:“我做个月子落下一身病,过段时间需要找个太医调理一下了。” 齐嬷嬷安慰道:“太医们医术高超,一定能解了您的病痛。” 犹豫再三,齐嬷嬷还是说道:“娘娘,您真的要按着殿下说得去做吗?” 石氏淡漠道:“嗯,他都吩咐了,我岂敢不照做?” “可是那不太合适吧?明明可以两不得罪,福晋们怎么会愿意表态?”齐嬷嬷担心道。 石氏嘴角漾开一抹冷笑:“太子都不怕,你怕什么?”太子认为弟弟们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她试探一句就好了。 齐嬷嬷低低道:“您已经够不容易了,再把妯娌们都开罪了,处境更是艰难。” 石氏轻松道:“我心里有数,嬷嬷不用操心。” 齐嬷嬷素来知道主子靠谱,遂不再言语。 石氏始终闭着眼,她其实很想多躺一会儿,只是太子总也不走,她知道他有话说,只能强撑着起来等他吩咐,夫妻做到这份儿上,已经再没什么值得犹豫的! 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走进屋子里,给太子妃行礼问安,石氏笑着道:“辛苦你们特意进宫为三格格贺满月了!” 泰芬珠恭敬道:“娘娘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哈达那拉氏低着头:“三格格是娘娘嫡女,臣妇们进宫祝贺理所应当。” 石氏莞尔一笑:“三格格在隔壁,一会儿三弟妹和五弟妹到了,咱们去看看她。” 泰芬珠笑道:“娘娘吩咐就好。” 哈达那拉氏点头:“都听娘娘的。” 石氏没再说什么,等董鄂氏和他塔喇氏进来坐下寒暄两句,石氏语气淡淡道:“十六那天,大哥大嫂要办乔迁宴,这与今天还得劳烦你们进宫不同,都在宫外方便得很,你们可以更早些去帮忙了!” 董鄂氏看了看其他三人,微笑道:“这都是应该的,皇家为天下表率,我们这些妯娌自然要彼此和睦互助,大嫂可怜,大侄女儿也还小,大哥府上没个主事的人,我们过去也是尽一份心。” 石氏点头:“这确实是应该的。” 他塔喇氏有些犹豫地左右看看,哈达那拉氏百无聊赖地看向了门外,泰芬珠低头喝茶,自始自终没有抬头。 石氏扬起唇角:“我看着三格格可真是爱得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慈母心肠的缘故,你们和我一起去瞧瞧这个小丫头吧!”说完石氏起身打头往外走。 董鄂氏奉承道:“娘娘姿容如此,三格格肯定粉雕玉琢。” 石氏笑道:“三弟妹过奖了。” 董鄂氏不再搭话,只是无奈地和泰芬珠对视一眼,跟着太子妃走。哈达那拉氏自然地和他塔喇氏并肩同行,还低声问她早膳用得什么? 石氏没有拘着众人,都是说过几句话后就让大家随意走动交谈了。 董鄂氏叹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塔喇氏有些担心:“爷们都在前头,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哈达那拉氏无所谓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能出什么事儿?” 董鄂氏看向泰芬珠:“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补救一下?” 泰芬珠皱着眉:“我刚刚看到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一个宫女往前殿去了。” 他塔喇氏说道:“我也瞧见了。” 董鄂氏默然,哈达那拉氏挑挑眉:“既然这样,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泰芬珠温和道:“先坐下吧,咱们一直站在这儿也不太好。” 落座之后,董鄂氏探过身子来:“我刚刚是不是嘴快了?” 泰芬珠微微摇头:“我们不也没说什么吗?都是一个态度。” 董鄂氏压低声音:“本来就是防着这个,才昨儿就去大阿哥府上,可是这怎么好像适得其反呢?” 泰芬珠叹气:“我也没想到,咱们就是去坐了片刻,不一会儿就走了,这明明已经很明显了!” 董鄂氏嗫嚅了一下:“我担心三爷要被找麻烦了。” 泰芬珠沉凝道:“四爷也跑不掉。” 董鄂氏的手指有些忙乱地敲着椅子扶手,三爷就没和她说过那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可是无论怎么样也不能答应吧?这刚刚联袂去看过大福晋,等到乔迁宴了四家都去得迟了,这更惹人笑话吧?这不就变成墙头草了嘛! 泰芬珠垂眸沉思,太子妃如果单独和她们某个人说,其实应承下来还是可以的,但绝对不能四个人都答应,一个迟了有借口,四个迟了找借口就是让人家看笑话了,不过太子希望的应该是他们四家堂而皇之地疏离大阿哥,只是胤禛的态度很明确,他不要明着与大阿哥作对! 看见六格格和九格格进来,福晋们都起来上前寒暄几句,六格格笑道:“我和九妹先进去看看三格格,三嫂四嫂和五弟妹七弟妹安坐就好。” 董鄂氏笑道:“三格格可真的是惹人怜爱得紧,两位妹妹快进去吧!” 泰芬珠笑着握了下九格格的手,说道:“等你们出来聊天啊!” 待到再坐下,他塔喇氏赞道:“六姐真是气度从容。” 哈达那拉氏笑了:“行了,都知道五嫂您最喜欢六姐了,提到了就是满口子的夸,我就好奇五哥会吃味吗?” 他塔喇氏轻轻打了下她胳膊:“你可真是会打趣人,五爷比我都敬爱六姐。” 董鄂氏低声问:“大阿哥府上的乔迁宴是不是没请公主们?” 泰芬珠点头:“没有听说往宫里送请帖的消息,九弟他们应该也没有请。” 董鄂氏烦躁道:“这办得都是什么事儿啊?我们府上该怎么办啊!这哥嫂搬家怎么能不请弟弟妹妹?” 泰芬珠轻声道:“大阿哥大福晋和底下的弟妹都没有交情,何况此事没有先例,这么做也有说法的,幼年的阿哥格格不好出宫。” 董鄂氏皱紧眉头:“装也得装个样子出来吧?这样不就是看不起人嘛!就在内城,又不远。” 泰芬珠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大阿哥这么做不单纯是不把幼弟妹们放在眼里,他现在是纯粹的夺嫡思维。 康熙今年已经四十三了,按照常理来说真的有资格参与站队的本就只有八阿哥前头的几个阿哥,胤禟和胤俄都十四了,可是都还没有指福晋,这本来也就是圣意。 随着阿哥们出宫开府,朝堂上人心浮动,太子和大阿哥应该是都受不了如今胤禛他们暧昧模糊的态度,希望得到明确的表态。 大阿哥府的乔迁宴可以说是他在京城官员前的首秀,是一个展现他力量的机会,这已经是个赤裸裸的政治博弈场合了,胤禔自然没心情玩儿什么兄友弟恭的游戏。大清前几次的继位之争的种种较量里可从没有爱护兄弟这一项! 让泰芬珠感到奇怪的是,纳兰明珠为什么没有劝阻的意思呢?康熙喜欢儿子们友爱和气,他不至于看不出来啊!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皇位争夺,但明面上说得永远都是明索党争!大阿哥要是率先撕下这个遮羞布,在康熙的心里他可就是率先出局了! 泰芬珠眨了眨眼睛,纳兰明珠这会儿就已经放弃了胤禔吗? 扯了扯泰芬珠的胳膊,董鄂氏无奈道:“那要是他们不请,我们就也不请了,你会不会想请九格格她们?”三爷的胞姐已经嫁了,四爷可是有三个同胞弟妹。 泰芬珠只能说:“我回去和四爷商量一下。” 董鄂氏叹了口气,一个乔迁宴也能被他们玩出花儿来! 胤礽和胤禛正在书房里坐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好。 胤禛思索再三,劝道:“殿下,您是我大清名正言顺的太子,纳兰明珠试图对您不敬,就落得个赋闲在家的下场,有他警示众人,百官自然敬服。” 胤礽冷淡道:“孤说得是大臣的事情吗?” 胤禛斟酌言辞:“大哥毕竟是长兄,皇家理应为天下垂范,兄弟和睦总是好的。” 胤礽呵了一声:“难为你没说兄友弟恭了!” 胤禛索性沉默。 胤礽面色缓了缓,推心置腹道:“四弟,你也看到了,老大处处与孤作对,他搬到宫外四处拜访宗室勋贵,孤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毓庆宫没个反应,朝臣只会认为孤露怯,更要心思浮动了!” 胤禛苦口婆心道:“殿下,大嫂真的命不久矣,大哥的几个孩子也都很小,这种乔迁宴会要是出了岔子,伤得是皇家体面。”还有汗阿玛的心,只是这话胤禛不太敢说出口。 胤礽纳闷道:“孤让你去破坏了吗?人情走礼本就有厚有薄,难不成你亲近老大?你是觉得他做得对吗?” 胤禛张口结舌,这种事情如果搬到台面上讲,下一步是不是就应该讨论要怎么收拾大阿哥了? 胤礽看胤禛低头不语,叹口气:“孤知道汗阿玛重视老大,你也有些敬畏他,但是四弟,朝堂上容不下个人私情!” 胤禛点头道:“臣弟明白。” 胤礽深吸一口气,“孤请你到书房来,是因为十弟和钮祜禄家。” 胤禛嘴唇动了动:“臣弟知道,殿下的意思臣弟明白。” 胤礽盯着胤禛:“那你准备如何做呢?” 胤禛如实说道:“殿下,臣弟与十弟这几年只是寻常往来,至于阿灵阿,虽有姨母的关系在,可臣弟与他素来没有交情。” 胤礽淡淡道:“交情是攀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胤禛张口欲言,胤礽抬手制止道:“别再和孤说什么钮祜禄家忠心汗阿玛的话,他们根本就是居功自傲,想要坐地起价而已,你可以给他们讲讲情势,让他们看清楚老大和老八有几斤几两!” 胤禛抿抿唇:“八弟只是和阿灵阿相约吃过几次饭而已,应该只是寻常交往。” 胤礽脸色彻底冷下来了:“如果你就要如此作想,那孤与你就实在无话可说了。” 胤禛起身,拱手道:“殿下息怒,臣弟认为殿下应当三思而后行。” 胤礽淡漠道:“你出去吧,宾客应该来了不少了。” 胤禛怔了一下,还是行礼离开了。 胤礽问赵新:“三阿哥在哪儿呢?” 赵新回话:“三爷刚刚独自在凉亭。” 胤礽吩咐道:“你去把他请过来,就说孤找他有事。” 胤礽调整了一下表情,胤禛虽然是个办差认真的,可是胆子太小想法太天真,在朝堂上权力斗争才是最重要的,放任政敌肆意就是自掘坟墓! 胤祉一会儿就到了,行礼之后就是赞扬:“臣弟今日可是开了眼,殿下的毓庆宫可真是高朋满座,由此可知殿下极得人心。” 胤礽轻笑道:“三弟过奖了,大家都只是给孤个面子罢了,里头有太多心向老大的,孤也很是头疼啊,不知三弟可能为孤解惑?” 第65节 胤祉心里有些激动,恭敬道:“汗阿玛最是宠爱殿下,心怀不轨的人是有,可是到底还是心向殿下的人更多。” 胤礽好奇道:“你知道的人里谁心向孤呢?” 胤祉笑道:“臣弟怎及殿下阅人无数?只是内阁学士噶礼很是尊敬殿下,之前向臣弟言明愿意为殿下效死力!” 胤礽回想了一下:“也姓董鄂氏,和你的岳父朋春是一家,是何和礼的四世孙?” 胤祉恭维道:“殿下真是博闻强识,噶礼和朋春是同辈兄弟,为人很是能干,去年还得到了汗阿玛的称赞。” 胤礽笑着点头:“这是个不错的人,汗阿玛乐意提拔他,孤之后找个机会见见他。” 胤祉笑道:“噶礼要高兴坏了,就今天他还给殿下送来了丰厚的贺礼。” 胤礽满意道:“那孤一会儿就见见他吧,不能寒了忠良的心!” 胤祉主动问道:“殿下察觉到有人不轨了吗?” 胤礽叹气:“还能是谁呢?大哥和八弟而已,孤知道这怪不得他们,是惠妃心大教坏了他们,可她毕竟是宫妃,又为汗阿玛诞下长子,孤也不好做什么,难啊!” 胤祉恨恨道:“惠妃在内祸乱宫廷,大阿哥心怀不轨觊觎储位,大福晋更是心比天高妄图让她的儿子与汗阿玛的长孙比肩,殿下宽容大度,反倒是纵容了他们。”害得他的嫡长子满月礼都是敷衍了事,惠妃还敢买通他的妾侍挑拨她们暗害董鄂氏!再说了汗阿玛真正的长子明明是他额娘荣妃生下的! 胤礽无奈说道:“孤从前觉得八弟是个恭谨的谦谦君子,可是这一个月八弟与勋贵们谈笑风生,又几次到大哥府上帮着操办乔迁宴,孤都不知何时得罪了他?” 胤祉冷笑道:“耳濡目染罢了,明明出身低微,偏偏学了大阿哥的心比天高,殊不知我们满人从来都是子以母贵!早在太祖时,额娘是大福晋,阿哥就是亲王,额娘是庶妃,生下的儿子最高得个镇国公,他们是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 胤礽很高兴,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三弟是个明白事理的? 两人在书房里相谈甚欢。直到快开宴了,胤祉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书房,胤礽心情愉快地很,也不打算再叫五阿哥和七阿哥了,本来他俩就是顺带的,眼看着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 等到开宴,满桌子的人就看着胤祉慰问了胤禩慰问胤禔,胤祉很是关切地说道:“大哥,我也是个做叔叔的,之前只是让福晋去府上看了看侄子侄女们,不知道孩子们近来可好?” 胤禔冷笑道:“你要想知道去瞧瞧不就好了吗?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问?” 胤祉不乐意道:“您这话怎么说得?我自问我这个叔叔做得不错,自我成家,孩子们的生辰礼就没有少过,眼看着大格格二格格都大了,我都已经让福晋准备着给她们添妆了!” 胤禔啪地一声摔了筷子,站起来骂道:“我呸,就你还配说自己是个叔叔,你有良心吗?我姑娘现在还不满十岁呢!你就想着给他添妆送到蒙古了?” 胤祉都懵住了,他还没开始刺老大呢,他怎么就生气了? 胤禛赶紧把想要站起来的胤祉拽下来,胤祉恼道:“四弟,你干什么?” 胤禛低声道:“这可是殿下嫡女的满月礼,你要搅和不成?” 胤祉左右衡量,还是冷哼一声兀自低头喝酒。 胤禩拉扯了胤禔一下,胤禔看到其他人都往这边看,到底是握紧拳头坐下了,正站在福全身边的胤礽眼里都是寒意,老大真是越来越狂妄了! 胤禛和胤祺极力活跃气氛,但是始终没有之前的热闹,前殿的宴席就在不温不火里结束了。 胤禛眼疾手快,等到泰芬珠就快步往宫外走,胤祐看着四哥的背影,眼里都是笑意,这种夹板气也不知道四哥能忍多久? 哈达那拉氏疑惑道:“爷,四哥四嫂怎么这么着急?”他们上午可是差不多的时间到了宫门,一起进的毓庆宫。 胤祐随口道:“四哥说他有些困,着急回去睡觉。” 哈达那拉氏诧异地啊了一下,胤祐没再解释,四哥只是说他要赶紧走不等他了而已,扭头看了一眼折返回去的三福晋,胤祐吐出一口气,三阿哥有些自傲啊! 上了马车,胤禛迎着泰芬珠不解的眼神摇了摇头:“回去再说。” 泰芬珠点点头,左右就是大阿哥和太子的那些事儿。 可等到了解情况,泰芬珠嘴角抽了抽,这胤祉在干嘛啊? 胤禛叹气:“三哥大约是不知道大阿哥在烦心女儿们的事情,他只是想着给太子表现一下。” 泰芬珠认真问道:“那我们还是正常时辰去赴宴吗?” 胤禛点头:“对,三哥肯定不会了,我不能再闹幺蛾子。” 泰芬珠抿抿唇:“那我们府上的乔迁宴呢?” 胤禛眼睛眯了眯:“如果三哥不请宫里的弟妹,我们也别请了,送一份礼物吧!就说让弟弟们好好上课,也省得妹妹们奔波。”本来上书房一年也就只在年节和生辰休息,也算说得过去。 泰芬珠答应:“这种事情做成惯例大家就会习惯了,宫外的兄弟们彼此来往,宫里的阿哥们之间多交往,年龄差得远见面自然就少了。” 胤禛沉思了一会儿,摇头:“哪里是按照年龄来的?其实是依着地位来划分的。” 泰芬珠看着他,胤禛叹道:“在关外,额娘出身高贵,意味着所生阿哥有更多的牛羊人口,也就是有更多的权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血脉尊贵。可是如今,三哥与八弟之间差距其实只有生母的位分,可是大家都习惯了,就连八弟自己也认为自己远不如三哥。” 胤禛感觉到了极大的矛盾感,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满军旗尤其是满洲大族,他们根本就不接受依着汉家规矩册立的太子,十阿哥可以轻松地和满洲勋贵来往,太子和这些人的关系却很平淡。 胤禛的脑海里闪过北京城各衙门中层以上官员的出身,汉官的力量明显不足,太子的处境真的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这该怎么办? 董鄂氏站在胤祉面前,压着怒气:“爷,大家都是明眼人,都住在内城,非要故意去迟了,礼单还要再削减一些,别人会戳我俩的脊梁骨的!”而且他俩刚刚表态自己敬重长兄长嫂,太子妃又是当着妯娌们的面说的那话。 胤祉不屑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怕这怕那的爵位从何处来?” 董鄂氏耐心道:“您可以效忠太子殿下,但是这种兄弟间的走礼最好还是按着规矩来,毕竟大阿哥就是大哥啊!” 胤祉好笑道:“太子还是他二弟呢!他不照样该野心勃勃还是野心勃勃吗?朝堂上有什么亲情可讲?这自古以来,皇位斗争就没有不死人的,大阿哥和太子都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这种情况下,我再和大阿哥和和睦睦,对他恭敬喊哥,太子殿下凭什么相信我?” 董鄂氏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但她真的觉得不能这么做,胤祉是个弟弟,怎么能明火执仗地支持二哥收拾大哥呢?皇上万一不高兴怎么办? 不待董鄂氏说话,胤祉得意道:“像老四那样,不就是三心二意吗?你且看太子亲近我还是亲近他?” 董鄂氏担忧道:“如果大阿哥很厉害” 胤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自信道:“你放心,太子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我眼看大阿哥也没那个本事压倒太子!而且汗阿玛多喜欢太子啊,怎么可能放弃太子选了大阿哥?我猜汗阿玛如今也很恼火大阿哥,我帮着太子对付大阿哥,汗阿玛一定高兴。” 胤祉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揣摩没错,汗阿玛对大阿哥这个长子大概是骑虎难下了,他帮着太子收拾了大阿哥,让汗阿玛顺水推舟就好。 纳兰明珠支持大阿哥的事情路人皆知,汗阿玛厌烦了明珠,忍下了大阿哥,可如今大阿哥变本加厉,汗阿玛才不可能接着容忍他! 董鄂氏听着胤祉的话,左思右想觉得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怎么就是感觉怪怪的呢? 胤祉看了看皱着眉的董鄂氏,摇了摇头出去吃饭了,他今天辛苦得很,必须得好好慰劳一下自己。 第70章 九月十六,从大阿哥府上回到家,泰芬珠与哈达那拉氏挽着手走在后面,胤禛和胤祐相携在前低声谈话。 哈达那拉氏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笑语盈盈:“四嫂,那我和七爷就叨扰您和四哥啦!” 泰芬珠笑道:“说好了前两天就要来吃饭的,今儿怎么也得补上。” 哈达那拉氏扬起唇角:“我和七爷那天可苦恼了,但是那雨真的太大,只能晚两天再来尝尝四嫂家的好饭菜了!” 泰芬珠失笑:“都是些家常的膳食,弟妹过奖了。” 进了正院儿,各自净手用膳,胤禛和胤祐推杯换盏,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吃好后离开了饭厅,把场子让给了兄弟俩。 胤禛琢磨道:“你说玛尔浑在想什么呢?” 胤祐捏着酒杯:“安和亲王岳乐在军政上都颇有建树,汗阿玛让玛尔浑降等袭爵,他肯定心有怨恨。” 胤禛沉声道:“可是他的额娘是索尼的女儿,和太子还算表兄弟,也是欲壑难填,眼见地想要和汗阿玛作对了!” 胤祐摇头叹道:“进了中原这个花花世界,却发现自己的权势在慢慢流失,念及老一辈的权势滔天,这些宗亲不会甘心。” 胤禛长出了一口气:“七弟,我觉得八弟不会按着汗阿玛的想法去做,他不太可能消磨安郡王府在正蓝旗的影响,反倒很有可能会利用八福晋的身份赢得玛尔浑等人的拥护。” 胤祐淡淡道:“那他就是明摆着和汗阿玛作对了!” 胤禛喝了杯中的酒,担心道:“岳乐的遗泽不小,八弟如果真的铁了心那么干,太子的麻烦很大啊!” 胤祐扯唇笑了:“我觉得八弟没意识到这些,他现在是真的认为这些人都是因为他的礼贤下士被他吸引的,而且他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 胤禛给自己斟酒,语气里难掩愤恨:“汗阿玛还是太纵着这些人了,就该把他们都打进尘埃里!” 胤祐晃了晃杯子:“这些人既包括宗室,这是我们的同族,也包括老满人,这是太祖起家的根基,抛去这些,我们不就什么都没了?” 胤禛一时语塞,他明白这些,正因为明白,才愈加痛苦。 胤祐又加了一句话:“汗阿玛在扶持包衣旗,只是我瞧着这不过就是另一个满八旗而已,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内务府的存在,我觉着包衣旗还要更危险,他们离我们太近了!” 胤禛捏紧酒杯:“那怎么办?改革吗?” 胤祐叹道:“谈何容易啊?皇祖父可是孝庄文皇后的亲儿子,那罪己诏尚且否定了他的一切,在满蒙老牌贵族的利益面前,自己亲生儿子的身后名都能被孝庄文皇后抛弃,这从虎口夺食的事儿岂是我们可以触碰的?” 胤禛不满道:“都是短视而已!” 胤祐点头:“如今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没落是宗室和勋贵不满的根本所在,当初的孝庄文皇后不满的是皇家背叛盟友科尔沁,汗阿玛后宫里早年的慧妃,现在的咸福宫格格,都是孝庄文皇后尝试恢复蒙古荣光的举措,只是汗阿玛挡住了而已。” 胤禛迁怒道:“这个议政王大臣会议根本就不该被设立出来。”说完胤禛又喝了杯闷酒,他自己也知道这话很没道理,太宗皇太极设立这个会议的初衷就是削弱大旗主的权力,引入低级的满洲贵族,扩大会议规模,便于皇家控制!之前八旗的旗主贝勒闭门开小会可是更加棘手! 胤祐无奈:“汗阿玛早在十六年就设置了南书房,就是为了再次打压满洲亲贵,这些遭受压制的人自然想找一个温和宽纵的主子。” 胤禛看了看胤祐,嘴唇微张,但到底没说什么。大阿哥觊觎储位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八阿哥本人怎么想的还看不出来,他身边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心思不纯,都不是顺服于皇上的! 胤祐和胤禛碰了个杯:“四哥,您先准备给六姐送嫁吧,别的不提,您总得把蒙古各部分的族谱背下来吧?尤其是归化城附近的和土谢图汗部。” 胤禛呼出一口气,一口饮尽杯中酒,认真点头:“我明儿就去理藩院,调一些文书出来翻阅,还有一个多月,确实得准备了!” 胤祐品着嘴里的酒,想起今天大阿哥府里的宾客们,真够乱的! 次日,泰芬珠和胤禛用早膳,胤禛看着泰芬珠:“你身上的衣服颜色怎么有些沉闷呢?”她平常最爱颜色鲜亮的衣裳了。 泰芬珠咽下嘴里的小笼包,回道:“我今儿要去外头巡视一下我的嫁妆铺子,还是穿得沉稳些好。” 胤禛点头:“这样啊,我今儿下午要去趟理藩院,可能会回来得迟些,你别着急。” 泰芬珠好奇道:“五弟是不是就在理藩院当差?昨儿五弟妹说五弟如今时不时就要蹦出几句蒙古话。”明明五弟之前已经都说汉话了。 胤禛笑道:“汗阿玛说五弟了解蒙古,蒙语流利,所以就派五弟去监管理藩院了,我得和五弟去取取经,总不能见了人家蒙古王公,连恭维的话都说不出来。” 泰芬珠脸上漾开笑容:“您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搞清楚。” 胤禛自信地颔首:“我也觉得我一定行。” 送了胤禛出门,泰芬珠带好人手乘马车到了昌多皮毛铺子。 掌柜金译恭敬地领着泰芬珠上了二楼,把账目都拿了出来。 泰芬珠仔细算了算,这掌柜可以啊,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账目基本是能对得上的,这是不求银子另有所求吗? 合上账本,泰芬珠赞许道:“你不错,我阿玛夸奖你忠心能干,确实如此,我记得你有个儿子,这几年在考科举,功课怎么样?” 金译苦笑道:“不瞒福晋,小儿不是个能静得下来的性子,为人倒是能说会道,可是功课却总也不好,奴才也是苦恼得很。” 泰芬珠了然点头,金译好不容易中年得了个儿子,一心想要儿子转换门庭,他家是汉军旗,祖上是辽东汉人,爷爷就在乌拉那拉府的产业里效过力,这是想求个官身了。 泰芬珠笑道:“我记得你儿子叫金宏,身子骨怎么样啊?” 第66节 金译连忙道:“奴才那儿子自幼就活泼好动,身板子健壮得很,虽然嘴甜但是心眼儿实诚。” 泰芬珠笑问:“你是想让他留在京城做个官儿吗?” 金译抿抿唇,如实说道:“奴才情知小儿留在京城难有作为,也愿意叫他去外头拼搏个前程,只是奴才就这一个儿子,儿媳进门一年还没个喜信儿,奴才想等有个孙子了,再用银子给他捐个官儿!” 他爹只是老实的普通旗人,家底子也薄,他凭借着爷爷和福晋娘家以前的关系进了这铺子,踏实干了这么多年才熬到掌柜,金译最是明白这京城勋贵有多少,他儿子在这儿难熬出头,还是外地更好,借一二分福晋的势就能坐稳官位,慢慢往上爬。 泰芬珠笑着点头:“金掌柜,我娘家三哥如今在步军统领里当差,要不先让金宏跟在三哥身边转悠转悠,认识些人,也是练练心性。” 金译惊喜道:“奴才多谢福晋。”他听说了四阿哥要封贝勒的消息,原本只是想等到儿子去外地时,能用一用贝勒府的名头,要是这两年金宏可以跟着三爷认认这八旗的老爷们,长长见识,那自然最好了。 泰芬珠随即问了些铺子里的情况,金译都对答如流,对铺子里的伙计都如数家珍,确实用心,他儿子要是学了他一些品格,值得给个前程! 晌午时分,泰芬珠到了喜家酒楼,进了包间就看到三哥富存。 富存笑着行礼:“微臣给福晋您请安了!” 泰芬珠笑盈盈地坐下:“三哥这是在打趣我了,快坐,你怎么不让上菜啊?” 看着泰芬珠吩咐人叫摆膳,富存乐道:“福晋气度非凡啊!” 把其他人打发出去,泰芬珠认真道:“三哥,我给你找了个差事,我打算让我铺子里掌柜的儿子跟着你,你带一带他,过几年寻个门路外放做官。” 富存不解:“我现在就可以托关系把他安排到外地,只是品阶不会太高。” 泰芬珠笑着摇头:“金掌柜还等着他儿子给他生孙子呢,再说了你帮我调教一下,看这人到底怎么样。” 富存点头:“随你吧,这一两年还行,我打算再在京城干两年然后外放,阿玛说他想法子把大哥调回来,让我出去攒几年资历。” 泰芬珠想了想:“这很好啊,不去外头待几年,光在京城熬资历可不容易往上走。” 富存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有些放心不下额娘和你。” 泰芬珠挑眉不说话。 富存无奈地看着妹妹:“四爷都要封爵了,你什么时候生个阿哥啊?” 泰芬珠戏谑道:“我光听额娘说你不着调了,你觉得这话是你一个哥哥该说的吗?” 富存笑叹:“我说不过你,不过这也是阿玛的意思,你总得上上心,能让外甥居长还是居长的好,要不然麻烦得很。” 泰芬珠认真道:“我明白了。”这回是真的,她确实应该赶紧怀个孩子了,生女丹只有六颗了,这玩意儿还有时效限制,时不我待啊! 富存捏着筷子,神色凝重了些:“阿玛让我提醒你,不要对大福晋和明年进门的八福晋太热络,索相和明相,阿灵阿和佟国维,玛尔浑和雅尔江阿,这些人可都不太安分。” 泰芬珠心里一动,仔细打量三哥,发现他真的只是转述阿玛的话,看来她有必要找时间回趟娘家,费扬古这种老而弥辣的人精恐怕是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索额图招架不住这么多人,他的好日子没剩几年了。 泰芬珠点点头:“三哥放心,我明白。” 富存笑道:“快吃菜,咱们这都好几年没在一起用过膳了。” 泰芬珠夸赞道:“三哥如今真的高大英俊,我进宫的时候,三哥才这么高,刚刚猛一下子进来,我都不太敢认。”这几年就在宴席上见过寥寥几面,也只是问候两句就分开。 富存眼眶有些红,低声道:“咱家谁也没想过你能嫁进宫里,正常来说,你这个年纪还待字闺中呢!” 泰芬珠只是勉强扬唇笑了笑,遂低头吃饭。 十一月初,六格格受封和硕恪靖公主,泰芬珠进宫为她道贺,也是添妆,很快就是她大婚的正日子。 恪靖公主拉着泰芬珠的手:“我可是有日子没见四嫂了,您出宫后就忘了我,乔迁宴也不请我。” 泰芬珠晃晃她的手,“好妹妹,别生我气呗,瞧我给你送来的礼单多长,都是你喜欢的。” 恪靖公主失笑:“四嫂真是拿我当小孩子哄,也不知道咱们何时能再见面?” 泰芬珠也有些不舍,认真道:“我过段时间就打发人给妹妹送年礼,你可以让他们给我稍封信回来。” 恪靖公主忍不住笑出了声:“您干脆让车队和我一起走好了,这可都十一月了。” 泰芬珠端庄道:“妹妹说笑了,我必得让他们按时给你送去新年的祝福。” 恪靖公主笑得花枝乱颤,泰芬珠笑看着她,恪靖笑道:“四嫂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好玩儿啊!” 等恪靖笑够了,才认真说道:“四嫂,我会和敦多布多尔济相处和睦,等明年的春节我就要带着他回北京过年。” 泰芬珠握住她的手:“妹妹一定可以!” 恪靖公主自信地点头。 既然进了宫,怎么也得给德妃请个安,辞别了恪靖,泰芬珠到了永和宫。 德妃亲热地叫泰芬珠坐下:“你是不是在找十二格格?” 泰芬珠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往常一进永和宫就能见着妹妹,今儿妹妹去哪里了?” 德妃笑道:“她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顺带找九格格玩一会儿。” 泰芬珠稍有些惊讶,随即笑了:“两个妹妹差不多大,肯定能玩到一起。” 德妃点头:“她俩感情好,你给老四准备好行礼了吗?” “额娘放心,我问过五弟妹,各样所需都带得足足的。” 德妃吩咐道:“等老四去送嫁,你把府门一闭,安心在家过冬就好。” 泰芬珠应承:“我都听额娘的。” 德妃叹了口气,说起了闲话:“前段时间,皇上觉着惠妃照顾孩子体贴,把今年年初生下的十七阿哥抱到了延禧宫,前几天又觉得十五阿哥灵慧,把他交给了太子和太子妃养育,这宫里乱得很,你安生在府里呆着吧。” 泰芬珠点头:“额娘放心,我明白了。” 德妃想了想,又提点了几句:“这夫妻啊是一体的,福晋们都得跟着阿哥走,三阿哥天天往毓庆宫跑,三福晋也得常常往太子妃和赫舍里家走动,关系淡了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泰芬珠认真道:“儿媳谢额娘教诲。” 德妃很满意,泰芬珠还是拎得清的。如今三阿哥一心跟着太子,八阿哥特别尊敬大阿哥,怪泾渭分明的,而皇上似乎也挺喜欢胤禩。要说德妃也纳闷儿,她瞧着八阿哥就是个待人和气些的小少年,没什么特殊的啊,皇上这个阿玛喜欢就算了,怎么就那么受阿灵阿追捧? 要知道她妹妹给阿灵阿生儿育女百依百顺的,阿灵阿有时候言语里也会透出看不起乌雅氏的意思,他们钮祜禄家可是很看重血统的,这对胤禛都是淡淡的。 而这老八的额娘卫贵人同样是包衣出身,还是地位更低的内管领,还没抬旗,为什么老八可以得到阿灵阿的青眼呢?这个问题,德妃已经琢磨好多天了,还是找不着头绪。 送走恪靖公主和胤禛,泰芬珠安心留在府里打理下人,这在三所都是做惯了的,一个固若金汤的府邸是必须拥有的。 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泰芬珠向陈嬷嬷叹气:“爷要被冻坏了,今年的雪下得够早的,好像还比去年冷,这种天气骑马够受罪的!” 陈嬷嬷附和道:“今年确实很冷,不过四爷带的厚衣服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泰芬珠算算日子,这会儿应该到归化城了吧! 此时的胤禛坐在清水河县的公主府里,正一边泡脚一边揉搓手指。 苏培盛从外面小跑进来,禀报道:“爷,明儿还有一场仪式,奴才去看过了,各处布置得都很是华丽,然后您和五爷得招待一下来宾。” 胤禛点头,这事儿他已经知道了,又吩咐道:“你去找五爷,跟他要一份明天来客的名单和流程安排。”他之前去忙别的,这个单子应该在胤祺手上。 苏培盛领命出去,不一会儿胤祺亲自来了,胤禛无奈道:“五弟你让下人传话就好了,何必自己亲自来?这晚上寒风刺骨。” 胤祺坐下,不在意道:“没事儿,就几步路,四哥,我是想问问您,您觉得那敦多布多尔济怎么样?这一路上表现倒是不错,就是我派人去打听他以前有没有相好的,他那些随从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您觉着呢?要不要逼问他一下!” 胤禛哭笑不得:“这种事情你不早在京城就打听过了吗?” 胤祺睁大眼睛:“我这不是担心他那些个亲信不说老实话吗?想着他在这归化城待了挺久,问问他那些不太亲近的随从,结果可倒好,我什么都没问出来!” 胤禛叹口气:“只要他没有孩子就成,他今年都十九了,这些蒙古人都是早早地通人事,那会儿人家土谢图汗部还不听我大清话呢,怎么可能没有妾侍?” 胤祺郁闷道:“那六姐以后还得收拾妾侍,多麻烦啊!就不能我俩警告一下,让敦多布多尔济警醒一些吗?” 胤禛连忙劝阻:“这就不是咱们该干的事儿,可以给六妹支招儿,但不能这样干,额附纳妾这事儿也常有。” 胤祺叹口气:“要我说啊,这额附就不该有资格纳妾,这六姐是君他是臣,他找别的女人就是不忠犯上,这忤逆之罪可是罪该万死啊!” 胤禛不理胤祺摇头晃脑的慨叹,只是拿过他手里的单子,仔细审查。 胤祺伤心地靠在椅子上,这敦多布多尔济真是有眼无珠,天家公主下嫁,他守身如玉就对了,竟然今年还找过两个通房,万幸他之前已经打发走了,要不他这个小舅子非得让他知道什么叫君臣之分! 胤禛欣慰道:“这土谢图汗应该是真心实意内附我大清的,这礼节很完善也很隆重,附近的贵族基本都请到了。” 胤祺点头:“那就好,这样六姐日子肯定好过。” 胤禛嘱咐道:“你多接触一下公主府里的侍卫,噶尔丹今年三月才死,他的侄子策旺阿拉布坦同样是个有野心的,这归化城依然处在硝烟弥漫的战场里不算太平,六妹的安全一定要保证。” 胤祺疑惑:“那四哥你要干嘛?” 胤禛笑道:“近来朝廷在移民实边,土默特就是一个目的地,我要四处转转,了解一下情况告诉六妹,她总不能对外头两眼一抹黑。” 胤祺叹道:“这归化城是土默特部的势力范围,这乍一下来了一位清廷的公主,还是土谢图汗部的郡王妃,六姐立足不易啊!” 胤禛认真道:“所以我们要用心,明年二月份我们就得回京,一定要抓紧时间多帮帮六妹。” 胤祺点头:“好!” 除夕夜,泰芬珠独自进宫赴宴,哈达那拉氏低声道:“这宴席真没意思。” 泰芬珠同样小声回话:“汗阿玛和阿哥们都去了前头,这里只剩太后娘娘主持宴席,自然人少冷清些。” 哈达那拉氏奇怪道:“汗阿玛不应该奉着太后娘娘守岁吗?” 泰芬珠笑了笑,“娘娘喜欢清静。” 哈达那拉氏怔了怔,看到三福晋老是看时辰,想起她的嫡长子跟着三阿哥去了前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泰芬珠低头用膳,太后如今连后宫和公主福晋都不想招待,只是康熙坚持要她们替他侍奉皇额娘,太后没推掉罢了。 董鄂氏坐在一边心神不宁,她真是信了胤祉的鬼话,儿子才一岁多,皇上能有多喜欢,这么冷的天气,可别把她儿子冻坏了,她也是鬼迷心窍,她儿子现在怎么样了啊! 乾清宫,康熙坐在福全身边,感叹道:“二哥与朕如今也是过了半辈子了,前些年除夕都没能和二哥一并守岁,朕想起来就遗憾啊!” 福全恭敬道:“皇上龙马精神,臣才是真的老了。” 康熙握着福全的手:“朕也是受皇额娘提醒,之前朕只顾着自己一家和乐,还是几年前皇额娘说过年正是兄弟亲近的时候,咱们平时是君臣,这阖家欢乐之时就只是兄弟,来,二哥,朕敬你一杯。” 福全赶忙举杯,一饮而尽。 下首的胤祉和胤礽推杯换盏,真情实意道:“二阿哥真是聪慧,小小年纪沉稳有礼气度不凡,都是太子哥哥教导有方啊!” 胤礽轻笑:“孤瞧着你的儿子才是活泼伶俐惹人爱,哪像二阿哥被教得不苟言笑,失了童真。” 胤祉不赞同:“二阿哥这是天家威仪,太子哥哥很该满意了。” 胤礽瞧着端坐的儿子,心里满意,嘴上笑道:“他们小哥俩年纪相仿,将来一同伴着长大才好。” 胤祉乐道:“太子哥哥所言甚是!” 另一边的胤禟和胤俄坐在一块儿,胤禟看了看胤禩:“咱们就把八哥留到那儿吗?” 胤俄轻声道:“大哥对八哥多有照顾,八哥自然得好好敬大哥几杯酒。” 第67节 胤禟思绪转了转,觉着毕竟卫贵人在延禧宫,八哥如此应该只是为母尽孝,旁人应该会理解,便随即转了话题:“老三把那么大点儿的孩子带过来做什么?” 胤俄瞥了那边一眼:“这有什么可猜的?汗阿玛刚才不还抱了抱夸了两句吗?就做这个。” 胤禟努努嘴:“这么冷的天儿,老三真不害怕冻着他儿子?” 胤俄笑了:“三哥胆子大,确实不怕。”不止这天冷,这人心同样冰冷,大阿哥都没敢带他的嫡长子进宫炫耀,这三阿哥倒是四处显摆,太子之前防着太子妃,之后可未必不会后悔自己只能有庶子。汗阿玛的一个拥抱一句夸赞都是虚的,在皇家只有平安长大才是真! 第71章 胤禩含笑坐在七所听着胤禟喋喋不休的讲述,终于胤禟口干了,胤俄适时送上了一杯茶,胤禟大口喝尽,放下杯子不满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感悟吗?我觉得用拉丁字母拼写咱们满语很好用啊!” 胤俄拍拍手:“对,九哥真棒!” 胤禟瞪了一眼敷衍他的老十,期待地看向胤禩,胤禩笑道:“九弟才华出众,很有巧思。” 胤禟泄气地坐到椅子上:“你们真没劲,都感觉不到这些字母的美。” 胤俄踢了下椅子腿:“不要沮丧嘛,这也怪不得我们,你懂俄文,我们又看不懂,那字母看着头晕,你喜欢就好了啊!” 胤禩附和道:“九弟乐意学,就当作修身养性了,只不过这些都是旁门左道,骑射是我们满人根本,儒家典籍才是正统思想,这些蛮夷的东西当个玩乐就好。” 胤禟气呼呼道:“我改天非得给你们翻译几本西洋来的书籍,让你们长长见识才好!” 胤俄失笑,胤禩笑着正打算说话,胤禟的贴身太监安材形色匆匆地走了进来,不等被问就直接禀报:“爷,大福晋薨逝了。” 胤禩猛地站了起来,胤俄也皱紧眉头,胤禟问道:“什么时候啊?” 安材摇头:“奴才不知道,没有人来报信,只是听从宫外回来的人说起,奴才去太医院问询了一下,确认了此事。” 胤禩一时之间心神有些乱,他结巴道:“那我现在就出宫吗?” 胤禟抿唇:“那我和老十怎么办?怎么会没人来报丧呢?” 胤俄叹道:“大哥大概是没顾得上。” 胤禩急了:“不管怎么说,我得先出宫了,九弟十弟,你俩可以再等等消息,我必须先去。” 说完胤禩就急匆匆地走了,胤禟讷讷道:“我们怎么办啊?” 胤俄叹气:“咱们出宫得汗阿玛旨意,现在就去请旨吗?” 胤禟摊了摊手:“十二弟他们还在上书房呢,咱俩逃课就算了,现在要去把他们也叫出来吗?”他和老十该学的基本已经学过了,如今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是总不能就顾着他们自己吧? 胤俄摇头:“我也不知道,按理我们这些弟弟肯定都得去,可还是那句话没有先例,不知道这时候怎么办。” 胤禟眉头拧成了疙瘩:“这老大不通知,但是八哥这会儿去了,这就代表我们也知道了,这要是不赶紧去,这仇就结大发了!” 胤俄想了想,说道:“那也只能先找汗阿玛,没有汗阿玛的旨意,我们出不了宫。” 胤禟问安材:“汗阿玛在乾清宫吗?”今天才大年初五,朝廷没什么大事要忙,汗阿玛天天在后宫流连。 安材急忙答道:“应该不在,奴才仿佛听了一耳朵,皇上今儿去储秀宫了。” 胤禟和胤俄都有些麻爪,这可怎么办? 胤禟颓废道:“早知道就去上书房了,省得左右为难。” 胤俄无奈道:“让安材和魏弦跑一趟吧,恳请汗阿玛准允我们出宫。” 胤禟点头:“你们快去吧!” 看着安材和魏弦离开,胤俄宽慰道:“无妨,都知道我们不能随便出宫,自然不能像八哥一样说走就走。” 胤禟长长地叹气:“这可真是兄弟不像兄弟,人情不像人情,我们都大了,不周到人家就会不满意,太周到了又怕毓庆宫里那位爷不满意,何况我们连宫都出不得,算是想周到也周到不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胤俄沉默不语,今天不该叫胤禩来得,有他衬着,对也变成不对了。 胤禟也是一拍大腿:“等安材回来我罚他,该消息灵通的时候不灵通,这会儿了显得他本事大,蠢材!” 胤俄叹气:“宫里消息从来很快,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咱们知道的时候各宫估计也都知道了。大哥没派人来阿哥所,但是宗人府和汗阿玛一定会得到消息。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我们而已。” 胤禟皱眉:“那安材他们能见到汗阿玛吗?万一这会儿汗阿玛已经往乾清宫走怎么办?” 胤俄淡淡道:“这只是个态度而已,我们肯定得等十二弟他们一起出宫,这会儿人还都在上书房呢!根本早不了!” 胤禟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他们压根就没有选择啊! 永和宫,泰芬珠听到郑嬷嬷禀报消息,赶紧道:“额娘,那我这就走了。” 九格格皱眉:“额娘,四嫂,那我们是不是也得去啊?” 十二格格也问:“额娘,我们也需要出宫吧?” 德妃微微蹙眉:“泰芬珠可以随意出宫,你俩没有皇上旨意怎么能出去呢?” 九格格担心道:“那不去也不合适吧?” 德妃看向泰芬珠:“你先出宫回府换衣服吧,你两个妹妹得跟着阿哥所的兄弟们一起出去。” 泰芬珠赶忙行礼离开。 德妃吩咐郑嬷嬷:“皇上会派人通知的,你先领着两个格格下去换身衣裳。” 郑嬷嬷躬身领命。 泰芬珠紧赶慢赶,等她到时,正好碰上胤祐和哈达那拉氏,胤祐自往大阿哥处去,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上了柱香,宽慰了跪着的大格格和二格格几句,走到了僻静处站着。 泰芬珠低声问道:“你和七弟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呢?”她记着今儿下午应该只有她和董鄂氏进了宫。 哈达那拉氏压低声音:“之前大阿哥府上乱得很,我和七爷只好等一下。” 正说着话呢,他塔喇氏走了过来,哈达那拉氏低低道:“五嫂,您去哪儿了?” 他塔喇氏很是无奈:“我帮着大嫂的娘家嫂子照顾三格格和四格格去了,这两孩子哭得晕过去了。” 泰芬珠轻声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他塔喇氏摇头:“别了,她们姐俩好不容易睡着了,让她们歇一会儿吧。弘昱又还在襁褓,大嫂的娘家人正在他屋子里呢!” 三个妯娌静立在一旁,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她们得在这儿待着。 董鄂氏和九格格她们几乎是前后脚到的,略待片刻,九格格九阿哥等人就坐车回宫了,康熙不让他们在外过夜,这会儿天已经黑了。 董鄂氏有些尴尬,只是却也没说什么。他们今儿在毓庆宫待着来得,得消息就迟了些,胤祉出来得更迟。 泰芬珠和五福晋七福晋都没说话,在皇家待久了,就会明白所有的场合都是表态的场合,不论红事还是白事,彼此之间利益之争远远大于那微末的感情! 大福晋的身后事结束,宫里传来了康熙要巡幸五台山的消息,这个并不引人注目,引人注目的是大阿哥和大学士伊桑阿同往祭金太祖和世宗陵。 纳兰明珠府上,贝子苏努用过晚膳之后走人,揆叙跟着阿玛来到书房。 明珠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揆叙有些踌躇:“皇上似乎还是挺喜欢大阿哥。” 明珠叹道:“喜欢是喜欢的,可是没打算让他上位也是真的,大阿哥后劲不足我也无法。” 揆叙纳闷道:“这伊桑阿的妻子可是索额图的女儿,有这种亲近关系,我也属实没想到他会更亲近大阿哥。” 明珠淡淡道:“伊桑阿姓伊尔根觉罗,虽然和科尔坤没什么亲近的关系,但是毕竟是一个姓儿,当然他支持大阿哥,不是因为他看好大阿哥,而是因为他反对太子。” 揆叙慨叹:“皇上亲政以来多有政绩,朝野臣服,我之前确实没想到反对太子的这么多。” 明珠摇头:“他们反对的不是太子,是皇位继承人只由皇上一言而定的现实,太宗是由众贝勒拥戴上位,世宗的继位更是险之又险,今上的继位实属是无奈之举,裕亲王福全身有眼疾,常宁的额娘出身更加低微,先帝的诸子里只有他拿得出手,同样是满蒙勋贵扶持登基。到了毓庆宫这里,竟然是皇上为了拉拢汉人立的,这样一个太子怎能让众人甘心?” 揆叙扯了下唇:“无意中,太子走到了满洲勋贵和宗室的对立面。” 明珠眯了眯眼:“其实如果上天眷顾,太子登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经过这么多年的打压,很多人已经不敢冒头了。只是太子的兄弟不少,皇上迟迟没有打下大阿哥的意思,八阿哥恰逢其会,人心浮动啊!” 揆叙轻笑着:“之前看着苏努只是老实本分,只会天天在家生孩子,没想到他也想要搅和进来。” 明珠笑道:“他有那么多的儿子,如今天天发愁儿子们的前途,要是议政王大臣会议能恢复昔日的荣光,他一家都能权势在握,人家是太祖的四世孙,曾祖父还是太祖第一子,有些野心多正常!” 揆叙点点头:“儿子只是觉得八阿哥出身确实不好,他们怎么的也会有些犹豫才对。” 明珠混不在意道:“皇上自己不喜欢出身高贵的嫔妃,就一个十阿哥,他还要扣在宫里不放出来,大家都够不着,那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而且说不准更好。八阿哥自知身份不足,对咱们多尊敬啊,这才是众望所归呢!十阿哥这个出身最好的皇子都服气这个哥哥,那只能说明八阿哥就是皇上最好的选择!” 揆叙笑道“大家都是墙头草,见缝插针。” 明珠笑了:“皇上态度暧昧,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法不责众,皇上仁慈,能把大家怎么样?” 揆叙低低笑了。 明珠瞥他一眼:“索额图上蹿下跳地拉拢官员,还频频往江南去信,想要笼络汉族士绅,皇上不满,我们这叫体察圣意,为君分忧!” 揆叙笑得肩膀都在抖:“阿玛说得对,体察上意,为君分忧!” 明珠同样笑得开怀,形势比他原先想得还要好!有大阿哥在前头挡着,八阿哥人畜无害,没准儿真有机会,那他们这些人的好日子就来了! 二月底,胤禛和胤祺风尘仆仆地回京,泰芬珠瞧着他狼吞虎咽,心疼道:“爷,您喝口汤,吃干了不舒服。” 胤禛端起鲜蔬汤就是一大口,缓过气来,感叹:“我们走迟了,没办法只能赶赶路,这两天都是吃得干粮,我都觉得膳房的手艺精进了,这菜好吃得不行。” 说完,他接着低头猛吃,泰芬珠时不时帮他夹菜,胤禛进门就说要吃饭,话都赶不上说,连喝了半壶茶就坐到了膳桌前。 吃完饭,胤禛终于有功夫问话了,他皱着眉:“索额图最近经常四处交友赴宴吗?” 泰芬珠点头:“除夕前后赫舍里家经常大宴宾客,大福晋薨逝后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是那会儿也依然时常有人前往拜会,直到传出汗阿玛让大阿哥祭拜太祖和世宗的消息,索额图府上才彻底安静了下来。不止索额图,近来他的好友麻尔图、额库礼等人又活跃了起来,经常出入官员府邸。” 胤禛的眉头皱得更紧:“麻尔图之前当过礼部、户部尚书,可是已经赋闲在家好几年了,那个额库礼根本就是犯罪被流放,去年才因为年老被召回京师,这索额图来往的都是什么人啊!” 泰芬珠喝着茶不说话,胤禛抿抿唇:“你和三嫂来往还多吗?” 泰芬珠摇头:“三嫂经常去毓庆宫陪着太子妃,也会登赫舍里家的门。” 胤禛叹道:“汗阿玛明儿应该会召我进宫,我得去劝劝太子。” 泰芬珠走到书桌前拿过一份礼单来,“爷看看,下个月二十八八弟大婚,您觉得这样行不行?” 胤禛浏览了一遍,点头:“和五弟一样就好,没有加厚的必要。” 泰芬珠接过单子:“那就这样了。” 胤禛叹了口气,定了定心神,笑道:“行了,我去洗个澡,赶路赶得一身尘土,你先上床歇着吧,我很快就好。” 泰芬珠笑着点头。 次日一大早,胤禛和胤祺在乾清宫给康熙汇报情况。 康熙听着四儿子严谨的汇报,又看了看五儿子百无聊赖想打瞌睡,真心庆幸他一时迁怒把胤禛派去送嫁,这胤祺根本只能当个牌匾! 胤禛禀告完,康熙笑道:“你们二人辛苦了,朕原本只是想着你们去给恪靖撑撑腰,没想到你们还能交上来一份移民实边的考察报告,很好,如今回来京城了,好好歇歇吧,马上就是封爵,下个月胤禩还要大婚,可得养足精神啊!” 胤祺只是点头,胤禛心里一动,试探道:“八弟的婚礼在宫外举办,这可是我们兄弟头一份儿啊,想来要热闹很多,当初能进宫参加婚宴的人倒底要少。” 第68节 康熙欣慰道:“你这话说对了,贝勒府比阿哥所大多了,能请的客人自然多,胤禩素来恭谨温和,很有人缘儿,正蓝旗的人对他印象都不错,肯定愿意给他捧场儿。” 胤禛附和着笑,康熙挥了挥手:“你们兄弟去忙吧,朕也还有奏折要处理。” 看着两人出去,康熙接着意犹未尽地想了想胤禩,这孩子不错,想来在正蓝旗压下安郡王府不是难事! 胤禛进了毓庆宫,胤礽面色平淡地问了两句恪靖公主,两人沉默下来。 胤禛斟酌再斟酌,说道:“殿下,索相一贯是个老成持重之人,何必与明珠等人较劲呢?” 胤礽顿了顿,认真问道:“四弟,你真的相信老大和老八是忠心奉主之人吗?” 胤禛抿唇,还是说:“可是麻尔图等人实在不可用。” 胤礽脸上露出几分苦涩来:“可用的人视孤这个太子于无物啊!” 胤禛劝道:“您是大清名正言顺的太子,有大义名分在,他们名不正则言不顺啊!” 胤礽摇头:“孤知道四弟你是个踏实办差的,但你实在不必劝了。” 胤禛无奈,怔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告辞。 胤礽僵坐在椅子里,心里升起浓浓的后悔,弟弟们没出宫前什么都看不出来,那些人对他平淡但对其他阿哥也不热络,监国时对着他很是恭敬,他下达的命令也可以畅通无阻地施行下去,他头疼的只有一个纳兰明珠,但明珠党羽到底被削了,势力大不如前。 胤礽闭上眼睛,如果太子妃是现在嫁进来,他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二阿哥冷待她,庶子没了可以再生,地位不稳一切就都没了!在老大有老八帮着拉拢人心的情况下,每一个有可能向他靠拢的人都不能放过!满洲勋贵很重要,什么需要小心压着都是扯淡,应该极力笼络才对! 三月初,众阿哥封爵,四阿哥荣升四贝勒,三阿哥荣升诚郡王,又因为太子的亲近更加志得意满,但胤祉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的次子初八生下初九就死了,连一天都没活到。胤祉和董鄂氏先后来到四贝勒府,前院的胤禛、正院的泰芬珠都极其无奈。 胤祉坐在胤禛的书房里,两眼红肿,哽咽抽泣,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四弟,你说这是不是董鄂氏干的?你说句话啊,四弟。” 胤禛叹口气:“三哥,您这得问太医啊!” 胤祉气愤地摇头:“那些太医说是胎中不足!” 胤禛斟酌再三:“三哥,即便是民间,也有很多小儿生下就夭折的,太医说得未必是假的啊!” 胤祉哭道:“就算是胎中不足,那也是董鄂氏干的,她因为点儿碎银子克扣田氏待遇,要是让她吃得更好些,说不准我儿子就能保住!” 胤禛又给胤祉递了一块手帕,劝道:“三哥,府中待遇这种事情您应该和三嫂提前商量好。” 胤祉不满:“我觉得田格格替我生孩子辛苦了,吩咐膳房给她添菜有错吗?她是不是就想饿着田氏?” 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认真道:“三哥,三嫂这都怀孕三个多月了,又有大阿哥在,她不太可能干这种故意伤害庶子的事儿。” 胤祉咬唇:“万一,她就是容不下怎么办?我平常说要给格格们添待遇她老是不同意,没准儿她就是为了省银子,才如此做事!” 胤禛都无语了,董鄂氏是大家出身,怎么可能为了几两银子干这种事儿呢? 胤祉生气道:“她难道不应该为了我儿子对田氏百依百顺吗?那可是我儿子!” 胤祉愤恨地自言自语,胤禛听着不再搭话,他又不可能在这儿住下,这都天黑了,由他发泄吧! 胤禛眨眨眼,胤祉到底希不希望后院儿和睦啊?董鄂氏这个福晋定的待遇已经可以了,京中王府大多都是这样。他非要在中间搅和,要当格格们的靠山,这就是鼓励妾侍和福晋斗啊!伤及子嗣有什么不可置信的? 董鄂氏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真出手,但那个田格格怀着身孕想法子和福晋斗法,还要天天想办法把三哥往她院子里拉,这劳心伤神的,怀不好孩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正院儿的董鄂氏咬牙切齿:“我都有嫡长子了,肚子里还有一个,我是疯了非要在封爵的喜庆时候干这种事儿?那田格格又不是生下孩子来才发现孩子虚弱,她明明已经卧床两个月了好不好?太医都说怀相不好,安胎药都喝上了,这与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泰芬珠低声劝道:“您仔细和三哥说,他能想明白的。” 董鄂氏冷笑:“我呸!他能想明白什么?他非要胡搅蛮缠说我没有照顾好田格格!我的天啊!他是在宫里长大不是?我保证她好吃好穿就算了,她怀个孩子还得我跟前跟后的伺候不成?他诚郡王好大的威风,他怎么不管管后院儿别的格格呢?正儿八经对田格格羡慕嫉妒冷嘲热讽的人他当看不见觉得只是吃醋,只寻我的麻烦,我真是瞎了眼了嫁给他!呜呜呜” 董鄂氏哭得伤心,泰芬珠劝说,她也不理,泰芬珠只好给她不停递手帕。 等到夜色渐深,这两口子终于走了。胤禛和泰芬珠对视一眼,双双摇头,府里还乱着,这俩就能跑过来,董鄂氏就罢了,胤祉到底心不心疼田格格和她的儿子啊?这会儿他不应该留在府里主持小阿哥的丧事吗? 三月二十八,胤禩大婚。 新房里,郭络罗氏在喜床上坐着,董鄂氏带着福晋们进来,语气淡淡的:“恭喜八弟妹了,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我带咱们家的人来看看你。” 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赞道:“不愧是老亲王的外孙女儿,真的是钟灵毓秀,让人一看就喜欢得紧。” 常宁的福晋马氏跟着夸奖:“到底是咱们宗室的血脉,就是好得很,和八阿哥真是郎才女貌!” 苏努的福晋快言快语:“可不是嘛,我这见过的新嫁娘不知有多少,咱们八福晋真是出类拔萃!” 九格格看向四嫂,泰芬珠无奈,西鲁克氏已经又夸上了,她逮着一个间隙,赶紧道:“八弟和八弟妹真是天作之合!” 康亲王椿泰的福晋跟着附和:“八阿哥和八福晋确实是佳偶天成。” 九格格放弃了说话的欲望,拉着十格格和十二格格往边上走了走。 泰芬珠也退到了哈达那拉氏的身边,看着这一屋子的喜气洋洋,八阿哥真是得人心啊! 哈达那拉氏挽上泰芬珠的胳膊,低头小声道:“咱们出去吧!我看一些嫁出去的宗室格格也想进来呢!”曾经的安亲王府可是正蓝旗的庞然大物,现在虽然降等成了郡王府,可是威望仍在。 泰芬珠低声道:“你不说句话吗?”毕竟是亲妯娌。 哈达那拉氏挑眉:“等不到机会,不说了,走吧!” 内宅的泰芬珠看着盛景感叹,前院的胤禛看着胤禩穿梭于显贵之间谈笑风生,心里沉重。胤祐看着四哥微笑的脸,低低地笑了,这四哥去了一趟蒙古,见人就笑的本事长进不少! 八贝勒府的盛大婚礼被京城的人们津津乐道,胤禛虽然对此感到不满,可他无能为力,只能照常每天去衙门忙碌。 四月十四,胤禛从衙门回府,一进来就感到整座府邸洋溢着欢快的气氛,这是怎么了? 崔凛笑眯眯地迎上来:“爷,福晋有喜了!” 胤禛愣住,泰芬珠怀上孩子了?意识到这个,胤禛的一口白牙露了出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猛地抬了下腿就要走,崔凛眼尖得很,赶紧谄媚道:“爷,福晋大手笔,奴才们都祝爷和福晋得个贵子啊!” 胤禛大步往正院走,声音远远地传来:“再赏阖府半年例银!” 崔凛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他成功替大家又讨来一大笔银子! 苏培盛特意落后一步,笑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这是爷的恩典,不是你的。” 崔凛连忙拍胸脯:“师父错怪小的了,这就在路上,肯定人人都知道是爷的恩典啊!” 崔凛嘟着嘴,他就是觉得爷肯定高兴,拿几个银子陪着爷高兴而已嘛! 苏培盛被这小子恶心地够呛,瞪他一眼,连忙追着胤禛走了。 崔凛站在原地傻笑,福晋赶紧多怀几次孩子,这都赶得上过年了!多过几次才好!摸着腰间的荷包,崔凛打算在自己屋子里奉一尊观音菩萨,这比财神爷都灵! 正院里,胤禛小心翼翼地坐在泰芬珠身边,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小腹。 泰芬珠笑道:“才一个多月,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胤禛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这可是咱儿子,必须得慎重,哎,苏培盛,你去拿纸笔来。” 泰芬珠好奇问道:“拿纸笔做什么?” 胤禛坐到桌子前,认真道:“我把适合你用的膳食列出来,你好好吃,一定能得个健康的阿哥!” 泰芬珠看胤禛自信满满的样子,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爷,您还看过医书吗?” 胤禛低头写字,言辞凿凿:“我记得当初额娘怀十四的时候就是吃得这些,那个时候我偶尔去给额娘请安,额娘那会儿还没显怀,但是她说她喜欢吃这些,怀得应该是个阿哥,然后果然就是十四!” 泰芬珠失笑,她还以为胤禛研究过孕妇吃什么好,想让她吃得营养呢,原来是这样! 泰芬珠坐到胤禛身边,笑盈盈地看着他奋笔疾书,真好! 第72章 次日,泰芬珠要去宁寿宫请安,胤禛陪着她坐马车,一脸担心:“你真的可以吗?能不能不去啊?” 泰芬珠特意扬起大大的笑容:“爷看我的气色,是不是好得很?” 胤禛认真注视片刻,然后笑了:“确实很好,但是我真的觉得不去宁寿宫也没什么,太后娘娘压根儿不会在意。” 泰芬珠笑道:“汗阿玛很是孝顺太后娘娘,三嫂如今都四个多月了,不还是照常进宫吗?您平时忙得很,我这也是替您在太后娘娘面前尽孝啊!” 胤禛摸摸泰芬珠的手背:“行了,我说不过你,反正不必穿花盆底,就穿平底鞋,咱不必要苛待自己。” 泰芬珠笑着点头:“都听爷的。” 胤禛看着她笑,车厢里正温情脉脉呢,苏培盛探进来脑袋,低声道:“爷,福晋,八贝勒和八福晋在宫门口呢!” 胤禛眉头一皱,泰芬珠脸上也收了笑,怎么会这么巧? 胤禛轻哼道:“我们一直都是这个时辰到宫门口,他怎么想的?也喜欢这个点儿?” 泰芬珠拍拍胤禛的手背,轻声道:“爷别恼。” 胤禛扯出一个微笑,叹道:“我真是庆幸往蒙古跑了一趟,现在的我是想笑就笑,这笑就跟不要银子一样。” 泰芬珠安抚地笑了笑,苏培盛嘴角抽了抽,笑本来就不要钱啊? 胤禛横了苏培盛一眼,“你把脖子探这么长干什么?” 苏培盛缩了缩脑袋,赶紧放下帘子。 胤禛有些惆怅:“人家文人墨客都追捧个喜怒随心,我竟然得见人就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泰芬珠撩开帘子看了下,安慰道:“爷,您这么想,您到了户部就能和八贝勒分开,我可得和八福晋一路走到宁寿宫呢!要陪笑还是我陪的时间久,对不对?” 胤禛很不爽:“她凭什么叫你陪笑?她丈夫是贝勒,我也是贝勒,咱们还是兄嫂呢,你要是和她谈不来,就甭搭理她!” 泰芬珠温声道:“爷放心,我委屈不了自己。” 胤禛眯了眯眼:“我猜老八是要和我说监国的事情,我倒要瞧瞧他是个什么成色!” 泰芬珠挑挑眉,没再说话,快要到宫门口了。 等胤禛和泰芬珠下了马车,胤禩和郭络罗氏笑着走过来请了个安,胤禩很温和:“远远地就看到四哥府上的马车,弟弟就想着等等四哥。” 郭络罗氏热情地走到泰芬珠身边:“四嫂今儿怎么穿得靴子呢?”四福晋比她高半个头,这会儿她俩却差不多高,一眼就能看出来。 泰芬珠扬唇笑道:“八弟妹还不知道,我有身孕了。” 郭络罗氏惊讶:“是吗?这可真是大喜事呢!” 胤禩满脸笑意:“恭喜四哥四嫂了。” 胤禛矜持地笑了笑:“多谢,八弟,咱们进宫吧!”说完带了下胤禩的胳膊就往前走,胤禩回头道:“那我先走了,福晋你慢些,四嫂,弟弟告辞了。” 泰芬珠笑着点头,转头看向郭络罗氏:“八弟妹,走吧,这会儿也不早了,给太后娘娘请安不能迟了!” 郭络罗氏爽朗道:“好,四嫂,咱们这还是第一次单独说话呢!” 泰芬珠被丹桂扶着步履轻盈,不得不说,平底鞋就是比花盆底舒服。 泰芬珠闻言笑道:“八弟妹嫁给八弟才刚刚半个月,以后咱们相处的机会多得呢!” 第69节 郭络罗氏点头:“四嫂说得对,我听说八爷和四哥都是在孝懿皇后膝下长大的,很是亲近呢!” 泰芬珠笑容不变:“阿哥们都是和睦友爱的。” 郭络罗氏略有些诧异,却只是附和:“四嫂说得是,汗阿玛教子有方,我在娘家时常常听舅舅提起,他盛赞汗阿玛是有为明君!” 泰芬珠腼腆地笑笑不说话。 郭络罗氏也沉默了一小会儿,又说道:“听说恪靖姐姐在归化城过得很好,我进门迟,都没能见见姐姐呢!” 泰芬珠眨眨眼:“以后肯定能见到的。”前几天蒙古传来消息,恪靖公主怀孕了,听胤禛说,康熙高兴得不行,给恪靖和额附赐了很多东西送过去。 郭络罗氏笑道:“妹妹们在宫里不常见,咱们妯娌也没怎么好好聚聚,有时间攒个局咱们一起消遣消遣。” 泰芬珠认真道:“八弟妹定好时间了,告诉我一声,我看看能不能走得开,及时告诉八弟妹,家里事忙,不能爽了八弟妹的约。” 郭络罗氏笑了笑,暗自纳闷儿,听说这四福晋是个灵巧人,可是她怎么只感觉她木讷呢? 泰芬珠自然地往宁寿宫走,怡然自得,并不觉得二人不搭话有什么,郭络罗氏的意思她大概明白了,可惜胤禛的指示是与胤禩夫妻保持和而不同的状态。 郭络罗氏又起了个话题:“太子殿下的嫡女很快就要满周岁了,也不知道周岁礼该是何等盛大,我和八爷最近在琢磨给三格格的礼物,想来必是要加厚的,只是也不知道加厚多少?” 泰芬珠微笑道:“殿下与娘娘都是宽厚之人,八弟妹送什么都可以。”政治态度都不一样,他们两家送的礼怎么可能一样? 郭络罗氏感觉有些无从下手,四福晋倒是和气,就是什么都问不出来,那四爷对八爷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啊? 往衙门走的路上,胤禛嘴角挂着一抹笑,胤禩眉眼更是温和,这么看上去这两个倒更像是兄弟了。 胤禩温声道:“汗阿玛七月份要去塞外,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随驾?” 胤禛点头:“或许有可能。” 胤禩被噎了一下,朝野都已经传闻他二人要辅助太子监国了,这四哥是什么意思? 胤禩再接再励:“弟弟听说汗阿玛有意在兄弟们中间选择一二来辅佐太子殿下处理政务,就是不知道会选谁?” 胤禛突然笑出声来:“八弟,你说我这回会得个阿哥呢还是格格?” 胤禩愣了一下,然后赶紧道:“四哥四嫂肯定是得个阿哥了,到时候我这个做叔叔的去给侄儿庆满月。” 胤禛随即眉飞色舞地谈论起了自己认为的孕妇保养心得,妙语连珠,胤禩愣是找不到机会插话。 快到值房门口了,胤禛停下脚步:“八弟,你要多关心弟妹,最好早日得个阿哥,到时候照四哥说得吃,肯定是个又白又胖的小阿哥,哈哈!” 胤禩一时无言,他就不该今儿早上来找四哥,四哥的脑子里现在全是他的阿哥。 胤禛神采飞扬,笑道:“八弟,我先进去忙了,再会。”话说完,胤禛大步流星地往屋子里去,浑身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胤禩在原地站了站,没办法,只好去他现在当差的吏部衙门。 进了值房,胤禛的笑容敛了起来,慢慢踱步到桌案边,他得提醒泰芬珠看紧府里的人,想到汗阿玛给的在盛京的庄子和人口,胤禛犯愁了,他刚刚下到镶白旗,又是去那么远的地方,谁也不能让他放心。泰芬珠的幼弟今年好像十三了,靠谱不?回去问问她。 胤禛今天的办公注定是一波三折,快到晌午时,乾清宫来人叫了。 胤禛一边往乾清宫走一边心下奇怪,照理来说,汗阿玛七月才走,这会儿才四月中旬,为什么这个时候就会传出监国人选这么敏感的事情? 进了乾清宫,胤禛请安之后肃手而立,康熙笑了,温和道:“你坐下吧!” 胤禛谢恩之后低着头坐下,康熙看了他两眼,先聊家常:“听说你福晋怀孕了,你这可又要做阿玛了。” 胤禛抬头腼腆地笑了笑:“汗阿玛说得对。” 康熙笑道:“你这可都是高兴地木讷了!” 胤禛点头:“儿臣很高兴。” 康熙纳闷的看着这个儿子,这怎么成了锯嘴的葫芦了? 没奈何,康熙直接道:“你们兄弟都长大了,也该替朕和太子分忧了,朕今年七月要奉皇额娘去塞外,你觉得谁跟着去?谁留下来?” 胤禛憨笑道:“都行,儿臣听汗阿玛的。” 康熙皱眉:“你这和老五去了一趟蒙古混了几个月,他那傻笑的样子都叫你学了去。” 胤禛愣住了:“啊?儿臣没有啊!” 康熙觉得他不该这个时候找胤禛的,这孩子今天脑袋好像不太灵光,康熙叹口气:“这偌大的一个国家,太子一个人处理政务太劳累了,朕打算让你留下来帮着太子,你要用心办事!” 胤禛连忙起身弯腰:“儿臣谨遵汗阿玛圣旨!” 康熙嘴唇动了动,到底问道:“你觉得你一个能行吗?用不用再找个人帮你?” 胤禛试探道:“儿臣觉得七弟好,要不七弟也留下来?” 康熙断然否定:“不行,朕要带着老七去塞外,让他见识一下塞外的风光。” 胤禛赶紧点头:“汗阿玛说得对!” 见胤禛又不说话了,康熙怒了:“你儿子还在你福晋肚子里呢,你在这儿魂不守舍的干什么?” 胤禛茫然道:“儿臣真的没有啊,请汗阿玛息怒。” 看见胤禛跪下,康熙无力地抚额:“得了,你回去好好琢磨给你儿子吃什么吧!朕原本想留你用午膳,现在你也别吃了,出去吧。” 胤禛磕了个头,跪安退了出去。 康熙左思右想,吩咐梁九功:“你去把诚郡王叫来,你亲自去!” 看见梁九功离开,康熙皱眉看着桌上的密折,他怎么觉得老八那儿的情况不太对劲呢?胤禩这一件差事都没办过,怎么就有那么好的名声了?连上书房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可问题是,不是康熙自大,他这些儿子就没有一个是不会念书的,胤禩又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天才自学成才的大儒,这言过其实了啊! 等胤祉进来,迎面就是皇父慈祥的笑容,康熙拉着他的手落座,和蔼道:“你的长子是不是快满两周岁了?” 胤祉惊喜道:“汗阿玛日理万机,还能记得大阿哥一个小儿的事情,儿臣铭感五内!” 康熙指示梁九功把御案上的宣纸拿过来,笑道:“弘晴如何?这是朕精挑细选的。” 胤祉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躬身谢恩:“儿臣多谢汗阿玛!”太子和大阿哥的儿子都赐了名,他就说汗阿玛也该想到他了! 康熙眯眼笑着:“来,你坐下,朕让他们准备午膳了,一会儿咱们爷俩用些,还得等一会儿,咱们聊聊天。” 胤祉受宠若惊,满脸喜悦地看着汗阿玛,康熙挑挑眉:“听说你媳妇儿又怀孕了?” 胤祉点头:“福晋约莫是在九月份生。” 康熙叹道:“你的儿子太少,还是得用心多得些子嗣。” 胤祉赶紧道:“儿臣谨遵汗阿玛教诲。” 康熙颔首,然后随口道:“朕也没怎么问过你,你福晋如何?和妯娌们处得好吗?” 胤祉夸赞道:“汗阿玛的指婚极好,福晋与太子妃还有弟妹们都处得很好。” 康熙挑眉问道:“老八的福晋刚刚过门,你福晋和这个小弟妹如何?” 胤祉顿了顿,斟酌了下言辞:“汗阿玛,八弟妹是岳和亲王的外孙女,平常多与宗室亲贵交往,最起码目前没和儿臣府上有什么往来,想是嫁进来的时日太短。” 康熙拧眉道:“不是吧?朕听人说八福晋待人和气周到,和谁都处得来,这段时间天天拜访宗亲长辈,怎么就能独独没去你家,你是不是和老八闹别扭了?” 说着话,康熙的眼神严厉了起来,胤祉不服气道:“怎么就是独独没来我家了?我们这些兄弟的府邸,八福晋一个也没来过好吗?儿臣哪敢与八弟闹别扭?一共两位叔伯长辈,王伯和王叔都喜欢八弟,儿臣才是被人冷落的那个!” 康熙的脸色缓和了些,语重心长:“做人还是得和气些好,谁都爱和随和的人往来,你也得改改脾气了。” 胤祉顾忌着这是御前,强自按耐着心里的怒火,可到底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自幼被荣妃溺爱着长大,又思及汗阿玛一向疼爱自己甚过老八,还是委屈道:“汗阿玛,儿臣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都喜欢八弟?福晋回来也和儿臣提过,成亲那天婚房里,大家都待八福晋极其热诚,福晋说比太子妃嫁进宫都要热闹,儿臣都不理解,八贝勒哪里能与太子哥哥比较?” 康熙的手猛地攥紧,胤祉的话拨开了他眼前的迷雾,太子!老八的温和谦虚! 康熙眨眨眼,看向胤祉,紧盯着他,问道:“这样啊,纳兰揆叙是个挺能干的,你与他有来往吗?” 胤祉抿唇:“汗阿玛,纳兰揆叙尊崇大哥,亲近八弟,儿臣怎能与他往来?” 康熙垂下眼帘,淡淡道:“梁九功,摆膳吧!” 梁九功躬身领命。 康熙看向胤祉:“走吧,吃个饭。” 胤祉高兴地跟着汗阿玛去了,虽然老八的事儿让他不高兴,但是与皇父一同用膳还是很荣幸的! 老三走了,康熙坐在御案后,没有午睡的心思,索额图天天闹腾,太子听不进他这个阿玛的提醒,老大彻底撕破了脸,发了狠地政事上处处与太子作对,这又蹦出来个老八,八福晋父母双无,本是给胤禩一个分化安郡王府势力的引子,却给了玛尔浑那帮人一个机会,康熙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良久,康熙闭了闭眼往龙床上走,朝堂上不能只有索额图一家独大,索额图估计早就巴不得他驾崩呢,真把其他人打下去,他估计就要变成被逼退位的唐高宗了,要不就更惨,直接变成被儿子饿死的赵武灵王了! 康熙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就让他看看老八这个儿子是不是个吃里扒外的,身为这一朝的皇子,下一朝的皇弟,如果胤禩敢帮着远支宗室和勋贵恢复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地位,那他就是大清的罪人,他就不是朕的儿子! 晚间回到府里,胤禛躺在软榻上发呆,泰芬珠坐在一边拨拉算盘珠子厘清账目,胤禛转过头,怔怔地看着泰芬珠,“你算好了吗?” 泰芬珠诧异地看向他:“爷,您怎么了?” 胤禛憋屈道:“我好烦。” 泰芬珠挪挪身子,握住他的手:“爷想做什么吗?” 胤禛委屈巴巴地说:“我想起老八就胸口闷得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特别想问问他对玛尔浑和阿灵阿的看法,可是这话一说出口我就装不了傻了,我也不敢问。” 泰芬珠给他摸胸脯顺气,柔和道:“爷不气啊!气坏了身体亏得是咱自己。” 胤禛注视着泰芬珠的脸:“你说太子能应付得了吗?” 泰芬珠苦笑摇头:“爷,我连各个衙门的官员都分不清,我怎么可能懂呢?” 胤禛眨眨眼睛:“你不也看过史书吗?” 泰芬珠皱着脸:“那读书是读书,很多大臣我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知道呢?” 胤禛叹口气:“泰芬珠啊,我想外放做官了!” 泰芬珠一时无言,胤禛现在满心都是认真办差,可是外放做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想了想,泰芬珠说:“户部不是很忙碌吗?” 胤禛无奈道:“我都待了五年了,流程我很熟悉了,再说了有尚书在,很多事情我也只能听一听。” 泰芬珠勾唇笑了笑:“这说明爷厉害啊!” 胤禛凝神思索,摸着下巴:“我可以找汗阿玛请求换个衙门待。哎?” 胤禛一骨碌爬起来,盯着泰芬珠:“我如果换个地方待,其他人是不是也得换?” 泰芬珠微微摇头:“我猜不着。” 胤禛歪了歪头,轻松道:“反正我要换个衙门待,要不然天天闲着儿没事就会想起老大和老八,我头疼得很!” 泰芬珠笑了笑,接着算账去了,胤禛也凑近看,“你给大格格请师傅了?” 泰芬珠一边记数,一边点头:“大格格都五岁了,该请个女先生教教她了,这个赵先生我考教过,家里孩子都大了,她性子平和,书法不错,画技也很好,足够给大格格启蒙了。” 胤禛看了看给的银子,咋舌道:“不便宜啊!” 第70节 泰芬珠点头:“她以前是东家跑跑西家跑跑,如今只住在咱们府里,孩子都得家里丈夫看顾,自然要多给些。” 胤禛叹道:“都说琴棋书画,我那些姐妹们基本没学过,满人不看重这些,姑娘能持家骑马就好。” 泰芬珠笑道:“骑马是得学,但是得过几年,持家就更不着急,等十五六再说也可以,宗室格格都嫁得晚。” 胤禛笑叹:“说是这么说,九格格她们都不会骑马,女红倒是一个练得比一个好,没用处啊,陪嫁有绣娘,她们再练能比得过宫里顶尖的绣娘吗?一个个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闷在屋子里跟着嬷嬷学规矩,我真是庆幸嫁给敦多布多尔济的是六妹,换成她们,估计哭得不敢上马车!” 泰芬珠沉吟道:“其实十二格格算得上活泼了,九格格今年也开朗了些。” 胤禛无奈:“其他妹妹们不还是那样,在自己家都要受欺负,去了婆家更立不起来。” 泰芬珠没再搭话,胤禛又躺了回去,没办法啊,九格格和十二格格到底是同胞妹妹,还能教导几分,其他的真是没办法插手,这几十年宫里的风气就是这样,娴静是一个公主最好的赞誉,汗阿玛也喜欢温柔的女儿,圣宠必须争取啊!天长日久,假柔和也变成真柔弱了! 胤禛的行动很迅速,第二天他就去乾清宫求见康熙。 康熙淡淡地看着他:“你过来干嘛?” 胤禛恭敬道:“汗阿玛,儿臣觉着大臣们六部轮转,儿臣也很想观摩一下其他衙门大人们的风采。” 康熙盯着胤禛看了一会儿,户部可是个好地方啊! “那你想去哪儿?” “但凭汗阿玛吩咐!” 康熙扯了扯唇:“工部行不行?” 胤禛躬身,欣喜道:“儿臣遵旨!” 康熙眼睛有些疼,他昨晚没睡好,揉了揉眼发现胤禛还站在原地,叹口气:“你还有什么事儿?” 胤禛讨好地笑笑:“您多休息,龙体最重要。” 康熙怔了一下,笑了笑:“朕知道了,你明天去工部帮忙。” 胤禛行礼离开。 康熙紧绷了一天的脸放松了些,到底还有个懂事儿的。 康熙走到门口,看着胤禛渐渐远去的背影,胤禩有必要留京,他不能把京城完全交给太子,可这两个如今的心思都在拉帮结派上,朝堂需要正常运转,各地民生也需要用心处理,把胤禛留下吧,这儿子是个认真办事的。 转身回屋,康熙叹了口气,老大只听纳兰明珠的话,太子只听索额图的话,胤祉是个不着调的,胤禩,康熙眼里透出冷意,等他从塞外回来,就知道胤禩自己是个什么念头了! 炎炎夏日,泰芬珠穿着透气的轻柔布料坐在屋子里整理礼物单子,康熙奉着皇太后离京了,胤禛和胤禩辅助太子监国,天天忙得不着家,住在宫里值房都是常有的事情。 捏了捏这一沓厚单子,泰芬珠招手,丹桂和紫苏把她稳稳地扶了起来,泰芬珠笑道:“爷在宫里忙着,这咱们府上的库房倒是享了福了,送礼物的人多得让我觉得这些东西很便宜。” 陈嬷嬷笑着点头:“咱们府上确实是贵客盈门,哎,您叫丹桂扶着啊!” 泰芬珠摸摸肚子,摇头笑道:“这才将将五个月,不碍事儿的,再说了过几天,我还得去毓庆宫给三格格庆周岁呢!” 陈嬷嬷跟着泰芬珠在屋子里溜达,嗔怪道:“您也太小心了,膳食都要控制着来,怀孕时长胖些没什么,夫人怀您时一般都是想吃什么吃什么的呢。” 泰芬珠笑道:“孩子大了不好生,我这是心疼我自己。” 陈嬷嬷失笑:“您说得对,老奴只是心疼您馋,觉着多吃一两口应也不妨事。” 泰芬珠无奈道:“我多吃了一口还想再多吃两口,索性还是卡着些吧,太医说我的怀相很好,我就才放心,嬷嬷不知道,我老瞎想自己生孩子难。” 陈嬷嬷安慰道:“您放心,肯定顺顺利利的。” 泰芬珠转回桌子前,拿起周岁礼单又看了看,“所以啊,我还是找些事情忙好,要不然胡思乱想。” 陈嬷嬷笑道:“您给拟订的单子已经很好了,四爷都觉得没问题。” 泰芬珠淡淡道:“其实我挺发愁去毓庆宫的,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爷和太子起了好几次冲突。” 陈嬷嬷沉默,这事儿确实让人头疼,但是她们都无能为力。 说曹操曹操就到,胤禛回来了,泰芬珠搁下礼单,去了门口。 胤禛看见泰芬珠,赶紧道:“你快回去,这外头闷热地很。” 泰芬珠笑道:“好,爷也快进屋,屋里凉快。” 胤禛点头,三步跨两步站到了冰盆跟前儿,泰芬珠离得远些,斟酌着问道:“您吃饭了吗?”这半下午的,胤禛按道理得忙着啊! 回了家,胤禛的脸皱成了包子,浑身都透着暴躁,放狠话道:“别提了,明儿我不去了,由着太子和老八做主得了!” 泰芬珠转悠到桌边,给这位爷倒了杯凉茶,“爷喝口,没加冰,但是喝着很舒服。” 胤禛喝完,喘了口气,拖了个凳子坐到冰盆旁边儿。 泰芬珠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胤禛叹息,开始倾诉:“南方有几个空缺需要派官员上任,老八找得就是和阿灵阿沾亲带故的,太子非要在那些犯过事儿的官里挑,我说得看看资历,索额图喷我就算了,太子冷眼旁观,老八说我没看出那些人的潜力,让我宽容些给那几个人一个展现才能的机会!” 猛一跺脚,胤禛咬牙切齿:“升迁是有流程的,那得有依据,老八就跟个相面的一样,说我看不到那些人的未来,我呸,他能看出未来?要不然就是和我说品德,说这人孝顺父母友爱姐妹,我真是没一拳打到他脸上去,我要的是管理地方的官员,不是道德好先生,再说了,那道德是真是假,还不就是他老八一张嘴说了算吗?” 泰芬珠又倒了杯凉茶,起身要给他递过去,胤禛自己走了过来:“你身子不方便,我自己来。” 胤禛喝茶,泰芬珠握着他的手:“爷一定能有办法。” 胤禛放下茶杯,无力地叹气:“我能有什么办法?太子和老八要和我做交换,说镶白旗人才济济,让我也举荐一二,我只能找个借口出屋子,甩袖回家罢了。” 泰芬珠叹道:“那不就得由着他们做主了吗?” 胤禛摇头:“他俩不敢,还有汗阿玛盯着呢,我也是试试,但是这两个很强硬,只能随他们一半儿了,但是剩下两个官位必须按着朝堂法度来,再让下去,国将不国!” 泰芬珠握紧胤禛的手,抬头朝他笑了笑。 胤禛无奈道:“放心,我明天就把这事儿了结,马上就是三格格的周岁宴了,三嫂打定主意要进宫,她都快生了还要这样,你也得去应付一下。我这几天不会再惹太子生气了,我真是庆幸,太子妃和他关系不好。” 听着这质疑太子心性的话,泰芬珠轻声道:“爷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胤禛勉强笑笑,拉住泰芬珠的手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眉目寥落,说真的,他对太子很失望。 胤禩手段不正就罢了,可太子是储君,要是也完全无视法度全凭亲近行事,底下的官员会如何作想?这等于是自己放弃了大义名分,抛弃了身份优势,一大批原本中立的官员都很有可能会转变立场,他这是让自己与胤禩混为一谈。 如果这样,支持太子还怎么理直气壮?支持老大老八又有什么可指摘之处?在大清的法统下,太子才是尊贵的储君,法度是他的护身符,没了这个,毓庆宫就真的会摇摇欲坠了! 第73章 烈阳高照,马车里即便放了冰盆也依然闷热难当,泰芬珠摇着把扇子,靠在软枕上无精打采,胤禛坐在对面,愁眉苦脸,频频叹气。 终于到了宫门口,泰芬珠稳稳地下了马车,慢悠悠地和胤禛往毓庆宫走。 胤禛再一次叮嘱丹桂和紫苏:“你们千万扶好福晋,片刻不能离身。” 二人再一次郑重应下。 泰芬珠笑道:“爷放心,这都不早了,用个膳很快就能回府,不妨事的。” 胤禛嘱咐道:“反正你护好自己,不要和人挨着,最好就呆在太子妃身边。” 泰芬珠点头:“我知道啦,都听您的。” 胤禛勉强安下心来,他最近在协助太子监国中遭受重大打击,稍有些疑神疑鬼。 进了毓庆宫,胤禛看着泰芬珠往正院去,稳了稳心神,前去拜见太子。 汗阿玛带走了大哥、三哥、五弟、七弟、九弟、十弟、十三弟以及一些近枝宗室,可以说今儿的周岁礼,胤禛只能跟太子还有老八面面相觑,十二弟和十四弟都只是晌午过来待片刻就会接着回上书房。 等到胤禛进到厅堂,简单寒暄两句,各自无话。胤礽低垂着头,汗阿玛待他依然亲热,书信发得也频繁,用词也温和亲切,可是汗阿玛三次亲征噶尔丹,都是他独自监国,如何现在就要让老四老八看着他了?索额图恭谨事上,他这个儿子对汗阿玛也是崇拜尊敬,如何就让汗阿玛不信任了呢? 胤禩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眼四贝勒,端着茶盏静默无声,经过这些日子的争执,今年才十七岁的胤禩委实有些笑不出来了,他还做不到时刻端着一副笑脸,尤其是在大家心知肚明彼此不和的情况下。 比起前院的尴尬,正院儿的气氛要好很多,石氏端庄持重,不偏不倚地照顾每个妯娌,泰芬珠旁边坐着哈达那拉氏,两人低声说着悄悄话。 哈达那拉氏满眼羡慕:“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和四嫂一样怀个孩子?” 泰芬珠笑道:“等七弟回来,你加把劲儿。” 哈达那拉氏抱怨道:“我说跟着七爷去塞外,他非说大家都没带女眷,不领我,可是一些宗室女眷都跟着,我可遗憾了。” 泰芬珠抿唇笑:“等下次七弟再随驾,你好好与他说。” 哈达那拉氏叹口气:“也只能等下回了。” 董鄂氏恭维了太子妃几句后,就惬意地靠在了椅子里,她早看出来太子妃与太子离心,只是没办法,胤祉要求她夫妻同心,她只能常来毓庆宫找太子妃,虽然她认为太子妃根本不想招待她。 不过嘛,她也不亏就是了,胤祉想带着田格格随驾的,被她连威胁带劝告给拦下了,董鄂氏喝了口茶,心情很愉快,胤祉非要和她在后院儿掰手腕,她没办法,只能应战了,她儿子的地位只能由她来守护,胤祉这个当阿玛的完全靠不住。 郭络罗氏和他塔喇氏搭了几句话,得到些不咸不淡的回答后,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悠然自得的品茶,胤禩极其爱重她,她的日子过得舒心,与这几个妾侍庶子女都有的妯娌本也合不来。 等到了时辰,三格格被抱出来抓周,左手抓了支笔,右手抓了个针线盒子,在场的亲近一人夸了一句,就是圆满结束。 略在宴席上坐了片刻,见着董鄂氏起身离开,泰芬珠跟哈达那拉氏低声道:“我身子不便,这就准备走了啊!” 哈达那拉氏点头:“四嫂慢些,我再待片刻。” 泰芬珠与石氏说过后就往外走,看见十二格格在前头,笑着上前:“妹妹怎么躲这儿了?” 十二格格眨巴着眼,撅着嘴:“四嫂最近都不进宫了,刚刚我也没和您说上几句话,这不是眼巴巴地想亲近亲近您吗?” 泰芬珠拉住十二格格的手,低笑道:“额娘有没有嘱咐我和爷的话啊?” 十二格格惊奇道:“四嫂,您竟然真的能猜着,额娘说您肯定明白,是我四哥不明白,我原先还不信呢!” 泰芬珠无奈道:“乖,你快说,我着急回家吃些合口的饭。”桌上的菜太油腻了,她最近只吃得了清淡的。 十二格格连忙低声道:“额娘的意思是,这大阿哥与太子总得站一边儿吧,四哥秉公办事倒是值得敬佩,但总要顾惜自己啊!” 泰芬珠点点头:“我会告诉爷的,你和额娘放心,你四哥肯定会顾全咱们。” 十二格格信服道:“我明白了,我会告诉额娘的,那四嫂你快回家吧,别累着您和我侄子。” 泰芬珠叮嘱道:“稍待一会儿就和妹妹们走吧,记得和太子妃娘娘说。” 十二格格笑道:“四嫂放心,我懂。” 目送四嫂离开正院,十二格格才回到席上,这周岁礼规格虽然挺高,但是气氛一般,不热闹,有些淡淡的。 泰芬珠乘马车回府,胤禛还得留下来帮忙,毕竟他和太子还是亲近,胤禩都没走,他岂能提前离开? 依然是到了天黑,胤禛才精疲力尽回到家,用完膳就瘫在软榻上,泰芬珠闲着没事儿,用丝线编彩绳玩儿,她的手灵活跃动,胤禛就盯着看。 等编好一根,泰芬珠系到手腕上,笑着在胤禛眼前晃了一下:“爷瞧瞧,好不好看?” 胤禛呆滞地点头:“好看,很好看。” 泰芬珠看他一脸沉思,遂不再言语,接着编手绳去了。 良久,胤禛长长地叹了口气,泰芬珠偏头看向他,胤禛苦大仇深:“你知道苏尔发吗?” 第71节 泰芬珠愣了愣,琢磨了一下,满人同名的特别多,然后不确定地说道:“是多尔衮的嗣子的次子,今年被汗阿玛提拔为镶黄旗满洲都统的那个?” 胤禛点头:“就是他,你听说过他的事儿吗?” 泰芬珠仔细回想,“之前就是个普通宗室贝子,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这几个月他的福晋登了好几次佛伦家的门。” 胤禛接话道:“对,佛伦现在是工部侍郎,他是明珠的忠实盟友,这个苏尔发应该是投靠大哥了!” 泰芬珠放下手里的彩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斟酌了下言辞:“我记得八福晋和苏尔发福晋关系也不错。” 胤禛喉咙动了动,到底还是说:“汗阿玛上个月给浑河改名永定河,因为直隶巡抚于成龙说基本竣工了,于成龙是治水能手,我之前也没当回事儿。但是这两天我在忙工部的事情时,觉得河道贪污或许特别大。”这件事他已经憋了三天了,实在绷不住了。 泰芬珠抿紧嘴唇,胤禛深呼一口气:“前两个月我到工部基本是翻看往年的卷宗,熟悉一下衙门的人,等我浏览到今年工部拨款时,我才发觉那里头的很多款项不对,我在值房拨拉了很久算盘珠子,都差得特别大,而带着旗兵过去监督的就是苏尔发!” 看着泰芬珠愣住了,胤禛苦笑:“今儿在毓庆宫,我试着和苏尔发说了几句话,他对我态度冷淡,我刚刚夸了一句直隶百姓以后不必再受水灾之苦,他脸色就变了,勉强说了几句话,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胤禛起身盘腿坐下,拉过泰芬珠的手:“我与你说实话,我有些害怕,本来我还打算今儿下午再去工部忙一会儿,我也没去,在毓庆宫陪太子消磨时间,打着你嘱咐我把食盒带回家的旗号,让苏培盛把我抽屉里的一些批注过的文书拿走了。” 泰芬珠握紧胤禛的手,轻声道:“爷可以把书写过的东西都带回家。” 胤禛叹道:“放心,我没写什么忌讳的,只是上面有我算出来的银两,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查这事儿罢了。其实我还上了锁,只是我就是信不过他们。” 泰芬珠自信地笑:“爷,您肯定能处理好。” 胤禛摇头:“这事儿没法处理了,汗阿玛刚刚赐了永定河的名儿,我不能上表质疑,那是损伤汗阿玛的颜面。这里头牵扯的人特别多,明珠一党就算了,直郡王和老八未必不知情。”大阿哥被汗阿玛封为直郡王,长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不像三哥那个郡王带着些权衡各方的意思。 泰芬珠闭闭眼,说道:“总之,您要保重自身。” 胤禛感伤道:“自古钱财动人心,永定河啊永定河,汗阿玛希冀这条河永远顺服,可惜,注定是不可能的!人的贪欲永无止境,我不相信他们会在保证河堤牢固的情况下才贪些银子。永定河平静不了几年,于成龙都卷了进去,那河堤约莫就是个面子货。” 泰芬珠心疼道:“爷,这是他们目无法纪,不是您的错儿。” 胤禛轻声说:“泰芬珠,我再也不想这么无力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真的受够了!” 泰芬珠张口欲言,胤禛摇头:“汗阿玛顾虑重重,太子一心维护地位,老大倨傲,老八逢迎,可是总得有人办事啊!我绝对不允许明珠等人再兴风作浪,视国运民生如儿戏,肆无忌惮地向朝廷拨的银子下手!” 泰芬珠不解道:“您想要做什么吗?”这看着不是想要和太子争的意思啊? 胤禛目光坚定:“我要自学治水,永定河再决堤,我去治理!我在工部当差,身有爵位,佛伦也得听我的!” 泰芬珠欲言又止,这胤禛能学会吗? 胤禛看向泰芬珠:“你说我怎么才能悄悄地学这些?不能找官员。” 泰芬珠抿唇,给他出主意:“您要真想学,一些治水书籍是必看的,但是要想不是纸上谈兵,您总得实地考察一下。” 胤禛皱眉:“可是我不能随意出京,而且那帮人做贼心虚,我要是去考察永定河,他们要是狗急跳墙加害我怎么办?” 泰芬珠认真道:“那您可以找些工匠来,也可以派人找些在河堤上劳作过的百姓,他们对于很多事情肯定清楚,毕竟很多事儿都是瞒上不瞒下。” 胤禛喃喃道:“找些工匠学倒是个好主意,那些治水的有几个愿意围绕河堤走一圈儿,还不都是底下人干了他们领功劳?就一个于成龙有几分真本事,手脚还也不干净。” 泰芬珠点头,工匠是贱籍,工部就有很多,他们才是真的懂行的,可惜功绩永远只会算在清贵的大臣身上。 胤禛笑了:“这样,你就说你的陪嫁庄子要引一条河,我给你找些人过去,我在监国,太子和老八巴不得我以权谋私呢,只是得过几天,我寻个机会让他俩自己提出来。” 泰芬珠笑道:“好,我在京郊有两个庄子呢,这又怀着身孕,娇纵得很,必得多要些人帮忙。” 胤禛笑着摇头:“怎么也不能坏了你的名声,放心,他们主动就会给我派好多人,都指着我骄狂,惹汗阿玛不喜呢!” 泰芬珠笑眯眯道:“这是爷向着我了!” 胤禛得意点头,随即又问道:“你见过十五弟吗?” 泰芬珠摇头:“我们没见着,爷在前殿看见了吗?” 胤禛惆怅地说:“太子让人把他带出来给我和老八瞧了瞧,很乖巧的一个孩子。” 泰芬珠扬唇笑:“那不很好嘛!” 胤禛无奈道:“十五弟是个好孩子,可是他的额娘王庶妃背景复杂,你有听额娘提起过王庶妃在宫中的行事吗?” 泰芬珠努力回想,“额娘只说王庶妃是个聪明人,对大家都恭敬有礼。” 胤禛叹息:“江南给汗阿玛奉上的女人,自然是又漂亮又厉害,脑子不好使就不会选她了,王庶妃娘家是汉军旗,纯粹的汉人血统,这给了太子示好南方汉族士绅的机会,他待十五弟确实很好,身上的衣服配饰都是顶尖的!” 泰芬珠抿唇,胤禛表情复杂:“历来皇子争斗,最好不涉及地方,以免天下动荡,可是老大和太子都在争相拉拢南方官员,汗阿玛对于我和太子老八呈上的折子却都准允了,汗阿玛估计十一月份才能回京,地方上都要知道有个极得圣宠的八贝勒了!” 泰芬珠担忧道:“那可怎么是好?” 胤禛迷茫摇头:“不知道,我隐约明白汗阿玛是在考教太子,今儿太子特意给我显摆了汗阿玛给他写的书信,让我安心听从他。只是我总觉得照这样下去会乱套的,我还是先学学治水吧!” 泰芬珠被胤禛突然转换的话题给噎了一下,不过他这思路确实没问题,他也只能好好当差。 康熙现在只是头疼胤礽的不受教,但是因为胤禔是挑衅进攻的那一方,康熙并没有对太子多失望,看三格格周岁礼的规模就能知道。他容着老大老八大部分都是因为索额图,胤礽现在仍然是尊贵的太子,胤禛和胤禩真的只是辅佐,政务都是送到毓庆宫的! 胤禛想起额娘和三嫂就无力,他嘱咐道:“太后娘娘不在,你也不用进宫,我和额娘说不通,她的眼里只有围绕着汗阿玛的权力斗争,根本看不到底下的黎民百姓,她估计以为江山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是稳如泰山的,跟她讲不通道理,反正你怀着孕她说让你不请安的,她也见不到我,她爱怎么琢磨怎么琢磨,随她去,反正她也没办法。” 泰芬珠抿唇笑:“我听爷的,只是额娘老与十二妹妹诉说,我只能安慰一下妹妹,怕妹妹跟着害怕。” 胤禛突然皱眉:“你这话可是提醒我了,十二妹就算了,一个姑娘家想法左了她也干不了什么,我得去管教管教十四,他定时给额娘请安,我不能叫额娘教胤禵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明儿就去阿哥所瞧瞧十四,这也能安抚一下额娘!” 泰芬珠笑道:“爷思虑周全。”康熙对于十阿哥之后的儿子基本不管教,只是想起来了赏点儿东西,真正是当幼子养的,胤禵受不到来自父亲的教导,只能让胤禛代劳了! 胤禛又叹了口气,无力道:“还有三嫂,你派人盯着些她府上的动静,眼见得三哥赶不回来,孩子的洗三满月都得我帮衬了。” 泰芬珠笑盈盈道:“爷这是给咱们的孩子提前练手了。” 胤禛小心的摸了摸泰芬珠的肚子,终于扯出个灿烂的笑容:“没错儿,给咱儿子练手,哎,太后娘娘去塞外也好,你可以安心在家好好怀儿子。”康熙太后一走,福晋们轻易不进宫了。 “嗯!”泰芬珠笑眯了眼。 毓庆宫的周岁宴过后,胤禛不再像之前一样事事较真儿,大差不差的他都任由太子和老八去了,汗阿玛放任不管,他能如何? 照理去阿哥所找胤禵,胤禵乖乖坐在椅子上听他哥讲课,胤禛满意地教完一篇章,看着胤禵抄书,语气轻柔地老生常谈:“我之前进学的时候学多久?你现在才学多久?做学问怎么能如此懈怠呢?就这会儿才到我以前下学的时辰,胤禵听话,你好好学,四哥给你带好玩儿的。” 胤禵瘪瘪嘴,他都心甘情愿地给自己加课了,四哥还要念叨,额娘让他懂事要识得好人心,他也确实很乖了好嘛? 看见胤禵又快又好的抄完,胤禛满意点头,这才对嘛,上书房那几个师傅懈怠了,等汗阿玛回来,他非要告他们一状,让师傅们都紧紧皮不可。 胤禵期待地看着苏培盛,胤禛挥手:“把八音盒和口风琴给他。” 苏培盛恭敬为十四爷打开木盒,胤禵迫不及待的打开八音盒,听见它响了,又去试着吹口风琴,这个是用木头精心做的,很容易就能吹出旋律来。 胤禵兴奋道:“四哥,我也会吹哎!这个八音盒好精致啊,我第一次有这个曲子的。” 胤禛笑道:“我让工部的能工巧匠给你做的,记住了,不允许再弄坏了,再坏,我就不给你拿了。” 胤禵猛点头,然后又可怜巴巴道:“我想要一整套的陀螺,我有的那几个都旧了,额娘只让我用功读书不答应给我。” 胤禛张张嘴,这小子怎么得寸进尺呢?他都给他带过两个陀螺了! 胤禵拽着胤禛的袖子晃啊晃:“四哥,我真的想要,我保证好好读书,哥!给我嘛!” 胤禛坚决摇头:“你必须用功读书,如果我觉着你不错,过上半个月我再给你带。” 胤禵激动道:“哥,您太好了。” 胤禛急匆匆打断他:“你可还有功课没写呢,你赶紧忙吧,我要回府了,要不你四嫂得着急了。” 胤禵嘟嘟嘴:“四哥放心好了,等侄儿生下来我教他,一定让他出类拔萃!” 胤禛嘴角抽抽,可别! “行了,我走了,你用了晚膳记得念书啊!” “四哥慢走!”胤禵笑呵呵地接着摆弄口风琴,这玩意儿比八音盒更好玩! 出了院子,胤禛正好碰上胤祹:“十二弟!” 胤祹暗自叹气,四哥今儿怎么走得迟了呢? “弟弟给四哥请安。”胤祹等着四哥的问询。 果不其然,胤禛认真道:“你功课做完了吗?” 胤祹老实道:“没有,弟弟去趟上书房,有块玉佩落那儿了。”他要是敢说自己学完了,四哥就敢进去看看。 胤禛点头:“这样啊,走吧,我和你同走一段路。” 胤祹点头答应,胤禛随意地和他聊些闲话,到了岔路口两人分开。 胤祹看了眼这位四哥的背影接着往上书房去,他可算是体会到这个哥哥的热心了,遇着他就拐弯抹角地问他每天吃得怎么样内务府如何,幸亏他跑得快,要不四哥得连他一并教了,真是个爱操心的! 胤祹无声叹息,他预感到他们在上书房的悠闲日子即将一去不复返了! 胤禛回了家,泰芬珠笑意盈盈:“爷,刚刚诚郡王府来人,说三嫂生了,是个小阿哥。” 胤禛挑眉:“有说洗三满月的事儿吗?” 泰芬珠点头:“说是希望您帮着待下客,当天早些去就好,其他的三嫂娘家人就帮着办了。” 胤禛坐到膳桌前:“那还好,挺省事儿,我还以为我得帮着操办宴会呢!” 泰芬珠笑着摇头,低头喝汤,她胃口很好,最近越发爱吃清炖羊肉。 匆匆扒完饭,胤禛跑到前院跟着工匠学怎么挖河道。 泰芬珠坐着消了会儿食,左右无事,慢悠悠地去前院看胤禛。 为了能让自己更好理解,胤禛在屋子后面刨开几块砖石,模仿着永定河附近的地形堆了个立体的泥地图出来。 身旁蹲着两个工匠,胤禛满手泥土,右手拿着个水瓢皱眉听二人讲话。 苏培盛最是忠心,撩起衣服下摆,忙着给爷把模型恢复原状,一会儿还要用呢! 泰芬珠站在不远处看了看,笑笑回正院了。 夜深了,胤禛洗漱好回屋,翻看着《水经注》,提笔记着什么,感叹道:“治水不易啊!但是我觉得只要认真踏实地干就比他们只想着贪污银子要好。” 泰芬珠笑道:“爷说得对。” 胤禛无奈道:“人皆有私啊,我这些日子翻看官员的卷宗,之前一个也叫于成龙的是个清官,这个于成龙同样是个刚直不阿的,可惜他到底还得在朝中四处拜码头,想要治个水还得先喂饱那些人,真是没天理了!” 泰芬珠好奇道:“那他是委屈求全了?” 胤禛叹息:“银子他肯定也拿了,不拿佛伦还不放心呢,那俩工匠与我说河堤不牢靠,下场大雨估计就会垮掉,于成龙啊,我也不想猜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个朝堂上,像他这种还惦记着做些事儿的人就那数得着的几个,不能强求了。” 泰芬珠也是叹了一口气:“这河堤修得真是叫人揪心。” 胤禛深吸一口气:“我之前低估了能从河道上贪污的银子,我如果真想揽下这个活儿,就是明摆着和老大老八作对了,大部分的银子都会上交到他们和明珠手里,而且索额图和太子也在盯着河道,那些钱他们也眼馋,我得想想办法,不能叫永定河成为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仓。” 泰芬珠苦恼道:“求求汗阿玛?” 胤禛微微摇头:“求是肯定要求的,但是我得思虑周全,说真的,汗阿玛也许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银子进了官儿的口袋里,但他绝对知道贪污的量不少。汗阿玛想得大概是,等河道治理好了,再收拾那帮子人,银子还能再进了国库,只是养寇自重的道理谁都懂。明珠和索额图胆大包天,让永定河频频决堤也无妨,反正一切都可以推到天灾大雨上。” 胤禛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前方,轻声道:“索额图连着太子,纳兰明珠连着老大和老八,汗阿玛要何时才能下定决心收拾了这俩呢?那些被汹涌的水患收掉性命的百姓只能成为太子和直郡王颜面的牺牲品了,还有随之一同葬送的朝廷信用。” 第72节 泰芬珠难过地看着胤禛,胤禛轻笑了起来:“我之前恼恨于成龙,可是我现在不怪他了。索额图和明珠依然可以锦衣玉食住在京城,京城高官如此,怎么能怪一个终究心向百姓心向治河的地方官员呢?这不是他的错。” 泰芬珠哽咽道:“爷,肯定有心向社稷的能臣干吏。” 胤禛捂住自己的眼睛,声音低低道:“或许有吧,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最后的几个字低不可闻。 第74章 出了月子的董鄂氏容光焕发,硬要留泰芬珠在府里吃了点心再走。 泰芬珠靠在椅子背上,笑看着董鄂氏风风火火地带着侍女进来,挪瑜道:“三嫂今儿大方啊,舍得请我尝你们家的美味。” 董鄂氏指挥侍女摆盘儿,闻言挑眉笑道:“我什么时候吝啬了啊?你这可是给我造谣啊!” 泰芬珠失笑出声。 董鄂氏满意地看了看丰盛的下午茶,打发人下去,自己也坐到桌边儿,招呼道:“你快品尝一下,我觉着味儿不错。” 泰芬珠笑着拿起一个核桃饼,吃了一口后点头:“确实不错,你心情可以啊,都有心思琢磨这些吃食。” 董鄂氏得意道:“我这月子做得舒坦得很,自然有空想想闲事儿。” 泰芬珠笑着端起茶杯,低头喝茶。 董鄂氏眉飞色舞:“我真的觉得啊,三爷完全可以一直待在外头,一年回来住一两个月就好了,这样我高兴,他高兴,后院的格格们也安宁,我可是瞧出来了,我们爷不在,下人们都轻松自在了不少!” 董鄂氏期待地看向泰芬珠,泰芬珠放下茶杯,摇头笑道:“三哥应该快回来了,我听四爷说,圣驾应该是在十一月中旬返京。”今天都十月初二了。 董鄂氏瞪了泰芬珠一眼,嗔怪道:“你就不能容我再得意得意?三爷不在,这府里只有我说了算,等他回来,我又得天天和他掐架了。” 泰芬珠无奈道:“你都有两个小阿哥了,后院谁敢对你不敬吗?” 董鄂氏叹口气:“我这也是没法子嘛,三爷惯爱怜香惜玉,他老为了格格和我谈话,我让了一次,就得次次让,这府邸以后是我儿子的,敢挑拨三爷和我闹事的妾侍不是傻就是心怀鬼胎,我岂能容下?” 泰芬珠喝着茶,没搭话,她说一两句还行,这毕竟是内宅家事不好多嘴。 董鄂氏没有多纠缠这个话题的意思,胤祉是个什么人,她看得明白的了,反正她地位稳固,就当陪他玩儿了。 董鄂氏眨眨眼:“你怀得是个阿哥还是格格?” 泰芬珠低头看了看肚子,笑道:“请太医看过了,是个阿哥。” 董鄂氏扬唇:“可以啊,眼瞧着你这日子也快熬出来了!” 泰芬珠笑了笑:“我日子一直过得不错吧?” 董鄂氏摇头:“你那是自己糊弄自己,我承认小孩子挺惹人怜爱,可是别人家的就罢了,自己的庶子女这种,没几个真心喜欢的,最起码不可能从孩子一出生就喜欢。” 泰芬珠有些无奈地笑了:“慢慢相处就好,日子久了,感情自然就有了。” 董鄂氏点头:“这话倒是没错,只不过这得孩子们的生母安分,咱们这种人家是少不了庶出的孩子,可是府中大小事是我操心,总不能这边儿格格惹我生气,那边儿要求我对她的儿子视若己出毫不迁怒吧?我觉着神仙都做不到。” 泰芬珠如实道:“大部分妾侍都不会有挑战主母的心思。”康熙之所以非要早早地赐格格,就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妾侍其实没资格与福晋分庭抗礼。康熙不可能给儿子们家世太好的格格,他自己的后宫都还忌讳满军旗呢! 阿哥们天天在上书房泡着,回了阿哥所还有功课,宫里种种规矩束缚,处处要用人情和银子开道,格格们只能呆在屋子里,就连热水都是限量限时取用的,她们能给阿哥们留下几分印象呢? 胤祺的刘佳格格,胤祐的纳喇格格,包括她院子里的李氏和宋氏,都只是因为有子嗣才能尊贵一些,别人需要人情走礼才会提一下她们,和哈达那拉氏走得也算近,她从来只提纳喇氏,因为别的格格对她毕恭毕敬,不值一提。 董鄂氏咋舌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个理儿,只不过我们院里这几个不一样,觉得避子汤耽误了她们大好年华,一到五爷家长子生辰那会儿,我不骗你啊,她们真的脸上都是哀怨,不提了不提了,我想起来就发愁。” 泰芬珠抿唇笑笑,董鄂氏摇头晃脑地喝着茶。 放下茶盏,董鄂氏探过身子,低声道:“我听说萨穆哈对四爷不恭敬?” 泰芬珠睨她一眼:“你这月子做得,消息依然灵通啊!” 董鄂氏讪讪道:“就是偶然听人说起而已,为什么啊?我记得这是个忠心皇上的官员。” 泰芬珠无奈解释:“谈不上什么不恭敬,只是他和四爷政见不和而已,他是工部尚书,四爷虽是贝勒,但毕竟无法命令他,那只是朝野传闻而已,你别当真。” 董鄂氏笑了笑,估计没相信。但泰芬珠也没有接着证明的意思,没必要。 两个人继续闲聊,看得出董鄂氏确实浑身自在轻松,又坐了半个时辰,泰芬珠起身离开,董鄂氏送她出门,不满道:“你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吗?我可无聊呢!” 泰芬珠笑道:“我都在你这待了一天了,你也歇歇吧,中午待客很累了。” 董鄂氏点点头:“好吧,你路上慢些啊!” 泰芬珠笑着挥手,慢腾腾地上了马车。 董鄂氏轻哼着歌儿往正院走,胤祉不在的日子就是舒坦! 泰芬珠回了府邸,进来正院,就瞧见跟在胤禛身边的太监了,手扶着腰慢悠悠地进了屋子,胤禛正在书房里看书。 胤禛抬头:“三嫂和你说什么了?” 丹桂扶着泰芬珠坐下,泰芬珠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 看见侍女们都离开,泰芬珠叹气:“她只是坐月子闷着了想找我说说话而已,顺便问了一句萨穆哈的事情。” 胤禛嗤笑一声:“消息够灵通的啊!也不知道她是给谁问的。” 泰芬珠摇头,这可真不好说。 胤禛拿着书过来挨着泰芬珠坐下,泰芬珠诧异道:“这是靳辅大人的《治河方略》?” 胤禛感叹地点头:“是他生前所著,之前我心有疑虑,没有看他写的书,只不过我如今发觉这个河道的活儿不好干,基本上每有治河必起党争,靳辅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其他的实在不好多说。” 泰芬珠默然,靳辅是明珠一党,纳兰明珠和佛伦曾经为他极力作保,但是仍然几经非议,晚年起复之后累死在了任上。 泰芬珠轻声道:“听说江南等地对靳辅大人持有很高的赞誉。” 胤禛眼神复杂:“我之前只听说他和佛伦等人沆瀣一气,全然没有想过他在做些什么,这么想来,我也是个肤浅之人。三十五年的时候,江南恳请为靳辅建祠,所以说人皆有私啊!” 泰芬珠迟疑道:“您这是在说靳辅大人?”听着不像啊! 胤禛摇头:“我不是说他,我说得是郭琇,郭琇是个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大臣,佛伦之前任山东巡抚的时候,把他给弄回家了。我当时只觉得佛伦跋扈为明珠报仇,可是郭琇的家族在当地为一方豪强,因为靳辅清理河道会查出他家的隐田,他就连连上疏掀起党争,把靳辅给弄得锒铛入狱。外人都说他敢于直面权臣明珠,可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几分公心几分私情,毕竟要是明珠依然权倾朝野,靳辅也许就能保住官位。” 泰芬珠劝道:“汗阿玛圣明烛照,郭琇这几年一直赋闲在家,想是汗阿玛辨明了当初的事端。” 胤禛淡淡道:“如今明白又能如何?靳辅被党争搞得心力交瘁早就去了,他的好搭档陈湟当年更因为此事直接丢了命,我仔细翻查早些年的奏疏,十七年的时候,靳辅治理永安河的时候,当时的工部尚书给出的预算是五十七万白银,可是靳辅只花了九万两。” 泰芬珠真的惊呆了:“差这么多吗?” 胤禛点头:“就是差这么多,靳辅依附明珠真的是无奈之举,他之后也再不敢用这么少的银子治河了。那些弹劾他的人,如今治河用的就是他曾经的办法,我真是想笑一句世事无常!” 胤禛低头看着这本《治河方略》,他学了一段时间的水利知识,他发现于成龙不太懂治水,基本是按照靳辅当年的思路,那他们当年蜂拥而上弹劾靳辅做什么! 泰芬珠眨眨眼:“爷吩咐的事情我都做好了,悄悄地给靳治豫家里送些银票。”靳治豫是靳辅的儿子,如今在工部熬资历,生活略有些拮据。 胤禛挑眉道:“不用悄悄的,他现在在我手底下干活,我给点儿好处怎么了?太子和老八天天拉拢人,总不能他们做得,我做不得吧?” 泰芬珠看着他面含愠色的脸,明智地闭嘴,这几天胤禛抱着《靳文襄公奏疏》心情低落至极,根本劝不好。 胤禛兀自垂眸盯着书难过。 泰芬珠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里盘算日子,胤祐什么时候回来啊?有些话她不好直说,但是胤禛这情绪上头必须得有个人来给他泼盆冷水啊!胤禛有句话说得对极了,每遇河务必起党争,他现在还是跟着太子,却同情靳辅仇视郭琇,郭琇可是参倒了索额图的老对头纳兰明珠啊! 康熙的行程比预计的要快,十一月初他带着大部队抵京,胤礽、胤禛、胤禩带着人迎接。 欢迎仪式过后,众人各自散去,胤禟跟着胤俄来到八所,他的情绪很低沉。 胤禟把人都撵了出去,盘腿坐到老十身边,“胤俄,你还有我,福晋娶回来,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找些美貌的妾侍,到时候我给你找好不好?” 在塞外接见蒙古诸部落时,康熙将出身于阿霸垓部的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赐给了胤俄做嫡福晋。 胤俄淡漠道:“哥,你明知道我不是因为福晋出身蒙古才难过,我根本就没有那个和太子争的机会,我只是觉得我像是汗阿玛眼里的异类,兄弟们的额娘都是出身包衣,独独我的额娘和姨母是钮祜禄氏,还有遏必隆这根刺扎在汗阿玛心里,他更是不待见我,我只是奇怪,那他当初为什么要允许我额娘生下我?” 胤禟愤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难不成只有他喜欢的儿子才配好好活着吗?他那喜欢能维持多久?老大算他喜欢的吧?他现在还有那么喜欢直郡王吗?” 胤俄轻声道:“反正我是最不被喜欢的那个。” 胤禟冷冷道:“老十,你可别让我瞧不起你,男子汉大丈夫,这么拘泥于情情爱爱,你就不能豁达大度一些吗?” 胤俄翻过身子趴在床上不吭声。 胤禟绷了一会儿脸,泄了气,好声好气地说:“十弟,那你想怎么办呢?告诉九哥好不好?” 胤俄沉默,他也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想过汗阿玛会给他指一位蒙古福晋,阿灵阿极其亲近八哥,汗阿玛是在警告他吗?可是他如何能约束得了阿灵阿?还是很单纯的,就不想让他有一位满军旗的嫡福晋? 胤禟转移话题,开始叹气:“咱们过几天要跟着上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 胤俄闷闷道:“走个过场罢了,他都给我指福晋了,总不能连上朝观政都不让。” 胤禟皱眉:“八哥好像和太子、四哥处得都不好。” 胤俄坐起来:“你以为他能与兄弟们也相处和睦?” 胤禟抿唇:“八哥那么随和,按道理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胤俄认真道:“他想要举荐自己属意的人上位,就是在挡旁人的路,你难不成真的相信了阿灵阿等人对他的追捧?” 胤禟有些委屈:“那他做得到底对不对啊?” 胤俄决定以后要看紧九哥,他真的率真的过分,朝堂上的事情他非要用对不对来衡量,这不纯粹是难为自己吗? 看着胤俄一脸无语,胤禟恼羞成怒:“那他要做得不对,我们难不成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吗?” 胤俄耐心解释道:“汗阿玛又不可能真的拿满洲大族如何,阿灵阿他们也没干什么,无非就是喜欢与八哥来往而已,这种事情能搬到台面上来说吗?” 胤禟迟疑道:“可是八哥和直郡王走得近,直郡王的心思众人皆知啊!” 那八哥就也不是什么恭谨事上的人啊,汗阿玛册封的太子他都要暗暗作对。不过这话,胤禟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他也没想到八哥屁颠屁颠地就跟着老大了,还要跟他和老十狡辩,说这只是尊敬长兄。 胤俄认真地说:“众人皆知是没错,可只要不直接说出来,那就能装聋作哑。” 胤禟一时无言,这不就是自欺欺人吗? 胤俄给自己倒了杯茶,朝堂上的博弈从来都是这样,身为对手,谁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呢? 胤禟不确定地问道:“汗阿玛会不会迁怒咱俩?”说完这句话,胤禟有些欲言又止,其实他想问的是老十的指婚是不是受如今朝局的拖累? 胤俄咽下嘴里的茶,叹口气:“你觉得汗阿玛生气老大和太子作对吗?” 胤禟认真思索了片刻,回道:“汗阿玛不愿意为了太子压下我们这些人。” 胤俄点头:“这就是了,要不然明珠的儿子揆叙就不可能在朝堂上呆着,汗阿玛如今身体硬朗,本也不可能容许阿灵阿等人亲近太子。” 胤禟稍有些同情太子:“那他怪可怜的,汗阿玛竟然希望老大强过他一些。” 胤俄喝完最后一口茶,把玩着杯子,淡淡道:“谁叫他是太子呢?名正言顺这四个字很可怕的。” 第73节 胤禟想到唐太宗登时无言以对,他告诉大家还可以那么登基,由不得以后的皇帝不提防太子,唐太宗还需要自己封自己做太子,毓庆宫可是有无从质疑的大义名分在,太子要是真的被朝野拥戴了,他汗阿玛就要坐立不安了! 康熙回京不过两天,先是把李光地派出去担任直隶总督,又罢免了河道总督董安国,转而任命于成龙。 这两道旨意把本就气氛诡异的京城搅得更加寂静。 泰芬珠用手扶着腰在正院溜达,苏培盛走过来躬身禀报:“福晋,爷说他今晚与七爷在前院儿用膳,嘱咐您早些用膳早些休息。” 泰芬珠温和道:“我知道了,辛苦你跑一趟。” 苏培盛笑道:“福晋折煞奴才了,奴才告退。” 看着苏培盛离开,泰芬珠吩咐丹枝:“叫人摆膳吧,吩咐膳房随时候着爷点菜。” 泰芬珠摸摸肚子,慢慢往屋子里走,她现在饿得快,晚膳用得都要早一些,也不知道胤禛会不会和胤祐秉烛夜谈。 前院,胤祐正满脸无奈地坐在四哥对面,胤禛闭着眼搓脸,搓不下去了,烦躁道:“这浑河刚刚修成永定河,又要治理清江浦了,这有完没完啊!” 胤祐无奈道:“河运关系着国计民生,自然要全力以赴。” 胤禛深吸一口气:“七弟,我不能去治理吗?” 胤祐苦笑:“四哥您怎么能去得了啊?” 胤禛瞪着眼睛:“我就算是个现学的,也比他们强,最起码我不可能克扣民夫的伙食。” 胤祐皱着眉挠挠头,良久,他说:“四哥,您最多只能顾一头儿。” 胤禛眨眨眼:“哪一头儿?” 胤祐认真道:“虽然现在已经在计划明年的河道治理了,但是毕竟要等到过年后才能开工,您奉承奉承太子,让他在汗阿玛面前给您说说好话,您大概就能去,然后把扣下来的银子都给了毓庆宫,这样也省得他们偷工减料,能保证治理的质量。” 胤禛不情愿:“我想把银子省下来留给国库。” 胤祐哭笑不得:“这个我真没法子,您自己不也说太子和索额图都盯着这个肥差呢,汗阿玛都默认河道官员会贪一部分,您总不能把大伙儿都得罪了吧?” 胤禛冷哼一声:“尚书萨穆哈就是个爱和稀泥的,谁从里头贪一手他都当看不见,工部合计永定河所耗银两时也是糊里糊涂,我让他厘清账目,他还敢与我打官腔,真要让他接手清江浦的工程,我怕于成龙都见不到银子!” 胤祐语重心长道:“所以您得让太子殿下帮您说说好话啊,本来嘛,永定河基本是明珠的党羽负责,这轮也该轮到索额图了。” 胤禛被噎住了,嘴角抽抽,看着胤祐:“你把这说成了赌场轮流坐庄了?” 胤祐叹口气:“四哥啊,要不然您就只能干看着了。” 胤禛瘪瘪嘴,他就是既想省银子又想保证河道质量,左思右想,胤禛异想天开:“其实我觉得太子殿下也感觉到了直郡王的威胁,他肯定想顾及清誉,没准儿他会愿意漂漂亮亮地把清江浦治理好,给明珠一个下马威!” 胤祐扯了扯唇,那四哥还在这儿愁什么?比起真金白银,那点子清誉是个啥?何况索额图天天和罪官混在一起,太子还有几分清誉? 胤禛期待地看着七弟,胤祐自然地刮茶盖喝茶。 胤祐喝完一盏茶,胤禛靠回椅子上,无力道:“那就这么办吧!” 胤祐笑道:“明儿还有早朝,我就先回去了。” 胤禛立马道:“别啊,留下来用个晚膳再走,我才和你说了河道,还有旁的事情呢。” “苏培盛!”胤禛喊道。 苏培盛推门进来:“爷,奴才在。” 胤禛指示:“快去膳房,让他们做桌子好菜送过来,要七弟爱吃的。” 苏培盛躬身领命。 胤禛笑道:“吃个饭再走啊。” 胤祐笑着点头:“好。” 饭桌上,胤禛把他辅佐太子监国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胤祐,同时夹杂着他的愤慨。胤祐认真地听着,不时附和一下。 酒足饭饱,胤禛送胤祐出门,胤祐看着四哥跟着自己上马车,无奈地看向苏培盛,苏培盛看着自家爷这有些晕乎的样子,苦笑低头。 胤祐叹气:“四哥啊,明天咱们得上早朝,您不能去我家住啊。” 胤禛揉了揉额角:“我没醉,我就是上来和你说句话。”他刚刚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个问题。 胤祐看着他尚且清明的眼神,点头:“什么话?” 胤禛认真道:“你觉得银子和圣眷到底哪个更重要?” 他的声音低,胤祐的声音更低:“四哥,河道贪污是惯例,汗阿玛都认了的。”而且这不仅仅是银子,银子是用来收买人心的,索额图拿银子是为了拉拢官员扩张势力。 胤禛闭了闭眼,扯出个笑容:“我明白了。” 说完,胤禛下马车,拦着胤祐:“你不用下来了,快些回府休息吧,明儿得早起。” 胤祐顺从道:“好,四哥也早些休息。” 胤禛点头,看着胤祐的马车拐弯不见了才进府。 马车里,胤祐食指轻敲着食盒,这是四哥见他喜欢给带上的炸货。 良久,胤祐轻笑,四哥到底守礼,可惜他对太子没什么感觉,索额图把太子给带歪了,他们满人在关外的时候,确实是谁人多势众谁继位,因为那会儿大家手里都有刀把子,可是如今这不是入主中原了吗? 依靠嫡长子继承制封的太子,就应该中庸平和立身持正,只要忠心侍奉汗阿玛就好,别看阿灵阿和玛尔浑闹得欢,他们要是真有本事,阿灵阿不会娶了德妃的妹妹,玛尔浑不会降等成了郡王,八旗入关这么多年了,他们的权势其实已经失去大半了。 可惜索额图被他们吓着了,拼命地往自己身边拨拉人,就是不想着让太子倚靠汗阿玛,他意识到自己势力单薄,就是意识不到即便自己用力折腾也依然不是汗阿玛的对手。他想着让太子自己立稳脚跟!可是太子自立自强就是在戳汗阿玛的心。 立稳脚跟啊!胤祐呢喃着这几个字,多少人都是败在了这个上头,可是这世间就没有任谁也拿自己没办法的情况,汗阿玛还要给蒙古说些好话,提拔官员权衡一下满汉,何况太子? 索额图盼着汗阿玛动不了太子,太子的储位屹立不倒,这其实就是把毓庆宫放在了汗阿玛的对立面。隐隐地有那么些叫板的意味,好像是逼迫着汗阿玛低头放弃其他阿哥只捧着太子,太子不再是汗阿玛自己愿意立的,而是他索额图扶持上位,这岂是皇帝能容忍的? 胤祐下了马车,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幕,就看看太子运气如何吧,如果他能在汗阿玛耐心耗磬前顺利登基,那索额图就是从龙功臣,如果汗阿玛长命百岁,索额图就是犯上逆臣! 太后娘娘回宫了,泰芬珠怎么也得进趟宫给她老人家请安。 回了趟蒙古,太后神采飞扬,兴高采烈地慰问了大家,然后请安结束。 德妃拉着泰芬珠坐轿子,十二格格坐在旁边挽着她胳膊:“四嫂,我侄儿好不好?” 泰芬珠温和道:“好得很,你摸一摸啊。” 十二格格怯怯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傻笑道:“我不太敢碰。” 德妃失笑:“等你侄儿生出来,你再好好抱他。” 十二格格扁扁嘴:“我又见不着,到现在我也没去过四哥府上,说好的乔迁宴也没请我。” 泰芬珠轻笑道:“这回你侄儿的洗三满月都请你来,四嫂保证啊!” 十二格格笑眯眯地点头。 回了永和宫,德妃才说起正事儿来:“下个月就不要进宫了,估摸也快下雪啊,你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我会给太后说的,你放心。” 十二格格也附和道:“四嫂您就听额娘的,宫里可乱了,还是少进来的好。” 德妃摆摆手:“你别听十二的,宫里从来也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是阿哥们都封爵了,宫妃也好,下人也罢,都有些躁动不安罢了。” 泰芬珠点头答应:“我都听额娘的,太医说下个月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生,儿媳自然是待在府里最好。” 德妃叹气:“我也不瞒你,咱们宫里章佳庶妃身子不好了,她怀十五格格的时候得了场风寒没怀好,十五格格体格还行,她就伤了身子,现在就是卧床静养拖着了。” 泰芬珠静默无声,十二格格也有些感伤。 德妃长长地吐了口气:“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还小,之前皇上就想把她们交给别的嫔妃抚养,只是后来耽搁了没再提,我也心疼两个孩子,只是没办法啊。” 泰芬珠看了看德妃和低着头的十二格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章佳庶妃在的时候,两个格格待在永和宫还算有理由。胤禛今年在外监国,既有同胞的十四,还有两个同母妹妹,德妃要是再养着章佳氏的女儿,那胤祥在外人眼里也会亲近胤禛,抚养之恩在宫里是很重的。 德妃笑了笑:“就算去了别人宫里,我也能时常看见,十二也能找她们玩儿。再说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你就听我的话,安心在府里养胎。”康熙回京后来了一趟永和宫,德妃敏锐地发觉皇上的心情很糟糕,这个关头,安安分分的吧! 泰芬珠点头:“我听额娘的,爷说这段时间闭门谢客就好。” 德妃满意地笑了,看来胤禛还是靠谱的。 第75章 毓庆宫的书房里,胤礽紧皱着眉靠在椅子上,胤祉和胤禛坐在旁边低着头,胤祉狠狠心,抬头道:“殿下,上一次带着旗兵过去监督的苏尔发必须寻个由头给他换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着直郡王。” 胤礽声音低沉:“谈何容易啊?” 胤祉急道:“那也不能放任他跟着老大,就怕宗室群起效仿!” 胤禛出言附和:“安郡王有恃无恐,我们暂时无法,安和亲王毕竟对我大清有功,但是苏尔发的阿玛是多尔衮的嗣子,多尔衮是我大清的罪人。” 胤礽看了看老四,又望向老三:“你也是这么想得吗?” 胤祉认真道:“殿下,自从去年我等离宫开府,八阿哥一直都是春风得意,他甚至干脆站到了老大身边,如果坐视他顺风顺水,会让外人心有疑惧。” 胤礽明白他俩的意思了,毓庆宫必须对这些蹦出来的人予以打击,否则他的威信会严重动摇。但是玛尔浑不好处理,就拿苏尔发开刀好了,毕竟柿子还是挑软的捏最好。 胤礽直起身子,问道:“从哪里下手为好?” 胤祉有些迟疑道:“多尔衮?就说苏尔发对皇家心怀怨愤。” 胤礽敲了两下桌子,摇头:“不妥,多尔衮事复杂难言,不宜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胤祉皱起眉头:“那就只能从永定河上下手了,四弟。” 胤禛看了眼胤祉,又看向胤礽:“殿下,我可以回工部查一下此事。” 胤礽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于成龙与孤还算亲近,他治理河务也是任劳任怨吃苦耐劳,何必诽谤忠良?” 如果从永定河入手,势必会牵扯到于成龙,他可是河务的直接负责人。于成龙已经可以了,总比靳辅只一心站在明珠一边儿强,反正河道总督这个位置毓庆宫也很难收入囊中。 胤祉犯愁道:“那这可怎么办?” 胤礽挑眉:“苏尔发骤然得势,待人骄狂,就从这里弹劾好了,他心性不堪不能担负大任,请求汗阿玛另派他人前往清江浦。” 胤祉赞道:“殿下举重若轻,思虑周全。” 胤礽笑了笑,复又看向胤禛:“你觉得李光地如何?他之前也在工部,你应当与他有过接触吧?” 胤禛恭敬道:“李光地曾是您的师傅,为人秉持正统儒家思想,很是尊敬您。” 胤礽叹道:“其人狡猾惜身,孤没想到他会成为直隶总督,于成龙刚刚治理了水患,他这是去摘桃子了。” 胤祉笑道:“他享了太子师的名头,对佛伦等人却依然亲热有礼,他那么两面三刀,您依然想着他,这可真是他天大的福分。” 胤礽轻笑道:“你说得对,他可以不顾及师生情分,孤不能不顾及,自然要给他送些盘缠的。” 胤禛低垂着头,没有说话的意思,太子已经容不下中立的官员了。 胤祉得意点头:“您自然是礼贤下士的。” 第74节 胤礽微微一笑:“好了,不提他了,苏尔发是一定要被换下的,那谁来替代他呢?孤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胤祉认真道:“最好是从近枝宗室里挑选,苏尔发既为宗室,要换他,自然是宗室子弟最好。”何况,清江浦还在南方,派宗室过去就是监督外臣的意思。 胤礽拧紧眉头,宗室基本都与勋贵结亲,要找出一个背景简单又不为钱财所动的不太容易。 胤禛建议道:“贝子苏努如何?” 胤祉直接反驳:“他今年登了好几次明珠的家门,又把儿子派到了老八身边,这样的人怎能委以重任?” 胤礽笑道:“三弟,要不你去清江浦吧?” 胤祉愣了愣,犹豫道:“殿下,我对河务一窍不通啊!”最重要的是这个活儿太得罪人了,于成龙曾经与靳辅对峙过,但是如今对待直郡王和佛伦等人依然恭敬,对于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得不恭敬,只有两头都讨好他才能安稳地干下去,那根本就是受夹板气,胤祉真的不想干。 胤礽笑容微敛,胤祉真诚道:“殿下,我如今在礼部,与河道诸事离得太远,汗阿玛不能答应啊!”再说了他就算去也只能带领上三旗的兵丁,那完全不熟悉他能指挥的动吗? 胤礽挑眉:“四弟你想去吗?”之前胤禛可是表态愿意用心办理清江浦之事。 胤禛迟疑道:“殿下,我自然愿意为殿下效劳,只是工部尚书萨穆哈惯是个软弱之人,臣弟很是担心他不能保证后勤,原是打算亲自监督的。” 胤礽眯了眯眼,他知道胤禛在犹豫什么了,如果银子和物资在送到清江浦前就损失太多,那么等活儿干砸了,不止胤禛跑不了,他这个太子也难辞其咎。 胤礽温和道:“四弟多想了,于成龙善于治水,你去到那儿只是监督工程进度,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具体的事情,再者,萨穆哈软弱无能,此事自不会由他主办。你大可以放心。” 胤禛起身行礼:“臣弟都听殿下的。” 胤礽满意一笑。 胤祉也笑着看向胤禛。 等二人从毓庆宫出来,胤祉跟着胤禛回了值房,胤禛给他倒了杯茶。 胤祉探寻地问道:“四弟,你支持太子殿下插手清江浦吗?” 胤禛顿了顿,认真道:“殿下操心国计民生,我当然应该支持。” 胤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四弟,这个活儿不好干的,南方多雨,如果你治理之后几年内那里再出问题,肯定有人找你的麻烦。” 胤禛轻松道:“于成龙治水,我只管监督,这与我能有什么关系?” 胤祉叹口气,“四弟你别和我说这些场面话,永定河就在直隶,那拨下去的银子也不知道被贪了多少去,这南方山高路远的,你就不怕于成龙想治都没法治?” 胤禛没吭声,胤祉睁大眼睛:“再说了,于成龙之前也没治过水,这永定河刚刚竣工,效果怎么样得看明年夏季,你这什么都不知道就往里头陷你也不怕出不来?” 胤禛低声道:“玛尔浑算起来还是殿下的表兄,他都是这个样子,其他的宗室确实不好找。”在一些闲散宗室里找的话不是不行,只是短时间内不能服众怕是过不了汗阿玛那关。 胤祉眨了眨眼,嘟囔道:“那也不用你来做啊。” 胤禛无奈:“谁叫我刚好在工部当差呢?” 胤祉站起身来,看着胤禛:“四弟,我们虽然入朝已经几年,但真的是势单力薄,你行事以顾惜自己为要,这朝堂上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替你说话的。” 胤禛点头:“三哥放心,我明白。” 胤祉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胤禛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回到椅子边坐下,太子同意了,还不知道汗阿玛是个什么意思呢? 康熙不赞同,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胤礽:“你四弟儿子快要出生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 胤礽温声解释:“汗阿玛,四弟在工部勤勉用心,对于衙门事务烂熟于心,为人更是踏实肯干,一定能协助于成龙治理好清江浦。儿臣也问过四弟,他说四弟妹下个月就要生产,而于成龙是年后才动身,这个不碍事儿。” 康熙皱眉:“苏尔发做得不挺好吗?于成龙并没有上奏参过他。” 胤礽叹息:“于成龙勉力治河已是耗费了他全部心血,怎还有心力能顾及旁的?苏尔发为人骄纵,想也知道给于成龙添了不少麻烦。” 康熙低头端茶盏,淡淡道:“可是朕打算让胤禛留在工部操持清江浦之事,如果这样,那就只好交给萨穆哈了。”佛伦升官了,已经不在工部当差。 胤礽笑道:“汗阿玛爱民如子之心谁人不知?工部上下必会竭尽全力办好诸事。” 康熙喝了口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朕要想一下,河运是大事,不能疏忽,你先回吧。” 胤礽垂眸,温和道:“儿臣听汗阿玛的,儿臣告退。” 等胤礽走了,康熙把茶盏砰的一声摔在了炕桌上。 梁九功屏气凝神,身子一动不动。 康熙靠在软枕上,看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这毕竟是他寄予厚望多年的太子啊!其所思所想却都被索额图那个老贼给带坏了,如果胤礽建议他收拾掉萨穆哈那个混账,他也许还会欣慰,那说明太子到底是心向社稷,一些交结党羽的行为只是为应付老大的无奈之举,可惜胤礽与他打官腔! 康熙捏紧放在炕上的一封密折,如果明年夏天永定河安然无恙,有些事情他可以既往不咎,就算是他们终究还记得为人臣子的本分,如果连一年的大雨都撑不过,康熙手背上青筋凸起,眼里是彻骨的冷意,联手把靳辅弄下去,他们却治理不好河道,朕就和他们老账新账一起算! 胤礽回了毓庆宫,心里略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汗阿玛不太高兴,虽然他什么都没说。胤礽清楚四弟是个实心做事的,他原本是打算收拾一下萨穆哈,让他当差警醒一些,只是索额图说得对啊! 胤礽起身在屋内踱步,可是汗阿玛的态度有些不对,并不像索额图猜度的那样欣然答应四弟去清江浦。左思右想,胤礽实在不安,派人去叫索额图,他必须和他商量一下。 索额图听到太子派人叫,急匆匆地就往毓庆宫跑。 进了屋子,胤礽和索额图对坐,胤礽皱眉:“我今儿看汗阿玛心情还可以,就与他推荐四弟去清江浦,可是汗阿玛并没有立下同意,还提及了萨穆哈,叔外祖父,我们还是应该听从汗阿玛的意思吧?” 索额图看着太子这踌躇不前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苦口婆心道:“殿下,阿哥们的不逊您也瞧见了,您总不希望您和直郡王变成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里的鹬与蚌吧?诚郡王还需要商榷,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您何妨让四贝勒变成忠于您的孤臣呢?” 胤礽盯着索额图:“那汗阿玛的圣意呢?孤举荐了四弟,真要让四弟得罪了一圈人回来,汗阿玛岂不会误以为孤陷兄弟于不义?” 索额图炯炯有神:“殿下多想了,您只是看重四贝勒的赤城,知人善用罢了,四贝勒去到地方怎么做又不是身在京城的您能控制的?就算真有不济,那也是萨穆哈的过错,怎么能攀扯到您的身上呢?” 胤礽抿紧唇,片刻之后他说:“四弟对孤从来也很恭敬,真要让他担个办事不利的名头,还会有谁乐意亲近孤呢?” 索额图无奈:“殿下,老臣没有说四贝勒会办事不利啊!” 胤礽叹气:“那你拦着孤收拾萨穆哈?” 索额图注视着胤礽,反问道:“就算老臣同意,您又要用什么名头收拾萨穆哈呢?他毕竟是一部尚书啊!” 胤礽盯着他:“自然是失职了。” 索额图认真地问:“在永定河上的失职吗?皇上七月份时刚刚赐名永定河!” 胤礽靠到椅子背上,“就不能用别的差事吗?” 索额图语重心长:“一旦参了他失职,那刚刚竣工的永定河就不可能被众人忽略,而如果用别的名头,且不说不容易参倒他,殿下,倘若萨穆哈下台,谁来接任工部尚书呢?” 胤礽沉默,索额图再接再励:“您也知道的,皇上不会允许六部尚书是我们的人,真要换个直郡王的人或者与我们没有交情的上来,还不如让萨穆哈这个老好人占着这个位置,朝堂都能认可他,我们行事也方便。” 胤礽加重语气:“总之,不能让四贝勒背上恶名,索相,皇子与大臣是不一样的。大臣受些冤屈没什么,汗阿玛是不可能接受皇子被人污蔑的!” 索额图喉咙紧了紧,低声道:“老臣本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河道之事本就易沾染是非,既然四贝勒愿意,那让他做也无妨,他和诚郡王一直都跟着您,但从来也没做过什么不是吗?朝堂上就没有纯粹的美差。”你知道是美差,别人也知道是美差,那肥差上的官被众人盯着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胤礽淡淡道:“他们是皇子,又序齿在前,能表态亲近孤疏离老大就够了,总比老八强吧?你不也拿老八没办法嘛!” 索额图缓缓地说:“八贝勒今年刚刚成亲,且待一两年,如果他依然礼贤下士,皇上不会放过他的。” 胤礽挑眉:“愿闻其详!” 索额图措辞了下:“殿下也清楚,皇上之所以将八福晋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赐给八贝勒,是为了岳乐,岳乐虽去了十年,但是他功绩卓著,本人并无明显过错,玛尔浑虽然只是个安郡王,可正蓝旗依然尊崇他家,八贝勒是应该打压玛尔浑才对。” 胤礽不屑地嗤笑一声,语带嘲讽:“老八一心礼贤下士,对于玛尔浑的亲近得意洋洋,把一个福晋纵得无法无天,孤倒要看看汗阿玛能忍他多久?” 索额图点头:“殿下说得是,八贝勒不明是非,八福晋目下无尘,这二人不足为惧,等时候到了,老臣自会提醒皇上,安郡王府不得不防!” 胤礽扯出个笑来:“叔外祖父深谋远虑。” 索额图欣慰道:“老臣甘愿为了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必定尽全力传播您的贤名,让更多的官员支持您。” 胤礽很怅然:“孤从前再没有想过要如此殚精竭虑地稳固自己的地位,汗阿玛的阿哥那么多。” 索额图心疼道:“皇上在意每一个儿子,直郡王如此挑衅于您,皇上却依然纵容,殊不知直郡王正是因为皇上的疼爱才愈加放纵,老臣真是无奈至极啊!” 胤礽伤感地说:“汗阿玛是喜爱长子的,不愿意为了孤拿直郡王如何。” 索额图用力保证:“殿下安心,赫舍里全族都是心向您的,老臣会一心为您考虑,不敢有丝毫懈怠!” 胤礽有些感动:“叔外祖父常常为孤奔波,低声下气地为孤拉拢人心,孤都是知道的,孤定不会负了赫舍里氏。” 索额图眼含泪花:“如果仁孝皇后还在,殿下您也不必这么辛苦。” 胤礽哽咽道:“兄弟们都有额娘在后宫为他们殚精竭虑,孤常常想,汗阿玛进了后宫就会忘掉孤吧?” 索额图咬牙切齿:“老臣绝对不允许他们妄想您的储位!”诚郡王那儿他得想想办法,如今就敢不听从太子的意思,以后可还了得? 胤礽心里安定下来,老大老八咄咄逼人,老三只会嘴上表忠心,老四虽然还算恭敬,可是并不愿意与老大作对,过于迂腐了些,老念着老大是汗阿玛长子。他出不了宫,却总能听说兄弟们和哪个亲贵来往亲密,所能指望的就是索额图为他筹谋了。 四贝勒府 泰芬珠神色紧张地半躺在床上,她今儿早起就感觉下腹部好像重重的,要往下坠,反倒是上腹感觉舒服了很多,还隐隐约约地有些疼,紧紧盯着华太医为她诊脉,这是要生了吧? 丹桂眼见华太医放下手,赶紧道:“福晋是不是要生了?” 华太医恭敬道:“福晋大约在今明两天就会临产,今天的几率更大些。” 泰芬珠要往起坐身子,陈嬷嬷连忙扶住她,安慰道:“您现在还没有到生的时候,先躺会儿也行。” 泰芬珠摇头,吩咐紫苏:“你去把华太医带去休息,今儿就劳烦华太医在府上消磨半日了。” 华太医行礼言道:“福晋客气了,微臣告退。” 陈嬷嬷说道:“老奴去为福晋再检查一遍产房和接生嬷嬷。” 泰芬珠点头:“都靠嬷嬷了,丹桂,扶我走动一下。” 陈嬷嬷紧张地看着福晋走了几步,才转身匆匆往外去。 丹枝在另一边扶着泰芬珠,问道:“要不要派人给四爷和老夫人送信?” 泰芬珠紧紧皱着眉,她感觉自己又开始疼了起来,有些艰难道:“爷应该能猜到,不必送了,给我娘家递个消息吧!” 丹枝忙点头,吩咐侍女去前院给崔凛传信。 转悠了会儿,丹枝看着汗珠从福晋额间滚落,紧着嗓子:“您要不要现在就去产房?”这应该就是要生了。 泰芬珠微微点头,被裹上斗篷扶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屋子。 陈嬷嬷目光牢牢粘在接生婆身上,王嬷嬷安抚道:“奴才给福晋瞧过了,是快要生了,福晋放心,孩子位置很好,您轻轻松松就能生下来。” 何嬷嬷赞道:“福晋怀相很好,不必担心,您先攒攒力气,一会儿很快就能诞下小阿哥。” 另外两个接生嬷嬷也跟着附和,泰芬珠竖起耳朵听完,总算稍稍安心,这样就好,不枉她事事注意,一边忍耐着阵痛,一边想孩子的相貌,不怕不怕,她一定能平安生产! 华太医没回宫,胤禛在衙门坐立不安,这不会真的要生了吧?今儿他出门前,泰芬珠说她要请太医看看,她觉着她自己这几天就要生了,得请个太医诊脉。这会儿了,华太医还没回太医院,不会是今儿就要生吧? 胤禛皱眉琢磨,汗阿玛会不会让他去乾清宫?要不他回府瞧瞧? 苏培盛进来:“爷,御前来人请。” 胤禛扶额,这汗阿玛怎么了啊?隔三差五就要把他们兄弟叫去乾清宫,他这么闲的吗? 实在担心泰芬珠和自己未出生的儿子,胤禛大逆不道地在心里腹诽他汗阿玛最近阴晴不定脾气暴躁的以折腾他们为乐! 第75节 胤禛加快脚步往乾清宫走,他可惹不起他汗阿玛,前天他在别处忙碌,御前的人没找到,汗阿玛吩咐让他抄书,他还没写呢! 进了乾清宫,老大老八和老五还没到,其他兄弟都在,康熙表情喜怒难辨,胤禛请过安后乖乖站在胤祉身边,这段时间除了太子能捞个座儿,他们只能站着。 等胤祺也站到胤禛身边,康熙面色不善地看着迟到的胤禔和胤禩,冷声道:“怎么?朕还叫不动你们俩了?” 胤禔跪在地上:“回汗阿玛的话,儿臣和八弟正在视察兵部下发的粮饷,这临近年关,旗民的生计得着意重视。” 胤禩也附和道:“八旗是我大清根基,儿臣等不敢懈怠。” 康熙冷哼一声:“老大在兵部管管就算了,你凭什么跟着去?” 胤禩恭敬道:“儿臣在吏部当差,是为了核实官员升降,了解民情。” 康熙点点头:“那真是辛苦你了,在吏部待着还得冒着严寒去兵营,年后你和老三换了,你去礼部,他来吏部。” 胤祉惊喜道:“儿臣多谢汗阿玛!” 胤禩赶紧道:“儿臣遵旨!” 康熙喝着茶,摆手示意他们起来,众人全部低头,就连胤礽都不例外,汗阿玛这段时间逮着谁收拾谁。胤礽心里有些愁,汗阿玛接连申饬了几个谈及清江浦的官员,朝堂上再也没人提及此事,可是于成龙已经打点行装就预备着年后治河了,真不知道汗阿玛在想什么! 似乎今天被盯上的人是老大和老八,康熙放下茶盏:“咱们入关已经不少年了,宗室里繁衍生息,却不是每个都过得如意,总有那生活困顿的,你们说说吧,该怎么办?直郡王?” 胤禔赶紧出列:“汗阿玛,儿臣以为朝廷应当多加抚恤,同是太祖子孙,总该同沐荣华。” 胤禔抬眼看向康熙,康熙也盯着他:“朕哪来的银子?你瞧瞧朕用的这软枕,朕用了一年都舍不得换,是不是不及你家里用得好啊?” 胤禔连忙跪下:“汗阿玛,儿臣向来勤俭朴素” 康熙一声冷哼打断了他:“那就是明珠家里有银子了,朕可是听说他那府邸富丽堂皇,反正你们有钱,穷苦的是朕。” 胤禔磕头不再说话,他觉得他说什么,汗阿玛都会生气。 康熙将视线移向老八:“你不向来体恤孤苦吗?你和朕说说那些生活不济的宗室子弟怎么办?” 胤禩直接跪下了:“汗阿玛恕罪,儿臣无能。” 康熙淡淡道:“哦?这样啊,看来你只能和玛尔浑雅尔江阿谈笑风生,确实体恤不了兜里没几个大钱的同族子弟。” 胤禩伏在地上,“儿臣不敢,请汗阿玛息怒!” 康熙没有再问话的意思,开始盘腿坐在软榻上追忆太祖太宗,胤禟听着这老生常谈,看着跪着的大哥八哥,老实地站在原地恭听圣训,他也还有很多罚抄没写呢! 快到晌午了,康熙把人都打发了出去,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得意地扭扭脖子,就许这些儿子们搞小动作来恶心他,正好这段时间日常政务不多,他非要恶心恶心他们不可! 康熙脑海里闪过胤禩的脸,就盼着他懂些事儿,惠妃满心里都是老大,老大满眼都是纳兰明珠,对他这个八弟一直也没有什么关照,什么尊敬长兄,都是糊弄鬼的,何必呢?把玛尔浑压下去,在正蓝旗安安稳稳地做个宗室亲王,哪里不好?胤禩该知道,他的性子就不行! 胤禛出了乾清宫,大步流星地往宫外走,他真的觉得泰芬珠八成生了! 胤禟纳闷道:“四哥干嘛呢?在这儿还敢这么快走路,就不怕汗阿玛说他不想亲近皇父吗?” 胤俄不理胤禟这不着调的话,猜测道:“四嫂应该快生了,算算日子,就是这会儿。” 胤禟摸摸下巴,惊叹地看着胤俄:“十弟,你就是比我聪明些啊!” 胤俄扯扯嘴角,不喜欢这个夸赞。 胤禛紧赶慢赶,进了府,迎接他的就是崔凛笑成菊花的脸:“爷,福晋生下了大阿哥!” 胤禛干脆往正院跑,苏培盛一边跟着跑,一边得意地回头瞟崔凛,这小兔崽子,这回没讨上赏吧? 第76章 泰芬珠的额娘爱新觉罗氏陪坐在床前,轻柔地给她掖被子,笑道:“你不睡一会儿吗?” 泰芬珠脸上漾开笑容:“我不困,孩子没让我受罪。” 爱新觉罗氏点头:“确实是个心疼额娘的,你还要再用点儿饭吧?” 泰芬珠眼睛亮晶晶:“不了,我这会儿不饿,我还想看着孩子。” 爱新觉罗氏温柔道:“你得好好休息,你好了,才能用心照顾大阿哥,这月子啊要想做好,最重要的就是休息好,可得好好睡觉,你亲自挑选的乳母,还有陈嬷嬷帮衬着,你就放心好了。” 泰芬珠握住额娘的手:“您不用担心,我分的清轻重,一定会好好保养。” 爱新觉罗氏笑了:“你好好躺着,我去西次间看看大阿哥,刚刚四爷进来,我只是出去行了个礼,总得说两句话。” 泰芬珠笑意盈盈:“爷估计正认真看大阿哥呢。” 爱新觉罗氏笑着点头:“嗯,我也去瞧瞧咱们大阿哥,你好好歇着。” 泰芬珠看着额娘出去,愉快地呼出一口气,满足地闭上眼睛,有个小家伙是自己的孩子了,她也当额娘了,明明是睡惯了的床,可是如今泰芬珠就是觉得它更温暖舒适了,这种感觉真奇妙! 爱新觉罗氏进了西次间,给胤禛行了个礼,胤禛赶忙转身道:“岳母客气了,不必如此。” 爱新觉罗氏恭谨谦和:“贝勒爷客气,这是应该的,我是过来看一眼大阿哥,福晋既然母子平安,我也就回府了。” 胤禛赶紧道:“您再待一会儿啊,这还早得很,泰芬珠肯定希望您多照顾她。” 爱新觉罗氏摇头笑道:“您在府里万事皆宜。” 胤禛笑着摸了下额头,苏培盛站在旁边,觉着自家爷这都属于傻笑了,这半天眼睛笑得就没睁开过! 爱新觉罗氏慈爱地看着大阿哥,这小小的孩子真是让人心都要化了,胤禛炫耀道:“岳母您瞧,那手是攥着的,那只手,您看到了吗?” 爱新觉罗氏低声道:“大阿哥这是身上有劲儿,是个健壮孩子。” 胤禛也压低声音:“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睁开眼睛?” 看着四贝勒是在自言自语,目光牢牢粘在大阿哥身上,爱新觉罗氏笑容更加灿烂,这嫁出去七年的姑娘了,如今总算是有了子嗣,真不容易啊! 陪着胤禛看了会儿大阿哥,爱新觉罗氏和泰芬珠说了声离开了贝勒府,等四贝勒当差,她大可以随时过来,不能在这个时候杵在人家府里,皇家的女婿不能当女婿待,总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有意见不放心吧? 泰芬珠情绪饱满,但是身体确实是累了,胤禛看过儿子依依不舍地过来时,就看见她已经睡着了。胤禛确认泰芬珠的被子盖得很好,又认真检查了一下炭炉,才放心地走了出去,他要给儿子操办洗三礼满月宴了! 胤禛在前院忙着派请帖张罗宴席,胤祐下了值过来了。 胤禛得到消息,直接去门外拉了胤祐进府,眉飞色舞道:“七弟,等我儿子满月我抱给你看,真的可爱极了!” 胤祐笑着点头:“好啊,四哥四嫂都是好样貌,我大侄儿一定也差不了。” 胤禛吩咐人给胤祐上茶上点心,又手舞足蹈地讲了会儿儿子才安静下来,正色道:“七弟怎么这会儿来了?”他都已经把请帖给派出去了,以胤祐的性子,不会选这个时候来贺喜啊! 胤禛问话直接,胤祐答话也干脆:“今儿下午我碰到鄂伦岱了,他那话的意思是挺遗憾之前没来您府上参加乔迁宴的,还有些责怪您不与佟家亲近。” 听着胤祐说话,胤禛原本和煦的表情渐渐严肃了下来,“之前我们几个办乔迁宴,佟家都是每个府上送了一份礼而已,如今说这些颠倒黑白的话是要做什么?” 胤祐喝了口牛乳茶,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左思右想估计佟家是放弃佟佳格格了。” 胤禛抿抿唇,他也只能想到这里,最近的朝堂上没什么与佟家本身有关的事情,胤禛还想起了泰芬珠提起过的承乾宫的佟佳氏不再像之前那样清高自持,开始尝试着登四妃的宫门了。 胤祐看着四哥:“那您要去佟家请他来参加侄儿的洗三满月吗?” 胤禛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摸了下他刚刚安排好的宴客名单,摇头:“我不去。” 胤祐就猜会是这样,只不过:“四哥,汗阿玛很亲近佟家,您也在孝懿皇后的膝下被抚养过,鄂伦岱拦下我说话的事情瞒不住,就怕汗阿玛觉得您傲慢。” 胤禛叹了口气:“我明白汗阿玛看重舅家,只是佟家已为一朝天子母家,如今这个局势,佟家不该与任何一个皇子有亲密的关系。” 胤祐斟酌了一下,说道:“他们把佟佳格格送进宫,本身就有再得一个皇子外孙的想法,现在不过是意识到时候晚了,再生个阿哥也无济于事,才退而求其次罢了。” 胤禛看了看屋内没人,淡淡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不只是现在的佟佳格格,曾经的孝懿皇后也是为了皇子进宫的,我还记得她生下八格格时她和佟家的失望。” 胤祐咬了下嘴,问道:“那您真的不打算去趟佟家吗?” 胤禛认真道:“我没有去的原由,请帖我给了,他们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送份礼,这七八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没有改变的理由啊!” 胤祐笑了:“您还看不上佟家的示好不成?” 胤禛看着七弟,到底是说了实话:“孝康章皇后母家这一支本就是因为汗阿玛才兴盛起来的,如今直郡王和太子争锋,这是汗阿玛的儿子啊!他们既是汗阿玛的舅舅和表兄弟,又是全凭汗阿玛才有了如今的尊崇,怎么敢妄自插手皇子之事,岂非不忠不义?” 胤祐真的笑了:“弟弟觉着您才是真的忠臣孝子。” 胤禛苦笑摇头:“七弟快别打趣我了,我也不是纯粹的赤子之心,佟家其实色厉内荏,他们起势太快,招了很多人的眼,又不懂得收敛,鄂伦岱隐隐地将自己居于皇子之上,对我们摆表叔的款儿,这样的人家我可不敢随意亲近,尤其是汗阿玛没示意的时候。” 胤祐勾起唇角:“汗阿玛的圣意已经很分明了,承乾宫格格就是汗阿玛给佟家的警告,可弟弟瞧着他们是认不清也不愿意认清的。” 胤禛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喝牛乳茶,佟家太不识趣,本来可以安安分分地当着天子外家,下一任的皇帝顾及祖母也会对佟家照拂一二,如今却硬要掺和进来,看来佟家的显贵也就是汗阿玛这一朝的事情了,如此心大的外戚谁上位都不会喜欢。 胤祐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不再搭话,汗阿玛一直都想让佟家置身事外,可惜人家不愿意做坚定的保皇党,想要拿着汗阿玛给的资本做下一朝的从龙功臣,就看汗阿玛能优待他们到几时了?什么时候汗阿玛默认他们下注了,他们就被汗阿玛放弃了,顶多顾及着生母的生养之恩给佟家留一线希望罢了。 胤禛整理好心情,接着规划他儿子洗三礼,胤祐既然来了,自然要多待一会儿,胤禛感叹道:“这有了阿哥的感觉就是不太一样啊!” 胤祐笑道:“有一种后继有人的欣慰感?” 胤禛歪头想了想:“就是感觉我这是真的有一个安稳的家了。” 胤祐扬唇笑了下,四哥这话感慨颇多啊! 等兄弟俩上桌吃饭,胤禛把人都打发出去,才开始诉说纷纷思绪:“我之前真的挺担心我有个庶长子。” 胤祐见左右无人,说话也是放松:“您是害怕直郡王和毓庆宫的事儿在家里重演?” 胤禛喝了杯酒,点点头:“不能不怕啊,眼见着他们俩之间无法善了了,这爵位和储位不是一个样儿吗?我顶多努把力让一个儿子得个亲王,其他的就得是镇国公辅国公,顶天了拿个贝子,这里头差距太大了,看了直郡王,谁相信庶长子会安分?” 胤祐叹了口气,发愁道:“您这是安稳了,我那儿还是一团糟呢!” 胤禛关心道:“弟妹不是温和大度了很多吗?” 胤祐无奈道:“我从来也没觉得哈达那拉氏是个小气吝啬的人,出身大家,出手阔绰,给大格格的待遇都是按着郡主的分例给的,只是待纳喇氏就是诸多打压,纳喇氏委屈,可是我也不能说福晋不对,毕竟妾侍伺候主母应当应分的,我这回来在前院住半个月了,头疼得很。” 胤禛和胤祐碰了个杯,给他出主意“你拿福晋没办法,就先冷待一下格格好了。” 胤祐抿抿嘴,“其实我是想劝劝福晋,要是想给妾侍立规矩,就都立好了,不要只针对纳喇氏一个人,毕竟有大格格的情面在,可是我也明白她的担心,我确实没办法。” 胤禛看着胤祐,见他打开了话匣子,静静地听着。 胤祐苦笑:“我其实后悔没带福晋去塞外了,那会儿是看大家都没带女人,我说就算了吧,这要是能把她带到塞外,让她怀个孩子,她不再警惕纳喇氏,我家里就太平了。” 胤禛说道:“这也不晚啊!” 胤祐扯唇无奈地说:“四哥,我也就是和你说,只要我一去后院,福晋就得认真盯那个格格两月,生怕有人怀孕,让我为福晋守身如玉吧,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怀孕?而且关键是格格是汗阿玛赐的,他老人家没说不叫格格怀孕,我不想在这个上头招眼,传出去没准儿就成了我畏惧福晋,福晋再习惯了我守着她一人,我以后更难办嘛!” 胤禛皱皱眉:“总不能叫后院这些事儿牵扯到你,我的两个格格从来不给我添麻烦,你四嫂什么都能管好。” 胤祐叹口气:“这事儿其实也怪我,不该之前叫纳喇氏管着后院儿,她有些不太服从福晋管教,福晋想压她,又得顾忌着大格格,我觉得纳喇氏也没犯什么大错儿,也不忍心真把她怎么着,总之,我就是左右为难。” 胤禛顿了顿,还是说道:“生育有功提一下待遇就好了,实在不行再拉拔下她娘家,不能让她插手内宅事务啊。” 胤祐揉了揉额角:“我那会儿是真不太懂,觉得纳喇氏心里应该有数,下人们也应该分得清谁才是主子,福晋和嫡子才是未来家里头的正主儿嘛!我要不想要嫡子,我娶福晋干嘛呢?总不能就凭着纳喇氏早伺候我几年,我就认了他阿玛当岳父吧?谁知道呢,人家还真就打得是先来先得的主意!” 胤禛无言了,四妃都是包衣女子,皇子都能被她们生了,包衣的人自然觉得后院的孩子都由他们女儿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名义上的皇子岳父做不了,做实际上的更好,等阿哥长大,七弟不得看在儿子的面上对妾侍的母家多有照拂? 第76节 胤祐摇着酒杯,笑容有些无奈:“我是犯傻了,觉得福晋是出身大族心里对权力很计较,没想到后院女人都是如此,四哥,我真的好奇过,纳喇氏盼着自己赶在福晋前头再怀一胎是个什么目的?然后我就派人盯了盯她,自己也套了套话,反正她的大概意思就是说,不愿意受福晋指派,想要站稳脚跟,让福晋不敢随意支使她。” 胤禛眉目阴沉:“那家里不就乱了吗?政出多门会朝局混乱,府里头女主子多了,怎么可能不乱?” 胤祐闷了杯酒,“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她在我面前指责福晋的时候,谈到她在家里怎么怎么自在,怎么怎么轻松,就自从那天,我已经半个月没去过后院了!” 胤禛不满道:“她给你做格格还委屈她了不成?女儿将来能嫁到蒙古做王妃,生个儿子是宗室,叫汗阿玛是玛法,她的娘家不得好处吗?她自己在贝勒府里吃穿不愁,难道她嫁到普通旗人家里就万事不愁养尊处优吗?” 胤祐喉咙紧了紧,低声道:“虽然我额娘也是包衣出身,但是我还要这么说,包衣把我们当成了登天梯,纳喇氏本身不可能想那么远,但她下意识地想和福晋分庭抗礼,想生个儿子将来继承我的爵位,想要压住嫡子或者干脆不让嫡子出生,她和她的娘家借此一步登天,说得可怜好听,她没把福晋当成主子,没把自己当成妾侍。” 胤禛挠了挠头:“我觉得主要是太宗有五个福晋,所以一些有资历的妾侍就觉得自己地位应该很高,自己的儿子和嫡子地位差得也不远。” 胤祐叹口气:“那能一样吗?那五位福晋分别来自科尔沁部和阿巴噶部,都是太宗进攻中原的得力助手,纳喇氏要是有这样的家世,就不会做我的格格了。” 胤禛挑挑眉:“我说得这是远的,近的不就是直郡王吗?汗阿玛多疼这个长子啊!惠妃不也是包衣出身吗?这事实明摆着就是庶长子也可以嘛!而且汗阿玛也没觉着有什么大不了。” 胤祐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看着胤禛:“四哥,我知道你有嫡长子了,但你也别说这些风凉话吧?我不是汗阿玛,我可受不了府里头乱成那样,我这连儿子都没有呢,我还可以调整调整,能让家里头安详,肯定不能撺掇着她们对峙!” 胤禛讨扰地敬了胤祐一杯酒,“四哥也不是那意思,就是说你别在意,反正后院过成什么样子,你都是那府里的爷,她们谁不得围着你转?” 胤祐笑了:“我毕竟是做阿玛的,既然看明白这女人都是什么样,我就想还是嫡长子继承制吧,福晋有了嫡长子底气充足,就会对妾侍庶子宽容些,真要让妾侍得了势,她总得想方设法把福晋压下去以绝后患,我不想费那个心看后院斗法和她们做戏,有那闲工夫我还不如多睡会儿呢,反正我也只能把爵位传给一个儿子,是嫡子还是庶子对我来说没区别!” 胤禛促狭道:“要是没区别,荣妃娘娘怎么会非要送避子汤呢?”荣妃送了好几年,董鄂氏进门后又与格格们闹腾了那么久,这事儿早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胤祐失笑:“嫡子毕竟会有福晋娘家帮衬些,确实要比庶子过得轻松,将来承爵也会让众人无话可说,是要更好,荣妃娘娘一片慈母之心。只是我不能叫我额娘难办,汗阿玛喜欢咱们多子,真那么干了,瞒不住多久的。”胤祐绝对相信汗阿玛还是关注着他们府上的。 胤禛长出了一口气:“太子妃生下三格格一年半了,毓庆宫就没有过喜讯。” 胤祐摇头:“二阿哥被汗阿玛赐名弘皙,李佳氏被立为侧福晋,其他人难出头啊!” 胤禛夸赞道:“我是越想越觉得汗阿玛厉害,太祖和太宗的后宫那基本无可争议,额娘高贵,儿子贝勒女儿公主,额娘卑微儿子就是辅国公女儿有的还没封号,那高下都是在战场上定下来的。咱们汗阿玛,硬是能让后宫谁也不敢插手皇子,不容易啊!” 胤祐被四哥作怪的样子逗笑了,说道“您也可以和四嫂她们说啊,说将来您的家产都是大侄子的,这样四嫂放心,后院安宁。” 胤禛斜他一眼:“那我的其他儿子们都饿死不成?你四嫂又不可能只生这一个,难道什么都给大的,把其他儿子扫地出门?再说了,太宗那会儿,不同额娘的儿子之间尊卑分明,都称不上兄弟,主仆夸张一点儿,但绝对算得上衙门里的长官与下官了,我白天去衙门,晚上回衙门?” 胤祐笑得肩膀发抖:“我说的是爵位,不是所有钱财。” 胤禛也笑了:“我总是希望将来孩子们都和睦,希望他们之间有手足之情,不想让其他儿子在老大面前唯唯诺诺,也是害怕老大养成骄狂的性子,不知道行不行,反正我要试一试,所以我不会提爵位的事情,不想他们都怀着功利之心,不让这件事儿从一开始就横在儿子们中间,最好让其他的儿子都服老大。” 胤祐感慨地和四哥碰了个杯,他们都觉得汗阿玛对待直郡王太放纵,觉得他既然立了太子,就应该明确地区别对待其他儿子,告诉太子其他兄弟绝对不会威胁他,可是轮到他们自己做阿玛,竟然也盼着儿子们亲如手足,人性如此啊! 胤禛品着嘴里的酒,他好像更加理解汗阿玛了,汗阿玛未必不知道太子对兄弟们没什么感情,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对其他儿子们都疼爱几分,要不皇帝太子一同无视皇子,那外臣又该怎么轻贱他们这些人? 胤祐轻笑道:“我看透了,这后宅就是纠纠缠缠麻烦至极,怎么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幸好福晋不错,就这样过呗!” 胤禛笑着点头:“你今儿在我府上住啊,明天可没有朝会,不要晕乎乎地回家。” 胤祐笑道:“都听四哥的。” 胤禛看着胤祐安顿好,才步履轻快地往正院走,他要去看儿子。 闻着这寒冬腊月清冽的空气,感受着寂静的夜晚,胤禛心旷神怡,进了屋子,褪下外衣,烤了烤火,胤禛惊讶地发现泰芬珠在看儿子,“你怎么还没睡?” 泰芬珠微侧着身子看孩子,轻声道:“我不困,下午睡多了,刚刚才醒过来的。” 胤禛坐到床边,看着儿子睡得香甜,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小手,问道:“起个小名儿好不好?” 泰芬珠眼睛黏在孩子身上,温柔道:“好,叫什么啊?” 胤禛眨眨眼:“就叫虎宝。” 泰芬珠笑着看向胤禛:“虎年出生的宝宝?” 胤禛理所当然地点头:“虎年生下的大宝贝!” 泰芬珠不小心笑出了声连忙捂住嘴,看见儿子依然睡得安稳才放心。 胤禛笑着看了她一眼,叮嘱道:“不要让虎宝和你一个屋,你得好好做月子,乳母都是靠谱的,让她们带虎宝在西次间就好。” 泰芬珠笑着答应:“都听爷的。” 胤禛笑了,“那你现在也听我的,赶紧睡吧,就算不困也闭着眼睛,我把虎宝抱过去。” 泰芬珠刚要点头,反应过来惊讶道:“您能抱稳吗?” 胤禛自信地挑眉:“我观察了奶嬷嬷的姿势很久呢,而且我下午都试过了。” 泰芬珠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她方才醒来吃了口饭还没顾上问呢。 胤禛果然稳稳当当地抱起了儿子,慢慢地往西间儿走,只是那步伐迈得特别小,看一眼地走一步路,泰芬珠认真地看着,眼含笑意,真好! 等胤禛一身轻松地回来,就看到泰芬珠眨巴着眼睛笑看他。 胤禛脸有些红:“我多抱抱,很快就熟练了。” 泰芬珠灿烂地笑:“额,爷最厉害,我相信您呀!” 胤禛给她拉了下被子:“你快睡吧,我回前院了,七弟住下了,明儿我和他一起去衙门,虎宝的洗三礼我都安排好了,让崔凛给你回话就好。” 泰芬珠笑道:“好,爷早些休息。” 胤禛声音柔和:“好。” 看着胤禛离开,泰芬珠闭上了眼,嘴角的弧度扩大,今儿她升级做额娘了哎! 次日,胤禛和胤祐结伴进宫,刚到值房,乾清宫就来人请。 胤禛无奈地去拜见汗阿玛,这只叫他一个人,怒火不就只冲着他了吗? 进了屋子,康熙面色和煦,温声叫胤禛坐下,胤禛受宠若惊,这段时间他第一次捞到座位。 康熙笑问:“你福晋生了个阿哥?” 胤禛欣喜点头:“都是承蒙汗阿玛庇佑。” 康熙温和道:“你洗三准备好了吗?” 胤禛点头:“儿臣昨日下午没去衙门准备的,有些失态了。” 康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儿子少去半天怎么了? 胤禛等着汗阿玛的问话,他总觉得他不可能只问虎宝。 康熙收了笑,盯着胤禛:“你要去清江浦?” 胤禛正色回答:“河运关乎国计民生,朝廷但有所用,儿臣莫不敢从。” 康熙认真道:“你懂治河吗?如果不懂你去那儿也只能干看着,胤禛,朕知道你聪明,你调阅了那么多的卷宗,你该知道你去清江浦对你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胤禛低头:“儿臣略懂一些,儿臣不要紧,只要能为汗阿玛尽力一二即可。” 康熙淡淡道:“跟那些工匠学的?” 胤禛诧异地抬头,康熙笑了:“你是朕的儿子,朕知道你的那些心思,可是胤禛,做人不能锋芒毕露,有些事交给于成龙去办。” 胤禛喉咙动了动:“汗阿玛的意思是?” 康熙叹了口气:“朕同意你去清江浦,永定河太不像话,之前于成龙信誓旦旦,结果很不如意,各方人马都盯着他,他现在是被架在火上烤,清江浦必须做好,于成龙自己也清楚,得罪人的事情交给他去办,他不敢不从。” 胤禛咽了咽口水:“汗阿玛,您知道吗?”怪不得是正月出行。 康熙点头:“当时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有靳辅在前,于成龙畏手畏脚,清江浦不能再像永定河一样,但是南方一直都不太安定,胤禛你要当心,毕竟山高路远,朕不可能时时看顾你。” “胤禛,你过来。这些天你要多准备些。” 康熙仔细地给胤禛讲解了当地的情况,尤其是士绅和官面上的联系。 胤禛听了一肚子教导晕晕乎乎地离开了乾清宫。 被冷风一吹,胤禛暗道,不对啊,那他儿子的满月宴怎么办? 又是中午,胤禛回了家,坐在泰芬珠床边,长吁短叹:“咱们儿子生在腊月,满月宴要在正月了,汗阿玛的意思是正月初三就启程,虎宝的满月是在初九,哎,我这个当阿玛的竟然不在。” 泰芬珠握住胤禛的手:“爷放心,我都能办好,清江浦在南边儿,您才是辛苦。” 胤禛反握住她的手,“不辛苦。” 泰芬珠笑得温柔。 胤禛愣坐在床边思绪繁杂。 第77章 腊月十一 泰芬珠半躺在床上,紫苏进来禀报:“福晋,七福晋来了。” 爱新觉罗氏笑道:“我和你嫂子们就先出去了,你和福晋们好好聊。”算算时间,这些妯娌们也该来了。 泰芬珠拉住额娘的手:“您一会儿再和嫂子们来看看我。” 爱新觉罗氏笑着点头:“放心,等吃完席,我们肯定要再进来的。” 看着额娘和大嫂二嫂三嫂出去,泰芬珠探身看了看旁边摇篮里的虎宝,见他咂吧着小嘴,会心地笑了,一抬头就见着了哈达那拉氏往进走,“弟妹快坐啊,外头冷得很吧?” 哈达那拉氏笑着站到摇篮前瞧了瞧孩子,赞道:“咱们大阿哥真是俊,随了四嫂的好容貌了。” 泰芬珠笑道:“弟妹可别打趣我,大阿哥小人家一个,哪里能看出俊不俊?” 哈达那拉氏坐到椅子上:“四嫂太谦虚了,您总归比我好看吧?” 泰芬珠失笑出声,哈达那拉氏真的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亲近了之后说起话来很随和,其实像她们这些养尊处优的,首先气色就很好,又都是五官端正的相貌,怎么的也不会难看了。 泰芬珠认真道:“你也很好看。” 哈达那拉氏笑得开心:“您这是拿我当小孩子哄了。” 泰芬珠抿唇笑:“实话而已,弟妹喝茶。” 哈达那拉氏喝了口姜茶,她喜欢这个口味的,感叹道:“四嫂不知道,我刚刚过来可是冷得很,喝您这一杯茶算是舒坦了。” 泰芬珠笑眯眯道:“知道你喜欢,特意给你备下的。” 哈达那拉氏有些惊奇地看向摇篮:“大阿哥也没被我们吵醒哎。” 泰芬珠声音柔和:“他睡得沉。” 哈达那拉氏羡慕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得个阿哥?我这嫁进来也快两年了,真挺着急的。” 泰芬珠笑了笑:“有请太医诊过脉吗?” 哈达那拉氏点头:“自然是请过的,太医说我没什么问题,就是缘分没到,我挺苦恼的。” 第77节 泰芬珠正要说话,紫苏进来回话:“福晋,三福晋来了。” 泰芬珠笑着问:“她人呢?” 紫苏回道:“三福晋正在外面烤火呢!” 哈达那拉氏附和道:“外头冷得很,确实不能把寒气带进来,四嫂还是安排个人在外间伺候着暖暖身子,大阿哥小,得多注意。” 泰芬珠笑道:“你说得对,紫苏你和丹枝就服侍福晋们卸了斗篷在外间去去冷意。” 紫苏应声退下,其实她们就是这么安排的,丹枝一直站在外间,三福晋和七福晋很自觉,要是换了直接往里走的,她俩肯定会拦。 董鄂氏笑着走进来,挑挑眉:“你们聊得热闹啊!” 哈达那拉氏和董鄂氏请了个安,泰芬珠打趣道:“可别怪我怠慢,我就不起身啦。” 董鄂氏笑声清脆:“我哪敢啊?你可是大功臣,快好好歇着吧!” 看了看大阿哥,董鄂氏认真道:“瞧着不胖,倒很健壮,小脸蛋红扑扑的。” 哈达那拉氏跟着赞道:“就是个好孩子。” 董鄂氏拉着哈达那拉氏坐下,关心问道:“怎么样?身体舒坦吗?” 泰芬珠点头:“还好,我生孩子没遭太多罪,挺顺利的。” 董鄂氏认真打量了一下泰芬珠的脸色,笑道:“你总算是熬出来了。” 泰芬珠抿唇笑了笑,哈达那拉氏有些幽怨:“我还没熬出头呢!” 董鄂氏好笑道:“她都嫁了七八年了,这才将将有了个儿子,你且不用着急呢!” 哈达那拉氏搂搂董鄂氏的胳膊:“我们中间就三嫂最好命,这嫁给三哥才三年就有了两个阿哥,三嫂是真的三年抱俩。” 董鄂氏得意道:“你加把劲儿趁早撵上我不就好了吗?我虽然有了两个儿子,可我的后院也不省心啊,也就是阿哥能给我撑撑腰了!” 哈达那拉氏嗔怪道:“四嫂您瞧,三嫂高兴地嘴角都要飞到耳朵根儿了,还要故意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泰芬珠笑道:“三嫂确实好命,事事都顺利地很。” 董鄂氏拍拍哈达那拉氏的手:“好了,不与你说笑,你反正要多上心才是。” 哈达那拉氏耳朵尖,说道:“好像是五嫂和八弟妹来了。” 董鄂氏扭头看着紫苏进来,笑道:“你倒是厉害,这是想五弟妹了吧?” 哈达那拉氏笑笑不搭话,虽然七爷和八爷关系平淡,但是今儿是四嫂儿子的洗三,没必要给八福晋难堪。 董鄂氏瞟了眼外头,坐正身子表情矜持,她不是无缘无故地看八福晋不顺眼。听闻八阿哥独宠八福晋,这可不是谁打听出来的,是八福晋自己隐约透露的,就是显摆给她们看,单这样也就罢了。 郭络罗氏孤傲地很,有些看不起董鄂氏玩弄手段打压妾侍,言行中这种意思难免显露出来,董鄂氏既是郡王妃也是嫂子,自然不惯着她。两人连面上的亲热都维持不住。 他塔喇氏和郭络罗氏一前一后地进来,他塔喇氏直接挨着董鄂氏坐了,郭络罗氏原本打算往摇篮处走的脚步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坐在了他塔喇氏下首。 泰芬珠温声道:“辛苦五弟妹和八弟妹冒着这严寒来参加洗三礼了。” 他塔喇氏笑笑:“四嫂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郭络罗氏打扮地很是精致亮眼,闻言笑道:“我们做叔婶的,这都是本分,八爷和四哥都在孝懿皇后膝下长大,更是要亲近几分呢。” 泰芬珠只是温和道:“那也是辛苦八弟妹了。”对于后头的话不做丝毫回应。 董鄂氏喝着牛乳茶,这郭络罗氏真够不识趣的,就是几个妯娌说话,非要把这种敏感的话题搬到台面上,她不会觉得她在这儿说几句话,四贝勒就能对老八有什么好感吧?她表达了亲近,四福晋就得赶紧接下?董鄂氏心里嘲讽,公主都没郭络罗氏这么大的脸面!真不知道安郡王都教了她些什么! 郭络罗氏笑容顿了顿:“不辛苦,让我瞧瞧咱们大阿哥。” 泰芬珠笑着点头,其他三个人都不说话,郭络罗氏有些尴尬,匆匆看了一眼就又坐下了:“四嫂好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泰芬珠体贴地问道:“一路过来,弟妹想必是冷了,你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郭络罗氏笑着端起了茶盏。 哈达那拉氏已经说起了冬天什么样的斗篷暖和,七爷和四爷关系好,她不能看着冷了场。 几个妯娌在正院不咸不淡地说着话,少顷,几位公主到了,众人复又热闹起来,说笑一番后只留下九格格和十二格格,其他人都移步去了别的屋子。 前院气氛同样一般,胤祐帮着招待客人,并不往胤禛身边凑,关系亲近用不着在今天表示。 胤祐站在胤禵身边,笑问:“你就这么高兴?高兴不用去上书房?” 胤禵嘟嘴:“七哥,自从四哥告了师傅们一状,我们每天都是黑着天进学黑着天回阿哥所,就从前也没有这么上过课啊!” 胤祐失笑:“谁叫你们之前上课那么敷衍?这顶多只能算是补偿。” 胤禵瘪瘪嘴,很懂事道:“七哥去和别人寒暄吧,我乖乖坐在这里,您不用费心招待我。” 胤祐靠到了椅子上,低声道:“我就是在你这儿偷懒而已,怎么?不让七哥在这歇会儿?” 胤禵睁大眼睛:“您又不是那偷懒的人。” 胤祐惆怅道:“我怎么不是个偷懒的人了?你四哥才是个任劳任怨的,这连你侄儿的满月都不参加就要奔赴清江浦了。” 胤禵疑惑地问:“七哥,刚刚佟家的人来找我干什么?” 胤祐淡淡道:“随意问候两句罢了。” 胤禵叹口气:“你们就会看我是个小孩儿敷衍我,我都懂的,只是我挺想不明白,我四哥是皇子,宫妃抚养他那是荣耀,这佟家倒是势头大,反倒像是我四哥占了他们便宜一样。” 胤祐眼里透出笑意:“你倒是什么都懂啊?” 胤禵挺挺胸膛:“那是当然的,四哥可是夸我聪明。” 胤祐漫不经心道:“承乾宫的佟佳格格估计要登德妃娘娘的宫门了。” 胤禵无奈道:“之前就试着和我额娘搭过话,我人小,也没办法。”胤禵看着四哥在那边儿谈笑风生,真是头痛,额娘咬牙切齿拿佟佳格格没招儿,四哥毕竟有一段抚养之恩在,不好对佟家太冷淡,左右为难啊! 胤祐看了看十四忧愁的样子,揉了揉额头,四哥出去避避风头也挺好,省得两头都不讨喜。这佟家到底不一样,要说高位嫔妃抱养皇子的事儿在宫里多了去了,哪个的娘家也没敢理所当然地认为皇子就得亲近自己,顶多是有个天然的亲近借口而已。他额娘戴佳氏还住在钟粹宫呢,荣妃的娘家人和他彼此之间都淡淡的,荣妃从来也不管。 胤禛面带微笑地看着胤禩,胤禩稍有些尴尬,刚刚他对鄂伦岱亲热了些,显得四哥有些架子大,胤禛声音淡漠:“八弟还有事儿吗?我还要忙着招待旁人。” 胤禩笑笑:“四哥忙就好了,弟弟去旁边坐会儿,都是兄弟,四哥不必客气。” 胤禛点了下头,自己转身去忙了。 胤禩笑着找苏努去了,他还没顾得上和他聊两句。 胤禟坐在角落处,无奈地看着胤俄:“我去和八哥说两句话。” 胤俄拽着他袖子就是不松手:“你去说什么?佟家?” 胤禟皱眉:“如果什么都不能说,那我们和八哥算什么关系啊?” 胤俄拍他一下:“你给我小声一点儿。” 胤禟撇嘴:“我声音本来就不大。” 胤俄认真注视着他:“你忘记汗阿玛这段时间的表态了?” 胤禟摇头:“没忘,可是你不也说低调一些就好吗?” 胤俄无奈至极:“现在就是你低调的时候,你可以等私下独处的时候和八哥谈这些,但不要在这个时候搅和进去。” 胤禟想了想,听话地坐稳了身子,叹息道:“八哥为什么老与四哥起冲突呢?” 胤俄不以为意道:“哪里起冲突了?人家俩人不都是笑着呢吗?” 胤禟无语地瞪向他,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觉着局势越来越复杂了,我有些担心,汗阿玛一直很倚重佟国维,他又是汗阿玛的舅舅,要不听一听他的意见?” 胤俄扯唇,九哥这些日子都在焦急,汗阿玛明摆着是敲打他们,老大老八稳得住,九哥就不是能接受模模糊糊的人,他就适合一往无前,可是他不能让九哥为了老八蒙头往前冲。 胤禟见胤俄不吱声,烦躁地靠在椅子上,这八哥是个什么打算啊? 胤俄悠闲自在地看着厅内三五成群的人,他这些日子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必须支持老八老大把太子拽下来,这都称不上是决心,而是无奈之举,索额图都已经把矛头对向他们了,他们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胤俄不打算让自己和九哥明火执仗地对抗太子,汗阿玛对太子的疼爱之心他再清楚不过,直郡王之前与太子若有若无的对峙汗阿玛容得下,如今的摆明车马就已经让汗阿玛不喜了,要是太子真的倒台了,谁动手汗阿玛记恨谁,他和九哥可不能背这个黑锅。 胤俄脸上扬起愉快的笑容,阿灵阿一心要当从龙功臣,他又看好八哥,那就让他扶持着八哥闹腾好了,八哥到底还是儿子,阿灵阿只是一个心怀不轨的臣子,胤俄就等着看阿灵阿凄惨的下场,他与九哥只要鼓励鼓励他们就好。 胤禟看着老十一脸坏笑,又瞧着满场子转悠的四哥,他也想要办些实打实的差事攒些功劳,这天天游手好闲还不如在上书房那会儿呢,可是要想办差就得先站队,他站了八哥,可是八哥只是天天到衙门高坐,要不就是四处交友,什么时候能庇佑他呢? 胤祺坐在胤祹身边,关怀地问询:“如今功课怎么样?” 胤祹笑道:“弟弟的功课还行,五哥不用担心。” 胤祺放心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操心,我都听说四哥告那些师傅们的御状了,你现在肯定能学好。” 胤祹勉强的笑了笑,他四哥太负责了,还友爱兄弟,如今他天天起早贪黑,甭提多感动了。 胤祥看看那边的七哥和十四弟,乖乖地坐在十二哥旁边,他最近有些沉闷,宫里头十二岁的小少年了,什么都明白,额娘身体虚弱,两个妹妹见着自己就哭,胤祥很担忧,他不知道自己能靠谁,十四弟虽然与他同进同出,可是胤祥知道他和自己一样说话都没分量,他想有人给自己支个招儿,他到底该怎么办? 看似热闹的洗三礼,赴宴宾客各有所思,送走客人。胤禛很郁闷,怀里抱着儿子,向泰芬珠抱怨:“明明知道这是咱儿子的喜事,偏偏把这儿当成了交际场,还都是当叔伯的呢,没一个真心高兴的。除了七弟。” 泰芬珠温和道:“您别气啦,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都没见过虎宝,自然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啊。” 胤禛低头眨眨眼,他儿子刚好睁开眼睛哎,“你瞧,就是长得好看,比老三家的强。” 泰芬珠笑着点头:“随了爷了,长得好看。” 胤禛努嘴逗虎宝,虎宝的嘴也左右蠕动,“嗯?他是不是饿了?”胤禛刚疑问完,虎宝咧开嘴就哭了,乳母赶紧上前接过,福了个身抱着虎宝去西间喂奶去了。 胤禛看着乳母都走了,扭头问道:“两个乳母够咱儿子吃吗?要不再找两个?” 泰芬珠点头:“够了的,等他胃口大了,要是不够吃再说。”其实应该是不会的,外头的孩子不都是吃亲娘一个人的奶长大吗? 胤禛安心了,又开始感叹:“兄弟们都大了,真的不是一家人了啊!”他能明显感觉到没有五弟长子的满月宴那么单纯的热闹。 泰芬珠仔细端详着礼单,胤禛探头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泰芬珠指给他看:“十三弟送的礼挺好,是不是想请您帮忙啊?” 胤禛对比了一下,是比十二十四送的礼要贵重些,按理来说不必的,胤祥还小。 泰芬珠抬头看胤禛,胤禛叹了口气:“章佳庶妃一直都有太医看顾,至于十三妹与十五妹,她们性子怎么样?” 泰芬珠有些无奈地摇头:“十三妹妹小的时候还有几分活泼爱笑,这长大了反倒变得温柔恬静,看上去很有公主的娴雅,十五妹妹还要更随和几分。” 胤禛直接道:“就是软弱没有主心骨立不起来是吧?” 泰芬珠点头:“膳食服饰首饰言行都是嬷嬷指导,两个妹妹养尊处优,什么都不用操心。” 胤禛扯了扯唇:“这都被养废了,养尊处优是说待遇地位的,不是让她们什么都不管。” 泰芬珠叹了口气,小孩子总有闹腾的时候,可是宫里头绝大部分孩子没有闹腾的资格,为了不惹别人的眼,把孩子教得安静怯弱能省很多事儿,所以宫里头的孩子都很懂规矩。 阿哥们眼界要开阔些,地位也更高,能进学,能得到康熙的教导,性子基本都能立起来。公主们就只能靠自己的额娘了,恪靖公主的额娘郭贵人爽快开朗,又对唯一的女儿疼爱到有些纵容,所以恪靖的性子就比较刚强,但这里头宜妃这个姨母的地位也很关键。 胤禛迟疑道:“让额娘教一教不可以吗?” 第78节 泰芬珠低声道:“额娘不会答应的,一来汗阿玛没发话,二来不好教。”十三格格今年已经十一了,德妃之前不管,现在就更不会管。 不管的原因很多,很重要的一条是吃力不讨好,德妃没有养母名分,只能算是一个高位嫔妃,有章佳氏这个亲娘在,德妃要是插手格格的教养,会让外人疑她是为了拉帮结派,是为了十三阿哥。 这个怀疑是很致命的,很容易招来康熙的审视,因为那样做了别管目的是什么,胤祥会更亲近胤禛是肯定的,外人只会看结果。再者说疏不间亲,两个格格肯定更听自己奶嬷嬷和额娘的话,容易弄得里外不是人。 胤禛抿紧嘴唇,他想起十二妹了,泰芬珠带着她玩了整一年,她才渐渐敢说敢做起来,性子这种东西很难改,德妃要是管教,必得费很大功夫,这就很惹人侧目了。至于目的,就是为了胤祥啊!胤禛之前也知道,但是所有妹妹都那样,他也没有做什么的意思。虽然他是同情弟弟,可是人家在意的只会是影响! 泰芬珠疲倦地揉了揉眼,她今天下午虽然睡了一会儿,可还是很累。 胤禛轻声道:“你躺下睡吧。” 泰芬珠侧耳听了听:“虎宝睡着了吗?” 胤禛看了眼苏培盛,苏培盛连忙去看,小跑回来禀报:“爷,福晋,大阿哥已经睡熟了。” 胤禛笑道:“你放心了吧?赶紧睡吧。” 泰芬珠躺好,想要劝他几句,胤禛认真道:“这件事先搁下,等我治水回来,我想办法给妹妹们找个师傅教导。” 泰芬珠疑惑道:“您直接和汗阿玛提吗?” 胤禛沉吟道:“其他的不好说,毕竟六妹她们嫁出去过得还好,只是学学骑马还是有理由的,不忘祖宗规矩嘛!” 泰芬珠点头:“您考虑得周全。” 胤禛问道:“你给恪靖妹妹送年礼了吗?” 泰芬珠笑道:“月初就打发人去了,早到总比晚到好,我还给荣宪姐姐和端静姐姐也送了年礼,去年就送了。”恪靖想回京过年来着,但是她十一月份生下来一个小阿哥,康熙就指示她明年再回来。 胤禛摇头笑道:“最近头晕脑胀的,我都忘了你和我提起过。” 泰芬珠握着他手:“您得好好休息,快睡觉去吧!” 胤禛嘱咐道:“我已经把满月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不用你多费心,你好好坐月子就是,我今儿下午忙了这个,我这得去看看书了,马上要去清江浦,我得把当地的风俗民情水文地理了解清楚。” 泰芬珠温和叮咛:“那您也得保证休息,明儿打早起来看也是一样的,没准儿那会儿记得更快。” 胤禛笑道:“我知道了,就看一会儿,你快歇息吧。” 泰芬珠笑着闭眼作势睡着,胤禛失笑:“行了,你睡觉,我走了。” 泰芬珠闭着眼点头说好。胤禛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了,他最近要一直忙了。 泰芬珠坐月子,除夕是肯定不会进宫了,胤禛独自赴宴,坐在屋子里,嘴角含笑看着胤祉抱着弘皙和太子笑谈。 胤祉挑眉道:“四弟你倒是清闲,快抱抱咱大侄儿。” 胤禛笑着伸出手,对弘皙温和道:“叫四叔抱下,行不行?” 弘皙抬头看阿玛,胤礽笑道:“这是你四叔,你见过的,怎么不叫人?” 弘皙看向胤禛:“侄儿给四叔请安。” 胤礽笑骂道:“有你这个样子请安的吗?下来规规矩矩的。” 胤禛连忙道:“不用的,这是家宴,弘皙这是与我亲近。” 弘皙挣开胤祉,给胤禛行了个标准的请安礼,胤禛赶紧搂过来:“殿下教得好,弘皙小小年纪已经这么有风范了。” 胤礽满意地看着儿子,嘴上谦虚道:“这都快五岁了,也就该有些样子啦。” 胤禛笑道:“弟弟瞧着弘皙可是聪明灵慧得很,殿下教子有方。” 胤祉附和着笑,心里暗暗咋舌,哪有他儿子可爱?怎么逗也是一板一眼,嘴角那浅浅的笑还有些像讨厌的老八,太子和老八确实是兄弟啊! 这边围着弘皙,那边围着弘昱,胤禔瞥了太子那儿子一眼,还是觉得自己怀里的弘昱最招人喜欢,胤禩摸了摸弘昱的小手,胤禔得意道:“放心好了,我特意给他穿得厚厚的,绝对冻不着。”他儿子去年没来,风头都叫太子和老三抢去了,还好老三今年识趣,没把他儿子带来。 胤禟微笑地看着弘昱,他不敢看老大,怕嘴角的真诚演变为嘲讽,他真的不理解他们这一个个把儿子领出来干嘛?汗阿玛一年见孙子一面,这一面重要吗?他们自己都对小弟弟们没耐心,胤禟觉得汗阿玛也不会有多喜欢孙儿,再说了,胤禟真的觉得弘昱就是个普通小娃娃,非得叫他围着夸,他已经没词了好吗? 胤俄在心里默算时间,汗阿玛应该马上就到了,再忍忍,胤俄笑问:“大哥,弘昱什么时候启蒙啊?” 胤禔认真道:“我已经在给他挑师傅了,最近这半年也安排人给他念三字经,十弟我和你说,我儿子确实记性很好。” 胤禟笑道:“弘昱,你给九叔背一段呗。” 弘昱瘪瘪嘴把脸埋到胤禔怀里,胤禟有些尴尬,胤俄打趣道:“瞧你,平常老说自己的俊美,侄儿都不待见你吧?” 胤禔把弘昱递给奶嬷嬷,儿子八成是不耐烦了,可别叫哭出来。 胤禩热情道:“大哥,咱们快坐下,汗阿玛要来了。”胤禔点头。 胤禟坐下松了口气,悄声道:“八哥也有绷不住的时候啊?” 胤俄有些无奈:“我们已经夸了弘昱两刻钟了。”关键是弘昱确实还小,才两岁半,刚刚也没怎么说话,他们实在是夸不下去了。 胤禟接着保持微笑,要不是他们得提前来这儿恭候汗阿玛,他非要踩着时辰到不可。 一个除夕平平淡淡,胤禛启程离京与于成龙汇合,直奔清江浦。虎宝的满月宴在胤祉和胤祐的帮忙下圆满完成。泰芬珠正在西次间看顾儿子,就听紫苏禀报董鄂氏来了。 泰芬珠诧异地抬头,前头虎宝满月,董鄂氏还和她聊了很久,这隔了一天,怎么又登门了? 叮嘱乳母用心,泰芬珠去前厅见她,董鄂氏看见她进来就欣喜道:“汗阿玛二月底要南巡了!” 泰芬珠很惊讶,也就是说胤禛还能在南方迎驾? 第78章 泰芬珠带着董鄂氏进了里屋坐到了软榻上,厅里虽然烧着炭盆,但还是有些凉。 董鄂氏脱了靴子上炕,喝了口红枣茶,笑问道:“怎么样?你想不想去?” 泰芬珠失笑出声:“三嫂开玩笑了,虎宝才这么点大,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南方?” 董鄂氏撇撇嘴:“我打算跟着去的,我两个儿子虽然也小,但是我不放心三爷,我打算把儿子放到我娘家。” 泰芬珠微微叹气:“三嫂,您跟着去,也不能真的拦住三哥啊。” 董鄂氏喝了口茶,抿抿唇,说道:“我是想避嫌,也是不想操心那烂摊子,我院里的王格格去年十一月末生的小阿哥,就活了一天,如今富察氏挺着个肚子,我想离开京城,等她们折腾完了我再回来。” 泰芬珠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沉默。胤祉后院的这些事情用一团乱麻来形容也不为过,董鄂氏不害人但也不护人,就是冷眼旁观,从宫里跟出来的三个格格心里的不甘很重,对董鄂氏不满,彼此之间也很敌视,真的很难办。 董鄂氏叹了口气,靠在软枕上:“我已经看开了,没办法,由着她们去吧,只要我能证明自己清白就好,被那田格格气了一回,王氏怀孕我隔半个月给她请一次太医,最后孩子没保住胤祉也无话可说,我眼瞧着富察氏这个孩子也够呛,我趁早躲得远远的。” 泰芬珠斟酌道:“毕竟是和你还有孩子们同处一片屋檐下,能让府邸平静还是平静些好。” 泰芬珠从小在这里长大,接触的后宅夫人们多了,自然很明白有些嫡子出的意外不是嫡妻无能,而是日子一天天地踏实过着,谁也不可能永远提着一颗心,总有松懈的时候,尤其是在自己家里。 绝大部分妾侍不敢做些什么,都是有娘家的人,能完全视家人于无物的到底是少见。何况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些事做过就一定会有痕迹,只看主子们想不想查,大部分人在吃喝不愁的时候也没有那个豁得出去的勇气。 但是妻妾之间这个关系终究复杂,其实任谁也不相信正妻与妾侍之间会真的盼着彼此好,可是名义上嫡妻还真的就有管家理事稳定后宅的责任,出的事儿多了,府里人心也会不稳。特别是涉及到孩子,一切就不好说了。 董鄂氏仰头看着屋顶,淡淡道:“我也想,但是那府里的主子不只我一个,男人不当回事儿,他觉得无妨,那就这样好了。” 胤祉真的很宠爱那仨人,董鄂氏到底不能和他硬犟着来,总有下人喜欢烧冷灶,胤祉这个爷不在意,那格格们手里就有人手,很多事董鄂氏就没法管了。而且她心里很有些不服气,胤祉不是觉得格格们都柔弱无辜吗?那就让他瞧瞧好了。 泰芬珠到底又说了一句:“裕亲王的后宅早年可是乱得厉害,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啊!” 福全对于西鲁克氏的所作所为当看不见,也有对妻子失去两女一子的愧疚,虽然他的放任导致了他其他庶子女的夭折,但或许这能让他放下心里对嫡子女的内疚,能让他觉得释怀。 董鄂氏眼睛闪了闪,低下头:“你是怕她们迁怒我吧?我会小心的,只是我打定主意去南方了。” 富察氏之前手脚就不干净,只是她们之间从来就乱得不行,胤祉就觉得是争宠,董鄂氏也不待见这三个人,就是私下查一查罢了。如今富察氏怀孕,田氏和王氏都不会放过她的,董鄂氏不想为了富察氏收拾掉田氏和王氏,何况胤祉还护着她俩,她没那理由为了富察氏得罪胤祉。 泰芬珠不再搭这话,转移了话题:“已经定下出巡人选了吗?”胤禛不在,她很多消息就闭塞了些。 董鄂氏点点头:“三爷回来与我说得,直郡王,五贝勒,七贝勒,八贝勒,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汗阿玛应该还会奉太后娘娘出行。” 泰芬珠笑道:“去年是塞外,今年是江南,出去散散心,挺好的。” 董鄂氏叹口气:“这出去玩儿倒是挺好的,我听荣妃娘娘说要给府里进两个人,我昨儿进了趟宫,心情就堵的慌,这还没出正月呢,就来这个。” 泰芬珠惊讶道:“是都要进人吗?”自从生下虎宝,她就没再进过宫。 董鄂氏无奈道:“听荣妃娘娘的意思,大概是吧,说是汗阿玛觉得阿哥们府上子嗣太少了。”明明她府里已经够乱了,要是妾侍安分规矩些,要是胤祉像老八一样不搭理妾侍,养多少妾侍董鄂氏都乐意,她还可以用自己的体己银子。 泰芬珠无奈地扯唇笑了笑,这可真是个新年大礼包啊! 董鄂氏托着腮,烦躁道:“就现在我那府里就已经够乱了,还要再来两个格格,真够心烦的。”荣妃口风还挺紧,董鄂氏打听到年前她们这些嫔妃就在选人了。 泰芬珠叹息:“那我们这些府上也都得进人,也不独独三爷纳妾,汗阿玛的意思必须遵从。” 董鄂氏给自己倒了杯茶:“那也是我最倒霉,荣妃指示我给两个格格小办一桌,最关键的是这里头有个姓伊尔根觉罗的,虽然是包衣旗,但是也有些让我多想。好像和先大嫂扯上了关系一样。” 听荣妃的意思,皇上知道后觉得她挑的这个伊尔根觉罗氏很好,还说看着亲如一家。这会不会是皇上觉得她待直郡王府太冷淡了?可是大福晋薨逝刚刚一年,几个格格都得守孝,她也不可能去府上关照那些侄女儿啊,胤祉还不同意那么亲近直郡王呢! 泰芬珠沉吟道:“伊尔根觉罗是个大族,族人很多,不同支系之间与外姓人也没什么区别,何况还有那旗籍之分。就是让人看着能想起来先大嫂。”毕竟胤禔无论在后宫还是在前朝都很引人注目。 董鄂氏叹口气:“不提了,我烦心得很。”她总不能昨儿进宫今儿就往娘家跑,那不纯粹说董鄂家窥探宫闱吗?只能和四福晋说说,但是也没啥用,顶多是发泄一下。 泰芬珠笑道:“既然打算跟着去南巡,你就好好准备吧,出去玩儿呢就高兴些,这些事情等回京再说。” 董鄂氏挑眉:“过了正月,我先把两个格格弄进府再说。” 泰芬珠喝茶不再接话,董鄂氏只是烦心找她说说话而已,她只要听着就好。 等董鄂氏消磨了半下午离开,泰芬珠起身去看虎宝,满月的小宝宝了,比刚生下那会儿胖了不少,泰芬珠抱着他在地下转悠。 乳母魏氏和云氏恭谨地站在一边,泰芬珠笑问道:“虎宝好带吗?” 魏氏轻声回话:“大阿哥很是乖巧,只有饿了或是便溺时才会哭闹,睡得也安稳。” 云氏附和:“奴婢们都警醒,绝对伺候好大阿哥。” 泰芬珠点头,温和道:“我知道带孩子辛苦,你们用心看顾,银子和你们孩子的前程我都给你们包了,安心当差就好。” 两个人连忙行礼谢恩,泰芬珠笑道:“好了,快起来。” 虎宝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泰芬珠晃晃头逗他:“你看额娘头上的钗子好不好看?” 虎宝张开小嘴笑,泰芬珠惊喜道:“哎,他真的立马就笑了,再给额娘笑一个。” 陈嬷嬷笑道:“阿哥聪明,这是随了您。” 魏氏凑趣道:“大阿哥天资聪颖,有些孩子得两三个月才会笑呢。” 泰芬珠抱着儿子坐下,吩咐丹桂:“拿拨浪鼓来。” 丹桂笑着递过来,泰芬珠在虎宝跟前儿摇着拨浪鼓,看着他的眼睛随着拨浪鼓摇晃而移动,会心一笑,等瞧见他的小脑袋开始往左右转,泰芬珠撂下拨浪鼓,笑道:“这是饿了吧?” 云氏赶紧上前,这会儿得她喂了,泰芬珠把孩子递给她,见着虎宝吃好又犯困睡着,才去用晚膳。 反正也就她一个人吃,索性把饭端到了炕桌上,泰芬珠胃口很好,怀孕的时候不敢多吃,这会子可以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了。 第79节 陈嬷嬷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过来一道红枣鸡汤,“您再把这个也喝一碗,多补气血总是好的。” 泰芬珠点头,接过碗来,顺道把鸡腿肉也一并吃了,陈嬷嬷笑道:“老奴就猜您想吃,没让他们炖整鸡。” 泰芬珠把碗推开,自己下了炕,让侍女收拾,满足道:“光喝汤没滋味,连汤带肉吃才得劲儿。” 陈嬷嬷跟着泰芬珠在屋子里转悠,泰芬珠无奈道:“嬷嬷快用膳去吧,别饿着您。” 陈嬷嬷摇头笑:“老奴还不饿,一会儿再吃。” 泰芬珠回味了一下饭菜的美味,开始说正事儿:“三嫂说的八成是真的,我们这些府里确实很久不进人了,嬷嬷觉得我该怎么安排住处?” 陈嬷嬷拧眉道:“老奴也一直在琢磨这事儿,当时在阿哥所地方小,宋格格在耳房住了两年多,李格格在耳房住了五年,可是宋氏是在您嫁进来前就那么住的,您顶多是萧规曹随,这新来的格格怎么也不该一来就住一个院子吧?” 泰芬珠点头:“肯定不能让她们独住一院,那另开一个院子?我不想叫新来的接触两个姑娘。” 陈嬷嬷无奈道:“其实一般都是叫新格格和老格格混着住,也是教教规矩,也是压压性子,不过确实还是两位格格重要,那院子放在府里东路还是西路呢?” 泰芬珠眨眨眼:“在东边儿找个院子,就挨着宋氏好了,宋氏比李氏靠谱些。” 相处这么久了,泰芬珠看的出来,这两个都不算什么狠心果断的人,平静地过了七八年轻松的日子,心里都放松得很,只是宋氏如今一心为孩子着想,要更能稳得住。 陈嬷嬷点头:“老奴会帮着看看,辛夷这几年很是稳重,已经很成熟了。” 泰芬珠笑道:“她确实很好,去年放了几个侍女出去,嬷嬷平时多与她们聊聊,想要留下当嬷嬷我同意,想出去嫁人的我给一份嫁妆。” 陈嬷嬷福了福身,让下人们在福晋这里得到她们想要的东西,几个出身普通的妾侍就根本没有收买的机会,如此,正院安宁,府邸安宁。 泰芬珠和陈嬷嬷都没再提府里可能会进人的事情,一个妾侍想要熬出头很难的,像四贝勒府这种众人各司其职的地方,她们没有钻空子挣表现的机会,基本只能靠子嗣。 四爷和福晋关系好,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正院歇着,还有很多因为忙于公务歇在前院的日子,宋氏和李氏养着孩子,胤禛想起来了还要去看看,更别说他去年监国时常住宫里,今年干脆去了南方,真的这么算下来,就知道能在后院怀一个孩子有多难了。 正月十五,泰芬珠进宫给德妃请安,康熙会在今儿宴请一下宗室亲贵,后宫基本就是娘娘们在各自宫里小小地庆祝一场,但是宫里确实很热闹,挂的花灯都精致漂亮。 泰芬珠和十二格格聊了几句,德妃就打发女儿出去玩,十二格格冲泰芬珠安抚地笑笑出去了。 德妃亲切道:“你恐怕听三福晋提过了吧?”荣妃是个急性子,应该已经和儿媳打过招呼了。 泰芬珠笑着点头:“三嫂说荣妃娘娘要给诚郡王指两个格格。” 德妃无奈道:“过年前皇上觉得孙儿们还是太少,就让我们给挑两个好生养的,我已经给你挑好了,一个高氏,一个张氏,都是包衣旗人,今年都十七了,干活利索,老实本分,家里阿玛都在盘山行宫当差,如今俩人就在永和宫住着呢,她们家里在京城没宅子,等你在府里收拾好院子,直接领着她们回府就是。” 泰芬珠真诚道:“儿媳多谢额娘了。”德妃实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这样的两个格格真的只能安分守己。 德妃笑叹:“你是个好孩子,大阿哥和二格格都还小,用心看顾孩子们就是。” 泰芬珠起身行了个礼:“谨遵额娘教诲。” 德妃笑着摆手:“你快坐下吧,大阿哥可好?” 泰芬珠扬起笑容:“等再过几个月,我抱他进宫给您瞧瞧,我看着大阿哥嘴角那里长得有些像您呢!” 德妃笑得合不拢嘴:“我的孙儿肯定像我啊,那胤禛可是我亲生的。” 泰芬珠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年前爷还说怪不得人都喜欢个血脉亲情呢,他抱着虎宝站到您面前,一看就是祖孙三代。” 德妃得意挑眉:“可不是嫡亲的一脉相承嘛!只可惜啊,总有人不识趣!” 泰芬珠笑容满面:“虎宝洗三那天,爷可是恼怒得很,我也只能劝爷别为外人气坏了身子。” 德妃眼里都是笑意:“血亲岂是外人能离间的?等胤禛回来,你千万叫他平和安静,只要咱们稳得住,那帮子小人自会退却。” 泰芬珠笑眯眯点头:“额娘说得对,唉,只是不知道爷什么时候能回京?这大正月的赶路,再是衣服厚实,估计也被风吹得难受。” 德妃心疼地叹道:“这孩子再是不怕苦不怕累,也不能专挑难事儿去做啊,皇上可太知道他苦了,这过年这么忙,还特意来永和宫待了三天。” 泰芬珠抿唇笑:“爷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他最是盼着您过得好了。” 德妃嘴角咧到了耳朵根:“我也盼着他好,你们过得好,我这心里就熨帖。” 泰芬珠笑着点头:“爷和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慈爱之心。” 德妃满足道:“你出门这么久了,肯定想虎宝了,快回家吧。” 泰芬珠笑着起身告辞。十二格格过了一会儿进屋,偎依到德妃身边:“额娘,您和四嫂说了,她难不难过?我刚刚和四嫂说了几句话,看她心情挺好。” 德妃搂住女儿,点了点她额头:“你以为你四嫂像你一样大惊小怪啊?两个基本就没家世的妾侍值得她一惊一乍吗?” 十二格格嘟嘟嘴:“我只是觉得虎宝刚刚出生,四哥还在外地,四嫂一个人管理府邸,这个时候给四哥纳妾怎么心里也会难过吧?” 德妃叹道:“难过肯定是难过的,就没有一个女人能高兴丈夫纳妾,而且我也瞧得出来你四嫂对你四哥还是很上心的,只是没办法的事情还是坦然接受最好,要不为难的只会是自己。” 十二格格忧伤地问:“我们是公主,也得这样吗?” 德妃认真道:“你们要自由很多,可以说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儿家就是你们姐妹了,只是男人都花心好色,你要是看重自己和额娘,就不要天天和额附较劲,只要他的一切都是属于你儿子的,其他的随他去好了。” 十二格格眨眨眼:“我开心就好?” 德妃点头:“当然,额娘说句实话,你最大的倚靠还不是你儿子,而是你四哥和你十四弟,只要他俩时时照拂你,你潇洒地过自己日子就是,只要你不在乎婆家,他们谁也不能拿捏住你,你就不靠他们。” 十二格格笑了:“汗阿玛也很重要啊!” 德妃勾唇:“肯定啊,你们都是因为皇上才尊贵,所以额娘老让你在你汗阿玛面前好好表现,这样对着旁人你就可以安然自若了。” 十二格格认真点头,随即疑惑道:“额娘,汗阿玛希望哥哥们多些儿子,要是不行的话,会不会迁怒您和其他娘娘?” 德妃无奈道:“生孩子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当初也是伺候了皇上两年才怀上你四哥,胤禛一心扑在差事上,能顾得上几个女人?所以说做人妾侍得挑对时机啊,泰芬珠刚刚生下儿子,和你四哥正是亲近的时候,这几年后院本身就很难出头。” 十二格格眼珠子转了转:“所以毓庆宫是李佳侧福晋和林佳格格得意,因为她们来得早?” 德妃点头:“虽然前些年毓庆宫乱,可那也代表着机会多,李佳氏不就脱颖而出了吗?当然也有把整个家族都搭进去的,输赢各凭本事。” 十二格格有些不解:“新的妾侍起码新鲜吧?” 德妃笑叹:“高氏和张氏容貌只能说是清秀,性子有些木讷,进宫当差三年了,也只是留在内务府帮着跑腿,没眼界没学识,能和你四哥聊什么呢?又有哪里新鲜?” 十二格格还是小,真要是妾侍好出头,大家都不能接受,就说一个,太子妃可只有三个嫡出的兄弟,倒是有俩庶出姐妹,品一品就什么都明白了。 十二格格受教的点头,不好意思地笑:“我习惯了有这么多兄弟,又一直听多子多福,就有些糊涂。” 德妃笑着摇头,福全两子,常宁五子,人家俩谁也不着急啊,就那一个爵位,有个儿子继承就行了呗。皇上自己不也只看重前头的七个儿子吗? 正月过了,各福晋都往府里领了两人,董鄂氏用顶小轿把妾侍伊尔根觉罗氏迎回了府,另一个李氏就是自己走进去的。 泰芬珠听了消息只是挥了挥手让人下去,接着算账目,董鄂氏之前找她只是为了倾诉,她都嫁给胤祉好几年了,心里自有主意。 合上账本,泰芬珠问辛夷:“怎么样?高氏和张氏为人如何?” 辛夷回话:“奴婢这几天一直着意关注她二人,确实都是听话老实的人,对如今的待遇诚惶诚恐,想着要给您磕头请安。” 泰芬珠点头,又问道:“宋氏和李氏呢?两个人什么态度?” 辛夷恭敬道:“宋格格很平静,高格格和张格格去拜见她,她只说不必,安心过日子就好,李格格不安了一天,第二天见着两位格格来拜访她,才放松下来。” 泰芬珠笑了笑:“你很用心,这个月例银翻倍。” 辛夷福身:“奴婢谢福晋赏。” 想了一会儿,泰芬珠说:“你给高氏和张氏讲明府里规矩,我不用她们请安,闲了的话做做针线,去花园散步都行。你平常也盯着些她们那儿的下人和膳食炭火,毕竟不算正式的格格,怕有些下人不长眼。” 辛夷点头应下,又说起李氏:“福晋,李格格应该是想打探一下您对两位格格的态度,她说再过些日子天气就要暖和了,大格格往常就会在花园跑跑跳跳,她一般都是不打扰格格玩耍的,还说咱们府里一贯清静,以前都是她一个人逛花园,如今也有人陪了。” 泰芬珠挑了挑眉:“我不可能规定谁哪个时辰去花园,高氏和张氏都是很懂规矩的人,懂的眉眼高低,不可能打扰大格格和二格格,你就这么告诉李氏。” 辛夷躬身应下,行礼离开了屋子。 泰芬珠无奈地看向陈嬷嬷:“看来先来的就是看不惯后到的。” 陈嬷嬷笑道:“您应该高兴,李格格只是问问您她和高格格张格格的高低,想从您这里得个偏向,这是在争您的宠啊!” 泰芬珠笑了笑,确实挺好,都踏实地过自己日子,安静祥和比剑拔弩张要强得多,对大家都好。 泰芬珠与陈嬷嬷谈论高氏和张氏的时候,宋氏也在与喜儿说这两个新来的。 大格格正在赵先生的教导下认字,宋氏能清静地待一会儿,杏儿去年已经出府嫁人了,如今她有事只与喜儿商量。 宋氏感叹道:“一晃眼,我都进这院里八年了。” 喜儿笑道:“您资历深厚啊!” 宋氏嗔怪道:“你这丫头越来越胆大,连我都敢打趣了。” 喜儿抿唇:“奴婢说得是实话啊!” 宋氏叹口气:“我都没想过这府里还能再进人,虽然知道四爷是贝勒,再有几个女人很正常,但确实没想过,天天光顾着大格格了,我一沾枕头就着,就没那心思。” 喜儿安慰道:“您有大格格,高格格和张格格姿色一般,母家也一般,怎么都越不过您。” 宋氏失笑:“我什么都不打算做,一来我做不到,二来没必要,大格格该有的福晋都会给,我嫉恨新来的格格做什么?” 喜儿傻笑道:“奴婢只是觉得您那么看重大格格,毕竟还是物以稀为贵,格格的地位也是这样。” 宋氏点头:“你说得对,只是我自问对付不了别人,再说了,我能看住别人都不生女儿吗?我能做得就是教好大格格。” 喜儿赞道:“您明白豁达,奴婢听说李格格可是有点儿不高兴。” 宋氏淡淡地笑了:“她也只能不高兴几天,同样什么都做不了,她就是爱争个高低,真要她打压别人,一没人手二没手段。” 喜儿信服,因为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宋氏起身去厢房看大格格读书了,李氏这两年自在得很,越来越心直口快,她和她一样,都习惯如今平和的日子了,改不了也不想改。 福晋轻易不叫她们去正院,在自己小院里养尊处优,悠然自得的日子谁不喜欢呢? 第79章 乌拉那拉府,泰芬珠坐在费扬古床边,眼含泪光:“阿玛,您就听太医的嘱咐好好吃药,别说气馁的话。” 费扬古脸色有些白,声音倒还是一贯的平稳:“你这丫头,我什么时候气馁了?我说些实话,你就受不了了?都是做额娘的人了,可别这么担不住事。” 泰芬珠握住阿玛干瘦的手,哽咽道:“您明明还好好的,就不到说这些的时候。” 费扬古拍拍女儿的手,泰芬珠感觉到阿玛的无力,咬住了嘴唇强忍着不哭出来,费扬古认真道:“泰芬珠,别作这个样子,你用心听阿玛讲话,比掉几滴眼泪更让我欣慰。” 泰芬珠用力点头:“您说,我都听着。” 费扬古眼睛盯着女儿:“你觉得四爷现在的立场怎么样?” 泰芬珠轻声道:“效忠皇父,效忠皇父立下的毓庆宫,有什么错吗?” 费扬古笑了,笑得很开心,欣慰道:“我姑娘比我想像得更聪明。” 泰芬珠摸着阿玛的手:“您静养就好,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 第80节 费扬古摇摇头:“姑娘,阿玛比你多活了几十年,这双老眼能看见些东西,你比你兄弟们有前途,比他们清楚明白,阿玛很多事情只能交代给你,也只能托付给你。” 泰芬珠看着费扬古:“阿玛,您说得是四爷吗?” 费扬古笑叹:“对,是他。当年孝懿皇后在皇上面前给四阿哥求了你,阿玛当时只是觉得算是一门宗室姻亲,没有多放在心上,与宗室联姻本就是常事,你额娘不也姓爱新觉罗吗?” 泰芬珠抿唇:“没想到这几年形势变化得这么快。” 费扬古眼神严肃起来:“太子幼时是真的天资聪颖,读书很好,皇上很疼爱他,只是过于顺遂的成长让太子的性格出了些问题,我也是渐渐意识到这个。” 泰芬珠问道:“不懂人情世故?” 费扬古咳嗽了一声,泰芬珠连忙把旁边的温水端过来,费扬古接过来喝了一口,接着道:“这个有,但不关键,太子很清高,很自信,很任性,性格过于刚强。” 泰芬珠真的很诧异,她没有想到胤礽可以用刚强这个词来形容。 费扬古看女儿不信,给她举例子:“太子是不是从来没有向石家示好过?”哪怕是用后院的一些小事。 泰芬珠点头:“从赐婚到现在,太子本人没有,索额图试着拉拢过。”而且泰芬珠听闻,太子对待三格格这个唯一的女儿很一般,基本是漠视的。 费扬古再说:“这是因为太子自认为是君,向臣下许诺像是讨好,他很清高。索额图与罪官交往,太子听过别人的劝说吗?” 毓庆宫是有属官的,不至于没有一个人提醒胤礽,泰芬珠听胤禛提起,有汉官也有满臣,都向胤礽进言过。 泰芬珠点头:“四爷同样劝说过,可是太子的意思是直郡王步步紧逼。” 费扬古笑了:“这是因为太子自认为凌驾于朝堂法度之上,以为他的好恶可以左右选官制度。这是他的任性。”可是官位这种东西是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的,举荐合适的人尚且会招来嫉恨,何况是一群早已失败出局的罪官? 泰芬珠不解道:“这两点我都明白,可自信与刚强又从何说起?” 费扬古笑着看女儿:“你小时候可是很喜欢与你三哥争宠的。” 泰芬珠抿唇笑了笑,嗔怪道:“阿玛取笑我,我三哥调皮捣蛋,我那是帮阿玛额娘规劝他。” 费扬古慨叹道:“不论是什么,最起码你是懂得示弱的,你在争我和你额娘的宠爱时,不就是明白你是靠我们养活的?” 泰芬珠抬头看阿玛:“您的意思是太子连皇上的宠爱都不屑争吗?” 费扬古扯了扯嘴唇:“太子还是知道皇上能决定他的命运的,只是他很刚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真的弯不下腰和庶出的弟弟们一样小心翼翼地揣摩他汗阿玛的心思。” 泰芬珠叹了口气:“我嫁进宫里那会儿四爷才十三,他们几个皇子除了自己去乾清宫求见皇上之外,就只能等皇上去上书房的时候才能见着皇上的面。”康熙基本没有过特意召哪个阿哥去御前的行为。 费扬古笑道:“这就是了,太子享受过皇上一心一意的关注与疼宠,他那会儿很自信啊,所以看不上石家的那几个官儿,因为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区区石家人还敢暗暗盼望他这个储君打压自己的长子?太子根本就忍不了的!” 泰芬珠接话:“如今,太子自信的是自己的地位和索额图。” 费扬古感叹道:“没错,他从来都很自信,从前自信的是皇上会无条件地维护他,如今自信的是索额图会无条件地替他谋划,其实他未必不忧虑,只不过他习惯了,习惯了身边的人围着他转,他只要用心读书处理政务就好。” 泰芬珠明白阿玛的意思了,胤礽这个太子习惯了俯视所有人,就连康熙,胤礽也觉得那是阿玛不是汗,不需要他恭谨小心的侍奉,总的来说,胤礽是一个挺单纯的人。 费扬古认真地注视着女儿:“四爷序齿在前,本人踏实恭敬,你要用心养育虎宝。” 泰芬珠咽了咽唾沫,即便知道屋内唯有他们父女,外面还有亲信把守,却依然把声音放得比刚才更低:“您的意思是四爷将来能行?” 费扬古掰着手指头算:“如果局势一直这样下去,直郡王和太子肯定会倒台,八贝勒在皇上的心里会出局,五贝勒不受皇上重视,十阿哥被皇上严防死守,其他阿哥根本不可能,唯有三爷和四爷。” 泰芬珠看向阿玛:“那三爷呢?” 费扬古挑眉道:“你觉得四爷比不过三爷?我是认为三爷拈轻怕重不可担大任。” 泰芬珠低声道:“反正这条路很难。” 费扬古闭上眼睛养了会儿神,他现在身体很虚弱,泰芬珠静静地陪坐在床边,她正月回家时费扬古身体还算好,这才二月底,圣驾刚刚启程,额娘就传话让她回来。即便清楚阿玛这已经是高寿,可是她仍然很惶恐。 费扬古睁开眼睛,缓缓地点了个头:“对,是会很难,但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不进则退,其实所有人都不会再有后退的余地。四爷现在只要忠于圣上忠于太子就好,阿玛知道你是个稳重的姑娘,但是还是要提醒你一件事。” 泰芬珠认真道:“阿玛说,我听您的。” 费扬古温和地说:“低调地过日子,不要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情,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贤妻良母,仔细教导虎宝,让你的儿子为你说很多你自己不能说出口的话。” 泰芬珠迟疑道:“您的意思是我不要太关注四爷因为朝堂产生的情绪?” 费扬古失笑:“没有不让你问候,泛泛而谈没有任何问题,再说了,就算你不问,四爷也得告诉你他和谁亲近,你参加宴会时需要亲近谁,只是你不要发表自己对某一家族某一个官员的具体的看法,这些交给你儿子去做,他与你是完全站在一个立场的。” 泰芬珠明白了,就是不要就事论事,大略的透露出自己态度,表达对胤禛的支持就够了。 费扬古看着女儿了然,又安抚了几句:“也不要太想着这些事儿,说到底时势造英雄,一切要看直郡王和纳兰明珠给力不给力了,还有在底下撺掇的八贝勒那群人。” 泰芬珠点头,认真看着阿玛的眼神:“我不会把哥哥们过早地牵扯进来,也不会弃他们于不顾,您放心。” 费扬古扬起唇,笑叹:“阿玛放心你,终究皇上的心思最重要,你的哥哥们安分守己就是给你和虎宝最大的帮助,你大哥我已经调教好了,他自知才能不足会谨慎行事的,我走后他们得守孝,之后起复的事情不用你担心,咱们这种人家不可能缺了官儿做,而且我也都安排好了,你顾好自己就行。” 泰芬珠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但是费扬古是笑着的,他能预料到未来两三年朝堂一定会持续动荡不安,儿子们在家待几年,皇上会觉得他们乌拉那拉家省心的,泰芬珠有了儿子,只要一直稳得住,再得个次子,未来可期啊! 费扬古勉力说了这些话,就闭眼睡着了,爱新觉罗氏送泰芬珠出门,低声叮嘱:“你阿玛这是时候到了,有我和你兄弟们照顾,你却不能把自己完全沉浸在伤心里,可别忘了,虎宝还小,需要你这个额娘全身心的护着,府里刚刚进了两个格格,千万不敢疏忽大意。” 泰芬珠声音沙哑:“我知道,额娘不用担心我。” 爱新觉罗氏叹道:“怎么不担心呢?有虎宝你才是那个府里众人心服口服的女主人,要是没个阿哥,你就会变成被大家供着的菩萨,那时候你喜怒哀乐就真的可以无所顾忌了,因为你对大家再也产生不了影响。” 泰芬珠呼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嗯,我记住了。” 爱新觉罗氏低低叹息:“长大了就不能喜怒随心,我们女人比男人要更难,一着不慎就会赔上一辈子,这十几年你就提着心过吧,什么时候虎宝成亲了,你才能真的松一口气。” 泰芬珠站住脚,拉过额娘的手:“您得好好的,总得有个人在我不知所措时劝导我。” 爱新觉罗氏摩挲着女儿的手背,保证道:“我会好好保重,你明天不要过来了,这是你阿玛的意思。” 泰芬珠坚决摇头:“我会照看好府里,但是我总得回家来瞧瞧。” 爱新觉罗氏叹气:“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反正你要心里有数,想尽孝心可以,但也得顾好虎宝。” 泰芬珠点头:“额娘放心,我都记下了,我这就回去了,您别再送了。” 爱新觉罗氏还是送女儿上了马车,才回屋照看丈夫,相伴这么多年,感伤是压不住的,太医都直说了,费扬古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人老了,病来如山倒,一点风寒难受了两天就成了如今这样。 泰芬珠连着跑了三天娘家,第四天,费扬古在一众儿孙的环绕中溘然长逝。乌拉那拉府设上了灵堂,大哥富禅周到的接待来祭拜的众多官员。 费扬古官运亨通,最重要的是没犯过什么错,可以说是人缘很好,在康熙那里的印象也不错,步军统领这个职位的权责扩大之后,费扬古就是被任职的第一任。嫡女嫁给四贝勒,四贝勒跟随太子,如今京城内又是太子监国,来卖个面子的人很多。 等一切结束,富禅和泰芬珠坐在了书房里,富禅看着妹妹略有些局促,他听阿玛的去外地当了地方官,去年被阿玛想法子调了回来在护军营当差。毕竟费扬古侍卫出身,打过仗又当过侍卫头子,他们家的关系大部分都在军中。 泰芬珠脸色有些白,出言安慰道:“大哥既然已经递了折子,安心在家教侄子读书就是,关紧门户。” 富禅点头:“我都明白,只是我有件事情得告诉你。” 泰芬珠问道:“什么事?”这几天各方人都有来,她就是得看看大哥是个什么主意,他倒是很信服阿玛,可就是心性有些优柔寡断。 富禅如实地讲给妹妹:“皇上南巡前调整了内城各门的护卫情况,该哪个旗守哪个门倒是没有变化,只是负责城门的官员不能再是本旗人,要和别的旗对调,格尔芬和我说了很久的话,大概意思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些守门的小官儿。” 泰芬珠皱紧眉头,虽然城门领、城门吏这些很不起眼,但是关键时候他们比一个高级文官要有用得多,只是这才康熙三十八年啊! 富禅抿紧唇,过了一会儿还是加了一句话:“妹子,四爷和毓庆宫真的很亲近吗?”想要他阿玛这些年的人脉不是不行,但是太子能给出什么呢? 泰芬珠摇头:“你不能搭理索额图家的人,我们家与赫舍里氏从来没什么密切的关系,四爷只是一心为朝廷办差,你应该听说过诚郡王妃经常进宫给太子妃请安,我可没去过。” 富禅松了口气:“那就好,妹子,我与你说我觉得皇上在防着他们,要不然不会更换城门布防,这个东西很敏感的,我们家轻易不能沾惹。”索额图和儿子们是为了泼天的富贵,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泰芬珠认真地盯着大哥:“如果你觉得可以沾惹了,麻烦你提前告诉我这个妹妹。” 富禅叹道:“妹子放心,我没那么大的胆子,也不会蠢到与直郡王八贝勒等人亲近,外甥的洗三满月的情况我都看在眼里,人家与咱们就不是一路人。我要是敢用阿玛留下的关系给他们效力,皇上会直接收拾我的,朋春受了委屈都不敢求三爷为他说话,沾染过兵权的人家得比别人更加胆小老实。” 泰芬珠的心略微放下了些,她大哥性子软和不是没好处的,孤注一掷的事情他干不出来。 富禅揉了揉眼角,他这些天也是累狠了,但还是打起精神,他还有事要说,“未来两年多我们家就不会再怎么显露于人前了,你如果要人帮忙的话,可以直接传话给堂兄,也可以告诉我,我替你找找族叔他们。” 富禅虽然才干欠缺些,可是到底去地方见了见世面,又被费扬古调教了这么久,他对于京城这种诡异的站队气氛深有体会,平时当差别人会自动地把他划到太子四贝勒一党,他自己也对八贝勒等人避之唯恐不及,他把费扬古的一句话刻在了骨子里:皇帝最恨结党,尤其是与宗室结党!因为本朝的几次皇位继承都差点儿转给宗室。 泰芬珠点头:“大哥的好意我明白,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虎宝又还这么小,我只一心料理家务照顾孩子,我只盼着大哥安稳地熬到大员。” 富禅听了这话,心里很是舒服,然后又想起什么,连忙道:“妹子,你怎么和别人打交道大哥不管,你靠谱,但是千万不敢和八福晋亲近啊,安郡王府他们家迟早要倒霉的,就且不说正蓝旗里的权势,就单说岳乐,我听阿玛说,今上继位前,曾有人提议由岳乐继皇帝位,因为当时先帝诸子年幼,按着咱们满人的规矩,兄终弟及好像更容易让人接受,阿玛可是说了,就凭这个,他家也不可能风光下去。” 泰芬珠用力点头:“大哥说得对,我记住了。” 富禅欣慰地慨叹:“我觉着四爷应该会是个被君上倚重的宗室,你这已经有了阿哥,夫贵妻荣,你的日子肯定好。” 泰芬珠知道阿玛没与兄弟们谈及对朝局的看法,怕他们绷不住漏了痕迹,所以只是道:“我会好好过得,大哥以后就是一家之主了,家里的人和事都得大哥操持,大哥一定要保重身体,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府了。” 富禅起身:“我送你出去,妹子放心,大哥会保重自己的,也会孝顺额娘照顾富存他们。” 泰芬珠被富禅送出了府,上了马车,泰芬珠挥挥手:“大哥快回去吧。” 富禅扬声道:“路上慢点儿啊!” 看着马车走远,富禅进了府,下人关上大门,接下来的二十七个月费扬古的儿孙会淡出京城人的视线,他们轻易不会离府外出,这是费扬古的嘱咐。 清江口,胤禛被梁九功领上了御舟,进了屋子,给康熙行大礼请安,康熙叫起:“过来这儿坐着吧!” 胤禛恭敬地谢恩坐到了椅子上,抬头看向汗阿玛,康熙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儿子的脸,叹口气:“吃苦了吧?” 胤禛扬唇笑:“不苦,儿臣于汗阿玛于朝廷有一二用处,儿臣很高兴。” 康熙点头,无奈道:“那也别干了,跟朕去南方歇歇吧!” 胤禛诧异:“汗阿玛,儿臣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康熙摇头:“你做得很好了,剩下的交给于成龙吧,朕看明白了,他能把剩下的做完。” 胤禛抿唇:“于大人恭谨勤勉,确实能做好。” 康熙翻了个白眼:“他接下来要拆毁堤坝,让黄河复归原道,你知道吧?” 胤禛低下头:“儿臣知道。” 康熙指着胤禛:“那你留下来干什么?堤坝旁边都是士绅圈的肥沃的土地,让他拆,你别管,跟朕往南方去,你一心一意协助他办差,帮他管理兵丁和民夫,和地方官府打交道,已经足够了。”这个儿子还自掏银子奖赏底下人,简直是贴钱当差。 胤禛低声道:“儿臣只是觉得于大人辛苦,能多尽一份力总归更好。” 康熙不与胤禛接着纠缠这些,直接道:“行了,你出去吧,找你兄弟们聊聊,朕的话你遵旨就行。”这几年康熙的心情很不怎么样,对别人都是骂着说话的,直郡王过来也得站着,大臣就直接得跪着了,能这么待胤禛已经是体谅他辛苦了。 看着胤禛起身行礼离开,康熙冷哼一声,当年弹劾靳辅的人里头不也有于成龙这个鼎鼎有名的大清官吗?他那会儿到底年轻,轻信了这帮人,把一个靳辅给弄得身心疲惫,结果这会儿了这些人竟然敢和他提靳辅的治黄方案是对的,是当时他们一时无知。 康熙简直想啐这些混账一口,当年于成龙可是说江南百姓恨不得活剥了靳辅的皮生吃了靳辅,现在轮到他治河了,不让他得罪一把这儿的士绅,康熙难消心头之恨,他们害得他花了这么多的银子,却到现在也没见到成效,要是不让靳辅在家赋闲那几年,没准儿这会儿黄河都驯服了!还指望他把自己的儿子留下来背锅?做梦去吧! 胤禛下了御舟,一时不知道去哪条船,苏培盛眼尖,说道:“爷,您瞧,那是不是十四爷?” 胤禛定睛一看,果然瞧见胤禵在向他示意,吩咐侍卫:“送我到那条船。” 到了跟前儿,胤禛才瞧见七弟也在,大步登上船,胤禛直接和胤祐拥抱了一下,胤祐笑道:“四哥可是消瘦了不少啊!” 胤禵在旁边蹦哒:“四哥,您也抱下我呗!” 胤禛摇头苦笑:“在外风吹日晒的,治河真的好辛劳。” 胤祐笑了笑,说道:“快,先进屋子,我给您准备了爱喝的茶。” 胤禛扬唇:“好,十四弟,我们走。” 第81节 胤禵一边跟着进屋,一边小声嘟囔:“明明是我让四哥过来的,四哥眼里只有七哥。” 胤祐把胤禵按到椅子上坐下:“难道让我挥衣服吗?这事儿就该你干。” 胤禛品了口茶,点头:“这茶确实喝得适口。” 胤祐坐在旁边解释道:“毕竟那是汗阿玛御驾所在,不好派条小舟去附近,就只能让十四丢一回人了。” 胤禛笑道:“四哥领你的情啊,十四弟。” 胤禵立马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四哥,我告诉你,大侄儿特别可爱哦,他满月的时候四嫂让我见了,我还坐着抱了抱虎宝呢!” 胤禛连忙道:“长得什么样子啊?” 胤禵比手画脚的描述大侄儿的俊俏,胤禛津津有味地听着。 等到胤禵意犹未尽地说完喝了口茶,胤禛才说道:“多谢七弟帮我招待客人了。” 胤祐挑眉:“应该的,四哥这是与我生分了吗?” 胤禛摇头笑道:“那我也得谢谢七弟,要不然我儿子的满月礼不就不那么周到了吗?” 胤祐含笑点头,没再说什么。 胤禛叹了口气,问道:“汗阿玛这几天很不高兴吗?” 胤祐垂下眼帘:“汗阿玛不高兴的事情那可多了去了,只是四哥,你可千万别再留下来了。” 胤禛抿抿唇,说道:“我都明白,只是总觉得要是这次治理能更用心,黄河平静的时间就能久一些。”他只是就事论事,毕竟河务真的很要紧。但是确实不能完全就事论事! 胤祐喝了口茶,无奈道:“是这些臣子把好好的河务之事演变成了党争,党争他们赢了,靳辅在家几年心思郁结,起复之后很快就死了,可是河务他们却没招儿,现在要用人家的靳辅的方案,何其可笑?” 胤禵愤恨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朝堂上的这些大臣没一个好东西,即便做事大部分是好心的好官也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在人家心里他们自己和家族在地方的利益绝对大过朝廷的利益!” 胤禛仰头看屋顶,所以说,人皆有私啊!他真的越来越明白这句话有多么真实了! 第80章 胤禛仰头怔了一会儿,拿手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端起茶盏接着喝。 胤禵关心道:“四哥,您是不是这两天没睡好啊?这眼睛都有点儿肿。” 胤禛咽下茶,叹道:“你真的长大啦,都懂得关心人了。” 胤禵哭笑不得:“四哥,您也就俩月没见我,至于有这么多的感慨吗?” 胤祐笑道:“你四哥这是想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胤禛看向胤禵:“怎么?不相信我是惦记你才睡不着?” 胤禵睁大眼睛:“您就和七哥打趣我吧!我去找十三哥钓鱼去了。” 看着胤禵真的起身,胤祐嘱咐道:“多钓些鱼回来加餐啊!” 胤禵头也不回:“就瞧我的吧!” 胤禛好奇道:“他真的能钓着吗?” 胤祐失笑摇头:“基本不行,倒是侍卫们用渔网乘小舟可以捕捞到一些,就是和十三弟闹着玩而已,整日在船上也是无聊。” 胤禛正色问道:“我听说前两天汗阿玛对关外采参做了规范?” 胤祐点头:“我也听说了,本来这采参是内务府的一个进项,但是当地私自干这个的很多,被人捅到了御前来,没办法,天高皇帝远的,财帛动人心。” 胤禛用手托着头,他确实挺困的,“这确实是多事之秋啊!今年还有大选呢!”按汗阿玛的脾性,要是往常肯定会指派人带他到住处,这回气得连这些都不干了,直接让他出来自己找,御舟上的人更是安静不敢多话。 胤祐眨了眨眼:“我估摸汗阿玛会给大哥挑一个继福晋,毕竟几个格格和弘昱都需要额娘照顾。” 胤禛捏了捏眉心:“嗯,不过这事虽然引人注目,但是也碍不着咱们什么,我是真发愁河务,汗阿玛把董安国赶去工地上戴罪立功了,又派遣马齐先行来查看河务情况,要不然我也不会今儿才来见驾,这些年砸了几百万两白银进来,却没有成效,让人头疼得很。如今汗阿玛亲自来阅视河道,总该见效了。” 胤祐点头:“肯定会,四哥别多想了,这烦心的事情那么多,也不止有河务一件,您已经尽力了,那些官员也不是吃干饭的,让他们去做就好,前儿御前来人安排您就住这条船,我给您收拾了隔壁的屋子,先去歇息一会儿吧!” 胤禛疑惑道:“你不和弟妹住一起吗?”他刚刚就有些惊讶,胤祐大喇喇地把他们带到了里屋,只是没顾上问。 提起这事儿,胤祐很是无奈:“当初这上船的时候屋子没分好,其实也是没法分,又不可能给我们一人一条船,三嫂和我福晋,还有八福晋,都在太后娘娘那艘船上。” 胤禛抿唇笑了笑,促狭道:“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胤祐不服气:“我们又不是一直待船上,等上了岸,我们夫妻自然团聚。”他是一定要搞个嫡子出来的,他回到家只想放松地待着,绝对不要面对那些女人绵里藏针的话术! 胤禛笑出了声:“你说得对,三哥他们也在这条船上吗?” 胤祐笑呵呵地摇头:“不在,直郡王和八贝勒住一起,三哥与五哥住一块儿,十三弟也和我们在一条船上,怎么样?够合您心意吧?” 胤禛挑眉赞道:“底下这帮人体察上意的本事一等一的厉害,就是过于明显了些,这可都是自行其是了。” 胤祐起身:“那也比胡乱安排招来不满要强,谁叫汗阿玛没明说呢!走吧,我给您引路。” 胤禛跟着往外走,打趣道:“你都说是隔壁了,我还能找不到?” 胤祐把钥匙拿出来:“给,新换的锁,出门在外,虽然有侍卫保护,但是多留心总是好的。” 胤禛莞尔一笑:“谢了!”接过钥匙打开门,胤禛惊喜道:“这里很暖和嘛!” 胤祐扬起唇:“知道您要住进来,这两天让人每天拿炭盆烧的,这江面湿冷,必须用炭的,四哥您好好睡一觉吧!” 胤禛点头:“七弟也歇一会儿。” 胤祐笑道:“我天天坐船上发呆,一点儿不累,去看十四钓鱼了。” 看着胤祐离开,苏培盛伺候胤禛脱了外衣,低声问道:“爷,奴才派人把您的行李都搬过来吗?” 胤禛躺在床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拿过来吧,我不会再去那儿了。” 苏培盛躬身应下,出了里屋。 胤禛闭着眼睛,河务难治,一是官员务虚不务实,这是个辛苦活儿,他们不愿意真的实地考察,还好当初靳辅与陈湟考察之后给出了一份方案。二是朝廷党争,不站队治不了河,站了队为了回报朝中大员自然得给些好处,就连他这个皇子不也是这样吗? 胤禛想着这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这几天陪着马齐等人视察附近的黄河沿岸,昨晚接到汗阿玛传召,又往回赶,真的困极了。 御舟在清江口停留之后,启程继续往江南而去,他们要在苏州暂住一段时间,江苏巡抚宋荦前来迎驾,这是个被康熙赞扬为“清廉为天下巡抚第一”的能臣干吏,他的到来让船队的气氛都焕然一新。 胤禛等人都受到传召,往御舟去见这位巡抚。 因为带着胤祥和胤禵两个半大孩子,胤禛和胤祐登船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站在船板上等他们了。 胤禔与胤祉都是郡王品级,胤禛等人请过安之后,一行八人安静地往圣驾处去。 康熙今儿满面春风,招手让儿子们坐下,“快来尝尝宋卿奉上的茶,朕觉得甚好,宋卿眼光极佳啊!” 胤禔看了一眼被汗阿玛亲切地拉到下首处坐的宋荦,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点头赞道:“此茶清香袭人,的确极好。” 胤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惊喜道:“汗阿玛,这茶汤颜色很是碧绿,尝起来特别清雅,宋巡抚是从哪里得到的?” 宋荦想要起身,被康熙示意按住了:“咱们在这儿闲来品茗,本就是雅事一桩,坐着闲谈就好,如此拘礼不就成了朝堂对奏?” 宋荦恭敬道:“老臣遵旨。”康熙满意地笑了,胤祉眼睛快速眨了两下,立马笑道:“老大人可否与我说说这是什么茶?” 宋荦面上露出窘迫来:“这茶只有一个民间诨名,老臣实在羞于提及,恳请皇上赐名。” 康熙大笑道:“老三你不知道,这茶清香扑鼻,当时采茶的姑娘们闻到此香,直呼吓煞人香,干脆就这么叫它了,朕有心给它一个雅名,观其形,看其色,这又正值春暖花开之际,就叫碧螺春如何?” 胤祉激动道:“汗阿玛真是博学多闻,就这些乡野趣谈您都头头是道,您的学识让儿臣推崇备至,儿臣不知道此生能不能及您万一啊!” 康熙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多多努力,总能有所进益,朕还是知道你颖悟绝伦的!” 胤祉遗憾道:“儿臣幼时多聆听汗阿玛教导,如今出宫几年,不能时时得您教诲,儿臣深为感伤。” 康熙慨叹道:“朕还记得你幼时读书甚好,如今也还爱看书吗?” 胤祉不好意思道:“儿臣只听得身边众人都赞誉您年轻时好读书,甚至一度用功到了咯血的程度,儿臣自叹弗如,平时只是勉力诵读而已,这到了宫外,到底是杂事多了,心不静,儿臣有负汗阿玛嘱托。” 康熙欣慰地看着胤祉:“你能记得朕的话就很好了,至于心不静,去年陈梦雷被朕召回了京师,如今就在这船上,他可是个大学问家,就让他伺候你念书吧!” 胤祉惊喜地站起来,兴奋地行礼:“儿臣多谢汗阿玛!” 康熙和蔼地摆摆手:“快坐下吧,知道你爱读书,可要认真啊!” 胤祉连连点头:“儿臣决不负汗阿玛期望。” 宋荦面容儒雅,笑看着这些,康熙把视线移向他:“爱卿瞧,朕这儿子怎么样?” 宋荦温和道:“诚郡王仪表堂堂,向学之心都是随了皇上。” 康熙看着眼前这个能干之臣,余光瞥到在坐的诸子,突然笑呵呵道:“朕今年已经是四十有五了,除了政事上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外,最大的骄傲就是这几个儿子都还有个样子,爱卿觉着朕哪个儿子最出色?” 胤禛一直都在小口小口地品茶,听了汗阿玛这话,含在嘴里的这碧螺春都忘了咽,手上端着的茶盏倒是稳稳当当,只是头更低了。 宋荦不假思索地回话:“诸皇子自然都是天纵英才,而最出色者莫过于太子殿下。” 胤禔实在没忍住偏头看了一眼宋荦脸上的郑重,旋即低下头。 康熙扯唇笑了笑:“爱卿都不肯瞧瞧朕的其他阿哥吗?” 宋荦面不改色:“朝廷自有法度,尊卑早有定论,天家和睦虽是天下万千臣民心之所向,但在朝堂之上皇上是主上,底下唯有储君与宗室,老臣谨遵圣意!” 康熙满意地笑了:“爱卿从来忠君为国,朕是知道的,爱卿喝茶,这碧螺春之味真的极佳。” 宋荦低头:“老臣遵旨。”然后才端起茶盏慢慢地品了起来。 君臣二人又说笑几句,康熙把人都打发了出去。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康熙捏紧了手指,二十四年的太子,早就深入人心,恐怕就算哪天他突然驾崩,京城传出消息布告天下,地方上也没人觉得奇怪,储君继位理所应当啊! 康熙眯着眼,索额图的两个儿子在京城活跃地很,这到底是索额图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授意? 胤禛出了屋子拉住胤祥和胤禵就下船,胤祐落后一步和胤祺并肩走着,胤祉笑着跟在宋荦身边攀谈。 胤禩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心里感到一种无力,难道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动摇不了太子在众臣心目中的地位吗?太子生来就该高高在上吗?他对待每个人都谦虚温和也不能换来他们一点点的好感吗? 胤禔看着前头老三的背影,心里冷笑,他还以为他有多忠诚于太子,陈梦雷与李光地可是死敌!李光地可是太子的师傅,索额图如今极力笼络的直隶巡抚! 登上了他们的船,胤禛拍拍胤禵:“快去与你十三哥写功课,我一会儿要查的。” 胤禵乖乖地拉着胤祥的手走了,胤祥暗自松了口气,自从四哥来了,他就放松很多,之前虽然七哥也比较照顾他,可是七哥说话都是淡淡的,他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天天跟着十四弟。 胤祥挺害怕前头的哥哥们,去年跟着汗阿玛去塞外他就是一路提心吊胆,生怕惹他们不高兴。额娘位分低微,两个妹妹都那么小,他平时只能在去给额娘请安时见到她们,他很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后宫的嫔妃欺负额娘与妹妹,宫里看似光鲜的折腾人法子数不胜数! 胤禛驻足扭头看了眼御舟,和胤祐一起进了屋子,胤祐坐下就笑了:“三哥真够出风头的!”他们一句话都没说上,就喝了杯茶。不过这是第一次在御舟上捞到了位子,宋荦确实很得圣心。 胤禛眼神闪了闪,汗阿玛去年出巡到盛京时把陈梦雷带回了京城,可却把李光地派去当了直隶巡抚,这是辖制?直隶是个要命的地方,离京师很近。如今这个辖制交给了诚郡王。 胤祐轻声道:“四哥在想什么?” 胤禛眨了眨眼,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来陈梦雷这个人的过往。” 第82节 胤祐叹气:“他和李光地是解不开的死结,两人同是福建官员,当年耿精忠叛乱,两人偏偏都落到了人家手里,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反正李光地将当地的情报呈送朝廷之后平步青云,陈梦雷却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幸得徐乾学相救免于一死流放至奉天,老父老母在家乡死后他无法奔丧,妻子陪着他流放之后也病死了,这仇恨大过天了!” 胤禛叹道:“这是李光地的死穴啊,一个卖友小人如今可以官运亨通只能说是皇恩浩荡了!” 胤祐无言,从去年汗阿玛巡视塞外开始,朝堂上就气氛紧张,这次南巡虽是太子独立监国,可是宗室的一些人被授意辅佐太子,汗阿玛还在离京前调整了城门布防,其警惕之意昭然若揭。 宋荦或许只是为了撇清自己,在太子立于朝堂上时,自然是太子最出色,但这也说明一个问题,太子在汉臣心中不是可以随意动摇的,无关太子本身,只因为这是制度!就像实行兄终弟及的草原部落,其族长的儿子容易长不大一样,一旦嫡子可以轻易废除,以后的庶出皇子还有活命的机会吗?须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胤禛低声道:“九弟的嫡福晋还没有选,我猜也会是董鄂家的女儿。” 真的算起来,胤祉没比胤禔差到哪里。一样受汗阿玛喜欢,一样的妃位娘娘所出,一样的郡王,胤禔有纳兰明珠,可真到了关键时刻,董鄂全族都会支持胤祉,不为别的,就因为三福晋生下的两个嫡子,佟家的待遇谁都眼馋。到时候,三福晋的父兄吃肉,其他支系也能喝口汤! 而相比起强盛的董鄂一族,伊尔根觉罗氏虽然族人很多,但是中高级官员真的不多。就说一条,朋春的同辈兄弟噶礼今年出任了山西巡抚,从内阁学士直接当了山西地界儿的一把手,说不是因为他的家世谁信呢?太子还没那个本事任命高级地方官员。而噶礼虽然和太子亲近,但是会选太子呢?还是选家族?八成是左右摇摆,当然他也可能被家族当成忽悠人的弃子。 胤祐没有看四哥,只是压低声音:“这件事情等过几个月就见分晓了,弟弟知道四哥尊敬太子殿下,您该怎么办呢?”或许是下定决心了,或许只是看老八蹦哒也没事,胤祉这一路上可是经常用各种理由见汗阿玛,即便汗阿玛之前不高兴,胤祉也还是老往御舟上去。 胤禛嘴唇嗫嚅了一下,他不知道,他的心很乱,可是太子是正式册封的太子啊! 胤祐低头说完,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如常地刮茶盖,除了法度,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 胤禛想起了虎宝,这是他的嫡长子,长得很像他,很可爱,他看着虎宝就觉得心都要化了,小小的一团偎依在他的怀里,这是他的血脉啊!可他之后肯定还会有别的儿子,虎宝会有弟弟,会有嫡出弟弟也会有庶出弟弟,他们这些兄弟对太子没有敬畏之心,虎宝的弟弟们会尊敬他吗? 屋内落针可闻,胤禛声音低到只有坐在他身边的胤祐侧耳才能听清:“《尚书》记载周公经过很大的努力定下了嫡长子继承制,因为之前是兄终弟及和父死子继并行,王室斗争很残酷,这个制度也许不完美,可它最稳定。胜王败寇只能留下一个王者,这个制度下的其余诸子却可以安享富贵。” 胤祐听完话坐正身子没吭声,所以说时势造英雄,前明除了永乐帝起兵继太祖位外,其他的都是严格按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方式选出的皇位继承人。其实无论在哪朝哪代,沾上嫡长的皇子都是尊贵的,他们最初都很有权势,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由被下头的弟弟后来居上罢了!可如今,太子的储位很不稳固啊! 胤禛摸了把脸:“我去看看胤祥和胤禵,他俩还小,即便是离京在外,功课也不能耽搁。” 胤祐点头:“四哥去吧,我一会儿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顺便见见我福晋。”总不能真的把哈达那拉氏扔太后船上不管了,陪着用顿午膳还是可以的。 胤禛起身离开屋子,胤祐勾起唇角,他真的不喜欢太子,他一个自幼被汗阿玛漠视的儿子要如何亲近一个被汗阿玛万般疼爱的太子?太子对他不也是一脉相承的淡漠吗?如今太子自己稳不住,也不能怪他们不逊吧?胤祐觉着他四哥比太子强多了! 自宋荦来见驾之后,各路官员都跪拜迎接御驾,康熙挑拣着见了些人,最后把阿哥们带到了江宁织造府邸。 下了马车,康熙拉着曹寅的手在前亲切地谈话,胤禛等人和随行大臣跟在其后。 到了府邸门前,曹寅的额娘孙氏已经带着家里人恭候多时,康熙见到这位乳母很是高兴,连忙上前搀扶起她,与她携着手迈进了府邸。 胤禛全程只是围观,面带微笑,心里感叹,幸亏太后娘娘早一步就进了府,这要是和汗阿玛一起到,就算太后一贯是个随和豁达的性子,可是也不可能毫无触动。一个嫡母、一个乳母,在汗阿玛的心里,还真有可能是乳母更亲近几分。虽然在胤禛看来,嫡母代表蒙古,乳母身处江南养尊处优,哪个对汗阿玛都不会有几分真感情。 进了曹家安排的院子,胤禛咋舌,苏培盛也有些看直了眼,虽然京城内多得是达官显贵,但是这带着江南韵味的极度奢华也让人惊叹。 胤禛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曹家安排的侍女,他需要曹家这么体贴给他送上美色吗? 胤禛扭头看向苏培盛,苏培盛伺候胤禛多年,立马会意。他姿势谄媚的给胤禛掸了掸衣服:“爷,您快进屋,奴才伺候您。” 胤禛点头,迈步往屋子走,有个婢女声音脆甜:“贝勒爷请,奴婢们已经为您准备妥帖。” 苏培盛等爷进了门,突然动手把那个婢女拽到一旁,目光警惕:“你要干什么?咱家告诉你,爷的事情从来都是我一手操办,就连我徒儿也没练到有资格贴身伺候爷的地步,你可别痴心妄想,敢砸我的饭碗,小心咱家收拾你!” 那个婢女被整懵了,看着苏培盛凶狠的神情,从嗓子里蹦出几个字:“奴婢不敢。” 苏培盛得意一笑:“记住了,也告诉她们,你们要是敢未经我允许进屋,小命儿就别要了,且看你们的主家有没有资格和我们爷讨价还价!” 说完话,苏培盛大摇大摆地走了,院子里六个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婢女一时噤若寒蝉,刚刚有四个太监过来把她们都赶到了院子里,还以为能求这位贝勒怜惜,就特意站在屋子门前,没想到领头的最出色的桃月都被这个大宦官指鼻子骂了一顿,这可如何是好? 苏培盛进了屋子,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胤禛跟前儿:“爷放心,奴才一定看好她们。” 胤禛淡漠道:“不用你看,百密终有一疏,你领着人把她们关到后院吧,派人看着,我信不过她们。” 苏培盛不太理解,不想收用这几个侍女他明白,曹家煊赫至极,几个阿哥之间关系敏感,从这种人家出来的女子,很难说到底是些什么来路,但是关到后院叫人发现了怎么办? 胤禛怕苏培盛犯蠢,这还是他第一次住到大臣家里,碰到的还是这种不懂规矩的人家,淡声解释:“如果她们受命一定要和我回京,我怕你怎么防都挡不住,你不懂女人的手段,咱们府里平静惯了,你要是失职我就不能留你了。” 苏培盛连忙跪下:“奴才领命,奴才这就去办,奴才再带着人把这个院子都收拾一遍。”既然爷都不怕曹家不满,他个太监怕什么?而且爷说得对,府里福晋和两个格格都是正派人,要是真有什么下三滥的技俩可不好弄。 胤禛看着苏培盛出去,长长地出了口气,进朝堂这些年了,很多倒台的官员就是败在别人送的女人身上。曹家握着江南的钱袋子,在三大织造里最得汗阿玛心,太子和索额图、直郡王和纳兰明珠与这里都有过联系,曹家派来的人他一个都信不过! 坐了会儿,胤禛起身往外走,胤祐身边跟着福晋,可是胤禵和胤祥都还小,曹家派婢女来照顾是肯定的,但胤禛很怕两个弟弟小被人引得着了道儿。曹寅对汗阿玛的忠心胤禛不怀疑,但是胤禛不觉得他对他们这些皇子会真的敬畏,这些大臣的势利胤禛深有领教。而且曹家还有旁的人,这些人的小心思谁知道呢? 胤禛往胤禵的院子走,他到如今为止都是跟着太子,局势如此复杂,直郡王和老八对他这个兄弟能有几分感情?他们会不会想要害他?十四是他的同胞弟弟,会不会想要毁了他?牵扯到这么多皇子,胤禛信不过曹寅的立场。曹寅对太子和直郡王都客气,可不是那种铁面无私的纯粹保皇党! 第81章 胤禛到了胤禵住处,直接进了屋子,胤禵正盘腿坐在床榻之上剥橘子吃,抬头看见胤禛,口齿不清道:“四哥,您快坐。” 胤禛看见他只着里衣裹着被子,皱眉道:“虽然入春了,可还是凉,你这是刚洗了澡?” 胤禵把半个橘子递给胤禛,给自己又围了下被子,叹道:“对啊,就只是冲了下身子,在船上到底不舒坦,又骑马到这儿,还看汗阿玛寒暄了那么久,我不洗个澡浑身不得劲儿,这屋子挺暖和的,我速度又快,没事儿。” 胤禛打量了一下屋子,挑眉:“你没让曹家的人进来?” 胤禵瘪瘪嘴:“我在您眼里有多不靠谱啊?我才多大?汗阿玛都还没让额娘给我赐侍妾呢,我哪里敢?” 胤禛倒是清楚胤禵身边的人都还算靠谱,剥着橘子,嘱咐道:“四哥知道你聪明,可是这来到一个生地方,总害怕你吃了别人的亏,记住了,别在这儿说曹家的坏话。” 胤禵眨巴了下眼睛:“四哥,我觉着很不自在,不如我在阿哥所快活。” 胤禛嚼着橘子,认真道:“那样你不永远也不知道南方是什么样子吗?坐船出来玩一玩多好,只要你把太监和侍卫带好,放松地游玩就好。” 胤禵裹着被子往四哥身边挪,胤禛不解地看向他,胤禵咬了咬唇,低声道:“为什么我感觉八哥好像很受欢迎呢?” 胤禛掰橘子的手顿了顿,注视着胤禵:“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 胤禵惊异道:“您也觉着不对劲吗?我就是很纳闷他为什么比您人缘好?”要说是曾经辅佐太子监国的原因,他四哥也辅佐了啊!可是胤禵这一路上真的感觉很多随行满大臣对八贝勒都特别亲近。 胤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日子的情况,非常确定老八不可能绕开他接触胤禵和胤祥,随口道:“你不是说朝堂上没好人吗?那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说明我是个好人呗!” 胤禵嘟囔道:“那汗阿玛会不会更喜欢他?” 胤禛认真问道:“你觉得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人缘吗?而且他们人多势众能压倒汗阿玛吗?” 胤禵眼珠转了转,摇头:“我觉着不能,四哥您可是说过,谁给官儿谁是爷,谁散银子谁仁慈,要不然明末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汉官投向我们?汉军旗里的很多人家不都是明王朝的贰臣贼子?” 胤禛笑着拍拍胤禵的肩膀:“你能明白事理就好,旁人的追捧是最没用的东西,你总要和外头的人打交道,你只要看清楚自己有些什么,你就不会被哄了去。” 胤禵抿唇:“我只有您和额娘姐姐,除此之外,我还能给旁人什么?”十三哥待他一向宽容,不也是因为额娘能照顾章佳庶妃,因为四哥是他的亲哥却只是十三哥的异母兄长吗? 胤禛吃完橘子,摸了摸胤禵的头:“这还不够吗?你十二哥就不能跟着出巡,你十三哥得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地行事,他们得护人,你是被我们护着,你的日子不惬意吗?” 胤禵扬起唇愉快地笑:“您说得对,我该满足了,只不过我真的觉得这曹家也就是橘子好了,我就瞧不上他们蝇营狗苟的算计。” 胤禛笑骂道:“你就不长记性,我刚刚还叫你谨言慎行呢!” 胤禵凑到胤禛耳边:“孙氏就没有给我们请安,再是汗阿玛的乳母,她一个包衣旗人,也只是皇家的奴才!” 竟然还敢在汗阿玛扶她起来后真的直接和汗阿玛一同进府了,这简直是摆极了长辈的款儿,他们跟在后头不就像不能插嘴的小辈吗?进了屋子也只是客套两句就坐在了汗阿玛身边,真是不知所谓! 胤禛搂住胤禵,轻声道:“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只不过正是曹家春风得意之时没人理会而已,且看以后他们有没有资格让众人装聋作哑。” 胤禵点头:“我懂了,只是够憋屈的,我还是乖巧地待屋子里吧。” 胤禛笑道:“看看情况,咱们去城里逛逛。” 胤禵高兴道:“好的!四哥您是不是还要去看十三哥?您快去吧,虽然我觉得十三哥比我更聪明谨慎,才不会用来路不明的人近身伺候。”就算在阿哥所,贴身伺候的活儿也只会由几个特别信任的人来做,这种规矩之所以被制定下来就是因为有这个必要。 胤禛点点头:“别老吃橘子,多喝些温水,你第一次来南方,怕你水土不服。” 胤禵笑着挥手:“好,那四哥,我不下床啦?” 胤禛失笑道:“不用你下床,这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赶紧穿好衣服准备吃饭吧!” 胤禵笑道:“知道啦!”看着胤禛起身离开,胤禵晃了晃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到了床上,这褥子确实很软和,今日所见的曹家也确实非同一般。 不过嘛,胤禵闭上了眼睛,这些事让四哥操心吧,胤禵看出来了他和胤祥就是个添头,汗阿玛宠爱他俩,但是不重视。无所谓了,今晚他再泡个澡洗个头,睡个好觉养足精力,四哥留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胤禛从胤禵处离开,转身到了胤祥的院子,胤祥赶紧起身行礼,胤禛笑着让他坐下,环顾了一下屋子,胤禛温和道:“这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这会儿饿没饿?” 胤祥摇头:“我还好,四哥,您喝茶。” 胤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安抚道:“既然来了南方,就放松些好好玩儿,记得把功课做好,出去的时候带足人手。” 胤祥低着头,声音低落:“四哥,我很担心我额娘,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京?四嫂给您的书信里有没有提到我额娘的情况?”这些日子汗阿玛那么忙碌,胤祥根本没找到机会私下里问询一下。但是他记得今天上午侍卫给了四哥一封信。 胤禛沉吟片刻,胤祥听不到回应紧张地抬起头来,胤禛如实说道:“我们应该还要待几个月,汗阿玛没有计划近期返京,你四嫂确实提及过你的额娘,她一直都是卧床静养,太医也有好好照顾。” 胤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赶忙低下头,念着这个哥哥算得上亲近,他忍耐了许久的担心一下子随着眼泪倾泄而出。 胤禛只是无言地看着胤祥,这都四月份了,汗阿玛现在还没有回京的打算,泰芬珠给他的书信里提到章佳氏身体确实越来越虚弱,恐怕熬不过今年了。 胤祥声音很低,还带着哭腔:“那我能先回京吗?” 胤禛摇头,胤祥还小,汗阿玛不会允许他独自回京的,而如果派着大队侍卫护送,有些兴师动众。虽然很残忍,但是事实就是汗阿玛不觉得胤祥需要时时侍奉在床前,因为章佳氏去年身体就不好了,可是汗阿玛还是带了胤祥南巡,在汗阿玛眼里胤祥随驾就是对他的荣宠和对章佳氏的安慰了。 胤祥哽咽道:“我求一求汗阿玛行吗?”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最起码最近几天不行。” 胤祥自责道:“我就不该跟着汗阿玛出来的,都是我不好。” 胤禛叹了口气,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胤祥提过说要留在宫里,可是汗阿玛想着带他出来散心,再要是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胤祥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四哥快回去用膳休息吧,我没事儿,能照顾好自己的。” 胤禛温声道:“你早些用膳,安排好伺候你的太监,早些休息。” 胤祥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四哥。” 胤禛起身,胤祥执意要送他出门。等到胤禛走出去一段路回头望了一下,胤祥还站在门口。 晚间,康熙躺在床上,听人禀报众人情形,梁九功把头埋在胸口,他大部分时候要警告自己不带耳朵。 挥手示意人离开,康熙把头枕在靠枕上,轻敲着床沿,曹寅倒是体贴,看来他是在江南被人捧惯了,习惯了江南的萎靡纵情,康熙有必要给他醒醒神儿,告诉他想要接着活下去得怎么办。 曹寅是康熙选中的拉拢江南汉人安抚汉族士绅的棋子。他如今的声望隆重都是拿朕的银子砸出来的,康熙想着这个眼里透出意味不明的寒意,养的奴才有了让家族长长久久扎根此地的心思,有些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曹家如今就已经是鼎盛了,他们要是做不好下一朝急流勇退的准备,那只好被人赶出江南! 胤禛正被苏培盛伺候着换衣服,他们今天要跟着康熙去阅示此地的驻防八旗,还要展示骑射功夫。 苏培盛的徒弟齐腾进来躬身禀报:“四爷,方才御前来人把曹家派来的侍女带走了,他们说不必由您出面,奴才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给您传信。” 苏培盛心里素质极强,虽然表情有点发愣,但是手上动作丝毫不乱。 胤禛淡淡一句:“知道了,出去吧。”这段时间,汗阿玛对乳母孙氏很热情亲切,但是曹寅却只能跪着回话,还在当地呈报的政绩上挑了很多的刺。 之前孙氏拜见太后很是落落大方姿态放松,这几回却变得恭谨局促,轻易不敢抬头看太后,这都是七弟妹在一旁看出来的。当然八福晋应该也瞧出来了,八贝勒已经不再约着曹寅的弟弟曹荃一起游玩了。 胤禛轻笑出声,旁人可以夸一个官儿简在圣心,但他要是自己也这么觉得,那他就离死不远了,曹寅这些年在江南干得不错,在文人圈子里很有盛名,为人胆子不算大,要不然就不是如今的这些敲打了。他们这些人三十七年封爵,如今才三十八年,真的是人心浮动啊! 苏培盛忙完后退两步肃手而立,胤禛站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不错,很是仪表堂堂! 踱步到椅子上坐下,胤禛略微喝了口温水,汗阿玛不知道怎么想起这事儿了,赶在要去阅兵前把曹家派的侍女弄走,看来不满曹寅的亲近大臣不少啊。 放下杯子,胤禛把胳膊伸出来,他这些年锻炼得勤,其他的不好说力气确实增长不少,虽然武艺还是平平,不过岳父说得对啊,他们即便上了战场也不能身先士卒,倒也不必苛求。 第83节 想起费扬古,胤禛暗自叹息,这个岳父虽然已经算得上喜丧了,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惆怅,这是个真心为国的大臣,身为满臣却能说几句世祖皇帝的公道话,不容易啊!民间只有关于世祖皇帝的风流艳闻,和他出家当和尚的传言。 苏培盛轻声提醒道:“爷,时辰到了,您得去汇合了。” 胤禛收起满腹思绪,起身往外走,这种场合,只求低调度过。 等到了地方,胤禛看见胤祐,抬步过去,刚要笑谈几句,就看见诚郡王跟着汗阿玛走了过来。 胤禛随着众人跪拜过汗阿玛后,上马往演武场去,看了看前头老三意气风发,目视前方只是催马前行。 这个场合很盛大,胤禛没有说话的必要,只要在康熙示意展示骑射时上前尽力射一下就好,他只是个陪衬,当然今儿的直郡王似乎也没有任何光芒,反倒是诚郡王大放异彩。 胤祉连射十箭全部正中红心之后,策马返回,康熙开怀大笑,指着胤祉对身边诸子诸臣说道:“朕之三子文武双全,朕甚是欣慰啊!” 胤祉恭敬道:“汗阿玛谬赞,儿臣愧不敢当!” 曹寅笑道:“诚郡王身手不凡,是皇上教导有方,皇上的阿哥们个个了得,微臣祝贺皇上。” 康熙笑看着他挑挑眉,大笑出声:“你说得对。” 曹寅定了调子,其余诸臣都是既夸胤祉又夸其他阿哥,最重要的是顺带着夸康熙,直郡王不吭声,胤禛也是沉默,康熙瞥了他们一眼,只是接着和随行大臣谈笑风生。 接下来的日子,胤祉直接成了南巡队伍里最受追捧的存在,胤禛自带着胤禵和胤祥去玩儿,胤祐专心带着哈达那拉氏逛街。胤禛偶尔碰到胤祉,两人寒暄两句随即分开,一切已经分明,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胤禛没有劝胤祉的话,正如他劝不了直郡王和八贝勒一样,或许如今他连自己也劝不好了。 江南多雨,屋外是飘着小雨的沉沉夜色,屋内胤禛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放着的是一本地理闲谈,但他脑子里闪过的是历代帝王的继位过程。他能行吗?会不会把自己和妻儿都赔进去?可难不成他真的一心跟着太子?太子根本就听不进他的劝说。 太子如今只一心想着拉拢官员结成党羽对抗直郡王,他觉得这才是维护储位的唯一选择,而且他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错,因为老大老八就是这么干的。 胤禛只能强调他是太子,其他更直白的话他不能再说了,比如就因为他是太子他才需要恭顺小心,他已经有了大义名分再有雄厚的实力,到那一刻黄袍加身也不是不可能! 胤禛阖上眼,无论如何,他不能再跟着太子混了,但是他依然需要尊敬储君,因为直郡王他得罪不起,太子这个汗阿玛的心肝宝贝他更得罪不起,且走且看吧,他只能等,等着看有没有太子被汗阿玛厌弃的那一天。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进来,胤禛睁开眼:“什么事情?” 苏培盛恭敬回话:“爷,御前来人请。” 胤禛赶紧起身,打着伞往康熙下榻的地方去。一边走一边兀自思考,汗阿玛这么晚叫他过去干嘛? 进了屋子行了礼,康熙声音含怒:“你看看这折子。” 胤禛肃手而立,梁九功把折子躬身递过来,胤禛接过翻开,快速浏览,心神一震,永定河多处河堤垮塌? 康熙闭了闭眼:“你说说这该怎么办?” 胤禛把折子递还给梁九功,跪下磕头:“儿臣愿去,必定监督河岸南北分司加快补堤。” 康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会儿正是多雨之时,怎么能叫你去呢?水火无情啊!” 胤禛正要请命,康熙说话了:“朕准备回京了,今晚就收拾吧,你去和马齐等人一起规划行程,要尽快启程。” 胤禛恭敬道:“儿臣遵旨。” 康熙把梁九功打发下去传话,就说他担忧永定河要提前回京,他不想底下这帮人传些风言风语,这些日子老三的名头快要响彻江南了!康熙苦恼地揉了揉额角,他这才巡视了黄河,永定河就又出问题了,真的连一年都撑不过去啊! 梁九功回来小心劝着康熙上床歇息,再怎么样也得几天后才能启程啊!康熙不搭理他,只是僵坐在椅子上感到无力,他在这儿用心治河,拨下去的银子进的却是那些混账的口袋,外头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有人禀报直郡王和诚郡王求见,康熙冷淡道:“不见!” 康熙不想看他们假仁假义的脸,听他们口不对心的忧虑,能够跪下请命治河的只会有胤禛!信不信他要是说希望老大老三这会儿去永定河,他们会被吓得嘴都合不拢,这下着大雨,河堤还垮了,他们不得怕死自己被冲走才怪! 这些个儿子们是个什么品性,他一清二楚,除了一个从来都是贴钱办差的胤禛外,其他的儿子现在他一个也不想看见。 拨给永定河的银子恐怕有不少就在老大和老八钱袋里,工部一有大工程就被所有人盯着,索额图估计也能凭着党羽小顺一笔,那工部的账目从来都是一塌糊涂!想要整治,得杀很多高级官员!这几个儿子也难辞其咎! 御驾返京,船队里气氛压抑,胤禛如常地在屋子里看着胤祥和胤禵做功课,胤禵写的又快又马虎,胤禛敲了他额头一下:“这字都写错了好几个,多大的孩子了,这像是刚进学的孩童。” 胤禵搂着四哥的胳膊,讨饶道:“四哥别生气呗,我就是想着要见到我大侄儿了,高兴得走了神儿。” 胤禛无奈:“你就会拿虎宝来作借口,好好学呗,功课不好,你以后怎么办差?” 胤禵眨巴眼睛:“四哥罩着我呗,我就靠您了,您要是不管我,我就找虎宝,他必须养活我这个小叔叔。” 胤禛忍不住笑了:“我儿子才多大,就要被你赖上了,肩负照顾你这个这么大的叔叔的担子?” 胤禵笑嘻嘻道:“我哪里大了?我才刚过十岁,还是个小孩子呢!” 胤禛拍拍他背,笑道:“你安分坐着吧,你十三哥还在里头写功课呢。” 胤禵嘟着嘴点头:“四哥,我想去您府上住,您养我呗。汗阿玛不高兴,我怕他教训我。” 胤禛轻笑道:“得了,你快去喝牛乳茶吃点心吧,不饿吗?刚刚不就说饿了。” 胤禵无奈地坐软榻上了,他也知道不可能,但是他就是发愁汗阿玛,汗阿玛高兴的时候会亲切地逗逗他,但是如果脸一沉,胤禵就得乖巧地闭嘴听他训话,他都不敢撒娇的,汗阿玛会觉着娇纵,胤禵觉着在四哥身边自在。 胤禛接着低头看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就看到胤祥,接过他的功课一瞧,点头道:“不错,快去吃点东西吧,晚膳还得一个时辰,估计你们都饿了。”可能是上午下小雨,船有点儿颠簸,这俩就有些晕船,午膳没胃口都没怎么吃。 胤祥笑道:“多谢四哥。” 胤禛温声道:“咱们行程很快,肯定能比计划的更早到京,你安心啊!” 胤祥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知道啦!”他特别高兴他们能提前回京,这些日子心情都很愉快。 胤禵扭头道:“十三哥快过来,这点心好吃得很。” 胤祥笑着往过走:“好的。” 胤禵看向胤禛:“四哥,我们能不能出去玩儿啊?我看天色放晴了。” 胤禛摇头:“安心在屋子里吧,除非你不害怕汗阿玛罚你功课。” 胤祥安抚地拍了拍胤禵的肩膀,胤禵叹了口气,给胤祥递了块桂花糕,好吧,他确实害怕汗阿玛。汗阿玛留功课名正言顺,只是在他不高兴时留的功课会格外多,而且会有很多很费工夫的抄书任务,他只能挑灯夜战。还是安稳地坐在这儿吃点心吧! 圣驾奉着太后娘娘回京,泰芬珠需要提前到宫里恭迎太后,这次的欢迎礼仪挺隆重,太子妃吩咐她们这些妯娌这么做的,毕竟她们这些福晋作为太后的孙媳,还是要尽一份孝心。上次康熙有太子和胤禛胤禩率领留京群臣迎接,太后只是进了宁寿宫后有四妃前来问候,太简陋了。 太后还是老样子,到江南水乡玩了一趟,整个人气色都很好,笑呵呵地挨个慰问过四妃和福晋们,就让大家散了。 泰芬珠跟着德妃回永和宫,坐下喝了一盏茶,德妃笑道:“你今儿进宫已经待了这么久,快回去吧,没准儿胤禛这会儿都在家里了。”太后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进宫,这都折腾了一上午了。 泰芬珠不好意思地笑了:“额娘体谅儿媳,那我就先走了。” 十二格格笑道:“四嫂慢些走,四哥也未必就已经回家了。” 泰芬珠嗔笑道:“妹妹就会打趣我,等虎宝周岁,我接你过府玩儿啊!”说完起身行礼离开,时辰确实不早了,再不走她都得在宫里用午膳了。 十二格格忧伤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随意出宫。” 德妃无奈地笑道:“等你出嫁,带着额附回京城,就可以四处闲逛了。” 十二格格好奇道:“九姐是不是快成亲了?” 德妃点头:“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了,也不知道她会嫁到哪个部落?” 十二格格笑着摆摆手:“六姐姐嫁得那么远都能过得那么好,九姐肯定也不用咱们操心。” 德妃笑着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九格格在太后身边长大,与蒙古还有几分渊源,嫁过去的日子指定差不了! 第82章 泰芬珠下了马车进府,崔凛立马笑着迎上前来,喜气洋洋道:“福晋,爷回来了。” 泰芬珠停下脚步,笑问:“爷在前院吗?” 崔凛立马答道:“回福晋的话,爷回来就直接往正院去了。” 泰芬珠笑眯眯点头:“好,我知道啦。你安心当差。” 崔凛等福晋走远了才站直身子,溜溜哒哒地回去用午膳了,他就是特意跑出来迎接一下福晋。四爷经常带着他师父苏培盛去外地,他要管着前院就得让福晋信重,所以一有机会他就得向福晋表表他的忠心。 泰芬珠脚步轻快地进了屋子,笑盈盈地往西次间而去,胤禛正在里头盘腿而坐搂着虎宝,虎宝还差几天满六个月,在榻上坐得稳稳的,他正好对着门,看见泰芬珠,立马拍小手,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胤禛扭头,笑道:“你回来了?” 泰芬珠笑看向胤禛怔了一下,胤禛温和道:“怎么?不敢认了?” 泰芬珠抿唇笑,摇摇头:“爷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俊!” 虎宝已经等不及了,伸长胳膊向泰芬珠,脸上也有些急,泰芬珠连忙哄道:“额娘去换身衣服,换了衣服抱虎宝好不好?” 泰芬珠指向门外面:“额娘去趟那里,很快回来,你乖乖地在这里和阿玛坐着啊!” 说完话,泰芬珠冲胤禛一笑,抬脚快速往卧房走,她在外面待了一上午,又穿的是贝勒福晋的吉服,实在不好就这么抱孩子。 虎宝眼巴巴地紧盯着泰芬珠离开,胤禛俯下身子:“你想要找额娘?” 虎宝抬头看胤禛,把食指塞进了嘴巴里吮吸,他倒是不怕胤禛,可是也不亲近。 胤禛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握住儿子的小手,嘴上哄道:“乖啊,咱不吃手啊。” 虎宝睁大眼睛,把两只小手都放在腿上,就这么坐在那儿和胤禛对视。 胤禛笑着摸了摸他肥嘟嘟的小脸:“你警惕心很强啊,就是不让我抱你?” 虎宝只是眨巴着眼睛,不哭不闹但就是不搭理胤禛。 泰芬珠穿着身家常衣服进来,笑问胤禛:“爷,您第一眼见虎宝是不是都不敢认?”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又张开胳膊的虎宝抱了起来,泰芬珠斜坐在了榻上。 胤禛慨叹地点头:“小孩子长起来就是快,我觉得这出门也没多久,虎宝就都会自己坐着了,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泰芬珠心疼道:“您这回出门辛苦了,可得好好补补,我瞧着还是比您离家时瘦。” 胤禛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觉着其实还好,跟着汗阿玛在南边好吃好喝的,养回来不少了,在清江浦那会儿才是真的瘦。” 泰芬珠正要说话,虎宝抬手指了指胤禛,胤禛笑道:“你刚刚没回来,我洗了个澡就想着来和虎宝亲香亲香,结果这小子愣是不让我抱,我一抱他就扑腾着挣扎,倒是不介意我挨着他坐,老是看乳母和陈嬷嬷,估计把我当成拐子了。” 泰芬珠调整了下坐姿,让虎宝和胤禛面对面,低头笑着哄劝:“这是阿玛,虎宝小时候见过的,之前是去给虎宝挣银子花了,虎宝这些好看的小衣服都是阿玛买的。” 胤禛好笑道:“他怎么可能听得懂?” 泰芬珠接着笑眯眯道:“虎宝让阿玛抱一抱,额娘手酸,好吧?” 瞧见儿子只是盯着胤禛看,泰芬珠直接把虎宝往胤禛怀里递,胤禛赶紧伸手,嘴上叫道:“这能行吗?” 泰芬珠笑道:“您不用把他抱那么紧,让他挨着您,您的手放在虎宝的腋下就行。” 胤禛一边调整姿势,一边打量儿子,见他果然乖乖的,惊奇道:“刚刚他怎么都不肯坐我怀里,陈嬷嬷抱过来都不行。” 泰芬珠拉着儿子的小手,笑眯了眼:“虎宝已经很亲近您了,前几天五弟妹来,虎宝都不让她和我们坐一起,五弟妹一坐下就瞪大眼睛叫唤,我只好让人抱虎宝回来这儿。” 胤禛抱住虎宝心满意足,听了泰芬珠的话更是开心:“虎宝肯定是看着我就亲近,这父子情分是天生就有的,当然非同一般。” 泰芬珠晃晃虎宝的小手:“你知道这是阿玛了吧?你什么时候会开口说话呢?” 胤禛无奈地看向泰芬珠:“虎宝才这么大点儿,怎么可能会说话?起码要等到他满了周岁之后吧?” 泰芬珠歪头笑着,“爷觉得虎宝长得快,我天天看着他,就是掰着手指头盘算他什么时候会走路什么时候会说话,很想知道他长大是个什么样貌,哎,爷您仔细看,虎宝是不是长得更像我了?” 第84节 胤禛俯下身子认真看了片刻,坚决摇头:“虎宝就是更像我,只是你把他养得有些圆润了,他的脸形就是和我一样,嘴唇眼睛都像我,长大了也肯定和我一样俊!” 泰芬珠抿唇笑着,看见陈嬷嬷进来,问道:“爷,您用午膳了吗?” 胤禛笑道:“没有,我不太有胃口,刚刚回来就也没吃。” 泰芬珠拉着儿子手笑意晏晏:“你也吃奶,然后睡觉吧?让阿玛和额娘去用个午膳行吗?” 虎宝咧开嘴笑,胤禛拿过一旁的手帕来给他擦口水,“虎宝平时要睡午觉吗?” 泰芬珠笑着点头:“就这会儿,乳母喂过奶之后会睡一个时辰。” 胤禛撂下手帕,小心翼翼地把虎宝放在榻上,虎宝看看他,又看向泰芬珠,泰芬珠笑意加深:“估摸是见着爷新鲜,搁往常这会儿就已经打哈欠了。” 胤禛翘起唇角:“咱们走吧,他见着咱们不在了,他就困了,别叫孩子错过了睡觉时间。” 泰芬珠莞尔:“好,爷,走吧。”泰芬珠拉过胤禛的手,胤禛又握了握虎宝的小腿肚子,等着乳母抱起虎宝,才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惊奇道:“他一直看着咱俩,但就是不哭。” 泰芬珠扬唇笑起来:“虎宝不是很爱哭,他也知道咱们只是在外头,还是离他很近。” 两人净手,坐到桌边用膳,胤禛吃得很快,他忙活了一上午怎么可能不饿?只是心事重重刚刚只想坐那里发会儿呆而已。 等胤禛搁下筷子,泰芬珠温声道:“爷休息一会儿吧。” 胤禛按了按眼角,点头就往卧房走,泰芬珠又去西次间看了一回虎宝,才脱了外衣上了床。 胤禛打起精神问道:“虎宝睡着了吗?” 泰芬珠点头:“睡着了,他睡觉的时间很固定,您也睡会儿吧。” 胤禛摇头:“章佳庶妃的身体怎么样了?” 泰芬珠叹了口气:“她的身体很虚弱,现在就是拿汤药吊着而已。” 胤禛想到胤祥,有几分不是滋味:“十三要过几年苦日子了。” 泰芬珠默默无言,只有胤祥的额娘会替他在康熙面前说几句好话,以后胤祥就只能等着康熙自己想起他来了,温僖贵妃在不在的时候胤俄在宫里的存在感是很不一样的,胤祥还没有胤俄那样得力的母家。 胤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好等一等了,我寻个合适的机会,求汗阿玛派个师傅教教九妹她们骑马,总得让她们有个在汗阿玛面前露脸的机会” 泰芬珠侧过身子轻轻地嗯了一声,胤禛搂住她的胳膊,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你刚刚说五弟妹来过,她来是为了什么啊?” 泰芬珠无奈道:“爷大约不知道,五弟家的大阿哥前些时候病了一场,刘佳格格跟着去南巡了,只能是五弟妹出头去照看,她听说刘佳氏又怀孕了,就挺害怕刘佳格格闹腾,心里不安来这儿打听御驾什么时候回来,那孩子虽然早就好了但是小脸有点儿瘦。” 胤禛无语,抬了抬眼皮:“小孩子病一场不是很正常吗?病的时候吃不进东西瘦些有什么?而且五弟长子没有放在正院儿吗?” 泰芬珠轻叹:“没有,刘佳氏只是吩咐奶娘和嬷嬷照看孩子,拜托了瓜尔佳格格时常去看看。”但是瓜尔佳氏只是个格格,也没有生育,在府里的地位很一般,大阿哥生病需要请太医,自然只能由五福晋出面忙碌。 胤禛不想接着聊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诚郡王府呢?我记着之前他府上也有个格格怀孕了?男孩儿女孩儿?” 泰芬珠抿抿嘴,轻声道:“一个阿哥,四月初一生的,初九就没了。” 胤禛嘴角抽抽,眼神极为无语:“这都第几个出生就夭折的了?” 泰芬珠叹了口气:“第三个了,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格格,一个田氏,一个王氏,四月生产的这个是富察氏。” 胤禛匪夷所思:“你觉得这是个巧合还是谁干的?”胤禛真的不相信董鄂氏是个蠢货,大家族出来的贵女见得多了,不会不知道收拾庶子不急于一时,她就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连着生的三个都刚出生就弄死。 泰芬珠斟酌了下言辞:“三嫂一般不插手格格们的事情,这三个格格都挺得宠,娘家都在京城,她们有时候会派侍女出府,三嫂基本都会同意。” 胤禛张口结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去年连着两个阿哥出生即夭折,这明显不对劲,老三就不查一查吗? 泰芬珠闭上眼,这件事情看着费解其实挺好理解,董鄂氏既有家世又有嫡子,按说三个格格接连怀孕保住其中一个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荣妃对胤祉的后院盯得很紧。 自从去年王氏失子,董鄂氏和荣妃的关系就有些紧张了,但是她不喜欢富察氏这仨人,而且不觉得她们失子敢对她如何,就基本是冷眼旁观。 至于胤祉,说真的,泰芬珠觉得他对那几个出生即夭的儿子没什么感情,就看他上回不顾田氏生下的小阿哥丧事跑来与胤禛哭诉就知道,胤祉有了两个嫡子,对庶子本身没什么重视。如果比较一下,泰芬珠认为胤祉比起庶子更喜欢那几个格格。 胤禛对于老三无话可说,如果他都不把这些事儿放在眼里的话,那三福晋这个嫡母当然更不当回事儿,格格们彼此争斗就更加理所当然了,当然或许老三没想过她们会做的这么难看。 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整得脑子晕乎,胤禛看见泰芬珠已经睡着了,给她和自己都搭了下被子也闭眼睡了,屋里放着冰盆不盖被子容易着凉。 这边的四贝勒府是一贯的安详,而诚郡王府是一贯的鸡飞狗跳。 正院里,富察氏被人带回了她自己的院子,董鄂氏斜靠在榻上,兀自看窗外,胤祉站在地上,怒视着她,阴沉着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董鄂氏摸着自己的小腹,她又怀孕了,声音淡淡:“爷要是怀疑我,那您自可去查啊,何必与我多嘴呢?” 胤祉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要气炸了:“你觉得这好看吗?外人会怎么想咱俩?太医有这么无能吗?这怎么可能都是意外?我们有这么多的保胎药都不能保着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吗?再怎么样,也不能连一个月都活不过吧?” 董鄂氏扭头看向胤祉:“您也知道这有猫腻儿,但是这回我可是跟着您在外头,我的亲信都跟着我,对了,剩下的也跟着去我娘家照顾弘晴和二阿哥了,我难道能隔着千万里害富察氏吗?” 胤祉强自按压着怒火:“我不是说你害的,我的意思是难道你不应该管吗?你不应该查个分明吗!” 董鄂氏轻呵了一声:“依着我的意思,把田氏、王氏、富察氏一杯毒酒赐死,咱们府里从此太平,我可以跟您保证,以后的阿哥格格们除非真的命不好身子不济,要不肯定能长大。” 胤祉气得拂袖想走,可跺了跺脚还是坐到董鄂氏对面,闭了闭眼,认真道:“你该看出来汗阿玛很器重我,要是这家宅不宁,汗阿玛要如何作想呢?” 董鄂氏拧着眉头:“爷,既然您这么明白修身齐家的重要,我觉着您该懂咱们府里这都是什么原因啊?别的不提,您是额娘的第六个孩子,额娘那么频繁怀孕,您和荣宪姐姐照样身子好好的,那您的四个同胞兄长到底为什么都长不大,您就从来没想过吗?” 胤祉脸上的激动渐渐褪去,自嘲道:“能是因为什么?无非是我命好,是在太子生下来之后才出生的呗?” 董鄂氏神情自若:“我都有两个阿哥了,格格们的阿哥保不住不是我的原因,是她们自己想挣那个侧福晋的位置,阿哥序齿在前,得个侧福晋的机会自然更大,您要不现在就把侧福晋的人选定了,她们没得争兴许就安稳了。” 胤祉沉默了一会儿道:“家世一般,没有生育之功,凭什么当侧福晋?” 董鄂氏轻笑了一声,没有搭话的意思,恐怕这位爷是指着侧福晋的位置再给他拉一门姻亲过来吧?可惜府上有名有姓的格格都是皇上赐下,家世都一般,他要是想找既家世得力又落选在家的,那可得好好寻摸寻摸。 胤祉深吸一口气,脸色平静了下来:“我只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但是三个格格不要动,布尔和,你得清楚那是汗阿玛赐的,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你动不了。” 董鄂氏扯了下唇,不动就不动,她就不信了这几个人敢对她下手,她早看出了胤祉的风流,他还喜欢这仨,她当然动不了。 胤祉直视着董鄂氏的眼睛,董鄂氏笑了:“难为爷还记得我的闺名,这事儿好办啊,我把她们院里的下人清理一下,自然就消停了。” 胤祉低头想了想,沉声道:“贴身伺候的别动。” 董鄂氏眼里闪过讽刺,轻松道:“没问题,我就按着您说得办,只是爷,我还得替我自己辩白一句。” 胤禛抬头看她,董鄂氏勾唇一笑:“爷,太医是能诊出男女的,我在她们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就知道她们怀得是阿哥,如果我当真容不下她们,她们根本就不能活着出产房,难产的妇人从来很多,可是田氏富察氏她们的产婆并没有问题,需要等生下来发现是阿哥再急着动手的人不可能是我!” 胤祉蹦出几个字:“我从来也没说是你。” 董鄂氏眨了眨眼:“是吗?南巡路上我坐太后娘娘的船,您逮不着机会,这刚回家,您连午饭都不吃了,只冲我发泄,我就姑且当您是一时冲动吧!” 胤祉起身就要往外走,董鄂氏又甩出来一句话:“田氏、王氏、富察氏,这三个人都是伺候您的老人了,都得您的宠,谁也不服谁,如今一人生了个阿哥又一人没了个阿哥,这下扯平了,估摸是不敢再争了,不过也说不准,谁叫您宠呢!” 胤祉没再回头,听完董鄂氏说话抬脚离开。 杜嬷嬷端给董鄂氏一杯茶,轻声问道:“福晋,您要不要用午膳?这怀了身子可饿不得?”爷和福晋前后脚回府,刚坐下喝了杯水,富察格格就跑来了。 董鄂氏抿了口茶,点头:“叫人摆膳吧,我确实饿了。”身边的婢女赶紧出去传膳。 杜嬷嬷为难地劝道:“您总不能和三爷太生分吧?” 董鄂氏神色淡漠:“嬷嬷,现在他都不允许我动那仨个的贴身侍女,我怎么可能去尽心尽力地保全庶子呢?我不干,他也无非就是现在这样,我干了,他又能有多感激呢?只会认为这是我应该做得罢了。” 杜嬷嬷苦口婆心:“您说得这话没错,只是大阿哥还小,您不能不顾及您在三爷心中的形象啊!” 董鄂氏幽幽道:“我知道,可是三爷对我要求挺高,却只要格格们伺候好他就满足,他觉着我霸道,格格们怯弱无辜,能用这些事儿撕下后院的面纱,让他必须直面现实,我觉着值。” 见董鄂氏要下炕,杜嬷嬷连忙扶着她,这怀孕了可得小心点儿,董鄂氏站起来笑着安抚:“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人永远都是健忘的,不用多久,就再过几个月,三爷就会彻底忘掉富察氏生下的阿哥,轻易想不起来,无他,那个小阿哥对他来说没什么重要意义,他连见都没见过,对此事在意的只是面子。” 杜嬷嬷无奈地叹口气,没再说话,只是扶着董鄂氏出去用膳了。她觉得这些事情对福晋有些不好,不只是名声上的,还有安全上的,人心难测,万一这几个格格将一切迁怒怪罪到福晋身上呢?先有避子汤,后有阿哥夭折,她们怕是要恨死福晋了。 董鄂氏神态自若地用膳,她明白杜嬷嬷的担心,只是她会小心的,正如她说的,田氏她们三人扯平了,胤祉到底对她们失子有些怜惜,她已经没法处置了,人家都可怜啊! 八月初一,泰芬珠照例进宫给太后请安,然后跟着德妃回了永和宫。 十二格格没去宁寿宫,待在屋子里安慰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章佳氏五天前薨逝了,丧事已经做完,梓宫也运离了皇城。 德妃面容有些憔悴,章佳氏一直住在永和宫里,她的丧事自然得德妃这个妃主用心盯着些。十三阿哥和两个格格哭得厉害,十五格格还哭得发起了烧,德妃前天晚上陪了她一整夜,生怕这孩子出事儿,今儿又起个大早去给太后请安,这会儿整个人都很无力。 泰芬珠轻声道:“额娘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十三妹和十五妹。” 德妃声音都有点儿飘:“你先等等,等十二回来听她说说。那两个孩子昨晚半夜又醒了,今儿我起来就听宫人说她们后半夜再没睡着,只是哭。要是这会儿俩姐妹睡着了,你就别去了,这两天她们几乎就没怎么睡,我真怕她们再起热。” 泰芬珠叹了口气,点点头。康熙在前朝对着工部大发雷霆,永定河的情况不容乐观,前段时间听胤禛说起,康熙计划再过一个月带着胤禛去视察河道。 章佳氏薨逝,康熙也没给个追封,后宫妃嫔的丧礼时间都短,都是两三天就奉移梓宫离开。章佳氏享嫔妃待遇,却没有正式的册封圣旨,就只是庶妃。胤禛和泰芬珠这些人都没法进宫祭拜,连上柱香都不行。胤禛想着和康熙隐晦地提一句,但是这几天康熙待在南书房没见他。 德妃有气无力道:“我之前派人给内务府的人递话,想让他们在皇上面前提一句这事儿,这些人都摇头不敢,章佳氏生了二女一子,按道理怎么也得是个嫔啊妃啊之类的,那丧礼我就按着嫔之上妃之下办得,弄得是不尴不尬,我真是发愁啊,皇上什么时候能想起来这事儿呢?” 泰芬珠安慰道:“章佳娘娘一直享得都是嫔位待遇,应该无妨。” 德妃揉了揉眼角:“这不是想着她有儿女吗?我是觉着胤祥和胤禛也挺亲近,觉得有些地方简陋了些,就又按着妃的待遇来了,内务府那些人也是半推半就地就这么办了,就这么糊弄着过了。我现在是发愁” 德妃话没说完,十二格格就进来了,看着女儿脸色愁苦,德妃问道:“两个妹妹睡着了吗?” 十二格格点头:“刚刚睡着的。” 十二格格挨着泰芬珠坐下,低声道:“也不知道汗阿玛什么时候能给个追封,十三妹和十五妹也有些哭这个,觉得章佳娘娘委屈。” 德妃无言,她试着派人问过了,可惜皇上不高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提这事儿,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胤祥小,两个格格也不得宠,那些人不觉得冒着被皇上迁怒的风险替章佳氏讨追封有让人动心的回报罢了。 泰芬珠无法,康熙这几天不见不是由他传召的人,胤禛见不到皇上没办法提,她就更没办法了。 德妃叹道:“就这样吧,等过几天皇上想起来了肯定会给追封的,反正丧事都办完了,再有追封也是内务府的人会忙一忙陵寝的事儿,与咱们这些在宫里的人没关系了。” 十二格格点头:“我下午就去劝一劝妹妹们。” 德妃抿唇,章佳氏的孩子们肯定是希望有道正式的圣旨办一场名正言顺的妃位娘娘葬礼,可实在不凑巧啊。但总归会有追封的,这个是一定的。 德妃的估计没错,过了两天康熙就下了圣旨,章佳氏为敏妃。只不过这个消息大部分人都没当回事儿,只有胤祥和两个妹妹心里不是滋味的哭了一场。 胤禛回了府也只是说:“终究有十三弟的面子在,咱们格外注意些就好。”也只有一些礼节,也就是一百天的事儿。 泰芬珠点头,她自然会打理好。 胤禛不觉得这有什么,直到他在朝堂上看到胤祉锃光瓦亮的脑袋,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吸气声,随着众人一起跪下来聆听汗阿玛的盛怒,胤禛都不理解,胤祉这是怎么回事?敏妃已是妃位,她的百日丧期内不能剃头啊! 第83章 胤祉的顶戴是在他跪送康熙时猛地掉落的,等到众人起身,胤禔一声惊呼引来了大家的注意,胤禟的嘴特别快:“三哥,您这是干什么?” 胤俄也愣住了,胤祺都往边上走了两步路,回头看了一眼胤祉却只发现他把帽子掉了。看着胤禟张大的嘴巴,胤祺不明所以地问道:“九弟,三哥怎么了?” 胤俄赶紧拽了一把胤祺,胤祺仔细打量,目光最终凝结到了胤祉的头顶,他还把自己的顶戴也摘了,摸了一把之后安了心,然后接着呆滞地盯着胤祉。 现场一时鸦雀无声,就连已经往值房走去的大臣都呆立在了原地,这就算心里不拿这些礼仪规矩当一回事儿,表面上的功夫总得做一做吧? 康熙已经往乾清宫走了,他御门听政的地方是乾清门,这早朝结束,自然要回去批奏折,他还叫了马齐等人商量秋粮的事情,走了一半儿觉着不对,转过身子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道儿,怀疑地问梁九功:“朕没说让马齐陈延敬他们来吗?” 梁九功也纳闷儿:“奴才听见皇上您说了啊!” 第85节 康熙眯着眼睛:“朕怎么看他们都没走呢?是不是出事儿了?你快去看看。” 梁九功不敢怠慢,快步往乾清门去,到了地儿,视线快速扫过在场众人,很快将目标锁定在了诚郡王的头上,梁九功看着胤祉,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梁九功,梁九功咽了咽唾沫,立马飞奔回去找康熙。 康熙见着情况不对,已经往回走了,看着梁九功走近,喝问道:“怎么回事儿?” 梁九功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回皇上的话,诚郡王剃头了。” 康熙起初一脸懵,随即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往乾清门走去,梁九功爬起来赶紧追上去。 胤祉依然僵立在原地,胤禛的目光被掉在地上的顶戴吸引,这东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掉落? 康熙大步走到胤祉面前,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光秃秃的头顶,胤祉腿一软跪在了康熙脚边。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只剩康熙一个人站着,他咬牙切齿道:“逆子!” 寂静无声,没有人回话,康熙扫了一遍低着头的众人,眼睛看向胤祉掉在地上的帽子,深吸一口气:“太子,直郡王,四贝勒,五贝勒七贝勒八贝勒,还有你,随朕来,其他人各自去忙。” 康熙说完扭脸就走,胤礽自然地起身跟上,胤禔不甘落后立马也走了,胤禩默默离开,胤禛站起身来:“三哥,汗阿玛传召。” 胤祉眼珠转了转,连忙爬起来就往前跑,胤禛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捡起了胤祉的帽子,快步跟上,胤祺安抚地看一眼胤禟,跟在胤祐后面离开。在场的臣子皆是若无其事地往衙门而去。 胤禟与胤俄并肩回阿哥所,康熙让他们上朝,但是没有指派他们去各部观政,两个人想起来了就去上书房听听课,反正没大婚就是小阿哥。 胤禟坐在椅子上,皱着眉猜测:“真的是三哥没长心吗?这都九月份了,他是忘了这事儿?” 胤俄抿着唇,这可真不好说啊!他们在外都会戴帽子,冬天暖帽,夏天凉帽,就算是一时忘了剃了头,身边那么多人愣是没一个人想起来吗?不太可能吧? 要是带着帽子捂几天,稍长出些头发来,也能有些说辞颠倒黑白,可是老三那头绝对是这两天才剃的,还恰好掉了帽子,这怎么想怎么觉得过于巧合了啊? 胤禟摸着下巴,看向胤俄:“除非老三是真的点背到家了,要不他就是被算计了。他郡王府里还有长史那些撩属,就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剃了头吗?他总不至于在家里都带着帽子吧?然后偏偏在外头掉了帽子?” 胤俄挑眉:“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老三是真忘了,要不然他不会那么呆,看五哥摘帽子还莫名其妙。” 胤禟眨巴着眼:“我记得当初老三还挺仗义,知道帮我们打阿灵阿那个混蛋。” 胤俄叹道:“可是这事儿没法帮忙啊,他是在大庭广众下被发现的,要是换个别的场合,兴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胤禟突然靠在椅子背上,眯了眯眼,说实话他根本就没看老三,是被老大那一声叫唤给吸引了注意力,老大反应倒是够快的。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胤禟自己轻易也是想不起来的,无非就是身边的人提醒该怎么做罢了。 胤俄微阖着眼,他现在和老八他们离得还是有些近,要想办法拉远些关系,诚郡王在江南出了一回风头,回来就搞了这么一遭事儿出来,总让人心里有些打鼓。 这哥俩还算自在,跪在乾清宫的胤祺低着头暗自哀叹,这汗阿玛要骂到什么时候呢? 康熙怒视胤祉:“你有脑子吗?你看不到朕发的圣旨吗?怎么?难不成朕的圣旨在你眼里就是废纸一张?你自幼读书,学仁义礼智信就学成这个样子吗?你是个什么品性?啊?朕问你话呢!” 胤祉泪流满面:“汗阿玛,儿臣真的是一时忘记了,儿臣在衙门勤恳当差,昨儿回家头发粘腻的很,儿臣忙得头脑晕沉就让下人给儿臣剃短一些,儿臣只是一时失仪啊!” 康熙咬牙切齿道:“你忘了就说明你不当一回事儿,敏妃是你的庶母,十三是你的兄弟,朕是你的汗阿玛,你就这样打我们的脸吗?” 胤祉拼命摇头:“汗阿玛,儿臣没有啊,儿臣真的只是一时没留神,汗阿玛您就原谅我吧,儿臣真的不是故意的。” 康熙盯着这个儿子,他还会说些别的吗?回到御案后坐下,康熙如鹰隼的眼一一扫过这些儿子,宫里又不是只有一个敏妃薨逝,温僖贵妃不是吗?平妃不是吗?敏妃是追封,平妃也是追封,那会儿胤祉怎么就没犯傻呢?怎么就没有光着脑袋在大庭广众之下掉顶戴呢? 胤禛把头埋在胸口,屏气凝神,他听出来了,汗阿玛希望三哥自辩,只是三哥直接认下了这是自己疏忽做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康熙面色阴沉:“既然你如此不自重,郡王的帽子你就别要了,做个贝勒吧!” 胤祉没想到惩罚如此之重,胆战心惊地抬头看汗阿玛,哽咽道:“儿臣遵旨。” 康熙声音淡漠:“都滚吧,朕不想看见你们。” 等众人离开,康熙指示梁九功拿起胤禛留下来的那顶帽子,梁九功检查了一下,恭敬道:“回皇上的话,这顶凉帽稍有些走形,边缘也磨的有些光滑,很容易脱落。” 康熙挥挥手,书房里只剩下他自己,良久,康熙叹一口气,胤祉真够不靠谱的! 康熙震怒,胤祉降爵为贝勒又是件大事,不到晌午就传遍了内城。 泰芬珠抱着虎宝在院子里溜达,听了林全的禀报,点头让他退下。 陈嬷嬷皱紧眉头,泰芬珠也兀自思量着这事儿,不是不能相信这真的就是个疏忽意外,只是可能性不大而已。 从努尔哈赤起,宗室与勋贵就是频频联姻,像开国五大臣和一些有名有姓的将领就都是迎娶公主,他们的后裔就是如今的这些达官显贵。 彼此之间沾亲带故,婚丧嫁娶的事儿本也就是维持人脉关系必须干的事儿,这会儿的礼仪和讲究又特别多,基本每家都有专门盯着这些事儿的管家,就怕一不留神得罪了人,胤祉这个主子有可能忘,但他身边的人不应该啊! 虎宝原本正在盯着大树,听不见额娘说话了,扭过头来摸泰芬珠的嘴,泰芬珠笑了:“虎宝饿不饿?咱们回屋吧?” 虎宝见着泰芬珠真的抱着他往里走,立马扭着身子往后头扑腾,还用手拍泰芬珠的肩膀,泰芬珠脚步不停,失笑道:“咱们出来时间够久了,可别晒着你,听话啊,你瞧那儿。” 虎宝被泰芬珠引得去看门前摆着的花,等进了屋子瘪着嘴就要哭,泰芬珠笑眯眯地把虎宝放榻上,“乖,你在这儿爬一会儿,等下吃了奶睡觉啊。” 虎宝眼眶边的泪珠要掉不掉的,眼看泰芬珠就是不动作,自己找玩具去玩儿了。 泰芬珠笑呵呵地看他玩了一会儿,吩咐乳母照看好,起身离开了西次间。 陈嬷嬷给泰芬珠端了杯茶,沉吟道:“福晋,老奴觉着这府里的下人总得看紧了。” 泰芬珠喝了几口茶,她刚刚抱着孩子转悠了半天确实渴了。 放下茶杯,泰芬珠点头:“这事儿不能放松,尤其是近身伺候的决不能有问题。” 陈嬷嬷没再说什么,出去给福晋传膳了,这也到了吃饭的点儿。 泰芬珠回忆了一下这些日子打听得来的消息,揉了揉额角,起身用膳去了,等胤禛回来说说情况,拼凑一下信息,估摸就能猜出个大概来了。 胤禛从衙门回到府里,坐在椅子上就是发呆,泰芬珠陪坐在一旁,听见里头虎宝大声笑闹,站起身想要进去哄着虎宝玩会儿玩具,胤禛叹气:“让虎宝闹吧,听着多热闹啊!” 泰芬珠笑着坐下:“我是看您在想事情,怕扰了您思绪。” 胤禛无奈道:“我能想什么?就是胡思乱想而已。拿这种事情来打压老三,手段够狠也够高明。” 泰芬珠抿唇:“您觉得这事儿是有人刻意陷害?” 胤禛想了想,问道:“最近三嫂和三哥的关系怎么样?我的意思是三嫂会照看前院的人吗?” 泰芬珠摇头:“我这段时间进宫请安碰到三嫂,她脸色很寻常,看不出什么来,倒是听说荣妃娘娘对三嫂很不满意,又因为朋春病了,三嫂回娘家也很频繁。至于三嫂怎么管下人,这个确实不知道。” 胤禛叹息道:“不管怎么样,三哥因为南巡积累的声望算是跌到谷底了,十三弟要恨上他了,别人要高兴了。” 泰芬珠沉默,所以说这件事不好说,胤祉和胤禔早就结了仇,南巡又露出要脱离太子单干的迹象,毓庆宫和直郡王他一并都得罪了。 胤禛晃晃脑袋:“不想了,我去看看虎宝,然后咱们吃饭吧!”最关键的是老三自己认了,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泰芬珠也跟着起身,她也挺诧异胤祉连个借口都不找,直接承认是自己忘了,不知道他当时是不是吓懵了? 三贝勒府,胤祉颓废地靠在墙上,董鄂氏脸色铁青地坐在软榻的另一边,她怎么也想不到,胤祉竟然无用到这种地步,能够自己把自己的郡王搞丢! 胤祉把脸埋在手上,声音闷闷的:“这件事得怎么办啊?” 董鄂氏压不住心里的火儿:“爷,您都已经认了疏忽,还能怎么办?就这样呗,装几年孙子!” 胤祉茫然道:“你说这真的是我错了?” 董鄂氏眯着眼:“您为什么要抛开杜顺他们?提拔了下头的小太监,还是没仔细审查过的!” 胤祉猛地抬头盯着董鄂氏:“不是你老拉拢他们吗?你还让杜顺叫你身边的杜嬷嬷作干娘,我是这府里的爷,你凭什么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董鄂氏冷笑道:“合着这全部成了我的错?你怎么不提你后院那几个人天天给杜顺送银子呢?你怎么不去查查是不是她们的娘家投靠了明珠或者索额图呢?” 胤祉被董鄂氏气得嘴唇都在哆嗦:“我遇到难处了,你不帮我想办法就算了,还在这里冷嘲热讽?你觉得你像话吗?” 董鄂氏扯了下唇:“没办法,谁叫您记性不好忘了呢?” 胤祉跪坐在榻上直起腰板,眼睛都红了:“这能怪我吗?章佳氏就是个庶妃,她那敏妃都是汗阿玛后追封的,有没有资格享受正经的妃位待遇还得商讨一下,我天天在衙门那么忙,我怎么可能时时记着这事儿,汗阿玛后宫那么多女人,我难不成一个个都得放心上吗?” 董鄂氏不理他这些口不择言的话,胤祉真的哭了:“你好歹说句好听的啊,我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说实话,就你,你又把章佳氏放眼里了吗?你天天回娘家照看你阿玛,章佳氏薨逝的消息你不也是听过就忘吗?我们几年都见不了一面的后宫妃子,非要说我不敬她,我敬得着吗?” 董鄂氏拿手抹了下脸上的眼泪,她自从南巡回来就过得挺苦,胤祉冷待她,压根不进正院的门,荣妃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阿玛还身体不适卧病在床,她挺着个肚子又得管家又得照顾孩子还得时常去看看阿玛,结果胤祉还能出这么大的差错,简直就是流年不利! 胤祉看见她哭也泄了气,他身边的一个太监今儿下午自尽了,就是这个太监给他剃的头,给他递的顶戴,这件事已经死无对证了。 董鄂氏哭了一会儿,哑着嗓子:“您就好好当差吧,这事儿翻不了盘了。我知道您说得对,别说一个敏妃,之前的三个皇后薨逝也没谁放在心上,这些礼仪确实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大家都是做样子,但是您不做就要被指责惩罚,没办法。” 胤祉哽咽道:“就算是我无心之失,汗阿玛也不用罚得这么狠吧?私德不修的勋贵那么多,我这点子事就能降爵?别的不提,阿灵阿在贵妃的丧仪上打架,不还是一等公吗?人人追捧他。” 董鄂氏已经整理好情绪:“爷,您该明白南巡的时候您在做什么,之前您跟着太子对抗直郡王,直郡王的目光基本都在太子身上,太子起码视您为一党,如今他们俩都不可能任您逍遥,没有这件事,他们也会找别的事来打压您。敏妃卧病一年多,丧事都办完了才有了个追封,她在汗阿玛心里的份量可想而知,那汗阿玛气得是什么?” 胤祉咬紧嘴唇,艰涩道:“我知道我让汗阿玛失望了,我难受的就是这个,爵位降了还能升回去,可是汗阿玛对我的看法怎么办?” 董鄂氏没再接话,她阿玛朋春极力鼓动胤祉去争,可是她不太看好,胤祉在很多事情上都不成熟,他之前对太子那么热络,这回来好几个月了,一趟毓庆宫也没去过,说得难听些这叫背主! 再说他身边伺候的太监,她自从嫁进来就一直管着那些人,胤祉由着性子冷落了他们,提拔上来一堆小太监,一个老成的都没留! 太监里经常按资排辈儿没错,拉帮结派不是好事儿,可是师父带徒弟是有缘由的,人情往来的门道和那些繁琐的讲究规矩,不真的烂熟于心,碰到事儿了真的靠不上。 而这些事情也确实不可能都叫胤祉这主子一人记着,人总有个忘的时候,特别是这种丧期规矩,难道让胤祉自己掰着手指头算什么时候够一百天吗?这离敏妃薨逝都快俩月了,胤祉连十三阿哥都轻易想不起来,怎么可能天天想着敏妃这事儿? 胤祉咬咬牙,问道:“你说我把那些小太监都审了怎么样?” 董鄂氏抿唇摇头:“爷,他们未必就是被人收买了,很可能只不过就是在哪里听到一句要伺候好主子,天热了头发剃了会舒服,回来见到您头发长了些就巴巴得要给您剃发,这种事情根本无从查起,您还带着他出过门,他自己平时也会和别处的下人聊天,从哪一天查起呢?” 胤祉急切道:“那我的顶戴呢?我记得帽子在汗阿玛手里。” 董鄂氏叹了口气:“您自己不也说昨天就觉得那帽子不太得劲了,这个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被人提前动过手脚,您要审就审吧,我真的不知道这段时间前院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分工那么乱,我猜着就是有其他人溜进去都不是不可能。” 胤祉沮丧至极:“我是记得上回从广储司的帽房拿得应该还有,就没派人再去取新的,我昨儿下午回来让他们找找,然后晚上夜色都很深了,他们和我说没新的了,只有几顶旧的,我看了看觉得还是那顶不太舒服的体面,然后我就去剃发洗澡了,原本想着今儿派人去帽房的。” 董鄂氏垂眸不想再理会胤祉,他昨晚回府去陪富察氏用了顿晚膳没有留宿,她还高兴来着,早知道还不如让他在后院待着呢,谁想到他回了前院剃头去了。 胤祉倒是没想昨晚富察氏的事儿,他这段时间哪个女人都不想见,是富察氏三请四请,他才去了一趟,但是她满脸凄楚,暗指旁人害她的阿哥,胤祉实在不耐烦,忍了半天还是起身走了。 董鄂氏叹了口气:“您别想了,您要是说自己头上有虱子不得已剃发都好,谁叫您认了呢?” 胤祉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老实,哪怕先胡搅蛮缠混过去,干脆说有人害他呢? 胤祉红着眼睛:“我要去审那些小太监,我就不相信他们没鬼,那人死的也太干脆了,连一声冤枉都没喊!”他说什么都要找到些蛛丝马迹,现在他拿老大老二没办法,就不信他以后找不到机会! 看着胤祉穿鞋下地离开,董鄂氏脸上露出苦涩来,她其实也觉得这事不是巧合,那太监是撞墙死的,撞得很决绝,她得到消息派人跑着去找,那太监已经没气了,这不符合他是个小太监的胆识,这种胆识和他不知丧期规矩的眼界配不上,还有那帽子,不到戴走形的时候啊! 十月初一,泰芬珠走进宁寿宫时,没瞧见辇,太子妃和四妃都还没到,天气还不算冷,站在院子里的人不少,哈达那拉氏慢悠悠地走过来,泰芬珠低声道:“你怀着身孕慢些。” 哈达那拉氏笑盈盈地摸着肚子:“放心好了,我这孩子怀得稳当,四嫂来得比平时晚些。” 泰芬珠笑道:“起得有些迟了,是我怠惰啦。” 哈达那拉氏小声道:“我一会儿还得去钟粹宫,怪发愁的。” 泰芬珠轻声道:“与荣妃娘娘请个安,就去戴佳娘娘那里好了。” 哈达那拉氏挑挑眉:“那我也发愁,荣妃娘娘爱子之心甚切,我怕见着三嫂难堪,以后不好相处。”诚郡王降爵为三贝勒,哈达那拉氏觉得荣妃八成会把此事怪到三福晋身上。 泰芬珠无奈:“要不你问问戴佳娘娘?” 哈达那拉氏点头:“这倒是行,我平常都是跟着去趟正殿,再回偏殿,让额娘帮我找个借口我就不进去了。” 泰芬珠看见董鄂氏进来往这边儿走,八福晋与她搭上了话,哈达那拉氏也瞧见了,撇撇嘴:“怎么哪里都有她?爷们的事情非要照搬到我们这儿来,可是儿媳和儿子那能一样吗?”儿子犯了错皇上会找借口开脱会原谅,她们这些福晋要是惹皇上不喜,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第86节 泰芬珠微微点头:“肯定不一样。” 哈达那拉氏耳朵尖,说道:“我听着娘娘们快来了,我下回也要晚些来,站着累得慌,又不太想进屋子里,觉得里头憋闷。”她这段时间闻不得太杂的气味。 泰芬珠温和道:“这几天还凑活,再过些日子在外头怕冷着。” 哈达那拉氏笑道:“我过几天肯定就好了,我之前就没什么反应,太医说一阵一阵的。” 泰芬珠看见四妃和太子妃都到了,扭脸道:“咱们也进去吧,太后娘娘应该快出来了。” 两人进了屋子,给太后请过安之后听她老人家说几句闲话随即散场,太后的速度从来很快。 回了永和宫,德妃心事重重,十二格格也绷着一张小脸,看着德妃把下人都撵走,泰芬珠正襟危坐,这是什么事儿啊? 德妃眼角眉梢都是忧愁:“前几天皇上不是带着胤禛去巡视永定河堤了吗?皇上走之前来了一趟永和宫,我听他的意思想把九格格指给佟家。” 十二格格也道:“四嫂,这事儿可怎么办啊?” 德妃叹了口气:“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愿意把九格格留京,按理我得欢喜,可是,泰芬珠,我与你说实话,我不想叫她嫁给佟家。” 十二格格皱着眉:“九姐能留下来自然是好事,可是我觉得汗阿玛想这么办,恐怕不是完全疼爱姐姐,别的不提,佟佳格格进宫八年了,我们和人家从来都很冷淡,这要是把姐姐嫁过去,佟家能待她好吗?” 泰芬珠看向德妃:“额娘,我觉得汗阿玛是看重佟家。” 德妃苦笑:“当然,九阿哥的嫡福晋是董鄂家的姑娘,十阿哥的福晋是蒙古女孩,这些前头的阿哥们没一个娶佟家女,皇上更像是在拿九格格安抚佟家,我听说就大选那会儿,佟国维进宫挺频繁的,应该是想出一位皇子福晋,他本人好像更喜欢八阿哥,是吧?” 泰芬珠点头:“佟家的女眷与八福晋关系甚好,与我和三嫂七弟妹就淡淡的。” 德妃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有办法不嫁吗?”这政治立场都不一样,她真的害怕九格格成为牺牲品,就算是公主又怎么样?德妃觉得在佟家和九格格之间,皇上没准儿更偏向佟国维这个舅舅,九格格一年能与皇上见几面啊? 十二格格满脸担忧:“万一,万一他们拿九姐表态就不让额附待九姐好怎么办?我觉得一个公主真的比不上平衡朝堂。”这直郡王和毓庆宫水火不相容,真到那种大家都站队的混乱的时候,汗阿玛连儿子都可能顾及不到,会在意九姐吗? 泰芬珠抿唇,问了一个问题:“汗阿玛今年对佟佳格格的态度怎么样?” 德妃突然泄了气:“我感觉到皇上想要把佟佳氏提起来掌管后宫了,我们这些人让他信不过了。” 十二格格咬咬唇:“所以九姐下嫁是汗阿玛对佟家的荣宠之一?” 泰芬珠默默点头,可能康熙还是觉得舅家靠得上,毕竟佟家没有外孙是皇子也没有外孙是皇孙,不管谁上位都不可能待佟家比现在更好,康熙应该是想把如今动摇的佟家稳住。 德妃有些失态地靠在了软枕上,问道:“我让九儿装病呢?让十格格嫁不行吗?佟家到底是京城显赫之家,十格格没有这么多复杂的背景,嫁给佟家对她来说是好事一桩啊!” 泰芬珠斟酌着道:“可是十格格的身份没有九妹妹尊贵,您是妃主,九妹有四爷有十四弟两个同胞兄弟,还有十二妹这个亲姐妹。” 德妃闭了闭眼:“是我想错了,十格格的份量不够,她的额娘至今还是个贵人,佟家的自视甚高我比你们都清楚,他们看不上十格格的。” 十二格格沉默,那只能想办法让九姐明白了,就当换了个地方过,别拿额附当额附。 泰芬珠也是无言,康熙只和德妃透了口风,胤禛还不知道呢,他对佟家一直都是敬而远之,如今是康熙授意永和宫一脉亲近佟家,希冀佟家转变如今的政治立场,不再亲近胤禩,这该怎么办呢? 第84章 德妃平复了下情绪,看向泰芬珠:“等胤禛回来,你就告诉他这件事,我知道胤禛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只是这件事情他管不了,让他心里有个数就好。” 泰芬珠点头:“额娘放心,我记住了。” 德妃扯出来个笑容:“九格格有这个运道留在京城,这是她的福分,可以时常进宫看望太后、看看我,能见着你们这些兄嫂姐妹总是好的,只要她能想清楚她靠谁活,她一定能过得很好。” 泰芬珠温和道:“九妹嫁在京城,我一定时常接她过府来玩儿。” 德妃叹了口气:“我自然相信你,只是九儿是个柔和的孩子,跟着太后在宁寿宫安静地过日子,连后宫的事都少沾染,这桩婚事注定圆满不了,她想开还好,想不开也只能说她不惜福了。” 十二格格有些不满:“姐姐那么好,佟家子未必不喜欢她,姐姐也可以和额附住在公主府里安然度日。” 德妃看了眼女儿,无奈道:“人家都说夫妻同心,我且问你,你是希望九儿和额附一心呢?还是希望她和你四哥一心?” 十二格格张口结舌,好半天蹦出一句话:“当然是与四哥,没有四哥做靠山,姐姐怎么办?”汗阿玛的考量很多,他先是君主后才是阿玛,她们轻易也不能见到他,肯定是四哥更能靠得住。 德妃把落在十二格格身上的视线移开,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 泰芬珠轻声道:“额娘和妹妹放心,爷从来都在乎弟妹,我们会照顾九妹的。” 德妃莞尔一笑,“我知道你和胤禛都是好孩子,只是我越来越明白这姑娘家要想过得好,得自己能立起来能拎得清。我在你和十二面前也不说假话,佟家眼光高靠不住,明白地说就是人家不会把一个公主放在眼里,皇上的身上都有人家的血,九儿没那么大的份量,她得知道自己的斤两。” 十二格格抿紧唇,她听懂额娘的言下之意了,如今朝堂局势扑朔迷离,九姐如果嫁到佟家这种炙手可热的人家,必须得有自己的政治立场,她要是偏向佟家,四哥四嫂能照顾她多久呢? 泰芬珠笑道:“九妹妹冰雪聪明,最是通透豁达不过,知道额娘和我们都盼着她过好日子,公主府就在京城,爷与我总能多看顾一些,妹妹也能时常进宫给您请安。” 德妃笑着点头:“你说得对,皇上还没对外公布,太后大约也不知道,咱们三个心里清楚就行了,既然没法改,那就这样吧。时候不早了,你回府吧!” 泰芬珠情知德妃心情不好,起身告辞离开了。 十二格格叹了口气,挨着德妃坐下,搂着她的胳膊,安慰道:“额娘不要难过,九姐能离您近些,总归是好事儿。” 德妃握住女儿的手,低着头:“额娘不喜欢孝懿皇后,宫里抱养孩子的高位妃嫔那么多,只有她最霸道,想着把胤禛据为己有,我真的容不下这事儿。” 十二格格挑眉:“那四哥不依然是您的孩子?四嫂从来都是叫您额娘,嫁进宫这么多年都没去过承乾宫,虎宝也只能叫您祖母,佟家苦心孤诣地送了两个女儿进宫,连一男半女都没留下,谁胜谁负不是明摆着吗?” 德妃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长大了,九儿要是有你一半坚强,我就可以放心了。” 十二格格扬唇笑道:“额娘是小看姐姐了,等过些日子把道理细细地讲给姐姐听,她什么都能明白,姐姐这几年可是过得轻松自在,她才不可能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额附怎么样呢!” 德妃叹道:“到底是个小姑娘,婚嫁是人生大事,我盼着她从一开始就不要对婆家有期待,有些残忍和强求了。” 十二格格俏皮地笑问:“怎么?您就这么信不过四哥四嫂?” 德妃摇头:“胤禛对胤祥都能那么好,泰芬珠待人从来也体贴周到,我不愁他们慢待九格格,只是兄妹各自成家,关系需要双方认真维护,本来就是九格格靠哥嫂多,她当然再不能胳膊肘往外拐,真说感情,你四哥四嫂肯定更喜欢你。” 十二格格亲热地晃晃德妃的手:“那额娘在愁些什么?告诉我呗,我可心疼您了。” 德妃顿了顿,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道:“你说,如果孝懿皇后还在,胤禛会亲近我吗?” 十二格格不假思索道:“肯定会,额娘,四哥那么重情,对十四弟那么用心照顾,不都是因为十四弟与四哥都是您的孩子吗?您听十四说过四哥的体贴,这不就是四哥亲近您最好的证明吗?” 德妃点了点头,这说得倒是没错儿,只是:“你那会儿小还不记事,泰芬珠嫁进来前,胤禛每次来永和宫都很局促,我和他说话,那气氛一般都尴尬沉闷。我总觉得他是渐渐大了,才想着与我缓和关系。” 十二格格笑着搂紧了德妃:“额娘,我可要说您有些高看自己,去年四哥可是监国了,十四弟因为这个可是更得上书房师傅关注。” 德妃忍不住笑了:“你的意思是他用不着我为他做些什么,他完全就是对我有感情才亲近我?” 十二格格理所当然地点头:“五哥可是到现在与宜妃娘娘都是淡淡的,按理说太后娘娘不管这些,可是五哥就是不亲近额娘,人家都出宫建府了,以后该是宜妃娘娘靠五哥撑腰了。” 德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一直不知道该向谁诉说这些,虽然知道不该缠磨这些小节,但就是老想,如今她真的觉得心里的松快很多了。 十二格格眨眨眼:“我觉得四哥四嫂太给您争面子了,大哥和三哥都没监过国,四哥却这么受汗阿玛器重,这又随驾去永定河了,四嫂把家里管的好好的,府上一直都安宁,您这是有一对佳儿佳妇啊!” 德妃用手点点女儿的额头,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丫头,越来越能说会道,得了,我不难过了,咱娘俩中午吃顿好的,你想吃些什么?额娘掏银子!” 十二格格笑眯眯地报菜名儿,这就对了,额娘如今过得这么好,何必纠结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泰芬珠回府之后照常看孩子管家,等着虎宝睡了,泰芬珠拿起桌上的一张请帖,坐在椅子上认真端详,丹桂轻声问:“您要去赴宴吗?” 泰芬珠叹了口气:“能不去吗?爷虽是皇子,却只是个贝勒,玛尔浑这个安郡王承袭的是安和亲王的爵位,他的福晋过三十岁的生辰,我能不去吗?” 丹桂一边替泰芬珠整理床铺,一边道:“那奴婢明儿与嬷嬷和苏木整理一份礼单出来。” 泰芬珠点头:“好,也不用太着急,这离宴会还有一段时间,拟好了让我看看。” 丹桂笑道:“奴婢明白,福晋放心。” 泰芬珠托着腮思索,玛尔浑的嫡福晋是博尔济吉特氏,过门两年就没了,再娶的福晋就是佟国纲的女儿,也就是要办生辰宴的这人,她的儿子华玘如今是玛尔浑的长子。 玛尔浑只有两个儿子,另一个比华玘小一岁的华彬只是庶福晋所出。可以说华玘是郡王府未来铁定的当家人,他额娘佟佳氏的生辰宴自然会贵客盈门!佟佳氏啊,这姻亲确实给力。 撂下请帖,泰芬珠往床上走,康熙给九格格选中的额附是出自佟家二房,佟国维已逝长子叶克书的儿子舜安颜,这是个极度追捧直郡王的人,而胤禛与直郡王关系平淡至极,与太子较为亲近。 躺到床上,泰芬珠依然没有睡意,佟家确实深得站队的精髓,佟国维捧着胤禩,他的长孙捧着胤禔,之前鄂伦岱有意和胤禛拉拢关系,鄂伦岱是佟国纲的长子。 翻了个身,泰芬珠闭上眼,佟国维是丝毫不与太子亲近,抛开种种顾虑不谈,最根本的应该是胤礽是康熙册立,太子继位名正言顺,他即便带着佟家贴上去,也不会有太多的功劳,太子也不会太感激他。怎及对八贝勒雪中送炭的恩情大呢?九格格下嫁起不到多大作用啊! 胤禛还在跟着康熙巡视永定河,再多的思量都没用,泰芬珠只能先顾着眼前的事儿,带上礼物去参加安郡王妃的生辰宴。 她到得不算早也不算迟,在门口迎客的蕴端福晋瓜尔佳氏领泰芬珠进府,泰芬珠寒暄道:“这些日子天气转凉了,估摸也快下雪了啊!” 瓜尔佳氏扯了下嘴角:“福晋是皇家人,沐浴着皇恩,就算身冷,心也是暖的。” 泰芬珠偏过头看她:“福晋说错了,这府里炭火烧的旺盛,我进来只觉得热。” 瓜尔佳氏看向这个年轻的贝勒福晋,轻声道:“那是福晋没见过往日的安亲王府荣光,看着如今的这些便觉得好了,其实却不及万一啊!当然了,不只有我们不及,大家都不及,我有时候想关外虽苦寒可彼此有情义,都盼着这里的荣华,却不知道这里的富贵不属于我们这些人。” 泰芬珠顿住脚步,瓜尔佳氏也停下看着她,泰芬珠抿唇一笑,说道:“福晋的话我记住了,不过福晋到底是小看了我,安和亲王在的时候,我也来过这里做客,实在是见过世面的。福晋思念故土,何妨回去看看呢?” 瓜尔佳氏绷着脸,思及丈夫和儿子到底是松了口:“您说得对,不过我的孩子们自幼在这里长大,他们怕是不愿意回去的,我一个额娘,自然要想着孩子们。” 泰芬珠勾起一抹浅笑:“福晋一片慈母之心,令我动容。” 瓜尔佳氏挂上笑容:“福晋请,安郡王妃在里面。” 泰芬珠笑着点头:“好,劳烦您了。” 进了屋子,佟佳氏端坐在上首,泰芬珠行了个标准的礼,佟佳氏说话倒是客气:“辛苦你为我跑一趟了,我本不欲大办,无奈王爷觉得还是借此和亲戚们亲热一番最好,我也确实想要和大家都吃喝玩笑下,你快去坐着吧,有什么吩咐侍女去办就好。” 泰芬珠含笑听着,点头:“王妃雍容华贵,我祝您喜乐无忧岁岁年年!” 佟佳氏笑道:“好,多谢你了。” 泰芬珠行了个礼转身离开,找到哈达那拉氏,她正在一处屋子里半躺着,见着泰芬珠进来惊喜道:“四嫂,您可算来了。” 泰芬珠坐到榻上,纳闷儿道:“你怎么这么早来?” 哈达那拉氏摸着肚子,她怀孕已经满七个月了,瞧着这处厢房没旁人,叹了口气:“我不是觉得自己走路慢吗?不想赶着人多的时候进府,怕别人碰着我。” 泰芬珠点点头,拿过桌上的瓜子吃,哈达那拉氏打量了一下泰芬珠的脸色,挑眉道:“你是不是被那些人刺了?” 泰芬珠把正磕着的瓜子拿开,“她们也给你找不痛快了?” 哈达那拉氏笑了:“接待我的是奉恩镇国公的福晋纳喇氏,含怨的说着几句如今寂寥的话,被我给怼了,我瞧着她和我一起离开的正屋往后院走了,估摸是去见老福晋了,我都想好了,等开席略坐片刻我就走了,这家人行事太恶心人了。” 泰芬珠叹道:“你可别被气着,那正中人家下怀。” 哈达那拉氏正要说话,五福晋他塔喇氏走了进来,脸上是压不住的火气,泰芬珠拉住她手,“弟妹坐,不要在意啊。” 他塔喇氏愣了愣,惊奇道:“四嫂,您和七弟妹也碰上那几个福晋了?” 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对视一眼,哈达那拉氏笑道:“您何必在意?无非是一群秋后蹦哒的蚂蚱,也就这安郡王还有几分风光。” 泰芬珠也抿唇笑着,“弟妹不要当一回事,她们心里不平,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而已,说回去就好。” 他塔喇氏无奈地摇摇头,磕起瓜子来不想提了。 三个人静静地熬时间,本来就是走个过场,泰芬珠垂下眼帘,琢磨安王府这一家子。岳乐共得二十子却只有六个长大成人,最大的一个庶子今年刚刚去世,剩下的五个儿子里头四个儿子都是三继福晋赫舍里氏所出,赫舍里氏就是这府的老福晋,在正蓝旗里很有声望。 玛尔浑是她四个儿子里头最大的,降等成了郡王,经希是次子,九年前由郡王成了镇国公。蕴端是三子,岳乐在时被封为郡王,去年彻底成了一个闲散宗室,而四子务尔占在岳乐死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所以到现在仍然无爵。另一个庶子如今是个辅国将军。 第87节 泰芬珠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瓜子,所以说嘛,安王府一众人等都是坚决地与太子作对,胤礽是被康熙教导长大的,对安王府同样没有好感,如果他上位依然会坚定地执行康熙打压安王府的方针,这自然是玛尔浑等人无法接受的,所以他们挑中了八阿哥。 与此相较,老福晋是赫舍里氏出身这点就无足轻重了,她都有了这么多儿孙,娘家与儿孙比起来轻易就可以舍弃,赫舍里家的利益已经与她无关了,自从前年格尔芬与玛尔浑闹过一场之后,年节时索额图等人已经彻底不与安郡王府来往了。 外头响起了些喧哗声,他塔喇氏迟疑道:“我们需要去看看吗?” 泰芬珠起身:“我去门口瞧瞧吧。” 他塔喇氏也起身跟上,她们到了门边儿,正好瞧见董鄂氏在往这边走,泰芬珠上前迎了几步,“三嫂,您慢些。” 他塔喇氏等她们进了屋,扫了眼外头的几个诰命夫人和八福晋,放下门帘转身走到了椅子上坐下。 董鄂氏脸色挺平淡,杜嬷嬷小心翼翼地替她脱了鞋,然后侍立在一旁。 泰芬珠轻声道:“三嫂,您喝口热水,这天儿冷得很。” 董鄂氏笑了笑:“我没事儿,我来祝寿她们能怎么样?就是从郡王妃处出来,然后正好碰上八福晋和几个大臣的家眷,她们大约是从老福晋处过来的,打算进正屋,八福晋说去拜访一下老福晋是应该的,我和她讲了下道理,揆叙的夫人和另外几个劝和罢了,就几句话的功夫,估摸你们往外走的时候,我就和她们告辞了。” 泰芬珠看向哈达那拉氏,“我也没去哎。” 哈达那拉氏摊了下手:“我也没去,她们没让我去,我问哪间屋子能让我躺会儿,就有人把我领这儿了,说这是让咱们几个歇脚的地方。” 他塔喇氏没吭声,她压根就没打算去,要是老福晋就在正院,那请个安也就是顺道的事儿,特意去拜见的话?反正胤祺说没必要。这尊卑很难论的,虽然他这是郡王府,可是谁都知道皇上不待见他们家。礼到了人到了,也祝贺过佟佳氏了,这就齐全了。 她和五爷是儿子儿媳,不上赶着追捧一点问题都没有,皇上满意,那就得了。再说了,是佟佳氏过生辰,老福晋作为婆母不出面也很正常啊,她要是出现不就成了喧宾夺主了吗?只有亲近的人来了才想着去见见她老人家。他塔喇氏觉得无论从礼仪还是从人情讲,这么做都没问题。 董鄂氏轻笑道:“八弟妹倒也是好心,觉得老福晋地位高,是长辈,让我别失了礼数而已,不过已经这样了,就没办法了。” 泰芬珠眨眨眼:“三嫂别担心,老福晋不会见怪我们的。” 哈达那拉氏笑着附和:“对,三嫂别多想。”八福晋的额娘是岳乐的侧福晋吴喇汉哲尔门氏所出的唯一长大成人的女儿,这位侧福晋早些年就去了,不过哈达那拉氏听额娘提过,岳乐的后院争斗得很厉害,他的二十三个女儿就活下来十个,妻妾的关系很紧张,老福晋未必有多喜欢八福晋这个外孙女儿。 董鄂氏笑着摇头,她本来就没担心,胤祉把郡王丢了,还是因为丧期失仪的原因,总有人要冷嘲热讽几句,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本就搬不上桌面,当场怼回去就算了。 泰芬珠聊起了羊肉怎么做好吃,几个人说了会儿闲话就到了开席的时候。泰芬珠看着时间差不多,起身和佟佳氏告别离开了。 康熙十一月份巡视完毕回京,回来京城马不停蹄地就带着胤禔和胤禟还有胤祥胤禵去祭陵了,胤禛被康熙特批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日上三竿,胤禛才醒来,躺了会儿,才慢腾腾地起床,等着苏培盛给他穿戴衣服,胤禛看着屋外,有些惊奇:“一夜就下了这么大的雪?” 苏培盛边忙边笑言:“外头的树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积雪,昨晚的雪可大了。” 胤禛睡了一个好觉,心情格外轻松,认真地看着外头白茫茫的一片,苏培盛后退一步,恭敬道:“爷,您要用早膳吗?” 胤禛往外走:“福晋在哪儿呢?” 看着胤禛往西次间走,苏培盛连忙道:“爷,福晋带着大阿哥在东厢房玩儿呢,怕扰着您休息。” 胤禛停下脚步,折返回来拿上斗篷就往外走,苏培盛赶紧跟上。 虎宝还有几天就满一周岁,前几天好奇大人的食物,泰芬珠就给他加上了辅食,现在正在喂他蛋羹吃。 胤禛进来看见,紧张地盯着:“他能咬碎吗?” 泰芬珠眼睛盯着勺子,等虎宝吃下这勺蛋羹,才笑道:“虎宝长了四颗牙齿了,而且这个蛋羹加的水多,特别嫩,小口小口地喂他,他一抿就化成水了。” 虎宝睁大眼睛看了眼胤禛,咧开嘴笑了下,又指向蛋羹碗,口齿不清地说吃,泰芬珠赶紧接着喂,胤禛坐在旁边看虎宝吃完蛋羹,张开手要抱他,虎宝看了看泰芬珠,还是伸长了手臂,胤禛抱住儿子,心满意足道:“咱儿子就是聪明,我去外头那么久,他还能记得我。” 泰芬珠把桌上蛋羹碗和水碗都递给侍女,才坐下笑道:“爷这几天多抱抱虎宝,然后他就会在您一进来的时候给您问好要您抱他。” 胤禛低头笑问:“你会说好了是吗?你给阿玛说个好字。” 虎宝眨眨眼:“好!” 胤禛高兴极了:“对,就是好,再说两遍!” 虎宝兴奋喊:“好,好好!”然后拽着胤禛肩膀处的衣服就想要站起来,胤禛赶忙扶住虎宝的腰,他得意地站在胤禛腿上扭头看泰芬珠,泰芬珠夸道:“你很棒!” 陪着虎宝玩了一会儿,胤禛坐到桌前吃早膳,午膳毕竟还有一个时辰,还是得先吃点儿。 泰芬珠喝着个小米粥,她正好渴了,干脆拿这个当水喝。 用完膳,胤禛终于有功夫说会儿正事,他前天上午回京,汗阿玛拉着人讨论永定河一直到下午,他还去了趟工部,接着收到太子邀请去了趟毓庆宫用晚膳,回家倒头就睡,昨天又是大早进宫上了朝然后忙了一天,今儿汗阿玛带着人去祭陵,他终于能在家待几天了。 胤禛感叹道:“汗阿玛不累,我可要累坏了。” 泰芬珠低头笑了笑,没吱声,康熙坐在特制的马车上,想坐想睡都自由,胤禛是全程骑马,两个人的状态自然不一样。 胤禛笑着摇了要头,问道:“虎宝的周岁礼得抓紧准备了,绝对不能出差错。” 泰芬珠笑道:“爷放心,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再检查检查保准不能出错儿。” 胤禛叹了口气:“你一会儿把宴客名单给我瞧瞧,得改动一下,不该请的就别请了,佟家的事儿我再斟酌一下。” 泰芬珠想起安郡王府的事儿,把那天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 胤禛静静地听完,认真道:“现在朝堂上很乱,工部尚书穆萨哈被汗阿玛斥责,要他戴罪立功,现在永定河的事儿太子和直郡王也不敢粘手了,但是山西巡抚噶礼贪污的事儿搞得很大,索额图竭尽所能地保下了他,恐怕噶礼在山西横征暴敛的银子是交到毓庆宫了,汗阿玛这些日子看着平静,但是其实不满,明年会比今年还乱,你在外交际低调沉默就好。” 泰芬珠点头:“您放心,我三言两语敷衍着过就是。” 胤禛叹道:“岳乐虽然没有明显的过错,可是他在世时把几个嫡子都封了郡王,这其实很不合情理,郡王的等级已经不低了,谁都不可能容下一门一个亲王好几个郡王,何况他还给儿子们找的都是位置关键的实缺儿,安郡王府的人过惯了那样的日子,不懂进退,这家人被汗阿玛厌烦至极,恐怕他们自己也能感觉得到,现在无非是不甘在唆使着他们挑事儿,你四两拨千斤的对付过去就最合适,沾染上他们会很麻烦。” 泰芬珠明白地点头,还是岳乐,岳乐功绩卓著没有过错,康熙打压安郡王府已经招来了一些人的惶恐,虽然他们注定要没落,但也正因为此他们有些无所顾忌,言谈都是阴阳怪气皇家,垂死挣扎最是难缠,这个时候反倒没法计较,因为就连玛尔浑自己,也知道康熙容不下他们! 胤禛把玩着茶杯,明年老八日子不会好过了! 第85章 午休起来,胤禛坐在炕桌前仔细审查宴客的名单,吩咐苏培盛:“把那边搁着的虎宝洗三满月的礼单拿来。” 苏培盛躬身领命,递给胤禛两本册子,胤禛接过翻看了一下:“这是光记了个名儿的?” 苏培盛赶紧问道:“爷是要有详细礼物的单子吗?” 胤禛沉吟道:“要佟家的,还要瓜尔佳苏赫的,先把这两家的给我找来。” 苏培盛连忙再往桌子旁去,泰芬珠正好进来,给自己倒了杯牛乳茶端着坐到了榻上,胤禛抬头:“虎宝睡着了?” 泰芬珠把茶咽下摇头:“没有,我扶着他学走路,看他蹦哒累了,让他在炕上歇会儿,我过来瞧瞧您。” 胤禛扬起唇:“虎宝蹦哒起来挺有劲儿的。” 泰芬珠笑着点头:“他腿上有劲儿,只是还没太学会走,扶着就还好,不扶着他不太敢落脚。” 胤禛笑了一会儿,看着苏培盛拿过来的两份礼单,惆怅地叹了口气,他把佟家的递给泰芬珠,泰芬珠接过来翻了翻放下,这就是她整理的,她自然很清楚。 胤禛抿唇:“汗阿玛昨儿已经与太后娘娘说过九妹的婚事了,虽然我本来也就没招儿,但是这下算是踏实了,再不用琢磨了。”汗阿玛出巡前告诉了额娘,路上也与他透了口风,这又更是告诉了太后,这可是板上钉钉地要嫁给舜安颜了。 泰芬珠看着桌上佟家的礼单,胤禛也看着,静了片刻,他说道:“只能让九妹自己想通了,她嫁在京城,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想要不理佟家安享富贵绝对没问题,但我这个哥哥可真没办法让舜安颜与她感情融洽。” 泰芬珠安慰道:“我看额娘和十二妹妹就是这个意思,九妹妹也很聪慧,她定能想明白的。” 胤禛无奈地叹道:“这世间就难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九妹嫁在京城离娘家更近当然好,可是她也得面对这些□□。舜安颜这人是个孝子闲孙,很听佟国维的话,他的前途渺茫啊!” 泰芬珠不知道说什么好,舜安颜这人的政治立场确实很糟糕,无论如何胤禛都不可能与胤禔缓和关系,早在胤禔明火执仗地与胤礽争斗之时,康熙就已经不可能对直郡王有什么态度上的好转了。 朝局越是混乱,恐怕康熙就越会迁怒胤禔,康熙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他起的头儿!这是人之常情,因为康熙比起胤禔更疼爱胤礽,而且这些皇子间针尖对麦芒摆到明面上的争斗确实也是胤禔作为进攻者挑起的。 胤禛摇摇头,接着看瓜尔佳苏赫的贺礼,泰芬珠靠在软枕上,望着窗外的雪景,端着杯子接着喝牛乳茶。 胤禛问道:“你与苏赫的福晋说过话吗?” 泰芬珠转过头来犹疑着问道:“是姓瓜尔佳?恭悫长公主的儿子?我记得他的福晋是个很谦和的人。”恭悫长公主就是顺治唯一一个长大嫁人的女儿,十多年前就薨逝了,她的丈夫是鳌拜的侄子讷尔杜,也早就没了。 胤禛没抬头,只道:“就是他,他与我们府上送的礼物倒是中规中矩,也还算贵重。” 泰芬珠点头:“确实是这样,不只是他,费英东一脉的后人都很低调,而且待人周到。” 胤禛轻笑道:“不周到不行啊,鳌拜可是名副其实的过街老鼠,费英东也是五大臣之一,因为家族里出了个鳌拜,这些个沾亲带故的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说完话,胤禛下炕去翻各家送的礼单了,让苏培盛找太费事儿。 泰芬珠笑了笑,没搭话,祸福相依,瓜尔佳氏的族人生怕康熙再发作,这些年都很乖巧,费英东的曾孙傅尔丹今年刚刚被提拔为散佚大臣,就是皇宫侍卫处的一个官员,离康熙很近,比嚣张跋扈的阿灵阿风评要好得多,眼见着这一家又要起来了。 翻抄了半天,胤禛递给泰芬珠一页纸,泰芬珠拿过来看了下,胤禛嘱咐道:“发请帖的时候这些人就别请了,我看他们去年的礼本身也很简薄,估计都是想掺和进来而且是站在老大老八那边儿的。” 泰芬珠迟疑道:“这个王鸿绪是毓庆宫的属官吧?那他哥王项龄的夫人还请吗?” 胤禛坐在泰芬珠身边,很是无奈:“我也不理解,但是王鸿绪就是很亲近老八,不知道是他们家自己商量好的,还是他单纯就是欣赏老八的礼贤下士,今年与老八一些人办诗会办得可勤了,太子很恼火,但是王延龄尊奉正统,王鸿绪本身也没犯错,毓庆宫的属官更换得汗阿玛点头,所以太子拿他确实没办法。至于王延龄,照请不误。” 泰芬珠点头,认真道:“我再调整一下宴会座次,把这些人踢出去,总得再做些调整。” 胤禛盯着这份名单,叹道:“其实那些宗室我都不想请,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挺支持老八。” 泰芬珠也是无法:“毕竟是自家亲戚,这个要是也不请,容易让外人议论。” 胤禛叹了口气:“请不请的,大家都知道不是一路人,也就现在还得请一请罢了,再过两年我连这面子功夫都不会做了,纯粹是大家一起装糊涂。关键是现在连装也够呛,都已经撕破脸了,整个京城上下官员哪个不知道皇家在争位?” 泰芬珠抿了下唇,“主要是宗室与外臣到底不一样。” 胤禛摇头,他压根不想提这茬儿,可到底心里烦躁,还是说道:“他们无非也就是仗着同出一族,觉着法不责众,想着合起伙来和皇家要好处,汗阿玛不顺着他们,他们就找皇子,我生气的是老八,他也是被师傅教着长大的,汗阿玛对他是一样的教导,他怎么会和无知妇孺一样,眼睛里只有朝堂的高官和宗室里的铁帽子王呢?” 泰芬珠无奈道:“各人秉性不一样吧。” 胤禛嘲讽道:“我瞧着他是真觉得自己人见人爱了,觉得他那几句好听话能买来别人的心,而且真把阿灵阿和苏努那帮人当成了一回事,就是一帮酒囊饭袋,靠着祖上的荫庇罢了,老八没准儿真觉得靠他们就能握住朝堂安抚天下,愚蠢!” 泰芬珠低头喝茶,她觉得关键是胤禩如今所处的位置问题,打个比方就是,如果康熙派一个朝廷大员去赈灾,大家关注的侧重点会不同,对于康熙来说他盼着灾情得到控制,奖赏官员就是事后顺带着的事情。 胤禩可能只会把目光放在这个高官身上,只要拉拢了这个官员,那么他的赈灾的政绩里就也有胤禩的功劳,胤禩如今是不会把天下事当成自己的事的,这个担子是在康熙的肩上。 或许当胤禩坐在康熙的位子上,他也会容不下顽固的宗室与自傲的勋贵,会选择出手打压,可还有一个词叫积重难返,他的从龙功臣们利益一致,都以瓜分皇权重现议政王大臣会议的荣光为己任,他损害人家利益的命令能落实几分就难说了,谁叫他身边都是这样的人,亲近都反对的旨意能出得了紫禁城吗? 胤禛气鼓鼓地指示苏培盛给自己倒杯水,喝完了才觉得心里顺畅不少,拉着泰芬珠去找虎宝玩儿,泰芬珠笑着跟上,她觉得不是胤禛陪虎宝,而是虎宝给胤禛解闷儿。 十二月初八,用过晚膳,胤禛坐在炕上握着虎宝的手摸毛笔和砚台,泰芬珠笑道:“您不用担心,虎宝认得这两样,到时候能抓对。” 胤禛把毛笔塞到虎宝手里,相当无奈:“我都不知道太子怎么想的,他非得和太子妃来,一个小孩的抓周有什么好看的,他还特意写信问了汗阿玛,汗阿玛还同意了,我都发愁,至于吗?我记得老八大婚他都没去吧?” 泰芬珠点头:“太子和太子妃没有出宫参加,只是送了份礼物。” 胤禛叹了口气,低头看见虎宝在揉眼睛,“他这是困了吧?” 泰芬珠看看时辰,探身过去抱虎宝:“应该是想要睡了,可能是刚刚爬累了,反正也洗漱过了,就让他早些睡吧,明儿得辛苦一上午呢。” 胤禛挑眉:“我觉得让他明上午睡过去也挺好,省得他们要逗他,我还得应付。” 泰芬珠拍着虎宝哄他睡,看向胤禛笑道:“爷可真爱省事儿,周岁的孩子了,哪能睡一上午,真那样不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呢!” 胤禛趴在炕桌上看虎宝,嘴角勾起笑容:“我觉得咱儿子最棒,我瞧着太子的那俩儿子都一般,没有我儿子好。” 泰芬珠轻笑,低头看虎宝已经睡着了,下炕把他放到了西次间的床上,胤禛摸了下儿子脸蛋,愉快地回到卧房接着琢磨明天的事儿。 泰芬珠坐着看会儿书见时辰不早了,卸了首饰散开头发,打算上床,笑道:“爷不打算睡觉吗?” 胤禛侧躺在榻上,无奈地坐起来,招手让泰芬珠过来,拉住她的手:“我真的不想招待太子。” 第88节 泰芬珠笑道:“我听说三哥这段时间可是老往毓庆宫跑,您就让他多陪陪太子殿下好了。” 胤禛下意识反驳:“太子不乐意见”说到这儿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让宗亲们与太子多交谈?” 泰芬珠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三哥希望您从中说和,明儿又是虎宝周岁,您总不好太冷淡,帮着三哥说句好话,三哥肯定乐意陪殿下聊天。”胤禛也可以不用时时奉着太子。 胤禛摆手:“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总不能任由雅尔江阿等人亲近老八吧?让他们把这个说成是太子目下无尘?由着他们大言不惭地说只是与老八投缘?敢做就要敢当!” 泰芬珠担心道:“明儿可是咱们府里摆宴,您得尽地主之谊。” 胤禛拍拍泰芬珠的手,愉悦道:“你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本来就是发愁明儿场上气氛尴尬,他们互不搭理让我难做,反正来者都是客,我就都热情招待好了,他们不买账,别人自然看得分明。” 泰芬珠看着胤禛眼里精光闪现,心下了然,这位爷是看这帮宗室不满很久了,觉得他们犯上,又觉得康熙有些掩耳盗铃待这些人一如往常,想把他们就是无视朝廷太子的真面目露出来。 泰芬珠想了想,说道:“您就领着来客先去拜见殿下就好,本来他们也得拜见的。” 胤禛顿了顿,认真道:“你说得对,一切本就分明,只是咱们儿子好好的周岁要被这帮人给搅和了。” 泰芬珠拉着胤禛往床上走,“虎宝最高兴您抱着他溜达了,赶明儿您多陪他玩玩儿就好。” 胤禛眨眨眼:“只能这样了。” 一夜好眠,次日两人都是起了个大早,胤禛去前头和胤祐准备招待客人了,泰芬珠看着哈达那拉氏靠在软枕上,嗔笑道:“你们来这么早做甚?都八个月身孕了,不能累着。” 哈达那拉氏脸上都是笑容:“我来这儿不也是歇着吗?虎宝周岁我来沾沾喜气,盼着我肚子里这个也平安长大。” 泰芬珠笑问道:“你怀得是个阿哥?我听四爷说的。” 哈达那拉氏得意点头:“怎么样?我厉害吧?以后我这日子就滋润了。” 泰芬珠眉梢漾开笑意:“肯定滋润,你自在地过日子就好。” 哈达那拉氏勾起唇角,她自从知道肚子里是个阿哥,心就彻底踏实了,以后七贝勒府就是她的家了,不用像之前那样看着七爷逗大格格然后纳喇氏附和,她却只能尴尬的坐着,好像她是个多余的。 泰芬珠笑道:“要不要把虎宝抱出来给你瞧瞧?” 哈达那拉氏摆摆手:“不用了,我这样子也抱不了他,就让虎宝在里头玩儿吧,到时候抓个周就再抱下去,一岁的娃娃见什么外人?我不提,太子妃估计也不会提,其他人敢提四嫂您敷衍过去就得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就算让她们瞧了她们那嘴里也说不出好话来,何必给她们那面子?” 泰芬珠扬起唇角:“你这话可真是说到我心坎儿上了,四嫂谢谢你啦。” 哈达那拉氏爽朗道:“等我儿子生下来办宴,不还得四嫂帮着我挡吗?都是一样的。” 泰芬珠眨眨眼睛:“那我肯定帮忙啊!” 哈达那拉氏笑笑,好奇问道:“三嫂是不是快生了?” 泰芬珠想了想:“可能会比你早生半个月?大约是这样,不过三嫂最近身子不适,今儿就不过来了。” 哈达那拉氏叹了口气,没说话,三福晋怀这个孩子可真够不好受的,娘家阿玛病了,丈夫郡王丢了,婆婆对她也有意见,估计眼泪没少掉,怀相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泰芬珠让哈达那拉氏安坐,去外头等一下太子妃,听胤禛说太子计划早些过来,估摸也快到了,五福晋她们都是亲妯娌不可能来得比太子妃晚,应该也就是这个点儿就会来。 等泰芬珠在前院儿拜见过太子太子妃,再奉着太子妃到了正院,哈达那拉氏已经在门口站着了,不等她福身,石氏已经笑着扶起她:“今儿是侄儿周岁,都是家里头人,你怀着身孕可别如此多礼了。” 到大家都在厅里坐下开始,场面就是太子妃掌控,她笑语盈盈地挨个问候一下,就开始讨论冬天戴什么首饰好看,在场就椿泰的福晋是亲王妃,可椿泰这个康亲王资历要浅些,她不多嘴,只是听大家说话。气氛确实和睦。 前院的太子也是众星拱月,福全和常宁身体不适没来,胤禛就把福全的长子保泰、常宁的长子满都护安排在了太子身边,见着雅尔江阿,胤禛很是亲切:“冒着寒冬来此,快暖暖身子,殿下在里头呢,我领你进去。” 雅尔江阿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道:“劳烦您了。”这四阿哥这么高兴儿子周岁吗? 等见着太子,看雅尔江阿行过礼,胤禛笑着与胤礽说:“殿下且在这儿闲聊,还有些亲戚没来。” 胤礽温和道:“四弟快去吧。” 看着胤禛转身离开,雅尔江阿有点儿懵,就不安排他坐哪儿,把他直接扔给太子就走了,四阿哥这么尊崇太子吗?都放弃自己拉拢人的机会了,把宴会的主导权都交给太子? 胤礽看着雅尔江阿,指了个位子:“你坐吧,陪孤说说话。”胤礽觉得他来这儿真没错,他想要探寻下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能不能拉拢过来。他们是跟老大老八好,可到底也没真的为老大出过什么力,胤礽就不相信他们敢真的抱团反对他,他肯定能分化一二,他这个太子能给他们的不会比老大少。 雅尔江阿木讷地坐下,看了下太子下首坐着的三贝勒,和在坐的八贝勒,又瞧了瞧其他宗室,那大家都在这儿,他也只好陪太子聊聊了。就是这都不像宴会了,像开朝会商讨政事。 胤禛在门口转悠,看见直郡王下车,立马上前:“大哥来了,快请进。” 胤禔嘴唇微弯:“辛苦四弟来府外等我了。” 胤禛扬起笑脸:“我来等大哥应该的。” 胤禔几句寒暄,心情还算平稳,等进了宴会厅,嘴角就耷拉了下来,胤禛轻声道:“大哥?” 胤禔声音低不可闻:“四弟,我就看你能得个什么好下场,眼睛不亮啊。” 胤禛无奈地跟上,看见胤禔到底是正常的行了礼坐下,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 除了因为太子到来激起的涟漪之外,周岁礼很顺利,虎宝相当争气地按着胤禛的设想抓住了毛笔和砚台,大家都知道这是提前教好的,只是照样的吉祥话说完,用过宴席,告辞离开。 泰芬珠坐到椅子上,笑看着哈达那拉氏:“一会儿用晚膳,你喜欢吃什么?” 哈达那拉氏笑得厉害,她捂住肚子,“四嫂,我这第一个来,还要用过晚膳再走,我这算是恶客吗?” 泰芬珠失笑出声:“你当然是贵客,爷和七弟估计是要在前院小酌,咱们俩一道儿用膳吧?” 哈达那拉氏眼角眉梢都是笑:“好,四嫂看着做吧,我什么都喜欢吃。” 泰芬珠笑盈盈道:“我记得你比较喜欢吃鸭子,我让他们做两道鸭子菜。” 哈达那拉氏点头,也不知道她那位爷会不会直接住这儿? 前院,胤祐看着四哥沉着脸,不厚道地笑了:“四哥,您之前不是担心他们要看我侄儿,怕寒冬腊月的抱侄儿出来受凉吗?今儿可谁都没提,您该高兴啊!” 胤禛撇撇嘴:“这倒是没错,只不过把我这儿当议事厅了,无聊。” 胤祐抿嘴笑,“那不也是您愿意的吗?要不您怎么会每来一个人都把他们带到太子跟前儿?” 胤禛咋舌:“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吗?我原本是以为他们见过太子之后就会围到老八和老大周围的,谁想到太子吩咐人搬了椅子过去,让他们都围着他坐了,还坐到抓周,吃饭才分开。” 胤祐摸着下巴,四哥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之前太子没有和老八一起与这么多宗室处在一个规矩松散的宴会上,四哥是想让汗阿玛看看这些宗室的企图,结果完全就是背道而驰! 胤祐无奈道:“那您怎么不与太子提前通好气呢?” 胤禛叹了口气:“我昨晚才打算这么干的,再说了,我觉得太子也不应该想着拉拢这些人啊!这些宗室所求的根本是现在的太子给不出来的,也就不能给,谁想到呢!” 胤禛只是觉得太子笼络不住雅尔江阿这些人,干脆就让老八也得不到他们,要是让汗阿玛知道他们放着太子和其他皇子不亲近,只搭理老大老八,汗阿玛绝对会收拾几个人杀鸡儆猴,这可倒好,反倒显得太子挺有声望,胡闹! 胤祐垂下眼帘,太子要是真敢做出什么日后给铁帽子王给议政权力的许诺,他离被汗阿玛厌弃就不远了,剩下的就是等汗阿玛对他的疼爱之心渐渐消磨,到那时水到渠成。 胤禛看胤祐不说话,他也微微低头敛下眼里的情绪,太子的不识时务比他想像的更甚,太子与索额图已经根本不讲章法不讲政治原则无视朝廷法度了,只想着拼命捞银子捞官儿壮大自己,这样一个立身不正的储君,胤禛的心开始彻底动摇了。 兄弟俩各自思索片刻,胤祐笑问:“四哥让人摆膳吧?我饿了,今儿中午也没怎么顾上吃。” 胤禛点头,指着苏培盛:“你去吧,捡我俩爱吃的做些拿过来。” 苏培盛赶紧领命走出屋子。 胤祐笑道:“您别想了,咱们先用膳吧,这办宴会就是受累的事儿,总得慰劳一下自己。” 胤禛扬唇笑说:“好,咱喝几杯,你今晚就在这儿住吧,一会儿派人告诉弟妹过来前院,那东厢房就是给你们备的。” 胤祐点头:“好,听四哥的。” 虎宝的周岁过后,康熙回京了,胤禛接着回衙门办差,临近除夕,胤禛回府之后告诉泰芬珠:“我正月要和汗阿玛去永定河。” 泰芬珠正在算账,闻言诧异地抬头:“您过了年就要去?” 胤禛坐在椅子上喝着姜茶,这天儿太冷了,“没错儿,不只有我,还有七弟和十三弟,我就是要和你说七弟,弟妹不是快生了吗?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虽然七弟妹有娘家人看着,但是你到时候也去得勤些,咱们虎宝养得这么好,陪弟妹聊聊天也不错,洗三满月啊帮着待下客,我拜托了五弟过去帮着操持宴席,如果我和七弟赶不回来的话。” 泰芬珠笑着答应:“我都听您的,七弟和弟妹都好,他们的长子出生,我当然得帮着照看。” 胤禛满意地笑:“七弟确实好,弟妹也不错。” 泰芬珠笑了笑接着算账,胤禛坐过去看了看,有些惊奇:“你和六妹做生意这么赚钱吗?” 泰芬珠抿唇笑:“都是六妹的面子大,我的商队只是把东西送过去就行,价钱什么的都是六妹操心,归化城和更远些的部落都缺日常的生活物资,六妹照顾我,才让我往那儿运货。” 胤禛眨了眨眼:“虽然前几年打仗让那儿的很多商路关系网都断了,可也还有,六妹可以啊,这是和别的部落斗法来着吧?斗赢了?我说她今年怎么也不打算回来。”原本去年就打算带着孩子回来,结果今年了说孩子小不方便,要等明年。 泰芬珠温和道:“六妹妹聪明,爷一直都知道啊。” 胤禛好奇问:“那你就在京城采买这么多物资吗?” 泰芬珠摇头:“基本不是,京城的东西太贵了,还是去产地买要便宜,我本来就有一条南方的商道,阿玛经营了很久的,很靠谱,我买的便宜,六妹定的价格就能稍低一些,才能方便行事。” 胤禛抽抽嘴角:“然后你们合力把别的商队挤兑跑了?把商路独占了所以这么多钱?” 泰芬珠抬头认真道:“那怎么可能呢?也还让他们跑,只是他们少赚了些。” 胤禛眼珠转了转:“靠着六妹的公主身份和我的名头?” 泰芬珠讨好地笑笑:“爷,没有,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吃独食儿,那些商人多精啊,归化城去了一位公主,公主背后是京城内的阿哥们,他们里头的几个人很乐意抛弃别人和六妹合作,六妹占的份额是那些商人放弃的盟友的,他们自己也愿意割肉以期日后得到六妹的照拂,至于您的身份可能有人心里有这个盘算,但是这些银子怎么可能攀上您?他们心里有数的。” 胤禛感叹地摇头:“你和六妹这就叫官商勾结,之前七月份的时候我看不还没这么多银子吗?” 泰芬珠把账本翻给胤禛瞧:“就是上个月底六妹来信让多送些,这个账目是今天才送到咱们府上的,本来就要给您看,这是第一笔大生意。” 胤禛仔细看了看,笑道:“不错,这几个部落都还可以,能长期来往,如果你们扩展了经营范围,六妹眼光可以,你要是有拿不准的部落提前问问我。” 泰芬珠笑眯眯点头:“好。” 胤禛接着去喝姜汤,六妹这个公主确实是个榜样,这敏妃也薨逝半年了,等翻过年他要提议汗阿玛给几个妹妹找个骑马师傅,先把性子练得开朗勇敢些,要真能把商路掌控了,蒙古就被攥住了。 第86章 翻过年,康熙就带着胤禛、胤祐和胤祥走了,泰芬珠把该参加的宴席跑一遍,关上府门安心过日子,谁知没两天胤禛就回来了,泰芬珠抱着虎宝站在一旁看苏培盛给胤禛换衣服,打量着他略含怒气的面色,一时没说话。 胤禛换好衣服在炭盆前烤了烤火,伸手要抱虎宝,虎宝看了看额娘,还是由着胤禛抱住了。 胤禛轻笑道:“这小子挺会看人脸色,知道阿玛心情不好,愿意陪陪我。” 胤禛低头笑看着虎宝,虎宝仰头也咧开嘴笑,泰芬珠给胤禛倒了碗姜茶,“您喝碗这个吧,不是喝惯了,觉得这个喝上暖和吗?” 胤禛踢鞋上了炕,盘腿坐好,把虎宝搁腿上,拿过碗喝了一口,感觉到身子一下就暖和了,喟叹:“这不是你天天喝,带得我习惯了吗?以前我根本不待见这辣辣的味道,可见这什么事情都是习惯了就好。” 泰芬珠听着这感伤的话,又回想下如今京城的传言,盯着虎宝的笑脸,很是发愁,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到劝慰他阿玛的岁数呢?有些话她不能直说,拐弯抹角的意思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虎宝发现额娘看向他,兴奋地伸出手含糊不清地叫额娘,泰芬珠握住他的小手,虎宝心满意足地坐在胤禛怀里,抬头看着胤禛。 胤禛被这么个小娃娃盯着,不知怎么回事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了两下才说:“你应该听说那个顺口溜了吧?” 泰芬珠抿着唇点头,“爷说得是老姜全无辣气,小李大有甜头吗?” 胤禛扯了扯唇:“就是这个,去年十一月份顺天府乡试舞弊案事发时,这个传言不就大行其道吗?这些日子又在京城传播开来,汗阿玛本来打算再加试的这一次,由礼部人等和大学士主持考试就好,结果很多人上奏,说他们才疏学浅,不能做这事儿,要汗阿玛亲自来出题,硬生生地把汗阿玛给叫了回来。” 泰芬珠叹道:“都是不敢得罪高官显爵而已。”小李是李蟠,老姜是姜宸英,是去年乡试的正副考官,收受贿赂,把朝堂高官和部院大臣的子弟尽数取中,而且皆是名列前茅,张榜之后被落榜的寒门考生写文章揭发。看那个录取名单,应该是确有其事,所以康熙定了一场加试,就在这个月二十七号。 胤禛低头端碗,无意间瞥见虎宝正睁大眼睛盯着他看,失笑道:“还是小孩子好啊,什么都不愁,我也想当小孩子了。” 第89节 泰芬珠勾起唇角:“虎宝也有愁的事情,学走路不敢松开我的手,我一松开他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虎宝扭头看泰芬珠,这次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了,胤禛笑着捏了下他手,把他塞进了泰芬珠怀里,“你抱着吧,这小子很给我这阿玛面子了,他出生这一年多,我就没怎么在家。” 泰芬珠搂住儿子,看着胤禛喝姜汤,轻声劝慰道:“爷,您也不用愁,如果复试查明确有舞弊之处,该惩罚就惩罚,该安抚就安抚,一切自有依据。” 胤禛挥了挥手,苏培盛带着其他人出了屋子,泰芬珠疑惑地看着他,胤禛低下头,有些沮丧道:“汗阿玛肯定还要顾及那些人,我听他有意妥协一二,估摸最后那些正当用的大臣子弟肯定是个没错儿。” 泰芬珠垂下眼帘,状告科举不公的几个学子早就进入了京城众人的视线,他们的家境确实普通,对抗的又是众多的朝堂高官,所能倚仗者其实唯康熙一人。 康熙之所以会下旨加试,是因为那录取名单确实很不好看,也因为孔子的六十四世孙孔尚任为此事创作了一部戏剧,就是《通天榜传奇》,这件事越闹越大,才有了二十七号的这次复试。 胤禛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出更激愤的话,他不是十六七了,有些话他已经很难再说出口了。 比如说胤禛觉得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太子不把朝堂的法度放心上了,原来是因为他汗阿玛就不是相信这些的人。几个落榜的贫寒学子与朝臣勋贵的心比起来无足轻重,胤禛早已经不对那些大臣的心性抱幻想了,这几个学子命运堪忧啊! 胤禛沉默地躺到了榻上,泰芬珠低头看虎宝,这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胤禛,脸上都是好奇,泰芬珠眨眨眼,也看向胤禛,无从劝说。 性格是很难改变的,康熙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再变化了,从他的人生经历来看,他是个善于妥协的人,不妥协的幼年天子根本就长不大亲不了政。 能够把宗室压到如今这样,把钮祜禄氏这种满洲大族分化成如此,康熙已经用尽浑身解数了,如今又是他争取汉族士绅人心的时候,科举不公他虽然心知肚明,可是他不会因为此事将这些人如何,这就是给的那个甜枣儿。他又不可能出动军队把勋贵高官一网打尽,真那样谁当皇帝的基本盘?何况军队的将领可都是勋贵出身。 虎宝拨拉泰芬珠的胳膊,引得她低下头,“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虎宝仰头:“阿玛!” 胤禛惊喜地坐起来:“哎,他叫得这么清楚了吗?” 泰芬珠眼含笑意:“我前两天教的时候,他跟着念出来过,就是不太明白,今儿这是把阿玛和您对上号了。” 虎宝探着身子往胤禛处扑,胤禛赶忙接住,笑得合不拢嘴:“我儿子就是聪明,来,你再叫一声阿玛。” 虎宝很得意地显摆自己刚刚学会的称呼,胤禛被哄得阴霾一扫而空,泰芬珠含笑看了一会儿,出去吩咐人准备晚膳,胤禛一路奔波,自然得做些好的慰劳慰劳他。 正月二十七,复试完成,康熙在乾清宫大发雷霆,自胤礽往下,人人肃手而立。 胤禩把头埋在胸口,他之前被汗阿玛调到礼部,谁想到倒霉碰到这事儿,礼部那帮人不想担责,先是恳请汗阿玛出题,这又让汗阿玛亲自阅卷,简直是得寸进尺,他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真是流年不利! 康熙已经把礼部满汉尚书和左右侍郎骂得跪在了殿外,终于把视线投向胤禩:“朕让你去礼部观政,你就是这么干事的吗?去年顺天府乡试出乱子,朕体谅你刚刚去那儿一年没有怪罪,如今你连那么几个老东西都压不住,你天天干嘛呢?朕是让你去监督官员,不是让你伙同他们来给朕施压!” 胤禩早在康熙看向他就自觉地跪下了,听完赶紧辩驳,这指责他可承担不起,“汗阿玛,儿臣从来都是恭谨办差,自知见识浅薄,不敢凌驾于尚书之上,请汗阿玛明察。” 康熙眼睛瞪大,“朕怎么发现你永远都是答非所问呢?朕是这个意思吗?你是皇子啊,你就不能硬气点儿收拾了他们吗?再不济你打他们一顿,朕也算你心疼朕这个汗阿玛!” 胤禩哑口无言,汗阿玛要是想收拾,他肯定不反对啊!但是一部尚书,他这个贝勒怎么能打人家呢?那得被朝臣戳脊梁骨的啊! 康熙被气笑了,看向太子:“胤礽,你说,朕得怎么办?” 胤礽恭敬道:“儿臣以为彼辈不过是胆小怕事,也是自知身份不足以服众,希冀您对乡试下一个公道的论断而已,《通天榜传奇》闹得沸沸扬扬,只有您出面才能平息此事。” 康熙坐到椅子上,看向其他儿子,沉默片刻,他能做出什么公道的论断?公道自在人心,在他们那些满汉豪族的心里,不就是承认他们的子弟是凭本事考中的吗? 殿内寂静无声,康熙无力地叹了口气,淡淡道:“朕年老体衰,阅不了那么多的卷子,你们都大了,该为朕这个君父分忧了,今儿就别回家了,去贡院批卷子吧!” 胤禟张大嘴,康熙眯眼:“胤禟,你有意见吗?” 胤禟打了个哆嗦,他还低着头呢,汗阿玛怎么看见他张嘴了?胤禟怯怯道:“汗阿玛,儿臣一定好好阅卷,为我大清选拔人才。” 康熙瞥了他一眼,看向胤禩:“你去传令,让六部尚书、左都御史、大理寺正卿随同阅卷,让他们跑着来,朕允许他们在禁中疾行,你也跑着去吧,科举为朝廷选拔俊才,这是要事,不得怠慢。” 胤禩赶忙磕头领旨,然后爬起来就往外走。胤禟把头埋得深深的,咽了咽唾沫,汗阿玛是不是盼着那些人摔了?外头一直在飘雨,宫道上可有点儿滑。 康熙叹了口气:“那你们也别站着了,去吧,就说朕说得,不要分满汉阅,也不要分南北卷,合在一块儿阅卷分等,这样总行了吧?告诉他们不必畏惧忌讳,就算是宗室大臣的子孙,也不能徇私。” 胤礽连忙道:“汗阿玛圣明。” 康熙点头:“你是太子,要多用心,朕等你们的好消息,这本就是复试了,不要拖延,二月初一上午朕等你们来回话。” 胤禔小心问道:“汗阿玛,那我们这两天就住在贡院了吧?” 康熙理所当然地点头:“年轻人熬一熬夜没什么,你们不用往府上传信,朕派人通知,直接去吧,记住了不允许带随从进去,贡院不是你们养尊处优的地方,有事情交代侍卫告诉朕。” 胤礽打头行了礼离开,其他人赶紧跟上,待众人都离开屋子,康熙脸色阴沉,这些大臣如此不逊,竟然要用他的名声来为乡试作保!害得他连永定河都没顾得上看,刚到没几天就又跑回来了,只好过两个月再去了,真是烦啊! 康熙定下了交差的日期,二月初一阅卷众人齐集乾清宫,把评定结果看了一遍,康熙挑起唇角:“不错,他们竟然把卷子都写完了,出乎朕的意料。”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左都御史陈延敬上前一步:“臣等将众多卷子分为四等,请皇上裁决。” 康熙看着这个还算正直能干的重臣,轻哼一声,淡然道:“拟得还算妥当,前面的还成,四等的这几个提到三等,其余的黜落,三等以上的都参加会试吧!” 不等众人谢恩,康熙看向礼部满尚书席尔达,似笑非笑:“看来这些俱是才俊,经历两场乡试脱颖而出,确实值得信赖,只是朝廷没那么多银子,朕可不希望等下一次的秋闱举办时,同样需要今年的顺天府乡试在明年来个加试,你觉得呢?” 席尔达跪下磕头:“臣必当竭尽全力保证各地乡试顺利进行,不负皇上嘱托。” 康熙摆摆手让他们都走,他压根不想搭理他们,这席尔达别看这会儿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真遇到大臣家子弟参加考试,他不让过才是怪事。 不过康熙不打算对席尔达秋后算账,这人之前对他还算忠心,这是垂垂老矣想要给儿孙结善缘了,再过一两年打发席尔达回家就是,也算是君臣一场善始善终了。 乡试舞弊案了结,康熙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开始处理陕西的赈灾银贪污事件。这不是最近才贪污的,是康熙三十二年陕西大旱那会儿拨下去的种子银,查了两年了,终于有眉目了,查案的官员呈报贪了十余万两白银,并附送了贪污官员。 康熙筋疲力竭地处理了此事,突发奇想叫来了胤祉,询问他国库银两如何,胤祉先是去了吏部,去年又被康熙调到户部,吏部掌官员考察,还是不让皇子粘手最好。 其实康熙本来打算让老八监管户部,让老三回礼部学学礼的,结果和胤禛定永定河治河方略的时候,胤禛顺嘴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胤禛说到时候给永定河拨款就能让八弟管了。 康熙是绝对不想让胤禩和他背后的那些人管永定河了,他赐了永定这个名儿,然后那河连一年都没安稳,这脸要打肿了。正好老三受了教训,和太子也不如往日亲近,让他来管更合适。 胤祉如实禀报之后,康熙慨叹:“朕最近总是忧虑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大臣贪污?他们在入仕之时都是清廉之人啊!为什么要拿百姓在干旱之时的救命钱?朕左思右想估计是他们生活确实困顿,朕不得不接济他们一二。” 胤祉微微蹙眉,试探道:“那您的意思是?涨俸禄?” 康熙摇头:“总有些人家里广有田产,他们是不需要救济的,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更何况他们不穷呢?所以涨俸禄不合适,允许他们借银子吧!你管一下这事儿,如果查明有的官儿确实日子窘迫,你就从国库批些银子给他们。” 胤祉嘴唇蠕动,瞪大眼睛,又猛地意识到这是御前,赶紧低头,康熙听不到回复,奇怪地看向胤祉:“朕与你说话呢,你怎么了?” 胤祉捏紧了袖子里的手,脑子极速转动,扯出一个笑来抬起头:“汗阿玛,儿臣觉得您说得对,只是儿臣是这么想的,儿臣之前光让汗阿玛操心了,如今汗阿玛吩咐差事,儿臣想尽善尽美地办好,您能不能容许儿臣一些时间,儿臣要查一查。” 康熙纳闷儿道:“你要查什么?都是官员与你借钱,他们自会把情况说明,你到时候酌情给他们批些银子就好,都是家世清白的人才能当官儿,他们又爱惜羽毛,自然不肯说些谎话由别人耻笑,骗国库的银子他们还不敢。朕这是体恤臣下,他们受了朕的银子过了难关自然就会感恩戴德,不会再拿百姓的救命粮,本身国库就是为了安抚天下,如此两全其美。” 胤祉听明白了,汗阿玛就没打算把银子要回来,可他绝不干这事儿,这根本就是往火坑里跳,而且绝对爬不出来。 胤祉为难道:“汗阿玛,儿臣是这么想的,您看啊,这个婚丧嫁娶最是费银子,如果有的官员需要银子来干这事儿,那儿臣是给他办六桌酒席的钱呢,还是给他十桌酒席的银子?还有那办丧事,儿臣是给他批什么木头的寿材呢?这些都得让儿臣去调查一下才能知道。” 康熙皱眉:“国库的银子还算丰厚吧?” 胤祉认真道:“那也不能让大官和小官借一样的银子,婚丧嫁娶本身就是按着地位来的,儿臣不能给小官办大规模婚宴的银子,人家就没有那么多的客人,岂非是让人为难?好像是把人家置于骗国库银子的不义之地?” 康熙抿了下唇:“你就是怕有人骗银子吧?” 胤祉低声道:“要是儿臣把银子都借空了,蒙古再有人叛乱,您没钱整备军队,朝臣们会把儿臣撕了的。” 康熙瞪向胤祉:“你会说吉利的吗?朕发现让你管银子就是个错误,你是属貔貅的,一分钱都不想给,才去户部没多久,这一脸为难和马奇那些人哭穷的样子一模一样。” 胤祉委屈道:“汗阿玛,儿臣这两年过得多难受您都知道啊,您仁慈宽厚儿臣明白,儿臣与您说一个妙招儿。” 康熙诧异了一下,胤祉还能有妙招儿?半信半疑问:“什么招儿啊?” 胤祉双眼亮晶晶:“汗阿玛,儿臣听四弟说内务府最近在给九妹妹办嫁妆,儿臣仿佛记得几个姐妹的嫁妆都挺丰厚,荣宪姐姐和端静姐姐还有恪靖妹妹她们带的金银珠宝那么多,您让内务府给大臣们借银子吧?” 康熙被胤祉气得喉咙哽住了,突然猛烈咳嗽起来,梁九功赶忙端茶过去,然后给康熙顺气,心里对三贝勒服气极了,怪不得能把自己的郡王帽子丢了呢?内务府那是皇上自己的小金库,外臣连过问都不行,每到年底,所有衙门交财政计划,而内务府可根本不用向外朝汇报自己赚了多少钱。 胤祉手足无措,满脸担心,康熙被胤祉一脸的不明所以气得胸口疼,是真的痛!他无力地摆手,胤祉还要问:“汗阿玛,您觉得呢?这可特别能显示咱皇家的大气与善待臣下!” 康熙实在不想看胤祉了,摸着胸口扭过头:“朕得想想,你先回户部忙吧!”他不太想直接和儿子说他不愿意借内务府的银子,这有些丢脸。 胤祉看着汗阿玛有气无力的样子,满眼担心的退出了屋子,回了户部值房就踱步个不停,这可怎么办啊? 按他汗阿玛那种做法,银子会不会借空胤祉不知道,他是肯定要被放在火上烤得,这京城的官员站队者甚多,真让汗阿玛传达了这个旨意,他这个三贝勒身在户部,那得被多少人盯着呢? 要是有官员对借的银子不满意,在老大或太子跟前儿进谗言,让他俩合起伙来对付他,两个人没一人愿意拉他一把,他去年丢了个帽子,今年会不会丢命?不是不可能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而且胤祉这还都不太敢想太子和索额图会怎么要求他呢?万一不让他借银子给老大老八那边的人,那他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呢?不听的话,太子又要冷待他了,听的话,老大收拾他,太子会为他出头吗?胤祉可是知道太子待他远不如从前。 胤祉停下脚步,他如果现在请求离开户部,汗阿玛一定会觉得他不听话不孝顺,毕竟他刚刚在那儿左右为难的时候汗阿玛都很不耐烦,而且汗阿玛还未必答应,刚刚调换过衙门再调,汗阿玛会觉得他多事。 胤祉握了下拳头,看了看时辰,他要去趟内务府找总管哈雅尔图聊聊,正好儿他得去问下哈雅尔图,给他姑娘的奶娘选好了吗? 董鄂氏正月十八生了个女孩儿,身子不太好,老是哭闹,胤祉想要两个温柔的乳母哄哄女儿,虽然他是昨天下午才告诉哈雅尔图,但这不妨碍他今天再去问问,毕竟他着急嘛!然后再顺道告诉哈雅尔图汗阿玛打算让内务府给大臣们借银子。 胤祉一边走一边盘算,最好聊天的时候挑个人多的地方,让汗阿玛来不及拦截消息,让这则传闻迅速传播。胤祉有些淡淡的愧疚,但是随即就被他晃脑袋晃走了,反正汗阿玛也觉得他傻,再傻一傻也无妨。 而且刚刚汗阿玛也没说不让他与外人提,他就算闲聊说出口也只能说他缺心眼子,汗阿玛毕竟是他亲爹,不可能拿他一个傻儿子怎么样的。比起汗阿玛,胤祉更害怕得罪太子和直郡王,这俩个他可都惹不起,只能暗暗盼着他们倒霉。 胤祉心里暗自叹气,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但是这也是他无奈之举啊,希望汗阿玛体谅吧! 一则消息在下值前传遍了各衙门,也传到了乾清宫,梁九功蹑手蹑脚地进来,康熙正看着地方官员送的请安折子,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儿啊?” 梁九功语气平和:“回皇上的话,内务府总管请求觐见。” 康熙淡淡道:“有说什么事儿吗?” 梁九功尽量平稳道:“哈大人说,他听说您要让内务府借银子给前朝大臣,特来请您收回成命。” 康熙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梁九功一字不落地重复了哈雅尔图的意思,康熙的大脑空白,表情呆滞,木讷道:“去把哈雅尔图叫来。” 哈雅尔图进来就跪下诉说:“启禀皇上,三贝勒最初与臣提及此事,臣不相信,内务府岂能与外朝联系,可消息被更多人知道,他们都溜过来问臣这是不是真的,臣请皇上收回成命,内务府所得银两俱为皇室所用,实在挤不出银子赠予外朝。” 康熙从牙缝里挤出话:“你说得有理,是朕考虑不周了,你回去告诉众人,官员自有俸禄,那些银子不够他们日常所需吗?朕看足以衣食无忧了,何以想出如此荒唐之言论?告诫他们,安心当差。” 哈雅尔图正要说这是三贝勒说的,康熙怒喝道:“你没听懂吗?朕吩咐你迟疑什么?” 哈雅尔图赶忙磕头:“臣领旨。” 康熙指着梁九功:“你跟着他去,告诫众人,前有陕西种子银被贪,已经是胆大包天,如今竟然敢肖想内务府,下一步是不是要去搬国库了?让他们安分守己。” 梁九功躬身领命,带着哈雅尔图出去,康熙咬牙切齿但又满眼怀疑,老三是他亲儿子吗?他怎么发现胤祉的脑袋这么不灵光呢? 康熙靠在椅子上发愁,这下可怎么办?国库是再不能提了,康熙丢不起那脸,他绝对不允许别人暗地里骂他舍不得自己银子却能舍得国库银子。 康熙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老大和太子都在江南捞银子用来拉拢官员,他这个皇帝总不能叫忠心他的臣子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吧?可惜全被胤祉这个愣子搅和乱了。 曹寅还算有用,那只好拿李家开刀了,顺便震慑一下江南那些个纸醉金迷的官儿,反正李煦在苏州织造上捞的银子本来也就是贪污所得,理应上缴内库,到时候康熙把银子当成赏赐发下去,效果更好。 康熙冷笑,这个李煦不老实,后宫的王庶妃就是他献上来的,本来就是因为是曹寅的妻兄才爬上来的,还想着把手伸到后宫里,且看他到底有没有恭顺之心。这还能顺便斩断太子和直郡王伸到江南的手,康熙原本打算下半年再忙这个,提前也可以。 康熙愉悦地去用晚膳了,敲打一下李煦,顺便警告一下曹寅,他怎么记得老大在外头置办了一个外室,好像就是从江南来的,曹寅得清楚他没有下注的资格! 第87章 胤禛从工部回来家,进了屋子没找到泰芬珠和虎宝,换了身便衣就往花园去,果然看见娘俩在那儿徘徊。 泰芬珠瞧见胤禛过来,拍拍虎宝的小肩膀,引得他回头看,“额娘,看花。” 第90节 泰芬珠无奈地笑,这孩子扭头的方向错了,没发现胤禛,胤禛已经走到了跟前儿,“你又在这儿看花呢?” 虎宝赶紧寻着声音转身,开心叫道:“阿玛。” 胤禛笑眯眯地蹲下身子:“怎么?不见着阿玛就往上扑了?你这是不待见阿玛了?” 虎宝听不太懂这么长的句子,但是还是警惕地后退了两步,胤禛失笑出声:“这小家伙摸清规律了,不想被我抱住回屋儿。” 泰芬珠也蹲下来看着儿子:“你听额娘说啊,咱们要讲道理,说好出来玩会儿就回去的,你要这样,额娘可也不与你讲道理了啊。” 虎宝指指天:“白的,看花。” 胤禛摸了摸儿子头顶的虎头帽:“咱们是玩过就好,不能等天黑,这以后天黑得越来越迟,你可不能拿这个当依据。” 虎宝眨眨眼,牵着泰芬珠的手就要花园那边走:“额娘。” 胤禛哭笑不得:“这是不想搭理我了。” 泰芬珠一把抱住虎宝,起身往回走,边走边劝,胤禛笑着跟在旁边看儿子委屈巴巴的小眼神,这孩子真好玩儿。 等回了正院,把虎宝交给乳母照顾,泰芬珠和胤禛可算能坐下来闲聊了,胤禛打趣道:“我就觉着你拿天色糊弄虎宝不好,你不听我的,现在他看着天亮就要出门,得亏这孩子不爱哭,干嚎两声见你不搭理就闭嘴了,要不你且得愁着呢!” 泰芬珠无奈摇头:“我也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这天这么快转暖了,也黑得迟了,没事儿,哄一哄就好,虎宝挺好哄得。” 胤禛笑道:“可是不好骗啊,我才抱了他三回,就已经不见着我就扑了。” 泰芬珠脸上漾开笑容,“人家都说事不过三,虎宝都被您直接抱回来三天了,肯定要长记性了,爷,您今儿怎么回来早些?” 胤禛挑眉:“你肯定不知道,下午那会儿有传言说,汗阿玛允许大臣向内务府借银。” 泰芬珠确实不知道,挺诧异地问:“怎么能是内务府呢?内务府向来不与前朝沾染啊。” 胤禛扬起唇角:“我也觉得这传言怪怪的,然后我打听到三哥去过乾清宫,又去了内务府,估摸可能汗阿玛原本真打算这么干?” 泰芬珠将信将疑道:“三哥不可能说谎,但是这种旨意应该是汗阿玛亲自下达吧?不太可能让人从中传话吧?” 胤禛抿唇笑了一会儿,才道:“三哥在户部当差,汗阿玛说户部借银给大臣还可能,内务府不可能,不知道三哥怎么琢磨的,也不知道哈雅尔图是不是会错意了,反正我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就不太有心思在衙门干坐着了,就回府了。” 要胤禛说,三哥这事儿干得妙,汗阿玛肯定不会找大臣做这些事,马奇那些人都精明得厉害,根本不会干这种会让自己处于风口浪尖的事儿。 汗阿玛如果想好要让国库出银子又已经与三哥提过,没准儿过两天就会直接传令,三哥动作够快手段也很准,汗阿玛就是爱面子。 胤禛打听到有多少官儿去问哈雅尔图,心里也是一惊,汗阿玛就是想不到官员的贪婪有多大,这要是三哥听他的去办了,汗阿玛顾及着不能朝令夕改和官员的奉承估摸就咬牙忍了,没准儿还安慰他自己这些官员会感恩。可实际上那些官儿不过是觉得法不责众不拿白不拿而已。 泰芬珠看着胤禛周身的愉悦气氛,心下了然,胤禛应该是猜着康熙说得是借国库银子与大臣,只是不知道其中出了什么差错,被人传说的是要借内务府的银子,大概是胤祉在其中起的作用。 泰芬珠起身拿过礼单来递给胤禛:“爷瞧瞧,这月底就是九妹妹的婚礼了,您看这份礼单靠谱不?”九格格已经被康熙下旨封为和硕温宪公主,这个月底就会出嫁。 胤禛大略看了看,这方面泰芬珠做得应该不会有问题,放下单子笑道:“挺好的,就按着这个来吧!九妹妹心情怎么样?” 泰芬珠正想说这事儿呢,有些无奈:“爷不知道,九妹妹对佟家有那么些敬畏,她总觉得她得待佟家众人都客气亲近些,说是不能给额娘和您惹麻烦。” 胤禛皱了下眉,叹道:“所以我觉得麻烦,这连公主架子都端不起来,又是那样柔和的性子,看看吧,九妹担心的其实有理,汗阿玛就是更看重佟家,关键是有佟国维这么个舅舅在,让佟家的辈分有些高。” 泰芬珠猜度道:“我觉得九妹是想求全,但等到她发现不可能的时候,她就不会再想着与佟家为善了。” 胤禛回想着这段日子佟家的反应,这桩婚事真够糟心的。 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温宪公主下嫁佟家舜安颜是盛事,一个是康熙的女儿,一个是康熙的表侄儿,婚礼热闹至极。 但是胤禛和胤禵这两个大小舅子得到的是与诸皇子一般无二的待遇,舜安颜连一句表示亲热的话都没有,称呼直郡王为大哥,叫胤禛却是四贝勒。 胤禛勉强忍到宴席过半起身回家,胤禵跟着来了四贝勒府,进了门偷瞧一眼胤禛又看向泰芬珠:“四嫂,我想去瞧瞧虎宝。” 泰芬珠温和道:“虎宝在正院儿,你到时候坐着抱他,他长大了容易乱扭身子。” 胤禵扬起唇角:“四嫂放心,我就是去看看,这衣服在婚宴上沾了酒气,指定不能抱虎宝。” 胤禛抿紧唇:“你跟着林全去换一身,前院那里给你备的有。” 胤禵微张开嘴,惊喜道:“四哥给我准备衣裳了吗?” 胤禛点头:“是怕你来参加宴会弄脏衣服的,快去换吧。” 胤禵开心道:“四嫂,那我去了。” 看着胤禵离开,泰芬珠和胤禛回了正院,两个人刚刚换掉身上的吉服坐下,虎宝就蹬蹬地跑了过来,陈嬷嬷赶紧抱住他,虎宝眼巴巴地看着泰芬珠:“额娘。” 泰芬珠走过去蹲在虎宝面前,面带笑意:“额娘有事要忙,你先回卧房,一会儿你小叔叔去看你。” 虎宝听着额娘让他回屋,嘟了嘟嘴喊道:“阿玛。” 胤禛扯出一个笑容来:“虎宝听话,一会儿阿玛去看你,等等阿玛好吗?” 虎宝瘪瘪嘴,阿玛和额娘都不答应的事情他说也没用,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西次间。 胤禛被虎宝这么一打岔,心情轻松了很多,端着茶盏自若地喝茶。 泰芬珠叹道:“爷,今儿是九妹妹大喜的日子,咱们走得有些早了,只有五弟和七弟在这之前离开了,按理咱们得留到最后的。” 胤禛抿了口茶,脸上的表情很是平淡,声音也很平静:“我知道这么干不合人情,但要的就是不合人情,佟家自己就不按着人情走,我无须给他们这么大面子。” 泰芬珠斟酌道:“佟家既是亲戚,又是外臣,这分寸确实不好把控。” 胤禛叹了口气,就听到外头十四在说话,站起身来:“这小子看胤禟他们还在公主府,就非要跟着来逛逛,我带着他看看虎宝,把他送走,这都晚上了,早回去要更好。” 泰芬珠点头:“好,虎宝也快睡了。”看着胤禛出去,泰芬珠半倚靠在榻上,推开窗子,这会儿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挺舒服。她今天一大早进宫,忙活到现在,浑身都累。 泰芬珠闭目养神,听见胤禛和胤禵说着话从西次间出来,下炕跟着把胤禵送出府,回了正院洗漱一下就往被子里钻,躺下才觉得舒服了,抬头看胤禛:“您也早些睡吧,明儿还得办差呢。” 胤禛勾起一抹浅笑:“你困了就睡吧,我还不困。” 泰芬珠想了想坐起来:“其实我刚刚特别困,这会儿反倒脑子清明了,您还在琢磨佟家吗?” 胤禛抿了下唇:“我觉得汗阿玛也不是完全信任佟国维,要不然孝懿皇后就不会当了那么久的皇贵妃,等到临终才被汗阿玛封为皇后,汗阿玛英明睿智,佟家的野望也是路人皆知,只不过九妹嫁给舜安颜,佟国维是舜安颜的玛法,本来我和他们家就掰扯不清了,这又多一层关系,搁不知内情的外臣瞧了,还以为人家佟国维与我多亲厚呢。” 泰芬珠沉吟道:“佟国维毕竟是汗阿玛的母舅,舜安颜也算是咱们的表兄弟,虽然人家不很搭理我们,但是如果太不亲近了,也容易被外人说嘴。” 胤禛笑了笑:“所以我提前走了,佟国维在公主府摆舅公的款儿,一口一个温宪肯定能和舜安颜过得好,我和十四弟想听的是舜安颜肯定会待九妹好,他扯什么表兄妹过不好才是怪事,那舜安颜更荒唐,他看大哥那崇拜的眼神我都挺想笑的,敬了一圈酒干脆坐到老大那儿了。我胤禛没打算通过九妹和他们套近乎,真心不用他们如此表态。” 泰芬珠疑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鄂伦岱的夫人倒是挺与我和十二妹妹亲热。” 胤禛嗤笑道:“能是为了什么?自佟国纲在二十九年去世,佟家就是佟国维说了算,鄂伦岱自恃是长房长子,不服气,可偏偏当上汗阿玛老丈人的是佟国维,他只能低头。又自幼养成的骄纵脾气难改,对我们这些人竟然低不下头奉承,人家是阿哥们的舅舅嘛!说什么本性暴躁说话粗直和佟国纲一脉相承,不过是有恃无恐,他阿玛佟国纲在汗阿玛没亲政前,可是让人如沐春风的。” 泰芬珠挑眉:“也就是说他只愿意让夫人表示一下亲近之意,却不乐意自己与您低头,想让您主动?” 胤禛动了动身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差不多吧,就是痴心妄想,前年虎宝出生,人家想来洗三,结果还要倒打一耙说我不亲近他们,咱们在宫里膳房的那个王嬷嬷你还记得吧?” 泰芬珠点头,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她整顿三所下人的时候敲打了管着膳房的王嬷嬷,然后过了几天寻了个由头把她打发回了内务府。 胤禛笑叹:“我前年打听过,王嬷嬷不在内务府干了,打着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的由头回了家,在鄂伦岱的庄子上找了个差事。” 泰芬珠无奈地摇摇头也躺下不再说话了,人家鄂伦岱理直气壮,都没有遮掩那嬷嬷是他们家人的事情,估计理由也很硬气,帮着薨逝的孝懿皇后照顾胤禛嘛! 胤禛闭着眼睛:“其实礼贤下士不是不行,只是佟家这些人不能这么干,我要是真笼络了他们,汗阿玛不可能高兴,佟国维今儿不就没有对老八特别亲热吗?何况他们就是爬着裙带关系上来的,本人能力都一般,品行基本没有,对着京城勋贵都倨傲的人怎么可能做得了一地父母官?又怎么可能真的得到衙门众人的敬服?” 泰芬珠以手撑头支起身子,静静听着胤禛理清思绪,佟家的优势就是得康熙喜欢,可问题是接近了佟家康熙就会不高兴,那这最大的优点也不是优点了。康熙是希望让佟家保持中立疏远胤禔胤禩,可是不大现实,佟家就是想要从龙之功。 胤禛拽了拽泰芬珠:“快睡吧,别想了,没用,政治立场这种东西就不是一场联姻能解决的,除非我跟着老大混,那对舜安颜来说九妹嫁过去才显得有分量,帮着老大拉拢到我了嘛!估计老大更喜欢他了。可惜我还不想死呢!” 汗阿玛就是不想让佟家站老大老八那头儿,让他把佟家往回拉一拉,胤禛要是敢和佟家老大亲如一家,就是明摆着与汗阿玛作对了。 泰芬珠无奈地叹了口气躺下了,胤禛确实没办法啊,佟家知道九格格要下嫁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顶多是佟国维收敛了一些,不再老与胤禩一同出现在各种聚会上,但是给直郡王府和八贝勒府的年节礼物一如既往地贵重。 温宪公主嫁在京城,婚后自然要进宫一趟,算是三朝回门,太后对九格格还是喜欢的,笑着问了她和舜安颜些话,就乐呵呵道:“九儿去永和宫见见你额娘和嫂子,让额附回衙门办差吧,他不好去的。” 温宪笑着答应,“我这就去了,祖母好好用膳好好睡觉,我改天再来给您请安。” 太后笑着点头,看着温宪和舜安颜出去,收了笑容叹息道:“这么好的姑娘,嫁到科尔沁多好啊,我可以写信让他们都好好待她,虽然是不比留在京城可以时常看到娘家人,可是嫁出去就要过自己的人家了,九儿这人家八成过不起来。” 多兰也是无奈:“您也同皇上提过,也算是尽了这份心了。” 太后心情有些低落,到底是她从小看大的女孩子,多兰安慰道:“这天下是有和睦的夫妻,如神仙眷侣一般,可到底少,大部分人不都是凑活着过吗?等有了孩子,一心盼着孩子长大,小夫妻总能有话说。” 太后不是滋味道:“嫁出去的公主里,纯禧是两个儿子,荣宪两女一子,端静去年得了个儿子,她女儿已经五岁了。恪靖原本最让人揪心,可是在归化城很得赞誉,敦多布多尔济对她百依百顺,今年老土谢图汗去了,敦多布多尔济成了土谢图汗,又进封和硕亲王,恪靖既是公主又是亲王妃,这日子越过越顺当,九儿不会连个孩子都生不下吧?” 多兰劝慰道:“您想多了,这才刚刚成亲,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 太后叹道:“我没想多,要说我也挺奇怪,纯禧也是我养大的,她就很能立的住。打小儿就没在恭亲王府待过,可她与常宁这个生父就能正常来往,心里很平和。这两年常宁不得皇上待见,纯禧也不为此事着急上火,照样年节往宫里和恭亲王府送年礼,照样在科尔沁好好的过日子。” 多兰点头:“纯禧公主很能稳得住,能顾好自己。” 太后认真道:“本来就是嘛,有个公主府,她只要能看好下人,府门一关她就是唯一的主子,常宁还是亲王,皇上还是她汗阿玛,守着规矩她什么都不用怕,怎么九儿就这么看不起自己呢?” 多兰迟疑道:“公主没有看不起自己啊?” 太后瞪大眼睛:“她不就是害怕佟家吗?觉得佟国维得宠,我就不信了,要是九儿真受了大委屈,皇上会不敲打佟家一二?” 多兰不解:“可您不也说佟家确实自视甚高吗?皇上到底亲近舅舅。” 太后拿手指了指多兰:“你得去外头溜溜了,闷在宁寿宫,你快要傻了。” 多兰低头笑了笑,才认真道:“您的意思是给舜安颜立立规矩?让他们知道对公主得敬着。” 太后点头:“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舜安颜那小子刚刚进来行了礼就默不作声,对温宪说话也很随意,可见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抬高了,想压住温宪,这会子就得找几个刺儿来和舜安颜闹几场,让他识相些,可不敢这会儿就落了下风,那以后可咋过?” 顿了顿,太后接着说:“我也没叫九儿和佟国维对上,其实皇上都能被大臣们叫回来给乡试出题,正视察的永定河都得放弃然后推到下个月再去,佟国维更不可能是无所顾忌的人,他也不可能敢真的指示孙子欺压公主,当然那得九儿能立起来,要是被欺负了也不吱声,那我这老婆子也只能干瞪眼了。” 多兰笑叹:“您说得对,奴婢也是脑子糊涂,听着公主说得也对,与佟家相安无事也不错。” 太后喝完羊奶才接着说:“是相安无事最好,让德妃劝劝她吧,她想的太多,其实她要是把公主架子端起来,自己和舜安颜吵架,和她那婆母闹腾,这都可以。九儿还是小,她不明白,她把她和佟家的关系定为她自己的事儿就好,佟国维不是自称舅公吗?她为什么要时刻记着自己还有两个皇子兄弟要顾及?说到底,看不起自己,不把四阿哥挂嘴边,她就没底气。” 多兰又给太后倒了碗羊奶,轻声道:“您别太担心,奴婢瞧着德妃娘娘是个聪明人。” 太后轻哼一声:“德妃确实是个厉害人,就是有点儿被佟家吓着了,之前教九儿要安生些低调过日子,把九儿说得有些胆怯了,这点上还是指望四福晋这个嫂子和十二格格这个妹妹说几句明白话吧,九儿的身份压一个舜安颜绝对没问题。我不好直白地在九儿面前提佟家,毕竟皇帝额娘是他家的,让九儿去永和宫听听正理儿吧。” 多兰点头,太后也不再说话,反正刚成亲,还有的是时间想明白。 永和宫里,泰芬珠早就在坐着了,与德妃和十二格格说说笑笑,等着九格格过来拜见德妃,待到温宪进来,德妃赶紧把人叫到身边,又让屋子里的人都出去。 德妃关怀道:“怎么样?佟家什么态度?舜安颜如何?她的额娘马佳氏怎么样?” 十二格格无奈地看向四嫂,泰芬珠示意她稍安勿躁,十二格格压着性子听姐姐含糊不清的回答和额娘发愁的话,心里都想哭了,她简直和额娘说不通。 额娘说姐姐得和四哥一条心,十二格格很同意,前朝是在夺嫡!四哥又是被汗阿玛看重的说话有分量的皇子,这种大事上九姐当然应该听四哥的,她要是跟着舜安颜反对四哥和他背后的太子,十二格格不想知道四哥能把九姐当妹妹多久,毕竟除了血缘关系,四哥对九姐喜欢什么可能都不知道。 但是,这不意味着九姐得对佟家笑脸相迎,十二格格又听到德妃这么说话了:“九儿,你在佟家不要过于计较他们的话,就只在公主府里安生过日子就好,佟家与你四哥不亲近,他们对你本身也不会多看重,太子和直郡王争斗得厉害,佟家又这么敏感,额娘不希望你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九格格乖巧点头:“额娘放心,我都明白的。” 十二格格忍不住说话了:“那舜安颜的额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九格格叹道:“能怎么样呢?她丈夫早逝,只有额附这么一个儿子,满心满眼都是儿子,这两天都是在公主府待到天黑才走,我说要不就让她也来公主府住吧。额附说这样自然最好。” 德妃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行啊,你可不能犯傻,你怎么能叫她去你府里住呢?” 九格格无奈道:“她就想要天天见额附,问我能不能叫额附回家住,这刚成亲怎么能这样呢?我也是无奈之举啊!” 第91节 泰芬珠笑道:“那佟家之前怎么商量的啊?” 九格格有点儿懵:“商量什么?” 十二格格挑眉道:“马佳氏不也有婆婆?我可记得佟国维的妻子赫舍里氏还活的好好的,怎么?她一个儿媳不与婆母住在一起每日请安,要住到你的公主府里让你伺候她?” 九格格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妹妹,我知道你想我过得自在,可是总不能刚刚成亲就与婆家生事吧?” 德妃觉得不对劲了,她握紧九格格的手:“额娘是说让你和气一点儿,可我没说不让你与舜安颜还有他额娘争斗啊?你对佟国维是得尊敬一些,可是用不着对舜安颜也如此,他就是个侍卫,至于吗?” 九格格认真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佟国维对我和额附肯定是更偏向额附啊,我不想叫他去汗阿玛跟前嚼舌根子,影响四哥和十四弟。” 德妃抿抿唇,她确实不希望九格格和佟家闹僵,佟家那么多人当官儿,对胤禛和胤禵很不好的,本来因为胤禛亲近她这个额娘,就已经和佟家关系有些尴尬了。 而且承乾宫的佟佳格格今年很有可能会被封为贵妃执掌宫权,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能把舜安颜弄成仇人,何况这是皇上指婚,刚进门就闹腾会拂了皇上面子。 泰芬珠看了看德妃,温和道:“要不妹妹去问问你的太婆婆,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九格格不好意思道:“四嫂,我觉得人家怕不会向着我。” 十二格格憋着口气,要不是她说住进佟家会让外人觉得永和宫一脉很亲近佟国维,她觉得九姐会干脆搬到佟家住。 德妃看向泰芬珠:“你觉得这该怎么办啊?”难不成真让马佳氏住到公主府里? 泰芬珠看着九格格:“九妹妹,你不能让你婆母去公主府住着,这在外人看来就是你受舜安颜辖制,会让别人认为你四哥与舜安颜关系很好,你才这么待马佳氏。” 九格格一时无言,抿唇道:“那我就让额附回去住吧。” 十二格格起身坐到九格格身边:“九姐,如果你想让额附陪着你,派侍卫拦着马佳氏就好,那是你的府邸,你不让进,谁也不能进。那侍卫都是四哥看过的,他们只会听你的话,你明明可以随心所欲,干嘛要自己难为自己。” 德妃也劝道:“额娘到底把事情想简单了,他们如果想要做公主府的主,你退一步他们就会再进一步,你不能开这个口子。” 九格格想了想,看向泰芬珠:“四嫂回去问问四哥吧,看看四哥是什么意思,我本来也没让马佳氏现在就过来,只说过几天看看,我就想着问问怎么办的,明儿我去四嫂府上,您与我说说。” 泰芬珠笑着答应,德妃看着女儿,心里失望,她告诉她的是面对佟家的态度,面上大差不差就好,不是让她拿一件明明一句话就能回绝的事情来问完这个问那个,这不是求全,这是怕事儿啊! 德妃定下心,开始细细地与九格格分说,这才刚出嫁,现在改还来得及。 第88章 泰芬珠坐在软榻上笑盈盈地看着虎宝用晚膳,他刚吃了一勺米饭,腮帮子还在动,眼睛就又盯上了蛋羹,泰芬珠轻轻挡下他伸向蛋羹碗的手,温和道:“乖,你咽下米饭再舀蛋羹好不好?” 虎宝赶紧嚼完张嘴给泰芬珠瞧,泰芬珠笑眯眯把手收回来,虎宝美滋滋地又喂了自己一勺蛋羹。 泰芬珠认真地看着,她儿子吃饭真香,她都有点儿看饿了,不过胤禛也快回来了吧? 紫苏带着苏培盛进来,苏培盛躬身行礼:“奴才给福晋请安,爷和七贝勒在前院用膳,爷叮嘱您早些用膳。” 泰芬珠笑道:“我知道了,劳烦你了。” 苏培盛连道不敢,转身离开了屋子。 丹枝问道:“福晋,那奴婢现在去为您传膳?” 泰芬珠看了看虎宝吃得差不多了,点头:“好,你去吧。” 虎宝放下勺子,泰芬珠用温水给他擦了脸和手,抱着他下炕,将炕桌交给侍女收拾,牵着虎宝回西次间,让他玩会儿玩具消食,乳母魏氏赞道:“咱们大阿哥身子壮实,胃口很好,奴婢瞧着真是欢喜。” 云氏也笑着附和:“福晋不知道,奴婢见过的一般大的孩子里咱们大阿哥算是能吃得了。” 泰芬珠笑叹道:“你们精心喂养是有功的,这孩子喜欢饭菜的味道,但是毕竟还小,还得你们再好生喂两年,知道你们带孩子辛苦,家里有什么困难都与我说,肯定不能让你们在府里挂念家人。” 魏氏与云氏忙欢喜地谢恩,福晋有双利眼能明察秋毫,对她们家里头也看的紧,她们的丈夫和孩子她都了如指掌,她二人也根本不敢反对大阿哥进辅食,可是福晋确实出手大方,她们很乐意再照顾大阿哥两年,福晋还愿意用她们自然最好。 泰芬珠笑着摆手,这两个乳母确实不错,带虎宝特别心细,没出过一点儿差错,心也算正,对虎宝尽心尽力,再让她们带上虎宝两年挺合适。 丹桂摆好膳,泰芬珠嘱咐了下乳母,去外间吃饭了,她真的饿了。 前院,胤禛和胤祐在推杯换盏,胤禛笑问道:“我侄子怎么样?很可爱吧?”哈达那拉氏在二月初六生了个阿哥,如今快满两个月了。 胤祐笑眯了眼:“可爱,特别可爱,很能吃,胖乎乎的,我瞧着就高兴。” 胤禛自豪道:“咱俩儿子都好,我改天叫你看看虎宝,这小孩子长起来真的很快,我这回去永定河估摸又得一两个月,等我回来我儿子又得把我忘了。” 胤祐打趣道:“这是四哥您受汗阿玛宠爱,又是您随驾出巡。” 胤禛失笑出声:“我是去跟着汗阿玛定治河方略的,不能让永定河一直不定下去,惹人笑话。真论宠爱,我怎么比得过大哥?前脚汗阿玛把佛伦弄回家,后脚就带着大哥出巡,还特意吩咐雅尔江阿与大哥同行,这份宠爱真是让人心酸,难不成长子就是这么好吗?” 胤祐抿唇笑,他四哥不也天天把虎宝挂嘴上吗?对着外人倒是不言语这些,碰上他十回有九回都能拐到虎宝身上。 胤禛说完自己就笑了,这什么事都分个先来后到啊,他现在天天看着虎宝高兴的时候,未来会有的别的儿子还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呢,真不能怪他偏心。 胤禛和胤祐碰了个杯,无奈道:“人之常情啊,没办法。” 胤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大哥与雅尔江阿自在一起,您多顾着些十三弟,不也有个伴儿?” 胤禛听到十三抿了抿唇,又喝了杯酒,才叹道:“太子挺喜欢十二弟和十三弟,对他俩都挺好的,十二弟和十三弟今年都十四了,估摸一两年也能上朝观政了。” 胤祐笑着摇头:“十二弟的舅舅托合齐如今是步军统领衙门右翼总兵,十三弟这一年来挺受汗阿玛疼惜,连去永定河视察汗阿玛都要带上他,三哥如今和太子只剩面子情,这排下来可不就轮到十二十三了?” 胤禛扯了下唇,胤祹和胤祥都挺不容易的,他不希望这两个孩子牵扯进来,胤祹根本就是被汗阿玛忽视,胤祥看着得宠,可是这宠爱很虚,丁点儿比不上汗阿玛对太子的疼爱之心,如今的朝堂不比前几年平和,他俩就这么直接站在太子一边儿,真的艰难啊。 胤禛不想再聊这个了,转而说起了佛伦:“郭琇去年在德州迎接了汗阿玛,被任命为湖广总督,恐怕汗阿玛看重的是他只能当个孤臣了吧?” 胤祐不太明白:“郭琇声望很高,又奏倒了纳兰明珠,索额图他们对他挺有好感,不至于当个孤臣吧?” 胤禛不屑道:“他那些声望是怎么来的?先是在任御史之时一举把当时的河道总督靳辅拉下马,被众臣直呼大快人心,让当时的汗阿玛看重,认为他正直敢说话给升了官儿,又把明珠等人给弄回了家,然后他就落到了佛伦手里,赋闲到去年才又起复。” 胤祐恍然地点头:“他已经不被信任了。” 胤禛嗤笑道:“那可不!这郭琇为什么会被佛伦简简单单地搞回了家,不就是因为靳辅卸任河道总督之后,黄河治理停滞不前,甚至还有反复,汗阿玛察觉到当时治河辩论谁忠谁奸了吗?有一就有二,他能因为治河侵犯到他家私扩的隐田冒险弹劾当时的明珠党羽靳辅,汗阿玛凭什么再相信他?” 胤祐叹道:“也不知道汗阿玛为什么会信了郭琇和于成龙还有其他人的话?我仿佛记得当时靳辅可是直接揭露了郭琇弹劾他是因为郭琇家族为河道下游的豪强,是为了保住那肥沃的土地,为什么汗阿玛没信这种看着就很真实的话呢?” 胤禛抿了下唇,叹了口气才说:“靳辅提出的黄河一体治理方案所预计的治河时间和所费银两都很多,汗阿玛自从十六年开始治水,到二十五年那会儿已经不太耐烦了,他们是抓住了汗阿玛急于求成的心理。” 胤祐叹息,这可真是时运所致,胤禛又道:“当然也有众口铄金的原因,弹劾靳辅的人名声很好,而靳辅自己却因为党附明珠声名一般也有些被汗阿玛不喜,三人成虎啊,当南方官员与京城高官还有索额图那些人联合起来诬告靳辅之时,他能保住一条命都是汗阿玛顾及情分和他往日的治水功劳了,他的副手陈潢在被逮捕送入京中的路上就病死了。” 胤祐声音有些干涩:“真的是病死吗?” 胤禛顿了顿:“不知道,当时押送的官员和侍卫早几年就被汗阿玛不动声色地处理了。那会儿陈潢都五十一岁了,已算年老,谁知道押送他的人是怎么押送的?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这也算病死。” 胤祐一时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酒,胤禛也默默夹菜,治河从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难在治理河道本身,也难在趋利的人心,汗阿玛三十六年班师回朝经过古渡口的时候作了一首诗,看着是感慨黄河,里头就提到自古水难治就是因为这上头牵扯的银子和利益太多! 良久,胤祐说:“汗阿玛起复郭琇就是为了他正直的名声,希望借他之手整顿一下湖广的吏治?” 胤禛点头:“不涉及他家的利益,他还是能刚直行事的,何况这也是郭琇乐意的,他得罪了那么多人,要是不能再被起用,他子孙的前程就不可能有了,再进不来这京城,毕竟纳兰家族人很多,他扳倒明珠的事儿他们忘不了的。” 胤祐了然:“他很清楚他当这个湖广总督是为了什么,所以他只能忠于汗阿玛,期望汗阿玛看在他的功劳上抹了从前的事情,也是给子孙留一份政治声望。” 胤禛叹道:“对啊,明珠直郡王一系他得罪了,这两年治水的事情沸沸扬扬,索额图他们也不会亲近郭琇,汗阿玛对于靳辅的后悔很多人都能察觉到,他不做个孤臣又能做什么呢?估计谁也想不到靳辅会把这种大臣为家族私利的事情直接抖落在了众人面前,他是真的一心治水心无旁骛。所以郭琇今年很积极地上表与佛伦争斗,把佛伦搞回了家。” 胤祐有些犹疑道:“索额图近来连遭训斥,这佛伦休致回家是不是个甜头?”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吐出来三个字:“应该是。”汗阿玛容不下索额图了,希望他自己识相点儿请求离开朝堂,可能更希望太子表现出对于索额图的不喜,只是胤禛瞧着汗阿玛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太子不可能放弃索额图,在太子心里索额图是他在京城高官里唯一的倚仗,只有索额图会为他全心全意的筹谋。 胤祐晃了晃脑袋,这些事情一环套着一环,恐怕去年汗阿玛允许郭琇在德州迎驾就已经想好要这么办了吧? 胤禛平复了下有些莫名的情绪,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来,别琢磨这些了,快吃饭,咱们得吃个酒足饭饱,这再有三天我就要去永定河了,等咱们下次吃饭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胤祐笑着与四哥碰杯,这局势的走向很好嘛! 用完晚膳,送胤祐离开,胤禛溜达着回正院,心里一片宁静,慢慢来,这种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定要谨慎小心,并且对太子保持恭敬,因为汗阿玛今年已经四十六了。 胤禛进了屋子,悄声问泰芬珠:“虎宝睡了吗?” 泰芬珠好笑道:“爷不用这么低声,虎宝睡得稳,不会被咱们说话声吵醒的。”看着胤禛心情不错啊。 胤禛笑着坐下:“你怎么在厅里坐着?” 泰芬珠笑道:“等您呗,反正这会儿天气也暖和了,坐这儿还挺舒服,您去洗漱吗?我还要和您说一下九妹妹的事情。” 胤禛皱起眉头:“这才成亲几天啊?唉,我先去洗漱下,等一会儿再说。” 泰芬珠点头:“好。”正好她也还没洗漱,一会儿再提也行。 等两个人换上里衣坐到软榻上,胤禛问道:“怎么回事儿?佟家欺负九妹了?” 泰芬珠叹道:“这刚刚成亲,佟家其他人倒还没露出什么,就是九妹的婆母想要住到公主府里,九妹想听听您的意见。” 胤禛愣了愣,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有什么可问的?肯定不行啊!公主府只能住着公主,就那舜安颜九妹要不想让他进去,他也不能进,凭什么让马佳氏住进去?她是个臣妇,九妹是天家公主,难道两个人还要以婆媳关系相处吗?那是君臣好吗!” 泰芬珠叹息:“九妹就是怕给您招惹麻烦,也有些担心如果这个时候就与佟家闹不痛快,会让汗阿玛不快,让汗阿玛认为九妹拂了他的心意。” 胤禛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他站起来在地上转悠了会儿,坐到泰芬珠身边:“舜安颜你没怎么见过,马佳氏那天你总和她打过交道吧?我知道你看人准,你觉得九妹能和她和睦相处吗?我肯定是希望九妹起码能和舜安颜好好相处上一两年。” 胤禛停顿了下理了理思绪,又说道:“要是能得个孩子,不拘是外甥还是外甥女,反正孩子的前途我管了,九妹能有个盼头能和孩子在公主府里安稳过日子,也不会太把舜安颜当一回事儿,因为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舜安颜跟着老大,他没个好下场。” 胤禛看得清楚明白,就到了这会儿,汗阿玛都没有考虑过老大,汗阿玛只想着踢走索额图把太子掰过来,太子还有大义名分在,老大可什么都没。 纳兰明珠当初保不住自己的官位,真碰到事儿了也不可能保住老大,汗阿玛之所以现在不发落老大,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哪个太子上位前不得和皇父兄弟有些龌龊?如今这些放在历史上还不算什么。 泰芬珠叹了口气,认真地摇头:“我觉得除非九妹真的对马佳氏处处体贴周到,再对舜安颜百依百顺,或者还得大度些替舜安颜纳几个美妾,否则马佳氏都不可能真的满意九妹。这是个把舜安颜看得极高极重的额娘,成亲那天,我和她在边忙边说话,她虽然没直说,可是话音儿就是舜安颜身份尊贵前程远大,九妹只是锦上添花。” 胤禛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她把舜安颜看成金旮瘩了?我还得辛辛苦苦办差呢,他舜安颜凭借佟家人的身份就能坐至公卿了?就凭舜安颜天天和老大手下那帮人鬼混,侍卫的差事老找人顶班儿,他也配前程远大?我说你怎么与我庆幸幸亏九妹自己有公主府呢?我那天也没多问,只以为不用给婆母请安确实值得庆幸,结果是这么个婆母,这绝对不能让九妹和她住一块儿!” 泰芬珠发愁地倚在炕桌旁,她没想到佟家要搞这幺蛾子,按理来说九格格嫁在京城,就在康熙和胤禛眼皮子底下,他们不应该纵容马佳氏啊?马佳氏公婆都健在,就没有她另府居住的道理,只听说过因为尚公主所以额附随同公主住在一起的事情,一般来说都是父母在不分家啊! 马佳氏是难缠,可是如果九格格不与她住在一起,她压根影响不到九格格,顶多在舜安颜耳边说些牢骚话,但这个一来避免不了,二来只要九格格硬气些挡住一回,就没问题了。泰芬珠觉得这种事情怎么也得过几个月再发生,到时候再给九格格支招儿就好,谁知道这个公主府都能出了问题。 胤禛气哼哼地抱胸坐下,又问了永和宫里九格格说过的话,冷静了一会儿,苦笑道:“泰芬珠,你明天劝劝九妹吧,最起码现在是不可能把舜安颜拧过来的,人的心思要改变,那得有实打实的事情发生,舜安颜自幼失父,对他额娘很孝顺,不觉得九妹这个公主能有多大作用,他不可能为了九妹驳他额娘的意思。” 泰芬珠沉默点头,胤禛叹道:“不知道你想起太子妃了没有?她也是嫁得时候不对,要不提前两年,在毓庆宫没有孩子的时候嫁进去,要不干脆推后些,在我们这些人开府之后再嫁,太子对她的态度都会很不一样。这两年太子连愿意支持他的小官都很善待,可惜太子妃嫁进毓庆宫的时候,正是太子独自监国那两年,那会儿的石家对太子来说没有弘皙的安全和地位重要。” 泰芬珠低声道:“佟家人的仕途都很顺利,马佳氏和舜安颜都不认为九妹妹能对他的仕途产生影响,而且我约莫着佟家人估计是觉得九妹妹孝顺马佳氏也无所谓,毕竟马佳氏既是婆母还是舅母。” 胤禛垂下眼帘:“有一次,汗阿玛和佟国维在外漫走闲聊,我听见汗阿玛叫他舅舅,在汗阿玛心里佟家就是亲戚,他都认舅舅,九妹对舅母客气孝敬些也没什么。” 泰芬珠抿唇,轻声道:“我明天会劝劝九妹的,这夜色挺深了,您早些休息吧。” 胤禛点点头,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往床上走,嘱咐道:“我在外头也听说过不少婆母折腾儿媳却不显眼的法子,这种事情最消磨人的精气神,告诉九妹,她最重要,我和佟家的关系不用她操心,也不可能是她的委曲求全能换来的,让她硬气点儿,要是心疼我这个哥哥,就别逼着我亲自上门收拾舜安颜。” 泰芬珠应下,胤禛也听出来九格格不是不恼怒,她只是想着容忍些维持平静,不给德妃和胤禛招惹麻烦的心思了。 次日,九格格过府来找泰芬珠玩儿,姑嫂俩看着虎宝玩了会儿,又走到外头坐下,九格格抿唇笑了笑,“四嫂,我四哥怎么说的啊?” 泰芬珠温和道:“你四哥说你过得好最重要,让你待舜安颜硬气点儿,要不他就要打上门替你教训他了。” 九格格笑着叹了口气:“我这婚事真是叫您和四哥还有祖母她们操碎了心,也怪我不争气不能两全其美。” 泰芬珠认真道:“你这么心思剔透,能看不出来这就不是你的原因吗?成亲是成两家之好,那得大家都想亲近,舜安颜不愿意,你也无法。” 九格格低头想了会儿,泰芬珠看她用手抹了下眼睛,没吭声,胤禛昨晚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佟国维的长孙舜安颜最起码现在是有和九格格闹腾的资格的,胤禛的意思是九格格安心过日子就好了,别再搭理舜安颜。 第92节 九格格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才抬头,眼眶红红的,只是脸上挺轻松,她扬起笑容:“四嫂,我与您说真的,我不喜欢舜安颜,出嫁前我就不喜欢,没别的,就是因为四哥。” 把茶盏放下,九格格摸了摸胸口,呼出这些天的闷气,轻笑道:“额娘和四哥早些年的关系我看在眼里,可能我说这话不太公道,但是我确实怪孝懿皇后,连带着也怪佟国维,舜安颜是他的孙子,我打心眼里就不待见他,我每年都能见到从科尔沁来得拜见祖母的少年人,我没到看见舜安颜就把他当丈夫那种夸张的程度。” 泰芬珠笑道:“这说明你灵醒。” 九格格失笑出声:“我这算什么灵醒?说真的,哪个女儿家会嫁了人就立马喜欢上丈夫?除非那夫君有一张好看的脸,没来由的,哪会有喜欢?日久情深那也得先过几年舒心日子吧?嫁人之后就变成贤妻良母那是因为以后夫家就是她的家了,那叫迫不得已。我这几天忍让舜安颜也是迫不得已。” 泰芬珠眨眨眼:“可是你四哥盼着你过得好啊!” 九格格笑叹道:“我知道四哥和佟家关系不好,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关系更紧张,四嫂,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不能让汗阿玛觉得我们都不喜欢佟家,那会有麻烦的,只能让问题出在他们的身上。” 泰芬珠思考了一下,劝道:“夫妻性格不合,然后过不来不多的是吗?” 九格格笑着点头:“对,原本我是想和舜安颜关系和睦一些,最起码这一年不能太冷淡,我只想忍他和马佳氏一年而已。” 泰芬珠摇头:“你四哥不同意,四嫂也不同意,九妹,你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甚少与人起冲突,可能你只想着忍一些小节而已,但是马佳氏是个挑剔的人,一旦你和她长时间住在一起,舜安颜又完全向着他额娘,那种长时间的忍耐会损耗你的心神,对你身体会很不好。” 九格格惆怅道:“其实我也发现了,只是让马佳氏用过晚膳后走,我都难受,祖母很宽纵我,马佳氏的笑里藏刀让我不知所措,我看得出来她是想掌控舜安颜,她的娘家不是特别好,只有儿子这一个倚仗,生怕我把舜安颜笼络了,我对她不能骂要很客气,我其实忍不了她,与佟家为善比我想得要难。” 泰芬珠握住九格格的手,“不要让马佳氏再进去了,这是你四哥说得,你讨好不了他们,只会把自己的日子也搭进去。” 九格格缓缓点头:“四嫂放心,我和舜安颜不合只是因为他好色,因为我身子不好而已。” 泰芬珠迟疑道:“妹妹的意思是?” 九格格微微一笑:“四嫂,我其实挺高兴留在京城,但是有得必有舍,汗阿玛让我下嫁佟家彰显他对母家的恩宠,我们都没办法,我不能让佟家和四哥的关系近一些,但是我也不能叫他们全身而退,就把舜安颜的名声留下吧。” 泰芬珠一时无言,九格格反倒很开心:“我见惯了后宫的娘娘们生育的辛苦,我不用受这些挺好的,舜安颜我不要了,我自然不会想着再生什么孩子,这就是我留在京城的代价,挺好的,我之前看着十妹妹还有些惭愧,她们都会为了朝廷嫁到蒙古,我却可以留在京城能见着祖母,夫妻缘分和儿女缘分没了就没了,我已经拥有很多了。” 泰芬珠想说话,被九格格抬手挡住了,她态度坚定:“这件事情我来做,很好办得,公主府里都是我的人,我会挑些愿意做此事的侍女,给舜安颜送一场艳遇,为我自己请一个太医,我就是头疼,那太医能如何呢?” 说到这儿,九格格嘴角勾起了笑容:“过些日子,等汗阿玛和四哥离京一段时间,我再做,四嫂,您可以告诉四哥,但是我不允许四哥和您参与,这是后宅的事情,我可以做好,我这就走了,这段时间我给祖母请安就不去永和宫了,佟佳格格即将掌管后宫,额娘不用知道我和舜安颜的事情,您替我告诉额娘和妹妹吧!” 九格格说完话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泰芬珠把此事告诉胤禛,胤禛似赞扬似叹息地说了句话:“让妹妹做吧,能让汗阿玛怜惜为什么不呢?算得上无奈之下的最佳处理手段了!” 第89章 胤禛随同康熙前往永定河,泰芬珠依旧忙着照顾府里和处理人情往来,临近端午节,吩咐膳房做各类粽子分发下去之后,又安排了个戏班子在府里给众人演了一天的戏。因为端午节当天泰芬珠得进宫陪太后看戏,这些事儿只能提前干。 端午是个很重要的节庆,即便如今康熙不在宫里,可是照样会有很多宗室福晋和诰命夫人入宫陪太后看端阳节戏,泰芬珠穿戴好吉服往西次间去,虎宝已经在摆弄他的不倒翁和布老虎了,看见泰芬珠进来立马扑上去:“额娘,去外面。” 泰芬珠搂住儿子,向乳母问询了下他早膳用得如何,虎宝嘟着嘴,等看见泰芬珠看向他,立马兴奋道:“额娘,我们走。” 泰芬珠笑着摇头:“额娘是去皇宫,不能带你,你在这儿玩一会儿,等外头太阳升起来了,嬷嬷会带你出去的,等你再长大些,额娘带你进宫去找祖母玩儿啊。” 虎宝不情愿松开泰芬珠的袖子,娘俩缠磨了好半天,泰芬珠才离开,这孩子习惯了随时能去屋子里找到她,她出门前不去看他一下,他能绕着正院溜达个不停最后还要瘪嘴哭。 进了宁寿宫,又跟着太后去了畅音阁坐下等戏剧开始,泰芬珠挨着董鄂氏和他塔喇氏,和她们笑语了几句话后,台上就开演了。 董鄂氏看了一会儿,眼睛就开始四处游移,她心情不怎么样,阿玛朋春时日无多,女儿身体不好,也就胤祉自降了贝勒后有了些沉稳能让她略感几分欣慰,看到不远处的卫贵人,董鄂氏探过身子,问泰芬珠:“卫贵人是要进封嫔位了吧?”她最近头昏脑胀的,对这些消息都只是听一耳朵。 泰芬珠也看了眼坐在惠妃身后的卫贵人,低声道:“是的,她的封号应该是良,听说除了她,还有一个瓜尔佳贵人,也要进封嫔位了。” 董鄂氏视线扫了一圈,定在一个挺年轻漂亮气质娴雅的贵人身上,她就没怎么见过这个瓜尔佳贵人,平时可以给太后请安的都是嫔以上的宫妃和膝下有子嗣的贵人常在,扯唇笑了笑:“真的不错,就是进宫迟了。” 泰芬珠只是弯了弯唇角,没有搭话,瓜尔佳贵人是镶红旗出身,她的阿玛是个佐领,是三十五年的时候进宫,初封就是贵人,据德妃说康熙挺喜欢瓜尔佳氏。 听说内务府已经在准备这两人进封嫔位的册封典礼了,也不知道康熙在永定河琢磨了些什么,会有这份闲心特意传信回来。卫贵人的进封估摸是与前朝和胤禩有关,瓜尔佳氏应该就是单纯的宠爱和家世了,康熙下旨的时候顺带想到了她?泰芬珠是这么猜的。 董鄂氏坐直身子,继续安静地打量众人,看到戴佳庶妃和万琉哈庶妃时顿了下,心里感慨不已,这眼看着要被新人比过去了,明明瓜尔佳氏刚进宫三年多,连生育也没有,身在后宫碰到这种事儿真是叫人心酸。 董鄂氏突然有点儿纳闷,接着扭头问泰芬珠:“温宪公主怎么没有来呢?” 泰芬珠也往太后身边看了眼,摇头道:“我不知道,前天听说九妹妹请过太医,我去看了一回,她躺在床上脸色不好,她自己说是没有大碍,没想到今儿就没进宫,我还想着明儿去她府里看看她呢。” 董鄂氏无心听台上的戏剧,斜倚着椅子凑近头和泰芬珠说话:“我之前还觉得温宪嫁到京城挺幸运,现在看来真不如嫁到科尔沁。” 泰芬珠看了看董鄂氏,低声问:“你听说了什么消息?” 董鄂氏轻叹了口气:“这还用听说吗?之前马佳氏天天往公主府跑,佟家人却默不作声,这京城哪家人不知道呢?这倒不是我刻意打听的,是三爷与我提的,他说他昨儿碰到舜安颜回佟家住了,这才成亲一个多月,这是要干嘛呢?” 泰芬珠无奈道:“新婚的小夫妻彼此磨合一段时间也正常,谁不是过上一两年才能把日子过顺呢?” 董鄂氏皱起眉头:“可是公主与额附跟咱们这些人不一样啊,咱们大部分都得顺着男人,那舜安颜得顺着温宪才对,这才是正理啊!” 泰芬珠顿了顿,看向坐得离太后很近的佟国维夫人赫舍里氏。董鄂氏也顺着看过去,她苦笑道:“确实为难啊,虽然是常理规矩,可是人家要就不按着规矩来,除了闹好像也只能忍,嫁到佟家公主的尊贵仿佛都减半了,人情和礼法放到一起,那不是我们觉得哪个大就能随心做的,得看” 董鄂氏没再说下去,泰芬珠点了点头也没接话儿,拿着规矩硬逼着马佳氏和舜安颜低头在公主府里能做到,因为公主府里都是九妹的人,但是在佟家、在康熙那儿可就不是这样了。 事实就是佟家希望九格格服顺,康熙希望女儿与母家和睦祥和,如康熙这样的上位者,他的想法改不了,最起码不是九格格这个女儿能改得了的,他对于佟家的维护这些年来众所周知。 一出戏结束,太后与四妃说说笑笑,佟佳格格就在宜妃下首,她还没有正式册封贵妃,如今只能算是妃级。宜妃有心给她卖个好,把话头递到了佟佳氏身上。佟佳氏眼神柔和面上堆笑:“太后娘娘挑的这出戏就是好,臣妾看得都入迷了呢。” 太后笑呵呵地扭头吩咐多兰给她添茶,看着多兰斟满茶之后端起来慢悠悠地品,场内原本笑说戏剧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宜妃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佟佳氏表情绷紧身子动了动犹豫着要起身,可是她刚刚半站起来,太后就吩咐多兰:“让下一场上吧,哀家歇过了,想接着看了。” 多兰笑盈盈答应,又一场戏剧登台了。 佟佳氏缓缓坐下,低下头再没有说过话。 宜妃暗自恼怒自己没眼色,接下来极力逢迎太后,太后对她倒是面色如常,宜妃再也没有看过佟佳格格一眼,她是想要和佟家人和气些不错,但是太后养过她的胤祺,她说什么也不能拂了太后的面子。 德妃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的女儿在佟家难办,佟佳氏也别想在后宫顺当,佟家以为就他们会拿人情来拿捏人?在那儿打量着九儿不能和马佳氏闹翻失掉皇上的宠爱,认定了皇上喜欢娴静有礼的公主。 原先德妃还觉着是温宪瞻前顾后太怕事儿,可是人家佟家还就是有恃无恐,不依不饶地就是打发不掉! 呵!德妃非要他们明白皇上同样喜欢温柔的后妃,别看佟佳氏是皇上表妹,皇上是不可能容许她对太后不敬的,因为皇上自己可是个孝顺嫡母的人,这也是人情! 太后享受了一上午的戏剧表演和众人逢迎,临近晌午,吩咐大家随意之后起身走了,连着三天这儿都会有戏剧,愿意看的可以一直在这里,只是太后一般都是这会儿离开。 回了宁寿宫,太后换了身家常衣服倚在软榻上,烦躁地给自己摇着扇子,多兰从外头进来,把宫人都打发下去,温和地劝道:“您且别急。” 太后把扇子扔到旁边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哪里是着急?我是心疼,九儿这才多大?以后就要守着公主府孤零零地过了,我难过。” 多兰沉吟道:“这日子还长着呢,兴许还有转机。” 太后抬了抬眼皮:“能有什么转机?等到舜安颜自己混不下去了,来抱着额附这个身份求生活,到那时再让九儿原谅他和他好好过日子?公主就是这样被他佟家人作贱的?” 多兰无言,那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太后冷笑道:“我是真没想到佟家如此的不识趣,那个马佳氏,哼!也就是她没资格进宫,要不然我非要让她丢回脸不可,我之前只以为她是不放心独子才去公主府勤了点儿,也是刚成亲两天不适应,过后就好了,谁想到她敢一天不落的往公主府去?她让京城这些人都在看九儿笑话,竟然还敢痴心妄想让九儿去佟家住,她佟家是个什么门第?” 多兰嘴唇动了动,实在不知从何劝起,温宪公主不松口叫马佳氏搬到公主府,马佳氏就说公主去自己的舅家也很合情理,舜安颜也帮腔,见公主不答应还摆脸色,然后又和公主府的两个侍女搅和到了一起,把公主气得病倒在床,这佟家也太张狂了吧? 太后说起这事儿就生气,喝了口茶才觉得好受些。虽然五天前九儿进宫说话时很含糊,可太后听明白了,舜安颜与四阿哥合不来,又有马佳氏这个额娘在里头搅和,见不得儿子和公主和睦,九儿想和舜安颜安生些都难。 真的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处下去,九儿没错儿都要担一半儿责任,既然肯定过不好了,还不如得些皇上的心疼,起码别人得敬着她。 多兰猜测道:“佟国维随驾去永定河了,要是他知道了,应该会约束一二。” 太后叹道:“约束是会约束一下,可是也就只能起一时的作用,说实话,九儿不善与人争执,真要她勉力应付马佳氏,那是难为她。她心里想着额娘和兄妹,不愿意叫皇上对她有微词,不肯端着架子压佟家人。” 多兰无奈道:“纯禧公主只是皇上养女,却仍然可以管着额附,恪靖公主更是过得自在。” 太后幽幽道:“还是佟家的身份不一样啊,皇上高兴恪靖压着土谢图汗服帖,但不会愿意九儿在孝康章皇后的母家作威作福,舜安颜是个榆木脑袋,自己就要提他是直郡王的人,自认不怕四贝勒,他额娘更是撺掇着不需要低九儿一头,生怕儿子被九儿辖制后不听她这个额娘的话。” 多兰叹息:“您之前不就说公主与佟家子怕是过不好吗?这也算意料之中。” 太后认真道:“我原是想着九儿不用怕他们,与他们闹一闹,让他们知道九儿不是可以慢待的,可是九儿说得也确实对,那又为了什么呢?赐婚圣旨下达那么久,舜安颜还是坚定地要和老大混,这个看样子是改不了了,眼见着他还只听他额娘的,这马佳氏还年轻,要是忍她得忍到什么时候啊?就这样吧。” 多兰安慰道:“奴婢觉得经过这次公主生病,佟家的气焰也该消一些下去了。” 太后微微点头,不想再说下去了,九儿根本就不相信皇上会一心向着她这个女儿,其实太后也不相信,只是希望九儿肆意些,反正佟家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要是这样皇上靠不住佟家更靠不住,那就只能靠四阿哥了,又何必再笼络舜安颜?何必再与舜安颜生个孩子以后更加难做呢?这是九儿的原话,太后无言以对,没有孩子就没有牵扯,只是这样子太后更憎恶佟家了。 多兰宽慰道:“总归德妃娘娘和四阿哥都没有强求公主与佟家亲热,这也算好了。” 太后感叹道:“可不嘛,真要是德妃让九儿忍,四阿哥也不表态,九儿估计还就得忍着,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多兰看太后气顺了,暗自松了口气,她就猜着太后看见佟家女眷要恼火,这可算是平静了。 太后吩咐多兰去给她传膳,等多兰再进屋,太后皱眉问道:“老五的福晋还没有喜信儿吗?” 多兰摇头:“没有。”要是五福晋真怀孕了,她早就告诉太后,让主子高兴高兴了。 太后叹了口气,五福晋家世差些,还碰上个刘佳氏这样厉害的对手,胤祺又是个混不吝对这些都满不在乎的,之前都挺艰难,也就是去年才缓过气来。 太后慨叹道:“刘佳氏那猖狂的性子总算是跌了一跤,明明是她抛下大阿哥非要跟着去南巡,她儿子病了得请太医吧?福晋不出面谁出面?回来竟然敢因为弘昇瘦了些就对他塔喇氏百般纠缠,自己把已经怀了五个月的阿哥小产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刘佳氏在正院儿和他塔喇氏缠磨,磨到天黑才走,正好天空飘雨,她没留神直接摔在了石板路上,能活下来就算她命大,以后也不能生了。 多兰抿唇:“可是五爷的长子与长女都是刘佳格格所出,她一辈子都有靠了。” 太后似笑非笑:“要不说先来先得呢?皇上英明啊!” 九儿嫁了舜安颜这么个拎不清的,太后就觉得皇上是故意的,明知道舜安颜跟着老大,非要把老四的妹妹嫁过去,不管怎么样九儿的日子就肯定不会太顺心了。 胤祺是实心眼的孩子,那刘佳氏的长子都四岁了,府里就他一个阿哥,胤祺挺疼这个儿子,可谁知道五福晋会不会怀上身孕?这要是以后五贝勒府再来个嫡子,胤祺可怎么办啊? 多兰挂上笑容:“娘娘,午膳摆桌上了,您先去用些吧?” 太后长长地吐了口气,穿鞋吃饭去了,左右俩孩子都能享着富贵,这些烦心事儿不想也罢! 六月初九,康熙带着胤禔和胤祥回来了,把胤禛留在了永定河,让他监工,泰芬珠看完胤禛写的信,无奈地笑了,看向贴在她身边的虎宝,摸了摸他的光脑门,“虎宝,你阿玛得再过几个月才能回来,你想不想他啊?” 虎宝眨着眼睛:“阿玛不回来?” 泰芬珠笑道:“他被你汗玛法派出去当差了,得忙三四个月。” 虎宝哦了一声没再问,胤禛离开两个月,他最初还要四处找阿玛,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泰芬珠笑了笑,把虎宝交给乳母照料,开始提笔给胤禛回信,然后准备些衣服之类的让侍卫送信时一并带过去的,永定河不像清江浦离得那么远,来往还算方便。 康熙回京待了一段时间,把胤祐留下辅佐太子监国,带着除胤禟胤俄之外的皇子出巡塞外了,连才五岁的十六阿哥胤禄都带走了,京城又恢复了由太子做主的情况。 胤禟专心在阿哥所研究俄文,胤俄溜达着进来,叫唤了几声胤禟都不搭理他,胤俄趴到桌子上:“你这是怎么了?要与我绝交?” 胤禟无奈地放下书,盯着胤俄:“我什么时候要与你绝交了?” 胤俄扬起笑容:“走,我和七哥说过了,咱们出趟宫,马上就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大寿了,咱们去看看街上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胤禟扯了扯嘴角:“十弟,我的贺礼都准备好了,去宫外逛逛没问题,但是咱们得先聊聊。” 胤俄抿了抿唇,正色道:“你要聊什么?” 胤禟沉吟道:“四哥被留在永定河修河道了,你不觉得像这样的事情对咱们俩更好吗?” 胤俄起身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你想说八哥和四哥?” 胤禟点头:“汗阿玛在三哥和四哥上朝那会儿是真的让他们好好学办差,可是这一两年,南巡汗阿玛要带着大家去,蒙古汗阿玛还要把所有人都带上,你不觉得这很像是一种提防吗?他没带咱俩,又像不像是敲打?” 第93节 胤俄叹了口气:“汗阿玛还把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都带走了。” 胤禟认真道:“如果所有人都这样,那就算了,我们不得不这么干,但是四哥就可以安心办差积累功绩,他现在忙着治河,将来无论如何,他都能站稳脚跟,这不是更稳当吗?” 胤俄看着九哥:“你是不是怕了?” 胤禟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太乱了,我们以为的福全和常宁深得信重,但是这一年他俩都不怎么出来走动了,觉得安郡王府强悍至极,结果他们家被汗阿玛撸得只剩下玛尔浑身上的一个郡王,八哥说汗阿玛希望他能规劝一下玛尔浑的不安宁,你说这得怎么办?” 胤俄无奈地叹了口气,提到这个他也很头痛,其实按着他和九哥的意思,八哥在正蓝旗拆了安郡王的台也没什么,那样对他好处不少的,以后正蓝旗的旗人会尊崇八哥,只是八哥不答应。 胤禟已经憋闷了好几天了,话匣子被打开了就接着说:“我不知道八哥是怎么个想法?反正他和咱俩说的是八嫂很好,玛尔浑对他也不错,他不能忘恩负义,我觉得他这种想法大错特错!” 胤俄仰头想了会儿,看向胤禟:“我觉得是大哥拦住了他,我昨儿和侍卫打听过,他那天是上午被汗阿玛叫到的乾清宫,他晌午的时候去了兵部找老大,下午才来与咱俩说得。” 胤禟眼珠转个不停,思索着这个消息,胤俄已经叹道:“老大不傻,他也能看出来八哥人缘好,但是终究八旗还是握在汗阿玛掌心,他不会允许八哥对汗阿玛的话言听计从,他就是想要八哥在安郡王的事上与汗阿玛背道而驰。” 胤禟咽了咽唾沫,稳了下心情:“我以前觉得老大一般,但是他到底比我们大那么多,很多事情他不是看不出来,自从老大家的大格格邀请揆叙的夫人去了趟直郡王府,揆叙的夫人就已经不怎么和八嫂亲近了。” 胤俄总结道:“所以汗阿玛把卫贵人封成了良嫔,这就是想要八哥面对老大时有些底气。” 胤禟沉默了一会儿:“我之前只是以为汗阿玛喜欢八哥,心疼八哥的额娘位分低,可是七哥也挺得宠,南巡汗阿玛带着他,这回又吩咐七哥帮着太子监国,可他的额娘戴佳氏还是一个庶妃,汗阿玛要是单纯的琢磨后宫,不应该落下戴佳氏。把这些串起来想,就什么都明白了。我估摸八成是在永定河的时候,老大言语里表现得与八哥过于亲近了,让汗阿玛起了拆开他俩的心思。” 胤俄幽幽道:“八哥人缘好没关系,交际广泛也没关系,只要他违背汗阿玛的心意,他的这些都不可能真的动摇直郡王的地位。毕竟八哥是打着老大的幌子与大家结交的,与官员交谈的时候也会时常谈到大哥,谁知道那些官员心里头到底更偏向谁呢?良嫔还住在延禧宫,听说一来是确实没有空着的主殿了,二来是良嫔自己说她乐意与惠妃做伴儿。” 胤禟补上了一句话:“估计纳兰明珠也不想八哥真的与直郡王分开,他们家支持老大支持了那么多年,怎么能让八哥在这个时候与直郡王做切割呢?那他和揆叙不就处境尴尬了吗?” 胤俄眨了眨眼:“你也觉得明珠有两边下注的心思?” 胤禟叹道:“从长远来看,可能是怕老大失败,想着到时候有八哥替他们说话,毕竟八哥与宗室大臣关系都不错,就目前来说,老大与太子撕破了脸,可是八哥还是挺恭顺的,明珠或许不想让揆叙同他这个阿玛一样明火执仗的只搭理直郡王,想着同时与八哥来往,低调些免得以后家族真的没有退路,反正确实不可能是纯粹的忠于老大。” 胤俄勾起唇角:“太子特别维护索额图,有官员上表弹劾,太子在朝堂上就明确表示不悦。” 胤禟无奈地吐出一口气:“那你也不能否认汗阿玛特别疼爱太子,他不已经给十三弟指婚了吗?兵部尚书兆佳玛尔汉的嫡女,这又不是大选的时候,十二弟还没指福晋,突然来这么一道旨意,这里头的政治意味就很浓了,这个你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胤俄喉咙动了动:“玛尔汉很尊崇太子,今年刚刚被汗阿玛升为兵部尚书,直郡王一直都在兵部。” 胤禟走到胤俄面前,蹲下身子仰头盯着他的眼睛:“汗阿玛真的很疼爱太子,虽然索额图被训斥,可是汗阿玛动动手就能把亲近太子的人提拔上来。十弟,就连明珠也做两手准备,我们也得给自己留一手,而且这有现成的人选。” 胤俄轻声道:“四哥?” 胤禟慎重地点头:“虽然我小时候不喜欢他,觉得他性子别扭说话也是拿腔作势的,可是他后来变了,稍有些温和,我见过他哄十四弟,我都不敢想他能说出那种劝导的话。而且他与咱们一直也还算亲近,虎宝洗三满月都请了我们,给了回礼,总比老大乔迁宴不请我们,带着后头的哥哥们办乔迁宴也是只往宫外派帖子要强得多。这是个心地不错的哥哥。” 胤俄想了想,轻笑道:“你是看上四哥在独自治河了吧?” 胤禟干脆地点头:“汗阿玛对河务的重视咱们都知道,最起码四哥是受信任的,而且他还和太子关系不错,十弟,万一呢?万一以后我们得靠太子活呢?” 胤俄缓慢地点头:“可是我们不能直接跑到四哥身边,你也说了他亲近太子,这两年我们和老大关系不错,不能叫人觉得朝秦暮楚。” 胤禟扬起灿烂的笑容:“你不是说你和七哥说好去宫外了吗?我们去四哥府上看看虎宝吧?先去看看温宪妹妹,我记得她最近身体转好已经给太后请安了,咱们请她陪我们一起去。” 胤俄扬起笑容:“好,去看看侄子,瞧瞧他喜不喜欢咱们送得周岁礼?” 胤禟笑着起身,两人带着礼物出了宫,然后直奔温宪公主府。 第90章 胤禟和胤俄到的时候,九格格正在拨弄一架古筝,这是她刚刚派人买来的,整日无事打算学下这个打发时间,听青桔禀报九阿哥和十阿哥来了,有些诧异地问:“有说为什么来这儿吗?” 青桔回话:“没有,只说想要见您,奴婢看着两位阿哥还带了些礼物。” 九格格摸不着头脑,她与这两个兄弟自来不怎么亲近啊?但毕竟是这俩人第一次登门,九格格还是当即换了身衣服到会客厅见他们。 三人见面,互相见了个礼落座后,九格格浅浅笑着,开口问道:“九哥和十弟来找我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胤禟、胤俄和九格格都是同一年出生,三个人的生辰也挨得挺近。 胤禟眼神略有些游移,他刚刚在心里盘算的可好了,和温宪拉拉关系套下近乎,但是这会儿他稍有些尴尬,之前温宪身子不舒坦,他和老十都没来看过,这会儿就有点儿发虚。 胤俄看了眼九哥,九哥就只有一张嘴能行,有时候还会有些张口无言。没办法,胤俄扬起笑容:“九姐,我与七哥说想要出来玩一天,和九哥商量了下,想着兄弟们都不在,就先来您这儿看望您,还想去四哥府上瞧瞧虎宝。” 九格格了然:“你们希望我也跟着去四哥府上。”毕竟四哥不在家,胤禟和胤俄直接登门总有些不太合适。 胤禟调整好心情,脸上浮现大大的笑容:“九妹,我和十弟有些唐突,你别见怪我俩。” 九格格温声道:“九哥想多了,左右我在家里也无事,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胤禟感激道:“麻烦九妹了。” 九格格自有马车,青桔纳闷道:“公主,您不考虑考虑九阿哥和十阿哥的来意吗?” 九格格慢慢地折着手里的帕子,闻言只是摇头没有说话,他们就是想去四哥府上,那干脆带他们去一趟好了,她是琢磨不明白为什么,让四嫂套下话吧。 泰芬珠正在花园里看着虎宝玩闹,知道九格格带着胤禟和胤俄来后挑了下眉,问崔凛:“他们说想看看虎宝?” 崔凛恭敬道:“温宪公主是这么说的。” 泰芬珠心里一动,招呼虎宝过来,让乳母抱着他往前院走,这大太阳照着,在树荫下玩会儿还成,可不敢叫虎宝走过去。 进了屋子,胤禟和胤俄给泰芬珠请了个安,胤禟不好意思道:“四嫂,我们冒昧来您府上,打扰您了。” 泰芬珠招手让坐下,笑道:“都是自家人,出宫来了想到这儿歇歇脚就来,虎宝,叫叔叔。” 虎宝靠在泰芬珠身前,好奇地看向他们,听到话立马喊道:“叔叔好!” 胤禟笑呵呵道:“你也好。”胤俄笑着点头,虎宝疑惑地扭头问:“额娘,两个叔叔?” 泰芬珠边把他头上有些歪的凉帽扶正,边笑道:“对啊,都是叔叔,这个是九叔,这个是十叔。” 胤禟对上虎宝的视线,笑眯了眼睛:“你过来让九叔抱抱好吗?” 瞧了瞧泰芬珠,见额娘眼神温和,虎宝迈步走到胤禟身边,胤禟抱起他笑道:“我侄子不怕生啊!” 九格格温柔道:“九哥又不是外人,虎宝见着您面善呢。” 泰芬珠笑看着胤俄俯身逗虎宝,眼见着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吩咐人在前院摆了午膳,用过膳,虎宝要午睡了,胤禟和胤俄才告辞离开。 九格格没和他们一块儿走,和泰芬珠一起回了正院,看着虎宝睡着,坐下喝了口茶才不解道:“他们来这儿待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我也没听他们说什么特别的话。” 泰芬珠唇角扬起:“不为了什么,就只是来与虎宝亲近下,叔叔想看侄儿不挺正常吗?” 九格格神情顿了顿,好一会儿轻笑道:“行啦,这事儿让我四哥琢磨吧,我也困了,想去睡一会儿。” 泰芬珠笑道:“妹妹去吧,厢房里什么都是齐全的,你上回住过之后我还吩咐晒了被子,你好好休息。”九格格病好之后来过府里一趟,连着住了三天才回去,那西厢房被泰芬珠布置了一番后就干脆留给她了。 九格格开心地点了下头,起身出了屋子,她近来心情不错,没有舜安颜打扰的日子确实很舒服,公主府都是她的天地,她觉得待在里头很自在。 泰芬珠躺到床上想了想,失笑出声,等她下次给胤禛写家书的时候告诉他,这已经能算是胤禟和胤俄的示好了。 胤禛在沿河两岸来回巡视,送信的侍卫们找到苏培盛的时候,他刚好回来看着给胤禛准备午膳,苏培盛很会做人:“咱家看你三人这一路过来又饿又渴,先去吃点儿东西,灶上有现成的,爷的饭菜还得一会儿,耽误不了。” 三个侍卫赶紧谢过之后跟着小太监去吃饭了,他们确实热得够呛,这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找四爷的路上又走岔了一段道儿,这葛家坞他们没来过,本来预计早一个时辰就能到的,拖到现在,连水袋都空了。 苏培盛把侍卫拿过来的包袱打开瞧了瞧,当即乐了,这里头果然有衣服,这样的话他就不用洗爷那两件埋汰的不行的衣裳了,这就够穿了,福晋送得衣服都很及时。 苏培盛把东西都归置好,接着去膳房盯胤禛的膳食,倚在门框上,苏培盛眯眼看了下天上的太阳,忧愁的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会随着皇上回京,带的人手和行李根本就不够,爷不让大张旗鼓地送一马车东西过来,又天天把自己弄得一身泥水回屋,苏培盛还不敢把爷的衣服交给外人来洗,只好让徒儿们把这活儿也干了,偶尔他自己还得上手给衣服搓泥,唉! 亲自提上四爷的饭菜,苏培盛叫上那仨侍卫,往河道上找爷去,这福晋写来的家书得让他们亲手交给爷,再让爷安排他们是即刻返程还是待一天再带封回信。 胤禛与李光地还有几个负责官员站在大树下,李光地看着四贝勒对官员淳淳诱导他们该怎么检查工程质量,一张老脸板正心里叫苦连天。 这位爷的用功他是真领教了,就因为皇上检查的时候发现这儿打的桩木都浅,栽的芦苇也很松动,四贝勒就坚决要拉着他一个个试着拽一拽。 李光地上表委婉地提醒皇上他还有直隶巡抚的公务要干,结果皇上告诉他河务就是他第一要务,而且皇上还说知道他的辛苦会记住他的勤勉办差,李光地欲哭无泪。 胤禛最后看向负责这段工程的两个领头人王新命和白硕色:“汗阿玛对你二人说得话,在场众人都知道,永定河再不能拖了,最迟今年年底必须竣工,这些工程用不着再搭上一年,汗阿玛说得是三年之期,但是能真的拖到三年之后吗?” 说完话,不等回答,胤禛看向李光地,李光地当即肃穆道:“十月即是太后娘娘圣寿,皇上或在之后阅视河堤,我等应当竭尽全力保证河道进展顺利,我这个巡抚必以身作则,吃住在工地,你二人应当效仿。” 白硕色立马躬身:“下官谨遵贝勒爷和巡抚教诲。” 王新命嘴里发苦,赶紧低头领命,胤禛扫了他一眼,对大家道:“这也不早了,快去用膳吧,保重身体才能尽心办差。知道大家辛苦,王大人也是年岁不小了,我给你们请了四个大夫,他们还带着很多药材,要是不舒服就过去让大夫瞧瞧。” 王新命这次回应很快:“臣虽年老,可身体硬朗,并无不适,多谢贝勒爷关怀。”皇上都警告他再不能有所进展就要诛了他,他哪敢在这个时候装病歇着?其他人也都说笑几句表表忠心,然后纷纷离开去用膳。 看着众人离开,胤禛转过身笑眯眯地看向李光地,轻声慢语:“巡抚,我知道你爱吃鱼,特地叫侍卫给你打捞了新鲜的河鱼,咱们一道儿用膳啊?” 李光地余光看见已经往这边儿走得苏培盛,嘴角含笑:“那臣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贝勒的美意了。” 反正四贝勒特爱看着他,李光地深知太子受皇上疼爱,对这个亲近太子的四贝勒也乐意凑近些,何况他俩还共同负责永定河,这会儿也算是一根藤上的蚂蚱。 胤禛和李光地坐到摆在树下的一张桌子旁,等苏培盛摆膳的时候接过府里侍卫递过来的信,直接打开了,泰芬珠不会在信里写什么敏感的事情。 胤禛的视线在扫到胤禟和胤俄登门看望虎宝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下,笑着看完把信叠了起来塞进衣服口袋,吩咐道:“你们三个先回去吧,等我晚间写封回信,你们明日再启程回去。” 李光地全程盯着桌上的那道鱼,胤禛勾起嘴角,怪不得这人能平步青云呢,确实叫人喜欢。 胤禛热情地把鱼往李光地面前推了推,笑道:“巡抚快吃,下午咱们怎么也得把剩下的检查完。” 李光地突然没胃口了,那他们就起码还得花费两个时辰,这又得等夜幕降临才能歇下。胤禛大口大口地吃饭,他真的相当饿,最关键是弯腰弯得他腰酸背痛,这必须得加快,早办完早回京。 李光地慢吞吞地挑着鱼刺,垂下的眼帘里眼珠转个不停,慨叹似地开口:“这治河不易啊,皇上劳心劳神,可工部却是积弊已久。” 胤禛扒饭的动作不停,只是点头,李光地很是郁闷,他们就不能聊会儿天,多歇息一会儿吗?这四贝勒倒是不讨厌,就是太认真,让他这个养尊处优惯了的老家伙有点儿吃不消。 等胤禛吃完,喝了口茶才道:“所以咱们得加把劲儿啊,那萨穆哈都已经被汗阿玛罢了官,可却被要求留在工部查找积弊,这眼看着他快要完蛋了,我和你绝不能步他后尘。” 李光地加快速度嚼了嘴里的饭,咽下去立马说:“臣这段日子时常检查南方运送来的桩木,昨儿也去看了芦苇放置的仓库,很是干燥,绝对不会让芦苇烂了。” 胤禛欣慰道:“巡抚辛苦,但是民夫的伙食也不能差了,这饭菜吃得人舒坦了,才能更加用心,要不然出工不出力,你我还能一个个盯着人家夯木桩种芦苇吗?你说对吧?” 李光地与四贝勒相处一段时间,已经很知道他中意什么回答了,这时候绝不能说钱粮充足,要说:“贝勒放心,民夫的饭肯定是够他们吃饱的。” 胤禛扬起唇角:“我自然是相信巡抚的。” 李光地很是用心地挤出一抹感激的笑,四贝勒要是相信他,就不会让那几个太监四处扒拉大锅和民夫的碗看了,瞧那叫苏培盛的太监又面带微笑地走了回来,对了,就这样四贝勒才能相信他。 唉,李光地低头剔鱼刺,他之前不是特别爱吃鱼的,只是他发现如果他吃鱼可以多坐会儿,他才非要把一条鱼吃完。好歹他还能和四贝勒用个小灶儿,四贝勒把这个当成体恤他的灵丹妙药,他只能笑纳了。 李光地安慰自己要知足,王新命和白硕色那帮子人虽然也是单独做得,可是用得就是在河边临时搭得一个棚子里的灶,还是他要更好。 而且李光地这几个月也着实不好过,治河真的很难,皇上没来之前,他一个巡抚想要多过问都会遭到掣肘。虽然皇上只对王新命和白硕色放了狠话,不能早日完工的话要砍他们的脑袋,但是李光地知道皇上对他也很不满意。 因为去年末李光地上表物资都准备妥当,皇上还夸奖了他,结果那些个木桩长短不一根本就不符合规定,皇上当时脸就黑了,还瞪了他一会儿。 所以即便皇上没明说,李光地也知道自己得卖些力气把这事儿干好,再这样下去他就不用考虑会不会得罪别人了,皇上会干脆把他撵走或者直接罢官处死。 李光地看得明白,白硕色交际简单点儿人也朴实些,可能还能得个好下场,王新命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能不能保下命得看有没有几分运气,这也是早些年当过河道总督的人啊,到底还是折在了治河上。 胤禛喝完一碗茶,拿起凉帽戴到脑袋上,嘴边勾起一抹浅笑:“巡抚慢慢吃,我先去那边瞧瞧,要是做得不好,得让他们返工。” 李光地赶紧站起来道:“贝勒慢走,老臣马上就去。” 胤禛摆摆手走了,他没心情看李光地慢条斯理地挑鱼刺,知道他年老也明白汗阿玛还要用他,还是得给几分宽纵,反正他离开了,李光地也不可能坐得住。 第94节 李光地三两口吃完米饭,嘱咐苏培盛:“把这半条鱼给我留下,晚上我再吃。”他今儿心绪翻腾,吃鱼太慢了,剩得有些多,不符合他极爱吃鱼的特点。 苏培盛笑眯眯应下,把鱼收到膳盒里,李光地才放心离开,眯缝着眼看了下这午后刺眼的阳光,李光地揪了揪黏到身上的衣服,他已经不穿官服了,那玩意儿到底厚重,可即便穿得轻薄,这日子也难挨得很。 李光地四处张望下,白硕色和他的副手倒是已经在河道边儿,但是王新命和另外几个人却还在坐着喝茶。李光地径直往那边儿走,他和四贝勒都要忙了,凭什么他们能坐着消食儿?要不是他们治理永定河不检点,从正月开始修再到皇上来检查,好几个月耗在这儿却基本没进展,他也不用被皇上按在这儿。 李光地早两天就下定决心要把永定河在今年就竣工,他太清楚这帮兔崽子原先有多玩忽职守了,反正皇上都放了狠话了,他们终于有些怕了,还有四爷与他一同监理,李光地非得收拾下这帮人出口恶气不成! 胤禛由侍卫陪同坐在小舟上拨拉了下芦苇,偶然抬头就看见李光地去找王新命。 胤禛轻笑出声,李光地心思沉稳手腕老辣,让他与政敌争斗就是精神满满步步为营,叫他晒几天太阳他就受不住了,竭尽全力要让自己挣脱出苦海,才不会再把王新命这样一个快要倒台的人放在眼里,光给南方官员写的催促木桩的信李光地都发出五封了,真是效率惊人! 十月初,康熙带着众阿哥回京,准备为太后庆祝六十大寿,胤禛也被从永定河召了回来,永定河离京城不远,这又是太后圣寿,胤禛作为孙子还是得出席的。 在乾清宫回答了康熙诸多问题后,胤禛恭敬地低头等待吩咐,康熙满意地笑看胤禛,这儿子确实可以,这挑河建堤的进展很快,看来再怎么着这工程今年都能完工。 康熙语气和缓:“在外头待了这么久,想家里头了吧?” 胤禛诚恳道:“汗阿玛时时关怀儿臣,虽然不得见汗阿玛天颜,但是儿臣心里从来有底气也很暖和。” 康熙愣了愣,他本意是说他想福晋和儿女了,没想到听到这么个答案,眼里真切地浮上笑意,康熙温声道:“朕那几封信和奏折上的朱批就能有这么大的作用?” 胤禛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容:“汗阿玛也知道,河道难治不假,但是您都亲自定下方案,四月份去察阅却依然没个样子就是难在人心,若不是汗阿玛时常与儿臣通信,又授予儿臣监督诸官员的权力,儿臣也难以施为,您的话就是有这么大的作用,儿臣难办委屈之时瞧瞧您的信和朱批心里就舒坦多了。” 康熙笑叹道:“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儿,朕把你留在永定河吃了不少苦头吧?正值酷暑之时,你瞧你,脸黑得都不像样了,快回家养养吧,等太后圣寿过后,朕还要去永定河检阅,你也跟着去,做事情要善始善终嘛!” 胤禛恭敬道:“儿臣遵旨。”只有善始善终,他的功劳才能砸实了。 康熙很是欣慰:“这时辰不早了,回去用顿晚膳好好睡一觉。” 胤禛笑道:“儿臣听汗阿玛的,儿臣告退。” 看着胤禛出去,康熙有些怔愣,梁九功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给皇上添茶或是询问晚膳的意思,梁九功很清楚最近皇上的心情有多低落,这回京几天也就见着四贝勒才真的笑了笑。 康熙惆怅地喃喃自语:“为什么只有这个儿子愿意听朕话呢?” 梁九功全当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康熙本也不想有人回答这个问题,真正的原因他很清楚,可是说真的康熙有些不知所措。 胤禔的行为越来越过火儿,攻讦索额图等人越来越频繁,用语也越来越露骨,他几乎就是在明示索额图有不臣之心,每到朝会,胤礽与胤禔都是冷嘲热讽,康熙都有点儿按不住这俩的火气。 更让康熙觉得有些害怕的是他隐隐觉得老大的一些话是对的,索额图真的不太安分,他不完全是在结交官员,军队里的人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也在频繁接触,即便这个他们做得挺低调,可是康熙还是知道了。 胤礽到底在想什么?康熙兀自思索着这事儿,用一些行为能不能消除掉这个孩子心里的不安呢? 太后的六十大寿非常的隆重,不过这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康熙孝顺嫡母之心众人皆知,宴会的盛大奢华不值得惊奇。 令人惊奇的是,康熙领上弘皙陪在了太后身边,太后对弘皙夸了又夸,康熙更是对胤禔等人和近枝宗室言道:“弘皙聪明伶俐,这孩子爱读书好读书,朕看着弘皙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保成。” 胤礽眉眼都是笑意:“汗阿玛过奖了,弘皙只是肯下几分功夫而已。” 胤祉很积极:“殿下自谦了,臣弟看着弘皙真的强于同辈子弟,这也是随了汗阿玛和殿下您的优秀过人。” 胤禔紧抿着唇,无视汗阿玛和太子有意无意扫过来的视线,他就觉得他的儿子弘昱最好,何况弘昱就在他身边坐着,他才不要当着弘昱的面说什么弘皙比弘昱强! 胤禛只是简单道:“弘皙确实很好。” 胤祺嘴里正好嚼着块东坡肉,看胤禛说了话,只是傻笑地看着弘皙,胤祐全程就没抬过头,胤禩犹豫再三还是别过了脸,胤禟和胤俄事不关己地夹菜喝酒,胤祹旁若无人只一脸欣慰地看弘皙,余光瞥到的汗阿玛和太子不能让他的视线偏向。 胤祥见四哥说过话后殿里逐渐安静,思绪转了转,康熙已经叫他了:“胤祥,你过来把你侄儿带到你身边照顾,朕可是听弘皙说最喜欢你这个小叔叔,今儿是皇额娘生辰,朕得专心侍奉皇额娘。” 太后笑呵呵地举杯:“皇上为哀家选得都是哀家最爱的膳食,哀家吃着高兴极了,咱娘俩儿喝一杯。” 康熙笑着与太后碰了个杯,胤祥起身把弘皙带下去,这一茬就此翻过。 康熙给自己定的行程满满当当,给太后过完大寿,他随即带着胤禛和胤祥启程前往永定河。 胤祥也大了,跟着胤禛一道儿骑马,中途休息的时候,胤禛漫步走到了河边,他这两年围着河务打交道,现在看着水还挺亲切。 胤祥看着四哥的背影,在原地驻足片刻,还是抬脚走到了胤禛身边。 胤禛扭头看他,笑问:“骑马累不累?” 胤祥摇头:“在塞外的时候基本天天骑马,我都习惯了。” 听着这略显散漫没有平常一板一眼的言语,胤禛没有再搭腔,胤祥找他肯定有话要说。 沉默片刻,胤祥转过身来,认真道:“四哥,我听说是您与汗阿玛建议给公主们请个师傅教她们学学骑马,弟弟谢谢您。” 十三格格去了钟粹宫由荣妃抚养,十五格格依然留在永和宫由德妃养着,这两个妹妹与人接触多了,性格都变得有些开朗,胤祥特别高兴,再怎么样都比只能留在屋子里听嬷嬷指挥学礼仪要好得多。 胤禛笑了笑:“十三弟客气了,我只是偶然想起咱们的姑奶奶那辈儿人,那可都是英姿飒爽极擅骑马的姑娘,想着姐妹们该不忘祖宗风采才是。” 胤祥低头笑了下,没再提这个,只是看向河水,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四哥在外治河,落得一身清闲,可这治河的功绩让人眼红啊,人之常情,谁也会如此!” 胤禛抿抿唇,扭头问道:“你也会吗?” 胤祥依然望着这流水,目光随着水移动,失笑道:“四哥,弟弟不是那没良心的人,只是汗阿玛的有些决定是对的,有些人已经不能留在朝堂上了,他的心里没有敬畏,我觉得汗阿玛的措施挺及时,要不是他们尚且焦头烂额,您是不可能安稳治河的,那么多的河道总督不得善终,您是真的运气极佳,赶上了这么个好时候。” 胤祥站得久了,挪了挪脚步,声音低得像是在飘:“安郡王和大哥,索额图与太子。” 胤禛还没来得及偏下头,胤祥跺跺脚,声音爽朗:“四哥,弟弟先回去了,万一汗阿玛找我呢?” 胤禛扭头看了眼胤祥,自然地转过头看着河水,要不是老大忙着用安郡王按下老八,太子苦心孤诣地琢磨着要保索额图,他确实不可能这么逍遥自在。 胤禛看着河流滔滔不息,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回起码可以与汗阿玛相处一个月,无妨,他有的是时间! 第91章 刚过完十月,天气一下就转凉了,泰芬珠起个大早进宫给太后请安,到了宁寿宫时,只看到屋子里有他塔喇氏和几个宫嫔在。泰芬珠走到跟前儿,他塔喇氏抬头看见她,笑着拉住她坐下,低声道:“四嫂可算是来了,我一个人在这儿干坐半天了,可算是等到您了。” 泰芬珠笑叹道:“这天儿一冷,早上起得就有些迟。” 他塔喇氏抿唇笑:“大家都一样,我是昨儿睡得早了些,三嫂和七弟妹都没来呢。” 泰芬珠猜测道:“七弟妹八成也是起晚了,过会儿应当就到了。”至于董鄂氏,朋春前段时间逝世了,又因为大格格情况不太好,她挺疲惫的,约莫得等到快请安那会儿才到。 他塔喇氏挑了下眉,也没再提董鄂氏,只笑道:“这么看来,咱俩来得还算早。” 泰芬珠和他塔喇氏坐着闲聊,人陆陆续续地都到了,哈达那拉氏快人快语,三人挨一起聊得挺高兴,九格格走进来坐到泰芬珠旁边,压低声音:“四嫂,八嫂与佟佳格格吵起来了。” 泰芬珠挑眉:“在外头?恰好碰上的?” 九格格眨眨眼:“我觉得不是,八嫂和我在宫门口就遇到了,她一路与我说话,进了宁寿宫也非要拉着我再聊会儿,估摸是算好时间就要等佟佳格格。” 泰芬珠无奈地摇头:“八弟妹是担心得有些乱了阵脚。” 九格格扯了下唇:“她担心找我也没用啊,而且说实在的京城谁不知道我与舜安颜不合?之前一句话都没有,见了面也从不与我提我出嫁的事儿,这会儿了记得我嫁到佟家了,真是好人缘的两口子。我直接让她找舜安颜和佟国维。” 泰芬珠拍了下九格格的手,九格格小声道:“等一会儿去了永和宫我再与您细说。” 泰芬珠点头,屋子里的人都看到佟佳格格与八福晋一前一后地进来,董鄂氏也慢悠悠地跟在她俩身后进屋,只不过大家都是极有默契的不搭话不问话。 八福晋因为安郡王府的事儿跑断了腿,在坐的基本都知道,只是这件事情明显门道不少,没人敢当众议论。 太后更是仿佛不知道在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出来让大家对她行了个礼就叫散场,九格格冲太后眨眼笑笑,太后微微点头然后起身回了卧房。 佟家的事情太后是打定主意不沾染,帮九儿给佟佳格格一个难堪还可以,其他的太后做不到也不能做,真让皇上觉得她教唆着九儿与佟家人不合,她和九儿都不会好过。 看着多兰在屋子里忙活儿,太后招手让她过来,多兰疑惑道:“您有什么吩咐吗?” 太后眨巴下眼睛,很是纳闷道:“虽然我知道九儿是正好和舜安颜年龄差不多,但是我怎么发现皇上就一点儿都不思虑周全呢?” 多兰轻声问:“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皱着眉头:“你以后可得多提醒我点儿,这人老了就很容易偏执,我可不能让九儿和胤祺他们都不喜欢我。” 多兰看着太后悄咪咪说话的样子认真点头,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儿心酸,说到底娘娘与皇上阿哥们都没血缘,娘娘只能时刻让自己不要越界。 太后放心地开始喝羊奶,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皇上偏执些没什么,反正大家都要听他的,她这个老太太可不成,虽然当太后舒坦也风光,但是必须心里有个数儿。 太后看着窗户被风吹打,真切地感觉到皇上没有以前那么体贴人了,九儿是德妃的闺女,明知道因为四阿哥的事情永和宫一脉与佟家的关系就有些尴尬,九儿还是她养大的,明知道她也不乐意与孝康章皇后的母家有什么关系,偏偏就要撮合这么一门谁都不高兴的婚事。 太后喝完最后一口羊奶,皇上在皇位上待了四十年,他越来越觉得所有人该服从他,但是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呢? 皇上一面觉得阿哥们都会听他的,所以到现在仍然在放任老大和太子,一面因为种种迹象害怕他们不会听他的,做出许多举措来约束皇子,太后微微阖眼,这后头且要乱呢,皇上越来越优柔寡断了。 九格格一进永和宫坐下,就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八福晋和佟佳氏吵架的内容,等她意犹未尽地说完,十二格格当即道:“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和睦呢,不还是狗咬狗一嘴毛!” 德妃嗔怪地看向小女儿:“你这孩子,说话越发随意了,就不能稍文雅些?” 十二格格不在意额娘说她,只是一脸兴奋道:“我之前还觉得八贝勒有多受人喜欢,他那么喜欢八福晋,安郡王是他的舅父,岳乐那就是他的外祖父,如今岳乐竟然被诺尼给状告了,这诺尼的额娘可是姓佟佳氏,佟国维那么待见八贝勒,还不是该卖他就卖他,这不是狗咬狗是什么?” 就在五天前,宗室诺尼状告了岳乐在康熙四年管理宗人府时办事不公。诺尼的额娘佟佳氏的阿玛叫佟养性,佟国维的祖父是佟养真,佟养性与佟养真是堂兄弟。 佟养真一系因为出了位孝康章皇后,成了如今这煊赫的样子,但实际上佟养性远比佟养真的仕途顺利也比他活得长久。佟养真投靠后金才两年,就落到明朝廷手里被杀了,他一家都挺沉寂,就是在康熙出生和登基之后才慢慢起势。 九格格抿唇笑,泰芬珠也被十二格格逗笑了,德妃无奈道:“在宫里这么说说就行了,可千万别与外人说。” 十二格格乖巧点头,挤眉弄眼地看向泰芬珠和九格格。 九格格笑了会儿,才叹道:“那舜安颜最近老找我,我让他进来过两回,他也是支支吾吾,恐怕就是想要和我扮个样子,他可还把我的两个侍女带在身边,之前汗阿玛回京,那马佳氏想打杀她们,我还去了趟佟家,然后舜安颜身边的人就都被换了,估摸是人家觉得我收买了他们才能那么快得消息吧?虽然我确实收买了俩。” 德妃收了笑,沉默了一会儿,十二格格和泰芬珠也都安静下来,舜安颜刚刚成亲一个月就勾搭侍女,可是皇上仅仅只是赏了九格格些东西,听闻佟国维教训了一顿孙子,至于怎么教训的?那大家就不知道了。 然后马佳氏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杀宫女,那可仍然是公主府的还在内务府有记档的宫女,佟国维都无权处置,结果愣是要等到九格格过去,马佳氏才罢休,也不知道是不是单纯要引着九格格过去,碰上这么一家人,真让人头疼! 德妃看向九格格,缓缓开口:“九儿,如果你真的不打算与舜安颜过了,想和他还有佟家撇清关系,尽快让他有个孩子吧,他的子嗣越兴旺,皇上就越不会再提些什么让你俩好好相处的话。” 泰芬珠和十二格格都看着九格格,九格格嘴唇嗫嚅了下,德妃抿抿唇:“我知道你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但是给舜安颜找女人还能把这茬翻过去,真要让他有了庶子,你就再不能后悔了,有一个庶长子绊在前头要再得个儿子你也是左右为难,而和离那些事儿你想都不要想,谁叫这是佟家呢?额娘就告诉你皇上决不会同意。” 如果直郡王真的越来越有权势,舜安颜根本就不可能再搭理九儿,直郡王对九儿同样漠视,九儿和舜安颜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舜安颜这几个月基本都是在佟家住着,直郡王府可曾有过表态? 而如果直郡王失势,舜安颜的仕途绝对就毁了,谁叫他这么旗帜鲜明地支持直郡王?到那时且不说九儿都多大了生育有多艰难,就说生下那么一个阿玛站队失败的孩子,不也都得指望胤禛帮着拉扯吗? 佟国维有那么多的儿孙,根本靠不上的,何况谁知道那个时候同样亲近直郡王的他是个什么光景? 九格格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突然有些委屈:“我在汗阿玛心里好像确实没有他母家的声誉重要。” 德妃挺心疼,可是她无可奈何。她早早地领教了佟家的厉害,却没想过女儿干脆嫁到了他们家,皇上的考量里没有她与九格格,或许他觉得她们会感恩戴德,可是凭什么呢? 舜安颜不过一个侍卫,因为顾及皇上的心意,九儿畏手畏脚,全然没有公主的尊贵,呵!倒确实如皇上所想衬的佟家更尊崇了。 十二格格眼里闪过愤恨,既然汗阿玛这么喜欢佟家那帮子人,她就要睁大眼睛看着等下一朝他们是个什么下场! 九格格闭了闭眼睛,长长地吐出口气来:“额娘,我会照顾好自己,其实也用不着特意做什么,据我所知,我的那俩侍女佟家没有给避子汤,那俩姑娘都是聪明人,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舜安颜本身就不甘需要处处顾及我,这些事儿不用操心。” 德妃拉过女儿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汗阿玛不可能一直罩着他们,且等来日。” 九格格默默点头。 十二格格扬起笑容:“咱们不说这些了,额娘,您说八福晋还会找谁呢?”郭络罗氏是肯定接受不了诺尼的状告落实的,真那样岳乐的身后名就要受损,她哪里还有王府出身的傲气? 德妃扯了扯嘴角:“她谁都会找的,这已经找过你九姐,估摸要去找你四嫂了。” 第95节 十二格格促狭地看向泰芬珠:“四嫂,您可得想好怎么回绝?” 泰芬珠笑着摇头:“她不大可能真的指望我能帮她,做个姿态而已。” 德妃淡淡道:“你说得没错,八福晋被教养得对皇家很不满,就像是玛尔浑那几个兄弟的福晋一样,对安郡王府遭受的打压口出怨言,她是想用这种姿态来彰显岳乐被状告的委屈,可惜她忘了,她的命运早就在皇上手里了,如果我猜的不错,八贝勒府明年又要进新人了。” 九格格拿起桌上的点心慢慢吃着,泰芬珠捧着热茶,两人都没有搭话,德妃也兀自低头看自己的稍有些干燥的手背,这风一刮起来,就得多花些心思保养这双手了。 德妃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大家都是一样的,都得揣摩着皇上的心思过,尤其是她们这些女人,因为真的没有本钱和皇上对着干。八福晋勇气可嘉,可终究没用,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十二格格笑出了声,有一说一,指示人直接找逝世十年有余的岳乐麻烦,佟家和汗阿玛够不地道的,怪不得汗阿玛待见佟国维,这想出来的招儿阴柔得很! 九格格看向妹妹,没有问话的意思,只是温和道:“额娘,我和四嫂先走了,最近我在学古筝,女先生说我挺有天赋,等我练好了弹给你们听。” 德妃笑道:“好,额娘等着你的曲子。”又看向泰芬珠嘱咐道:“不知道八福晋会不会登门,一两句糊弄过去就得了,对错不重要,皇上对岳乐的看法最重要。” 泰芬珠点头:“额娘放心,我明白了。” 等九格格和泰芬珠离开,十二格格直接去找十五格格玩了,德妃叹了口气,九儿还算争气,多想些开心的吧,在京城住着能时常进宫也不错了。 八福晋在第二天上午果然登门了,泰芬珠在前院见得她。 八福晋眼眶红红的,声音哀凄开门见山:“四嫂,那诺尼说我郭罗玛法办事不公,污蔑他不孝,错把他的贝勒给抹了,这根本就是信口雌黄往我郭罗玛法身上泼脏水,欺负我家无人,您难道就不能说句公道话吗?” 八福晋喊得郭罗玛法就是岳乐,意思是外祖父。 泰芬珠抿着嘴一时没吭声,八福晋再接再励:“连您也知道这是诬告吧?诺尼和他的额娘佟佳氏就是不孝,这是他的亲姑姑说得,人家是实在看不惯自己的亲额娘被诺尼这个不孝孙子和佟佳氏这个恶婆娘欺负,才去宗人府寻我郭罗玛法告状的,这岂有徇私的可能?这明明” 泰芬珠没有等八福晋再把话说完,她看出来了郭络罗氏确实是在发泄,干脆出言打断了她:“八弟妹,你也知道四爷不在家,可是八弟却在京城,你何不请八弟上道奏折为你呈情呢?这些话你与我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八弟才有能力解决。” 郭络罗氏哽住了,她没想到四福晋根本不提诺尼的事情,缓了缓,她低声道:“四嫂何必要顾左右而言他?” 泰芬珠淡淡道:“我知道八弟妹是从安郡王府出嫁的,为娘家人奔走很正常,我只是为你指一条明道儿。你找九妹妹不如找舜安颜,你找我家爷更不如直接找八弟,虽然爷与八弟都在孝懿皇后宫里抚养过,但是京城人都知道佟国维大人更喜欢八弟,八弟的话比我家爷的有分量,更别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四爷现在不在京里。” 郭络罗氏只觉得脸烫得厉害,对啊,谁都知道佟家与直郡王和她家爷更亲近,为什么诺尼要出面诬告她郭罗玛法? 泰芬珠安静地坐在一旁,她最开始也以为胤禩真的挺疼爱福晋,只是这两年玛尔浑的兄弟蕴端等人都被抹了爵位,泰芬珠却从没有听说胤禩有为他们讲过情,这次胤禩更是任由郭络罗氏四处找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郭络罗氏低头怔了一会儿,失落道:“四嫂都不愿意承认我郭罗玛法是被冤枉的吗?” 泰芬珠微微偏头直视着八福晋,语气很淡:“八弟妹,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从没有见过诺尼,也没有见过他的祖母和额娘,更无缘得见他的姑母,我不知内情不能分辨。” 八福晋愤怒得手指关节都因为攥的太紧而发白了,泰芬珠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八福晋的生气只会冲着九格格和她这些人,她不仅不敢登佟家的门,还不敢与胤禩发火。她在来这儿之前已经去过三贝勒府上,想来五贝勒府她也要登门试试。 到底八福晋没有真的发作,艰难地说了句话:“我先走了。” 八福晋跑遍了她能找到的宗亲府邸,却独独没有找佟家。其实她找也没有用,玛尔浑的福晋还是佟国纲的女儿呢,可是诺尼依然递上了状子,圣意不可违。 佟国维着急想让自己的女儿当上有名有实的贵妃,才不会管大哥的姑娘。当然,安郡王妃有嫡子傍身,她在王府里的地位不会因此动摇。 即便都知道佟家在这里头替皇上对岳乐出手了,但是玛尔浑仍然得和佟家正常来往,现实强迫着他必须接受康熙的判定,他阿玛岳乐已经被追夺谥号、被追降郡王,他不能再放弃佟家这门姻亲。 岳乐被夺谥降爵不久,承乾宫佟佳格格行了册封礼正式成了位居四妃之上执掌宫权的贵妃,名义上受太子妃管辖,实际谁都知道太子妃除了给太后请安足不出户,根本不管事儿。 用过晚膳,盘腿坐在炕上,胤禛不屑地嘲讽道:“想要样样都好就是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结果,老八就是活该,求全岂是那么容易的。” 虎宝坐在旁边仰着头认真听胤禛讲话,胤禛被他逗乐了:“你听得懂吗?儿子,我告诉你,求全不是那么好求,就怕照猫画虎弄个四不像出来,你明白不?” 虎宝咧开嘴笑呵呵地拿手指向自己:“我是虎宝!” 胤禛彻底被逗笑了,一把抱起他放在自己腿上:“好,你是虎宝,阿玛得教你道理,你竖起耳朵听啊!” 虎宝立马捂住自己耳朵:“我有两只耳朵。” 胤禛抱住虎宝笑得不行,搂着他枕在了软枕上,仔细地向他传授心得。 泰芬珠在旁边拨拉算盘,这快要过年了,她的嫁妆铺子和商队的账必须都再清一遍,她忙着记账,没有搭话儿。 胤禛不过是在感叹今儿给太后请安后,八福晋没有去惠妃宫里,直接出宫了,良嫔还特意往屋子里去找了下八福晋,结果折腾半天才发现八福晋早就离开了,这种消息根本就瞒不住,胤禛在衙门就听说了。 等虎宝睡着,胤禛再回来卧房,按捺不住想要发表意见的心思,凑到泰芬珠身边看:“你这快要算好了吧?” 泰芬珠点头:“爷稍等,马上就好。” 看泰芬珠搁下笔,胤禛立马笑道:“我之前还真的有些酸老八人见人爱,没想到他的人见人爱这么虚。” 泰芬珠抿唇笑:“之前八福晋来找我说诺尼的事儿,我就挺纳闷为什么只有她四处奔走?” 胤禛嗤笑道:“汗阿玛把老八分封进正蓝旗,就是让他与玛尔浑对着干的,他可倒好,一口一个舅父叫得亲热,还在那儿和八福晋恩爱得众人皆知。等到诺尼状子递上去,他是既不敢明着表态说诺尼是诬告,也不敢随着八福晋找人说情,还怕别人说他落井下石,非要上门给诺尼赔罪,请诺尼不要再记恨,我要是八福晋,我得给他一拳头,简直把人当傻子耍。” 泰芬珠笑笑没再说话,胤禩确实有些做得过火了,怕康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他猫着其实谁都能理解,只是岳乐又被降爵又被夺了和字谥号,三岁小儿都知道诺尼与玛尔浑结下仇了,他却要打着安郡王府的旗号上门说和,倒是能让人说一句胸怀宽广,但是就是叫人心里别扭得很。 胤禛遗憾道:“不过,汗阿玛还是很满意的,老八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他没有按着八福晋不让她出头,在外人看来就是有情有义了,虽然这情义挺假,他不说话八福晋只能代表玛尔浑,能奔波出个什么结果来?我悄悄告诉你,老八在诺尼递状子之前就知道这事儿。” 泰芬珠惊奇地睁大眼睛,她没有问胤禛怎么知道的,只是叹道:“我还以为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呢。” 胤禛失笑出声:“佟国维还是要亲近老八的,提前告诉他也应该,都已经不把老八放在眼里,佟国维自己做主了,再不说就真不把老八当回事儿了,哎,我算是瞧明白了,人家佟国维厉害,偶尔的示好胤禩就得感恩戴德,我真是庆幸我没跟佟家混,没什么价值。” 泰芬珠好奇道:“那岳乐当时真的判错案了?” 胤禛摇头:“我也不知道,现在就是诺尼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不过这本来也就是个由头,这都三十九年了,四年那会儿发生的事情能在这会儿被抖搂出来,真相不重要,佟家的姻亲出面的事儿,汗阿玛又让宗人府重审,圣意鲜明,众人皆知。” 泰芬珠点头,胤禛又叹道:“佟养性那支还是有点儿底蕴,商人出身,家底厚实,给太祖出过军资,还劝说佟养真入后金,之前两支的关系一般,也就是三藩之后,佟养性这支才往上凑,佟国纲和佟国维欣然笑纳,这回佟养性的外孙诺尼白得一个爵位,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泰芬珠了然,诺尼是很乐意的,他之前就是个无爵宗室,又确实是被岳乐抹了贝勒,这回既能报个仇,还能捡个爵位回来,真的是天降喜事。 胤禛又高兴起来:“这就是佟国维的站队啊,老八的妻族才不能叫他顾及,揣摩对了汗阿玛的心思,一箭双雕,贵妃和诺尼都到手了,老八与虎谋皮啊!” 泰芬珠信服地点头,翻了下手边的礼单,胤禛疑惑道:“哪家有喜事?” 泰芬珠扬起笑容:“爷忘了?恪靖妹妹要回来了。” 胤禛拍拍脑门:“我真忘了,她是不是这几天到?” 泰芬珠笑得眯眼:“对,我打算等她在府里安顿下来就登门看看她。”康熙给恪靖在京城赐了一处府邸,还发话说等明年让所有出嫁的公主都回来一起过个年。 胤禛笑道:“那也得等到她进宫拜见之后了。” 泰芬珠脸上漾开笑容,认真看礼单,恪靖嫁出去三年了,她还怪想她的。 两天后,恪靖公主携额附回京,康熙特意和女儿女婿用了个午膳,等从乾清宫出来,恪靖领着额附往阿哥所走,她想要去看看胤禟,上午见过额娘和姨母了,这会儿挺想见见这个弟弟。 胤禟和胤俄从来形影不离,姐弟见面兴奋了会儿,胤禟挤眉弄眼,胤俄立马心领神会要带敦多布多尔济出去溜溜,敦多布多尔济笑着看了眼恪靖起身跟着离开了。 恪靖挑眉:“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你小时候和我借银子就是这副样子。” 胤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还是勇敢道:“六姐,我想做生意。” 恪靖皱了下眉,没有说什么他的身份不能这么干的话,只是盯着他:“挣的银子给谁?” 胤禟嘴角抽了抽,看着恪靖严肃的脸,到底是老实交代:“您也知道,我都这么大了,什么差事都没有,只能跟着哥哥们混,十弟有母族,咱们的外家在京城什么都不算,我想赚些银子作为我立足的本钱。” 恪靖听着他避而不答的话,眼神闪烁了下,胤禟紧张地看着姐姐,他知道她在插手归化城的商贸,手里有人手有物资有门道。 恪靖抿抿唇,轻声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四嫂在与我合伙儿做生意?” 胤禟愣住了,他只是听说六姐要回来了,这两天现琢磨出来的,根本没有打听过,只是从她给额娘的信里知道了她手下有商队,还与晋商有往来。 恪靖淡淡道:“我不可能把四嫂挤出去,一来最开始是我提议我俩合伙儿的,我不能干那背信弃义的事情,二来四哥既辅佐监国又治理永定河,还是贝勒,比你有分量得多了,你也不想因为这个彻底得罪他吧?” 永定河的挑河建堤十一月份已经竣工了,李光地被大加赞赏,四哥虽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奖励,但是汗阿玛召他去乾清宫的频率可是提高了,敦多布多尔济打听到的消息是,四贝勒是汗阿玛面前的红人。 胤禟咽了咽唾沫,眨眨眼:“六姐容我想想好吗?” 恪靖点头,“没问题,你认真想。我会在这儿待到正月十五。” 第92章 胤禟坐在椅子里愣神,恪靖给自个儿添了杯茶,扫了眼窗子,也不知道胤俄把额附带到哪里去了? 恪靖慢悠悠地喝完茶,把杯子轻轻地放到桌子上,轻笑道:“胤禟,你该回神了吧?” 胤禟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委屈:“我原本都想好要怎么做生意,想好派商队往哪里走了,这一下子肯定有点儿懵啊。” 恪靖笑着摇头:“我就知道你是一时兴起,九弟,姐姐得和你说句实心话。”她不能让胤禟就这么去问胤俄和胤禩。 胤禟乖巧道:“我听着,六姐说吧。” 恪靖勾起唇角,这个弟弟还是可爱的,“你如果真想经商,最起码得把当地官场和驻军的情况了解个大概,看看都是些什么人,胤禟,其实你总得先办些差事才好做生意。” 胤禟很是困惑:“为什么?我有身份,最起码那些人不敢明面上做些什么,而且我就是想要六姐手下几个干练的管事,想从您那里拨拉些人过来,也想着从您那儿认识些商人找找门道。” 但是他不想在这事儿上和四哥扯上关系,六姐的人手四嫂估计也基本清楚,这简直就是让四哥看明白他的一举一动。 恪靖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他们会给你使绊子,我是怕人家给你送了人情,你却不知道,为那么点儿银子在汗阿玛面前背上黑锅。” 胤禟皱着眉头努力思考,微微瞪大眼睛:“您是说怕有人把朝堂上的事儿往我的商队身上栽赃?” 恪靖扯了扯唇:“你难道不是为了朝堂上的事儿要做生意吗?” 胤禟咽了咽唾沫,恪靖看着他眼珠滴溜溜地转,端起新倒的茶水抿了一口,说实话,经商很难,她也是生下儿子之后才真的开始与各个部落打交道,才终于明白四嫂说得打不通关节是个什么意思,就这还是因为与噶尔丹打了好几年仗,当地的关系网算不上紧密,她既是公主又有敦多布多尔济帮忙才勉强打开局面。 胤禟手指不安地动着,他没琢磨这么多问题,他就是才打算做生意,“也就是说,我如果想要做生意,就是一定得挤掉一部分人?那些人基本都是有官面关系的,尤其是江南?” 恪靖点头,官商不勾结商道难走。她其实只能管管归化城附近,和晋商来往只是各取所需,还谈不上有多么密切,毕竟她正儿八经才做了两年生意,像一些产自南方运到蒙古的东西走得都是四嫂商队的门路,南方那种士绅遍地走的地方恪靖很难贸然插手,容易引来麻烦。 胤禟瘪瘪嘴,无精打采道:“那我怎么办?” 恪靖挑眉笑道:“你没想多仔细我相信,但是你应该想到可能会有人排挤你的生意了吧?” 胤禟偏开头,声音闷闷的:“您都猜出来了还问?我是想着八哥人脉广,让他请人看着点儿我的货,毕竟土匪也不少。” 恪靖轻声道:“九弟,你得想清楚,有了银子的往来,很多事情就不可能是你能控制的,就算我给你再精明的管事,可只要是人就会有疏忽也有可能被骗,你全靠八贝勒,你是完全处于下风。” 胤禟张口欲言,但到底没出声。 恪靖又加了两句话:“我和四嫂能很快控制一部分商路,大部分都是因为我的身份。之前有一个自称是来自盛京的商人想要攀上公主府的门路,皮毛确实不错,我就买了些让他的人送来这儿给四嫂,也得亏我鬼使神差地干了这么件事儿,那商人就是个晋商,他的族兄弟与山西巡抚噶礼有那么些关系。” 胤禟轻声问:“那是怎么发现的?” 恪靖认真道:“四嫂有一支往盛京的商队,主要就是贩卖皮毛,那商队的领头正好在京城,见着这事儿就觉得不对劲,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么个皮毛商人,而且和几个伙计套话,又发觉他们有点儿晋地的口音,虽然不是很明显,四嫂写信告诉我,我才派人开始查那个商人的来往,这个好歹我是用正常价格买的,那商人除了谎报了他的来历,其他地方都没问题,可是下一次呢?” 胤禟深吸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上,恪靖叹道:“所以一般商队是不会跑生路的,因为带着货到了生地方就是把自己当成待宰羔羊,我也是开始有些顺利,才掉以轻心了,四嫂就很谨慎,与我交易货物,总要打听清楚那些东西卖到了哪里用什么价钱卖的?不过我只是个公主,又嫁给了额附,就算我真沾染上麻烦,也就是写信给汗阿玛赔些小心,蒙古到底远离京城,你是不一样的。” 胤禟闭上眼睛,声音艰涩:“那我该怎么办?我总不能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吧?” 恪靖意味不明道:“能除了吃就是睡也是福分,能在皇家这样简直就是天大的福分,你又想做什么呢?” 胤禟睁开眼直视着姐姐:“我也是阿哥,我真的不甘心沦落成一个只能吃喝玩乐的废物。” 恪靖叹了口气:“我没说这样不行,只是你与八贝勒也混了几年了,事实就是没什么用,汗阿玛反而更加敲打你,连去塞外都不带你与十弟,胤禟,你也有动摇对不对?岳乐都死了十多年了,他的谥号都能被夺掉,想要逆着汗阿玛的心意不是那么好受的。” 胤禟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说:“十三弟就可以被汗阿玛放到太子身边,眼见着是要培养他的。” 第96节 恪靖眨眨眼:“我怎么听说十二弟去过几趟毓庆宫不再去了呢?” 胤禟滋味难言:“他帮着写公文连格式都不对,被汗阿玛赶回上书房接着上课了,只不过,我记得他功课还是不错的。” 恪靖看了胤禟一眼低头喝茶了,人各有志,或许太子在十二弟眼里不是一个好选择,其实恪靖也不知道谁才是对的,只是胤禟要靠着老八的人脉做生意一定不对,自从她发现就连商人也会欺瞒她之后,她就彻底明白了身份这东西有时候没用,说句难听的,她家才入主中原多久啊? 胤禟想像的那种他一下场做生意,凭着身份就能无往而不利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太祖起家那会儿就有明朝统治范围内的商人暗中支持,等到太祖成了气候与明朝对峙乃至之后太宗谋夺中原都有晋商在提供军资打探消息,所以才会有晋商跑到归化城与她做生意,这里头很多都有皇商之名,是她的汗玛法汗阿玛给予晋商的回馈。 恪靖接着又与胤禟讲了很多商人为了攀关系能使出的手段和他们内部的倾轧。 胤禟趴到了桌子上,声音闷闷的:“六姐聪慧,六姐给我指个明路吧,您说得对,这折腾了好几年,不如汗阿玛挥挥手,这些先不提,我就是想要给自己找个活儿干。” 恪靖摇头:“汗阿玛没打算给你差事,你自己要是要不到的。你没有封爵开府,没有旗下人口,住在宫里由内务府养着,连个田庄果园都没有,你这个小阿哥对地方官员和商人的吸引力很小,你确实也只能像你打算的那样靠着八贝勒,可是你仔细想想,那不行。” 胤禟难过得很,“您说让我好好考虑,可是您做得那几个部落的生意我不能粘手,我到别的地方做生意,您又说不行,然后我还要不到差事,我这不铁定得闲待着了?” 汗阿玛不让他和十弟开府对他们的限制真的特别大,不像表面上的只是出宫不方便,基本就是告诉所有人他和胤俄还是个孩子,他俩的话不能当真。 恪靖认真打量胤禟,胤禟无精打采地问:“您想说什么?” 恪靖唇角弯起:“我记得你俄语特别好,你多找几个传教士练练,肯定能用得上。” 胤禟眼神迷茫:“我还能去俄国住着吗?” 恪靖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把眼界放开点儿吗?非要盯着京城这一亩三分地?” 胤禟惊讶地看着恪靖:“我怎么觉得您嫁出去三年这口气越来越大呢?京城都成了一亩三分地了?” 恪靖翻了个白眼:“胤禟,你老想着从汗阿玛身边寻摸个差事,这很难的,你得接受这个现实,你就是生得晚,比前头的哥哥们你没那个优势,你擅长外语,为什么不想着从这上头让自己站稳脚跟?当初签订《尼布楚条约》我们这边都很难找出精通俄语的官员,这蒙古也渐渐安稳了,俄国与我们的边贸迟早还要开的,到时候你再用一口流利的俄语求汗阿玛派你过去监管不比你这会儿想着做生意强?” 胤禟皱着脸:“我倒是觉得那些蛮夷有那么几分本事,就是大家不看重这个啊,汗阿玛和朝臣的眼睛都盯着南边儿,六姐您这就把我支到北边儿了?” 恪靖正要再说,听见外头给胤俄和额附行礼了,笑道:“我和你姐夫得回府歇会儿了,你自个儿琢磨吧。” 胤俄进来不好意思道:“我领着姐夫绕着这儿转了转,外头有些冷。”他发现他们回屋早了,这明显是没聊完。 敦多布多尔济的汉语稍有些别扭但还算流利,他热情道:“让九弟与十弟和我们一起回府吧?” 胤禟连忙摆手:“多谢姐夫了,不用,我送您们出去,这赶紧回去歇歇脚吧。” 恪靖笑着扯了扯敦多布多尔济的胳膊:“咱们走吧。” 等送了两人离开,胤俄与胤俄去了书房坐下,胤俄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六姐不想你再掺和。” 胤禟抿抿唇:“六姐是个挺厉害的人,她不是反对咱们为自己争,她顾及我的面子没直说,但是我听明白了,官商勾结,商永远是弱势的,我那么干就是彻底依附八哥了,再没有脱身的可能。” 胤俄喉咙紧了紧,他自幼在宫里长大,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看得清最上层的争斗,却不明白底下的人是怎么捆绑关系的,恪靖姐姐说得对,他们想得正大光明的做生意根本就不存在。 想让地方官员帮忙,就一定会被人家捆到一条船上,人家不是那几两银子和一些礼物能打发的,更何况是老八,用他的人脉赚来的银子好像本来就是老八的。 九哥与他想象的做得买卖能与老八关系分明不大靠谱,而且给了胤禩银子,他也不至于有多感激,倒卖货物本身靠得就是关系,押送车队难道能有什么不外传的独门绝技? 胤禟眨眨眼睛:“那样我就成了个大管事。” 胤俄声音低沉:“可是我们确实没什么资本,没有办过正经差事,与官员没怎么打过交道,没有旗下人口,找不到有主从名分可以派遣的人,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爵位,有些门道的地方官都知道咱们俩不受宠。” 胤禟凝视着桌上的俄语书籍,六姐的话很有可操纵性,如果他在这方面靠谱,那皇帝怎么也得用用他吧? 胤俄看了看九哥,靠在椅子上望着屋顶,这日子太磨人了,觉得太子储位不稳,可他依旧在毓庆宫住着,觉得老大老八不稳当,可是他和九哥好像也只能跟着他们,觉得四哥还算不错,可是四哥明显是一心奔着辅弼重臣的道儿走,不愿意搭他和九哥关于朝局感叹的话,只乐意尽个哥哥的心与他们正常来往。 不过,胤俄越来越相信阿灵阿那个混蛋最后没好下场,汗阿玛容不下索额图的嚣张,阿灵阿可是越来越自得了。 胤禟低声道:“六姐说了,想挣些银子也应该,如果我俩乐意,可以拿银子出来投进去,她年底给咱俩清银子,就是她经手的货物大半都是四嫂的商队,让咱们考虑清楚,她元宵过后才走。” 胤俄声音淡淡的:“回绝了吧,银子的事情从来说不清。” 胤禟点头,他也觉得不成,他们中间插一脚进去,就不能怪外人瞎想,可是他们现在真的不好引人注目,朝堂太乱了。 胤禟扭头问道:“咱俩要不先在京城开个铺子?皇城脚下,总归没人敢砸我和你的场子。” 胤俄坐直身子,认真道:“倒也可以,就是得费心找找合适的,给咱们赚点儿零花钱,还是得有个干练的掌柜。” 胤禟抽抽嘴角:“也就是说还得托关系呗?” 胤俄无奈道:“就算咱们想自力更生,也不能上大街上挑人吧?” 胤禟叹了口气:“一事不烦二主,我找六姐吧,还是姐姐好说话,要是找我额娘的那些娘家人,且不说他们都在盛京,我还得还人情,去年汗阿玛警告不允许私自采人参,但是我估摸郭络罗家应该是采了,这会儿大约也还偷摸干着呢,谁叫人家有我和五哥这俩靠山呢?反正开在京城的铺子光明正大,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说完话,胤禟皱起眉:“我这话怎么怪怪的?好像如果派商队去各地就是做偷鸡摸狗的事儿,所以才不想用四哥知道的人?” 胤俄叹气,他们本来也就是打算给自己攒本钱,为的还是储位斗争,感觉官场走不通想着走商场,但是果然是他和九哥天真了,汗阿玛把他们按在阿哥所就是知道不出宫他们什么都干不了,也就能鼓动下八哥,但阿灵阿已经彻底站到八哥那边儿了,琢磨着让恪靖姐姐帮忙也不可能了,完全靠八哥,他们确实不能接受,罢了。 胤禟安慰自己:“就算我真的能用六姐的商队,可往江南走不还得靠八哥吗?我不想当个掌柜的,这挺好,要不然等到摊子铺起来了,我再后悔也说不出不干的话,那你或许还好,我就得一心一意跟八哥走了,怪不得如果贪官倒台,一般来说当地的商人也会倒霉呢,我可不能当这种生意人,不行不行。” 看着九哥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胤俄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他们在上书房学了那么多的功课,却只能留在宫里无所事事,汗阿玛有没有考虑过他和九哥的未来? 次日,恪靖坐在了四贝勒府里,泰芬珠笑意盎然:“我原本就打算今儿去看你,你的拜帖递得够快的,在我这儿用午膳啊。” 恪靖笑叹:“我是做妹妹的,又是第一次回来,当然得往兄弟们府上跑一跑,知道三哥四哥都不在家,我这不是想着先去三哥府上,然后来您这儿用午膳能多待一会儿吗?也让四哥见见额附,他们之前处得还行。” 泰芬珠往窗外瞧了眼:“就把额附留在前院行吗?” 恪靖笑道:“他都看过虎宝了,咱俩说悄悄话,他在这儿也别扭,干脆让他在前院喝会儿茶,昨晚我与额附不是去毓庆宫了吗?回府就挺晚了,他正想歇会儿。” 泰芬珠笑着点头,“等下一次再回京把外甥也带来。” 恪靖无奈:“孩子小,我原本说要带,后来又不放心,干脆留在公主府里了。” 泰芬珠温和道:“肯定是个可爱机灵的孩子。” 恪靖抿唇笑:“和虎宝差不多大,四嫂,我得和您说件事儿。” 泰芬珠点头,等听完胤禟的事儿,她只是惊讶道:“你希望九弟管边贸?” 恪靖笑声爽朗:“我之前在宫里的时候觉得天下就是这么个京城,去了蒙古才发觉哪里都有强者,我真有心去一趟土谢图汗部的驻地,那里的北边就是一个辽阔的大国,可以与我们坐下来谈判,我记得您之前不也说和他们做生意肯定能挣钱吗?” 泰芬珠眨眨眼:“九弟能同意吗?” 恪靖微微一笑:“我不知道,其实如果他想要与我们做生意,我肯定要求求四嫂,让您答应,我也心疼他都十七了,没成亲没差事的,只不过他扭扭捏捏地不乐意,那就算了,也许他会直接找别人,我只是觉得管边贸总还是个差事,比单纯做生意强多了。” 泰芬珠笑了笑,恪靖不再提这个,开始与泰芬珠聊别的,她也只是顺道一说,胤禟摇摆不定的,恪靖只是想让四哥和太子知道,他没有完全站八贝勒。 恪靖怕这个弟弟不得善终,因为他过于年少的时候就跟着八贝勒混,没有一个能真正领着他认识朝政的人,十弟被阿灵阿吸引住目光,恪靖自己都不太懂,她从没有接触朝政,但是她知道一点,朝政不是汗阿玛领着太子直郡王天天斗心眼儿,也不是这京城内代表着家族势力的勋贵。 各地的夏粮秋粮能不能收上来,水患旱灾能不能派遣得力官员抚民,蒙古与西南土司能不能保持安分,还有如何对待俄国这个强国,这些才能保证她爱新觉罗氏永坐皇位,就像她关心部落的小羊羔能有多少长大会有多少病死一样,这些看似繁琐不入流的事情才能撑起一方天地。 可惜胤禟的眼里只有京城的高官,这样推断出来的结论真的不会出错吗? 恪靖回京不久就是除夕,离晚上的宫宴还有一段时间,胤礽与胤祥还坐在书房里,胤祥温言劝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殿下何必怏怏不乐?” 胤礽眉头打结:“之前叔外祖父说他要不还是先以年老乞休吧,这眼看着就要过完年了,难不成真的让他离开朝堂吗?” 胤祥笑了笑:“索相大约也是真的年老感觉体力不济了,殿下何妨答应呢?索相的二子仍然可以为您效力。” 胤礽抿唇:“他们怎及叔外祖父有资历有能力有声望?十三弟,孤不希望叔外祖父离开。” 胤祥却发现胤礽的手在不安的动,他之前提到索额图的时候都是手攥紧绝不同意他回家的,胤祥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说道:“殿下,直郡王觊觎储位之心乃是路人皆知,可汗阿玛却是慈父情怀觉得直郡王或许是一时想差了,他也是因为对于索相的误解太深,才会纠结党羽与索相过不去,倘若索相离开,直郡王却仍然执迷不悟,想来汗阿玛也会对他大失所望。” 胤礽轻声问道:“你是说叔外祖父乞休能够以退为进?” 胤祥勾起唇角:“您是我大清储君,品行才能无可挑剔,索相早年无奈与纳兰明珠争斗时不小心留下了些让直郡王攻讦他的借口,直郡王才如此猖狂要与索相对着干,可他绝没有资格来质疑您,咱们且看等索相离开,直郡王要如何作态?” 胤礽扯了扯嘴唇:“到底是孤无能,不能为叔外祖父与大哥敌对来惹汗阿玛伤心。” 胤祥扬起笑容:“您这是孝顺汗阿玛,与直郡王两相对比,众人自然叹服您的品行高洁。” 胤礽苦笑道:“到底是憋屈啊!” 胤祥叹了口气,沉默下来,胤礽不再说话兀自思考,胤祥垂下眼帘,他明白了,索额图待不下去了也必须走人。汗阿玛的意思越来越明显,索额图已经很难再正常办公了,只是索额图想着用此举换来太子与汗阿玛的关系缓和很难啊,他都赖了大半年了。而且太子貌似是真的不太甘心,他真的只相信索额图会坚定的支持他。 赵新进来禀报,太子妃准备去宁寿宫了,胤礽起身,他得与石氏一起去给太后请个安,再回来前朝参加宫宴。 石氏很温和地与胤祥寒暄了两句,胤祥笑着回应之后跟在胤礽与石氏之后往宁寿宫走,胤祥看着太子夫妻一路无话,垂下头走路,心里叹息,他好像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如此信任索额图,却如此防备汗阿玛,怀疑汗阿玛的居心。 大约就是因为三格格出生太子妃失去生育能力,四哥七哥却接连得了嫡子,与他们的福晋相处和睦家宅也安宁,毓庆宫内院却是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 胤祥安静地跟着往宁寿宫去,认真算下来,大哥、三哥、四哥、七哥都有嫡出长子,与岳家人来往也亲密,可石家人除了太子妃的本家会在年节给毓庆宫送一份礼之外,其他的石家人包括这些人的姻亲都是从不与毓庆宫联系,在太子与索额图拼命扩大势力的时候,石家人冷眼旁观,甚至多有回避。 胤祥想起了太子自嘲的一句话,他是太子,得顾全大局,不宜对满洲大族太过热络,不过兄弟们当然无妨。当时的胤祥只是觉得太子确实为难,不好过于笼络勋贵,毕竟他有大义名分。 现在,胤祥余光瞟到路边的积雪,太子说的这句话或许是汗阿玛对他的教导吧! 第93章 元宵过后,恪靖和敦多布多尔济离京,年味儿基本淡去,京城内恢复了寻常的样子。 胤禛换到了刑部当差,与之前一样都是先看卷宗,和衙门的人打打交道。胤禛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只是泰芬珠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虎宝脱去了冬天厚重的衣服,跑跳更加自由,天蒙蒙黑还没见着胤禛,就一路往前院奔去,泰芬珠去小厨房看了下单独给虎宝炖的肉,回到屋子就不见他了,无奈地坐在椅子上叹气。 陈嬷嬷笑道:“您这是怎么了?大阿哥之前就喜欢往前院去啊。” 泰芬珠扯唇笑笑:“这孩子没轻没重的,我怕爷恼了他,爷待在前院就是有差事要忙,这得教教虎宝了,不能让他想起来就往那儿窜。” 陈嬷嬷听了这话,微微蹙眉,担心道:“那您要不要去看看?” 泰芬珠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教是要教虎宝的,胤禛的心情最近一般,但是虎宝这都过去了,她再跟着到那儿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左右虎宝还小,胤禛应该也不会冲孩子发火。 前院儿,胤禛在书桌前慢慢踱步,不时叹口气,他完全没有想要吃饭的欲望,只觉得一个人待在这儿有种莫名的安心,胤禛停下了脚步,他怎么听见虎宝的声音了? 苏培盛在门外守着,看见大阿哥一路奔过来,赶忙推开门揭开帘子,不管爷在里头干嘛,反正让大阿哥进去就对了,不过伺候大阿哥的人就不能跟着进了,这就是他苏培盛的差事。 虎宝进了屋子就往胤禛身上蹦:“阿玛,你抱我啊!” 胤禛叹了口气,俯身抱起了这小祖宗,虎宝咧开嘴笑“阿玛,我有肉吃,分你一半儿。” 胤禛抿抿唇,感觉胸口一下子就轻松不少,抱着虎宝坐下,笑了笑:“阿玛不吃你的肉,都留给你吃。” 虎宝把脸凑近胤禛,紧张地眨着眼睛:“我来告诉额娘,你吃肉啊。” 胤禛失笑出声,虎宝见状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阿玛,你最好看。” 胤禛笑得更厉害了,他儿子最近喜欢夸人好看,不过只有他和泰芬珠是最好看。 虎宝探手摸了摸胤禛的脸,“阿玛,咱们去玩儿吧。” 胤禛边起身边摇头:“不行,这都天黑了,咱得吃饭。” 虎宝嘟嘟嘴,胤禛脚步轻快地往正院走,走到一半儿虎宝挣扎着要下来,非要牵着胤禛的手走。 胤禛握着儿子的小手放小步子,微微抬头看了下夜幕,又低头看着矮矮的虎宝,其实不用着急,太子的性格改不了,汗阿玛的身体依然健硕,未来可期。 泰芬珠在院子里徘徊,见到父子俩赶忙迎上前:“爷,净下手咱们用膳啊。” 第97节 胤禛扬起唇角:“好!” 虎宝蹦跳着拉过泰芬珠的手:“额娘,我的肉呢?” 泰芬珠笑道:“在灶上,额娘让人给你端,饿了吧?” 虎宝连忙喊道:“不是,阿玛饿了,阿玛要吃。” 胤禛无奈地笑看向儿子,他就说他们要去吃饭而已,虎宝眨眨眼得意地望着胤禛,胤禛笑道:“对,我要尝尝你的炖肉好吃吗?” 虎宝骄傲道:“肯定好吃!” 用过晚膳,虎宝睡下,胤禛穿着里衣半靠在床头,等泰芬珠坐到床边儿,胤禛抿抿唇,问道:“你最近与三嫂有往来吗?” 泰芬珠回想了一下,摇头:“自从正月赴宴的时候频频见到她,之后就是给太后娘娘请安时会碰一面,也基本不说话,三嫂怀孕了,大格格的身子却总也不见好,她这一年多的时间出来都少,不像以前一样喜欢串门。” 胤禛叹口气:“汗阿玛把我调到了刑部,把三哥放到了律例馆,律例馆就是负责制定法令的,我这段时间与三哥来往也多些,他和徐秉义打得火热,徐秉义今年刚刚被任命为律例馆的总裁,昆山三徐你知道吧?” 泰芬珠点头:“参加宴会的时候听人提起过徐秉义最近几年很得汗阿玛重用,我记得十年前徐秉义的弟弟徐元文就逝世了,大约七八年前他兄长徐乾学也没了,昆家三徐就剩下了他一个。” 徐秉义前年管过詹事府,詹事府就是胤礽这个太子的下属机构,里头的官儿胤礽可以光明正大的派遣。胤礽与胤禔的事儿早就连各家夫人都心知肚明,徐秉义这个人自然也会被大家关注。 胤禛挑眉:“你知不知道他那俩兄弟是因为什么逝世的?” 泰芬珠叹道:“我有所耳闻,是傅腊塔上表弹劾徐乾学与徐元文,说他们纵容家中子弟在二十九年那会儿的淮州徐州饥荒中为己谋利,徐元文被罢官回家后第二年就病死了。” 胤禛轻笑出声:“傅腊塔姓伊尔根觉罗,他的额娘还是纳兰明珠的族妹,也算是明珠的外甥,徐乾学与佛伦有过节,郭琇就是徐乾学的门生。我是越琢磨越觉得当初郭琇的那弹劾明珠的奏折压根不是出于什么公心,索额图同样一手遮天啊,徐乾学与索额图的关系可是不错的,不过想想也正常,他们都与明珠不对付,两人勾搭到一起倒也寻常。” 泰芬珠叹息:“这可真够乱的。” 胤禛轻哼一声:“这算什么乱?无非就是徐乾学指示郭琇把明珠搞回了家,然后明珠指挥傅腊塔把徐家二人给弄走了,我估摸汗阿玛是认为得平衡,不能只压一边嘛。这些事情说白了就是一回事儿,什么傅腊塔公正为民?不知道的估计还真觉得他是愤恨徐家子弟大发饥荒财呢!瞧瞧人家的出身和那几年朝堂的事儿,一目了然,底下的人相信下就算了,咱们这些人谁会搭理这种公正为民?” 泰芬珠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上了床给自己搭上被子,胤禛把话又转了回来:“这昆山三徐的舅舅是顾炎武,顾炎武是明朝遗民,一个真正的大儒,也就是有这个舅舅的名声作保,汗阿玛为了拉拢汉族士绅的人心,对于徐乾学的品行不端放任子弟才多有宽纵,可他自以为有金刚护身,直接掺和到了明珠与索额图的党争里,又是在靳辅治河之争正激烈的当口,他能在之后平安回家都是邀天之幸了。” 泰芬珠认真道:“我也听说徐乾学被指控做了许多不法之事,好像就是在他罢官回家两三年里发生的。” 胤禛讽刺道:“所有对贪官污吏不法士绅的控告都只会在一个时间里汹涌而现,仿佛之前他们这些人就能做得天衣无缝众人皆不知一样。我是越来越明白名声这东西有多么不靠谱。那个傅腊塔就因为上了一个弹劾徐乾学的奏折,打开了大家弹劾徐家的阀门,就被人夸赞清廉正直,虽然徐家三子品行都没能随了他们的舅舅也确实是真的。” 泰芬珠耐心地听着,这胤禛的话才说了一半儿,这胤祉的事儿他还没提呢,胤禛坐着生了会儿闷气,眨眨眼:“我刚刚是说三哥了吧?” 泰芬珠点头:“您说三哥与徐秉义关系很好。” 胤禛点头:“徐秉义为人很是低调,但是因为他兄长亲近索额图的立场,他本身对直郡王也多有敌对,谁叫徐乾学搞了个大的?他那门生郭琇也着实能干,用奏折把明珠送回了家,明珠也再没能真的起复,然后三哥如今就与徐秉义玩得高兴,泰芬珠,你说我三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着胤禛纳闷的样子,泰芬珠皱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胤祉绝对算得上文武双全,说一句优秀也不过分,只不过在京城这样的中央朝堂上混,性格与心志能影响很多事情,胤祉的心性更像是个孩子。 泰芬珠扭过头看向胤禛,斟酌道:“三哥肯定是天之骄子,我记得以前三嫂与我说过三哥很向往文人墨客的肆意自在。” 胤禛挑挑眉:“我觉得三哥够单纯的,他到底怎么想的非要与徐秉义这么个敏感的人凑一块儿,他与太子不过是个面子情,直郡王盯我们这些人跟防贼一样,三哥倒是什么都不怕。” 泰芬珠摇摇头,这个她就不知道了,“您早些睡吧,明儿不还得去衙门忙一天吗?等到五月底,咱们还得去参加直郡王迎娶继福晋的婚礼,今年的喜事挺多,九弟也要在九月份成亲。” 康熙给胤禔选定的继福晋是出身于正黄旗汉军佐领旗份的张佳氏,她的阿玛是个正二品的总兵官,如今也依然在任。这会儿各省的兵权都是文官掌握的,总兵官是个直接听命于巡抚的武官,很高阶的官员。只不过张佳氏家里头人丁单薄,她阿玛没什么叔伯兄弟帮衬,她家也算是亲戚里最有地位的。 胤禛感叹道:“这日子过得快啊,除夕那天看着弘皙与弘昱,我就忽然发觉几年的时光一闪而逝。我这些日子偶尔会有这样的想法,大哥看着弘昱像不像当初的汗阿玛看着太子?虽然到这个时候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但是我真的发现尤其像我们这样兄弟多的人家,汗阿玛其实怎么做都不能让儿子们都满意,确实无奈。” 泰芬珠给胤禛搭了下被子:“汗阿玛也很喜欢您的。” 胤禛笑了笑:“睡吧,虎宝明儿一大早就起来了。”这孩子白天跑累了晚上睡得早,早上就会和他们差不多时间醒,有的时候他和泰芬珠起来出了卧房,那小家伙都能在院子里跑了两圈又回来坐下。 泰芬珠温声道:“好,您也闭眼睡吧。” 胤禛又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三哥够能蹦哒的,这削为贝勒还不到两年,他又开始了。 泰芬珠与九格格一道儿出宫,这会儿的风吹在面上让人觉得轻柔,头顶的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漫步走在宫道上,九格格笑问:“怎么样?我的古筝还可以吧?最起码是个曲子啦。” 泰芬珠笑道:“不错,我和十二妹不都夸你了吗?你弹琴挺好看的。” 九格格扑哧一声笑了:“合着是我好看,不是曲子好听?哎,我之前觉得坐在那儿拨弄琴弦很有范儿,人家女先生夸我,我就觉得我也行,结果想要练好不容易啊,我练了半年也就能弹得了简单的,还老会断,这回去可得再练练。” 泰芬珠笑着点头:“你从小也没碰过琴,能这样就很好了。” 九格格笑呵呵地聊起了她练琴的心得,泰芬珠含笑听着,两个人走到宫门口,却远远地看到三贝勒府的马车过来,九格格纳闷道:“三嫂又返回来了吗?” 她今儿把古筝带进宫弹给额娘听,在永和宫多待了一会儿。三嫂这会儿早就应该到家了啊,她与荣妃娘娘的关系本身也一般。 泰芬珠仔细看去,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是董鄂氏,是三贝勒府上的一个大太监和董鄂氏身边的贴身宫女,两个人下来就直奔宫里去,表情紧绷根本不往周围看。 九格格抿了抿唇:“三嫂家是不是出事了?” 泰芬珠皱紧眉:“在宁寿宫的时候三嫂和往常一样啊,约莫是家中孩子生病了需要请太医?” 九格格眉毛拧紧:“这主子身边的下人不应该这么慌里慌张啊,小孩子生病也寻常,四嫂,咱们要不要去看看?这都碰上了,不问问也说不过去。” 泰芬珠抿抿唇看向九格格,九格格也猛地回过神来,万一真像她想的那样是三嫂的大格格不好了,她和四嫂这会儿过去也不合适,既没有医术帮不上忙,还有可能等她们过去大格格就已经出事了,三嫂这深居简出的,人家也不会待见她们过去慰问。 九格格动了动脚:“那咱们走吧,只能等消息了,希望没事儿。” 泰芬珠嗯了声和九格格往马车处走,九格格压低声音:“不会有别的事儿吧?”她一旦开始往那个方向想,就开始胡乱琢磨。 泰芬珠犹疑道:“三嫂在府里地位很稳,我前两年与她来往多的时候,三嫂很精明能干,我见她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挺忠心,按理不会有什么问题。”从董鄂氏言谈里,也能听出来她对后院的格格们也挺谨慎,这都快搬到府里四年了,什么也都应该捋顺了。 九格格嘴唇嗫嚅了下,没能说出口,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三哥府上没了阿哥的三个格格可都还在呢。 泰芬珠拍了拍九格格的胳膊:“你别胡思乱想了。” 九格格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大约就是大格格不好了吧,这个侄女从出生就弱。 两个人登上马车,各自回府。 下午,虎宝午睡醒来在屋子里笑闹,泰芬珠看着崔凛统计出来需要拨下去做夏装的银两数目有些出神,三贝勒府往宫里请了好几拨太医,消息也传了出来,是董鄂氏的长子弘晴出事了。 虎宝大声地在外头叫阿玛,泰芬珠啪的一声把指尖夹着的毛笔摔在了账册上,连忙起身往外间去,紫苏赶紧上前把毛笔拿开,这毛笔上还沾着些墨呢。 胤禛紧紧抱着虎宝,看向泰芬珠:“咱们得去一趟三贝勒府,弘晴不好了,三嫂与三哥在闹,三哥身边的人来衙门找我,让我们过去,三嫂的娘家人在守孝,而且三哥不想让他们去府上。” 泰芬珠怔了会儿,就去抱虎宝:“那把孩子放下,爷要不要换衣服?” 胤禛抱住虎宝躲开了泰芬珠的手,他眼睛眨了又眨,虎宝搂住胤禛脖子,疑惑道:“阿玛,你和额娘去,我乖乖在家。” 胤禛深吸一口气,放下虎宝,嘱咐苏培盛:“你就不要去了,看好大阿哥。” 苏培盛立马跪下磕头,然后膝行到虎宝身边,胤禛快速换了一身花色暗沉的常服,与泰芬珠上了马车。 胤禛咽了咽唾沫,望向泰芬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弘晴本来应该在前院跟着师傅读书,但是他趁着师傅让休息的空挡去了后院的花园,头给磕破了,从上午到现在就没醒过,三哥派过来的人说估计不成了。” 泰芬珠声音艰涩:“三嫂” 胤禛叹着气点点头:“三嫂原本还在弘晴床前守着,知道孩子不行了就去了后院,把上午所有去过花园的人都抓了,三哥的人与三嫂的人还动了手,三哥不能叫三嫂把所有人都打杀了,真那样三嫂以后也就毁了。” 泰芬珠脸色发白,胤禛闭了闭眼:“三嫂执意要把妾侍都处死,三哥的意思是只能处死有嫌疑的,那府里现在已经乱套了,你可能不知道,三嫂去后院前把二阿哥与大格格都送到了九妹府上。”这眼见着董鄂氏是不打算再活了。 泰芬珠喉咙疼得厉害,哽得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胤禛说完话也靠在了马车厢上,胤祉派来的两个太监又哭又求,说福晋还有二阿哥,真把后院全部打杀了,她自己也没个好下场。胤禛胸口堵得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三哥的妾侍都是汗阿玛和荣妃赐的,府上的宫女都是内务府拨过来的,动用私刑处理一两个大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绝对不能没有证据然后在自己家里一次性全部处理掉。 都在内城,三贝勒府很快就要到了,泰芬珠开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禛抿抿唇:“绝对不是意外。”弘晴是这个府里的大阿哥,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人,他一个小孩子能带着小太监溜出去就是开玩笑。 泰芬珠闭上眼低下头,胤禛又低声道:“我问过了,贴身伺候弘晴的大太监有的在屋子里忙,两个陪着上课的正好都出恭去了,身边有两个十三四的经常陪他玩儿的,弘晴带着他们一溜烟就往后院去了,其他的人犹豫再三还是先去禀报了大太监,等到赶到后院儿,弘晴已经昏迷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马车到了,胤禛叹口气:“不管怎么样,你劝劝三嫂,牵涉进来的处理掉,其他的放过吧,让她想想二阿哥与大格格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真让个继母进来,这三个孩子怎么办?三哥靠不上的,又有爵位在前头吊着,二阿哥这个嫡子想长大很难啊,董鄂家还能天天在府里盯着吗?” 泰芬珠点头,两人进了府,刚到前院就被震住了,胤禛扫了眼躺在地上的太监,拉着泰芬珠跟着侍卫找到胤祉,他正颓废地坐在椅子上。 看见胤禛和泰芬珠,胤祉抬头:“四弟,弟妹,让你们见笑了。” 胤禛一时没说话,这把侍卫都引进来了,胤祉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看向泰芬珠:“弘晴在正院儿,福晋也在,麻烦弟妹了,让福晋想想孩子。” 泰芬珠无声地点头,胤禛指派了带过来的太监跟着泰芬珠去,就这府里的情况,他怕有下人攻击泰芬珠,光有侍女保护不了她,胤祉苦笑了下,让身后的侍卫跟着泰芬珠走了。 胤禛坐下来:“弘晴呢?” 胤祉一滴泪落了下来:“再也醒不过来了,脑袋上的血止不住,我刚刚又去看了一眼,已经没了。” 胤禛问道:“那俩小太监呢?” 胤祉摇头:“别问了,一个当场就自尽了,另一个在看到弘晴不好时直接撞墙死了,我简直像个笑话。” 胤禛沉默了下来,他只听了弘晴出事的经过和董鄂氏的疯狂,还没来得及过问这些下人。胤祉两只手无力地搁在腿上,垂着头:“我够傻够天真也够狂妄,明明知道后院的那仨格格与福晋不睦,明明知道她们彼此之间仇怨很深,就是当看不见,觉得这不该是我的活儿,董鄂氏应该管好下人和后院儿,我就是没把人家女人的丧子之痛当一回事儿。” 胤禛无言地听着,胤祉竟然笑了出来:“我查过的,四弟,我没有连这个也不管,只是确实是她们几个内斗才殃及子嗣,不干董鄂氏的事儿,避子汤是我额娘赐的,也与她无关,我就觉得她仨一人没了个孩子,我要罚就得都弄死,我就没管,只觉得年轻气盛的时候那样,过几年就没事儿了,难道她们真不管娘家人?谁曾想就碰上了这么一个,富察氏。” 胤禛喉咙动了动:“她一个人就能干这事儿?” 胤祉舔了舔嘴唇:“肯定有外应,可是她打死也不说,我已经把她打死了,侍卫也已经去了她家,不怕死就都去死吧。我找不到她娘家参与的证据,我也没心情暗中打压,我就要干脆利落地送他们去死。” 包衣里富察氏也算人数众多,他额娘挑的时候净给他好的了。 胤禛欲言又止,胤祉头也没抬:“查不到的,这些包衣宫女来往都复杂,富察氏在进我院里之前就是个人缘不错的,她家里头也是个左右逢源的样子,这些内务府的人谁跟谁都能扯上关系,怪我,富察氏的侍女能出府,她也见过几次娘家人,进我府里的太监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走得都是内务府,现在人都死了,根本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胤祉抠了抠手:“我这一两年不让福晋管前院儿,弘晴身边人都是我给的也不让她插手,但是我也忙,大太监和嬷嬷我仔细看过,小太监和侍女就是底下选上来的,谁知道他们收了多少银子?” 胤禛靠到了椅子上,胤祉抬头看他:“我是活该吧?内宅不宁就有祸起萧墙的可能,我不把这些女人放在眼里,我儿子就被害死了,我可算明白了,人心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觉得富察氏不该恨福晋,那是她先对田氏她们的儿子动手的,结果她就恨上了,她与我说,如果不是避子汤,她没准儿在福晋进门前就有阿哥,我额娘为的不就是嫡长子吗?她就想我额娘失望。” 胤禛依然沉默,这里头胤祉的忽视确实是个问题,只不过他是他的三哥,胤禛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心口捅刀子。 胤祉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话音哽咽:“我额娘她够不着,她就动弘晴,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迁怒了,人家是无权无势动不了我,但能收拾我儿子一个小孩子,我欺负人家,人家就害弘晴,谁也别小看谁,咱们能名正言顺要人性命,人家通过鬼蜮伎俩也能行,要不说体恤下人的主子那么多呢,一个活生生的人真要豁出去不活了什么都能干。” 胤禛看着胤祉哭,他哭到最后起身往正院走,胤祉的身子晃动了下,胤禛赶紧扶住他,胤祉抓住四弟的手:“我得去再看看弘晴,董鄂氏恨毒了我,前年富察氏闹腾的时候她要处置我不让,要不是我算个皇子,她到底想让娘家人都活着,就不只是挠我这两下子了,四弟,一会儿你进宫帮三哥个忙儿。” 胤禛挤出两个字:“您说。” 胤祉笑容惨淡:“我知道汗阿玛疼爱我,但是请他老人家别管我府上的事儿了,我的家事我自己处理,就请他看在弘晴的面子上无视掉这场闹剧吧。” 胤禛低声应下,扶着胤祉往正院去,胤祉任由四弟扶着,他的腿真的无力。 往正院走的路上,胤祉想或许这事儿从始至终就是一团乱麻,仨个格格闹腾的时候他后知后觉,事后不忍心没有及时处理。董鄂氏虽有管家之责可她找出伤害子嗣的人了,这就尽了责任,她不保庶子谁也拿她没办法,额娘都只能给她脸色瞧瞧。田氏与王氏认了,富察氏不认,胤祉只能怪自己了。 胤禛听到胤祉说:“我的家里不是所有下人都会畏惧我啊,人心不可控,呵!” 第94章 胤禛和泰芬珠在三贝勒府待到深夜,等坐上马车,胤禛把头靠向车厢,泰芬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力气。 等回了家,泰芬珠洗漱过后,进了卧房就看见胤禛半靠在床头睡着了,泰芬珠坐到床边,轻轻推了下他:“爷,您躺下睡。” 胤禛迷糊着睁开眼,含糊道:“我还不困呢。” 泰芬珠上了床盖好被子,胤禛清醒了些:“唉,我还想说说话。” 泰芬珠偏过脸看他,胤禛认真道:“你觉得三嫂能想开吗?” 第98节 泰芬珠低头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弘晴刚刚出事,三嫂今晚肯定都合不上眼睡觉。” 胤禛抿抿唇:“我怕三哥被三嫂迁怒。” 泰芬珠轻声道:“怎么可能?三嫂最在乎的就是孩子,三哥是二阿哥与大格格的阿玛,三嫂怎么可能把三哥当仇人?” 胤禛嘴唇嗫嚅了下:“三哥的责任挺大的。” 泰芬珠沉默了下来,不当仇人才是假的,只不过人有亲疏远近,胤禛自然是为胤祉着想而不可能考虑董鄂氏的将来。 胤禛原本是坐直的身子也重新靠了回去,低声道:“破镜难圆,三哥与三嫂以后也就是个面子情了。” 泰芬珠叹息:“爷,三嫂不可能忘记弘晴出事的缘由,她与三哥的关系难以挽回。” 胤禛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指,“我只是想起汗阿玛今儿下午问我的话了,他说那以后三哥的子嗣怎么办?” 泰芬珠垂下眼帘:“田格格与王格格,后进府的伊尔根觉罗格格和李格格,这些都是身体健康的年轻女子,自然能够为三哥诞育子嗣。” 胤禛略有些犹豫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不过想了想他还是直接道:“汗阿玛害怕三嫂心气不顺儿,以后对三哥和后院都不好。我觉得,我就是想那三哥以后得怎么办啊?” 泰芬珠放在被子下的手缓缓握紧,斟酌了一会儿:“爷,其实您与汗阿玛也有些多想,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富察氏那么不管不顾的,这样的人本身也少,王格格与田格格不就认识到自己曾经的过激手段,这两年开始吃斋念佛了吗?” 这确实是真的,王氏与田氏的顺服在很大程度上让胤祉与董鄂氏觉得事情过去了,毕竟胤祉依然宠爱她们,虽然宠爱不似从前那么多,王氏与田氏也盼着再有孩子。 而富察氏在折腾了两回之后渐渐沉寂了下去,胤祉对她的宠爱大不如前。富察氏相貌更姣好,心气儿也要高些,满以为她的阿哥可以当府里的三子,她能母凭子贵当上侧福晋,结果大失所望。又因为胤祉觉得她在小阿哥夭折后过于纠缠了些,所以她受到了胤祉的冷落。 当然这里头或许还有别的人在推。大家都知道有子嗣传承的人才有资格坐到那个位子上,康熙身体硬朗,孙子们已经到了可以进学互相攀比的时候,皇子们也能够把儿子拉出来亮亮相在老爷子面前博些好感,在这种上至皇子下至他们的党羽都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在赌博的夺嫡之争里,不太能指望他们的道德约束能力。 胤禛轻轻地叹了口气:“可就这么一个不甘心的就能害了嫡长子,汗阿玛是怕,我也有点儿,三哥与三嫂天长日久的相处,那有些空子不是说来就来?” 泰芬珠抿抿唇:“那就只好让三哥离三嫂远些了。”康熙都能有这个想法了,董鄂氏以后也就只能守着正院和儿女过了。 胤禛听完话就泄了气,怔在那儿琢磨,泰芬珠静静地靠在床头,嫁到皇家的艰难平时看不出来,这会儿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董鄂氏今天才失子,胤禛亲眼看见弘晴心里还有不忍,对董鄂氏这个三嫂也有几分叹息。放到康熙那儿,一个孙子并不能让他有什么太大的触动,他第一反应就是董鄂氏今天的失态会不会放在胤祉身上,而对于弘晴出事并没有什么真切的关注,换言之康熙容不下董鄂氏因此事产生的怨望,即便他也知道董鄂氏不可能不怨。 胤禛出神了一会儿躺进了被窝,叹了口气:“我还没问呢,你是怎么劝好的三嫂?” 泰芬珠摇头:“我过去的时候三嫂已经平静下来了,她一直坐在弘晴床边,我想要说话她说不用劝她,三嫂说她知道她得怎么做,我们就那么一直坐着,就是爷与三哥进来时看见的那么安静。” 胤禛闭上眼睛:“你也躺下睡吧,弘晴的丧仪简单,三哥也不想请人,明儿你去九妹府上看看两个孩子,尤其是大格格,千万不能叫这个侄女儿在九妹府上出事儿,那孩子的身体也弱,今儿都有太医跟着她直接去了九妹府上。” 泰芬珠躺下盖好被子:“您放心,我明儿打早就去。” 胤禛嗯了声没再说话也没睁眼,他真的心绪复杂到极点了,纳妾是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子嗣繁茂吗?如果只是为了美色干脆当通房养在前院就好了。 可是三哥的这个妾直接把他儿子弄死了,三哥拢共就二子一女,现在变成一子一女了,这该怪谁呢?如果婚前只赐教导人事的宫女是不是要更好?如果不是妄想过庶长子继承三哥的爵位,自觉得生活极不如意没有盼头,富察氏怎么敢如此行事? 胤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想起三哥让他进宫与汗阿玛报信的事儿了,三哥说的话还有他眼里的复杂情绪,是不是他也有些迁怒呢?迁怒荣妃或是汗阿玛?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嫡长子夭折这个负担太重了,三嫂与三哥的生分又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三哥自己也说他就是个笑话,三哥都怪上自己了,在心里怨怨旁人又有什么不能做得? 泰芬珠感觉到胤禛的心绪不宁,可是她没有出言劝慰的意思,董鄂氏对于孩子的防护确实做得很好,要不然富察氏也不会等到弘晴搬到前院儿住才找到机会动手,就这还是因为胤祉不想董鄂氏监管他的前院儿,把给弘晴选人伺候的事儿揽到了自己手里才有了空子。 董鄂氏的杜嬷嬷与泰芬珠哭诉,说三爷喜欢几个格格,福晋对她们不得不宽松些,就为着这福晋下了大力气来约束其他下人,力求安全,谁成想到底还是在前院上出了纰漏! 胤禛琢磨他的,泰芬珠想自己的,两人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到次日,泰芬珠用过早膳要往九格格府上去,胤禛难得的没去衙门,只坐在西次间看虎宝玩儿,泰芬珠走过去:“爷,您不去当差?” 胤禛抬头:“一会儿去,反正也没什么大事要忙,我想在家待待。” 泰芬珠点头:“那我去九妹府上了。” 胤禛嘱咐道:“看看大格格情况怎么样,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孩子要是不太好还是尽早送回三哥府上吧。” 泰芬珠应下转身走了,虎宝立马叫唤,他明明是等额娘与阿玛说完话再和额娘聊的,这怎么走了呢?胤禛抱住要下炕的虎宝,哄他:“你额娘有事要忙,你与阿玛聊天吧?” 虎宝撅着嘴,胤禛抱着他折腾他那堆布老虎去了,坐在旁边看着孩子玩儿,胤禛从昨天就翻腾的心情才能和缓下来。 弘晴是第一个长到这么大才没了的侄子,胤禛过年那会儿还抱过那个孩子,他真的有些缓不过劲来,知道后院女人会争,但却没想过能争到这个地步,人情与礼法似乎合不起来,三哥的这场悲剧确实是从一开始就在酝酿。 泰芬珠到了九格格府上,跟着她去看了看二阿哥与大格格,姑嫂两个坐到榻上面面相觑,九格格连着叹了几口气才说:“这可真是叫人唏嘘,我原先还有些自艾自怨,想想你们这些人,我就觉得我得知足了。” 泰芬珠抿唇:“爷的意思是让你不要照顾两个孩子太久。” 九格格点头:“我明白的,大格格的身体真的弱,三嫂只有二阿哥这么个儿子了,我安排了我的心腹紧紧守着,确实提心吊胆,过几天我就把孩子们送回去了。” 泰芬珠叹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 九格格不是滋味儿道:“先大嫂拼命留了个儿子,大哥这就又要成亲了,也不知道弘昱得怎么办?” 泰芬珠叹道:“弘昱已经能住到前院了,大哥多上些心应当无妨,四个格格也大了,遇事儿了总归能与大哥说个清楚。” 九格格在脑子里过一遍自己的嫂子们,她们嫁到皇家真就得处处顾及,三嫂要不是顾及三哥对弘晴的重视也不会畏手畏脚,最后让事情闹成这个样子。 弘晴是幼年夭折,董鄂氏依旧得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多看了董鄂氏两眼,只是什么也没说,她这个老婆子就不提起来揭人伤疤了。 太后能不提,荣妃不可能不提,戴佳庶妃拉着哈达那拉氏无声地行了个礼直接去了偏殿。 进了正殿坐下,屏退了下人,董鄂氏面无表情眼睛只盯着墙,荣妃抿紧唇,婆媳两人沉默地坐了好久。 到底是荣妃先开口了:“弘晴没了我也难过,只是你还年轻,还有二阿哥,慢慢看开些吧。” 董鄂氏眨眨眼,把听到弘晴就会流的眼泪硬逼了回去,声音淡漠道:“娘娘放心,我不敢做任何事情。” 荣妃咬下唇:“我早与你说过大度些没什么不好,这件事你就没有错儿吗?” 董鄂氏喃喃了两遍大度:“呵,您的话说得真体面,就像皇上的后宫里从没有皇嗣不明不白地夭折一样,就好像没有妃嫔小产一样,您能坐到四妃的位置上,何必与我在这里说这些呢?” 荣妃被哽住了,她仔细打量董鄂氏:“你是不想过了吗?对我称呼娘娘,不想认我这个婆婆了?你得明白,要不是我送了避子汤,你的日子未必有如今好过,瞧瞧五福晋到现在也翻不了身,再怎么样,我没有对不起你吧?” 董鄂氏扯了扯唇:“娘娘,您的心里一清二楚,我已经在府里另开辟了一个膳房,以后我和孩子单过就好,三爷与他的格格们随意,我到底为三爷养了四个孩子,虽然那个大的没了,姑娘看样子也就是早晚的事儿,三爷的俸禄与我一半总不过分吧?” 荣妃沉默了下来,半晌才说:“我也没过四个儿子,他们到底怎么死的,我不是聋子瞎子,我能猜个大概,只是女人到底艰难,你何必难为你自己?” 董鄂氏淡淡道:“您的不容易我看在眼里,我自问对您也算周到,我没有说您的丧子之痛是假,只是娘娘,您当初难道就没有过野望吗?” 荣妃盯着董鄂氏,董鄂氏无所觉一样缓缓道:“仁孝皇后是皇上为了亲政立的,皇后是尊贵不错,但是人家索尼愿意考虑背刺鳌拜是为了以后的太子,皇上一面尊奉汉学说嫡长尊贵,一面让后宫的庶妃频频怀孕,这像不像是耍无赖?” 荣妃喉咙动了动:“就算我把人都撵走了,你说话总得顾及些分寸吧?” 董鄂氏微微勾唇:“我早就不想活了,我能来给您请安不就很能表现我的恭顺了吗?人家八福晋到现在也没踏足过延禧宫,皇上又能如何?赐婚圣旨是他老人家下的,他当然也可以赐死,八福晋无所畏惧,您以为我就贪生怕死吗?” 荣妃攥紧手帕:“你还有指望,二阿哥好好护着,将来胤祉的爵位和家产都是这孩子的,你安稳地当老王妃不好吗?” 董鄂氏挑眉:“您说得对,所以我来与您请安了,要不我再不会进宫一趟,我阿玛为国征战沙场,我卧病在府,皇上难道非要我爬着进宫给您尽孝吗?” 荣妃被董鄂氏自始至终的无动于衷弄得怔在了那里,董鄂氏反而疑惑似的问道:“刚刚您是不是说三爷的东西以后都是我儿子的?那我真的困惑了,您到底为什么总要盼着庶子出生庶子成群?我都把她们彼此攻讦的证据摆到您这里了,您为什么视若不见呢?三爷嘛,我理解人家那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又图得是个什么?还是说,我这个嫡福晋不能害庶子,她们作为侍妾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荣妃被这些话说得一时无言,董鄂氏终于把视线投向了荣妃:“还是因为您是做宫嫔的,对于仁孝皇后不满,我是在代她受罪?那您怎么不拦着三爷亲近太子呢?只会在我和后院的这种事情上发泄您当年的愤恨?” 荣妃猛地站了起来,指向董鄂氏:“我体谅你失子,可你最好明白些底线,你还知道什么叫孝敬婆母吗?” 董鄂氏坐正身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够顽强的,被这么折腾都好好地待在她肚子里,董鄂氏并不言语,她往后的几十年一眼望到头,她的兄弟们还要起复为官,族妹们还要嫁人,她为了弘晴能做得已经再没有了,是她这个额娘无能。 只不过董鄂氏很清楚就孩子去了那天她的那些所作所为也不是皇上和荣妃能容得下的,所以她的动作要快,她得让皇上让荣妃让满京城的达官显贵都瞧瞧她的贤惠忍让,知道她那天不过是一时失态,体谅下她的艰难处境。 她没有接受胤祉的求和,这几天她都把胤祉推到了王氏屋子里,没办法,田氏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只有王氏敢在这个时候就上赶着伺候胤祉,胤祉心情悲痛也不耽误他宠幸王氏。 董鄂氏不仅给自己开辟了个膳房,因为王氏独住一院,她给王氏也弄了个小灶儿,胤祉只觉得她是在发泄是想要和他划清界限,顺从地同意了。董鄂氏已经打听到昨儿王氏的侍女出府应该是带了些坐胎药,就让王氏喝吧,尽快让王氏得个孩子。王氏未必就不明白这会儿怀孕胤祉会尴尬心虚,只不过她太害怕以后没有这好机会了。 就算胤祉是皇子,他在这会儿得个孩子从礼法上讲没有任何过错,可是人的心都是肉长的,礼法之外人情也是现实,勋贵宗室哪个不是耳聪目明?反正董鄂氏也没有与胤祉再过下去的打算,就胤祉这么个样子,董鄂氏打死都不相信他能有那个造化最后赢了,一个宗室而已,不值当她在儿子被他疏忽害死的情况下虚与委蛇。 荣妃握紧双手站在那儿,眼看董鄂氏不动如山,又缓缓地坐下:“子孙满堂是所有人的期望,我也不例外,后宫的倾轧我见得多了,我只是希望胤祉的孩子们都健康长大而已,你是福晋,你有管家之权,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大度些。” 董鄂氏顿了顿,她其实已经不想与荣妃说了,但是必须接着道:“您想过孩子们的前程吗?” 荣妃抿唇,如果曾经她只是单纯的想皇上的孙子不愁爵位,可是去年看了安郡王府的事儿,她也隐约明白了些。 董鄂氏扯了下唇:“看来您也想到了,岳乐是实打实的功绩,他的儿子们都是受他荫庇得封郡王,就这样都人走茶凉,只有一个玛尔浑降等得的郡王还在,您又觉得三爷有什么功绩?到现在为止,他做过一件正儿八经的差事吗?” 荣妃指尖掐在掌心里:“那也不是你”她没再说下去。 董鄂氏讽刺道:“不是我什么?我确实没有在田氏和王氏失子之后大动干戈,可三爷只一心与我闹腾,您也只想着压我,富察氏失子我是把所有摆到您二位面前了吧?是三爷说留她们和贴身侍女的性命,您依然觉得我不够大度,那仨人曾经的野心您不知道吗!” 荣妃被董鄂氏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董鄂氏冷笑:“难道只允许你眼光长远深谋远虑?不允许我提前看出她们与我一较高下的心做些防范?难道我帮她们保住孩子,她们就不会盼着自己的儿子压过我的弘晴了吗?真那样,没准儿我儿子死的更快!” 董鄂氏站了起来:“大度?明明是你们脑子不清楚,三爷的政治资源就那么多,要那些心高气傲的妾侍做什么?我有说不让他得庶子吗?明明庶子以后就只能得个辅国将军这种不入流的爵位,就是在宗室里给人做小伏低的命,非要给一个心比天高的额娘做什么?等着他们不甘心来谋夺爵位吗?” 荣妃胸口剧烈起伏,哑着嗓子:“我没有想着让她们来与你争,胤祉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只是希望他的妾侍都出身好些,我只是希望我的儿子能拥有好的而已。” 董鄂氏仰了仰头,看向荣妃:“总归是我傻,如果我直接暗中要了她们的命,根本没有我儿子的这一遭,您能狠下心忘掉早夭的四个儿子安稳地坐在这钟粹宫里,我就是不够狠,才遭了这番罪,不是不够大度,就是不够狠。” 荣妃喉咙哽住,董鄂氏嘲讽道:“如果那宅子里没有那杂七杂八的女人,哪有这些事儿?玛尔浑的额娘能让岳乐的六个儿子里四个是她自己的,她是个干净人?可人家照样在正蓝旗德高望重!您也只能拿这些个大度贤惠来诘责我,仁孝皇后的儿子就是比三爷年长,您不照样得忍?” 荣妃是真的脸色煞白,董鄂氏给她行了个标准的礼,站直身子:“不过您不用担心,我确实得让我儿子得了三爷的一切,所以我也不敢拿人家格格们如何,您就瞧好吧,不过我好像从来也没拿她们怎样吧?” 说完话,董鄂氏转身直接离开,除了孩子,她再没什么可守着的,荣妃对她毫无用处,胤祉她都厌恶至极,何况是这个自己就曾手染皇嗣鲜血却要求她大度的婆母? 荣妃呆滞地坐在榻上,她不明白她失去了那么多阿哥都依然柔顺体贴,为什么董鄂氏却如此反应激烈?董鄂氏对于仁孝皇后的那番话更让荣妃觉得从骨子里泛出冷意来,她从来觉得她的阿哥早夭最起码有仁孝皇后管理后宫不力的原因,凭什么董鄂氏说她就不该在皇后前头生子? 她在后宫辛辛苦苦地熬着,失去了那么多的儿子,怎么能允许新来的庶妃踩着她上位呢?她动的几次手也得了惩罚了啊,皇上自她封妃后就基本不宠她了,这就是她的报应啊。皇上没能保住她的儿子们,凭什么不允许她自己维护自己的地位?惠妃她们谁是真的干净?皇上都认了,董鄂氏凭什么要来指责她? 荣妃直接软了身子倒在了软枕上,所以她为什么要管胤祉的后院呢?天下乌鸦一般黑,如果董鄂氏没有她压着能再放肆些,把那仨格格都处理掉,她的长孙也不会出了事儿吧?弘晴,董鄂氏经常带着这个孩子来见她,这是个好孩子啊,荣妃趴在软枕上哭了起来。 她的贴身嬷嬷进来看见又低头退了出去,侍立在门边,娘娘估计也不会再插手三爷的后院了,三福晋以后可以真的随心所欲的收拾妾侍和未来可能会有的庶子女了,娘娘尚且如此,何况本就怜香惜玉也愧对三福晋的三爷呢? 董鄂氏坐在马车里抹眼睛,她不能再哭了,她不能叫她的孩子在继母手下讨生活,额娘说得对,后院本就残酷。玛尔浑的额娘赫舍里氏那么厉害,也失去了长子,弘晴已经没了,她必须护好二阿哥,要借着此事让胤祉和荣妃再不敢左右她打压妾侍和庶子才对。 董鄂氏轻呼出一口气,皇上不放心她,那就让格格们伺候胤祉,让胤祉在前院住着就好,她就是不能真的把胤祉如何,皇上不仅不会在乎没了阿玛的孙子,很有可能会迁怒,她确实无力反抗皇上。 董鄂氏摸着小腹,她不管妾侍吃喝穿戴,但是只要等到她想收拾她们的时候,胤祉沉默不发话,不用三回,她们就知道她们再也没有胤祉这个倚仗了。 三贝勒府的大阿哥夭折众人关注,但是这关注很快就过去了,因为直郡王的婚礼临近。 直郡王是如今朝堂上风头无两的人物,他迎娶继福晋的确称得上是贵客盈门,只是太子和太子妃并没有来的打算,胤禛从衙门回府,见了泰芬珠就问:“给大哥的礼单呢?我瞧瞧。” 泰芬珠递给他,“爷看看用不用添加?” 胤禛合上礼单眨眨眼:“再加厚些吧,最近汗阿玛夸了大哥好几次,大家都逢迎,我总不能叫人说我嫉妒大哥吧?” 泰芬珠只是笑着应下,索额图离开朝堂之后并不安分,喜欢会见以前的老朋友,也乐意在家办些诗会,康熙的反应就是给直郡王的婚礼又加了六桌席面,今儿哈达那拉氏还说这婚礼比在阿哥所头一回成亲时都盛大,直郡王威风不小。 说完这个,胤禛叹息道:“我听说三哥府上有格格怀孕了?” 泰芬珠也收敛了笑意:“嗯,三哥府上没怎么宣扬,从太医院传出来的消息。” 胤禛搁下礼单,淡淡道:“苏培盛打听到的,三哥可真是无所顾忌,弘晴这孩子才没了多久,老八是太仁慈,这三哥可倒好,就不怕人家说他冷心冷肺?” 泰芬珠无言,谁知道胤祉怎么想的?他确实是个挺自我的人。 胤禛叹了口气,起身去用膳了,他对三哥无法评价。 第95章 直郡王大婚当日,泰芬珠和胤禛下了马车,往府里走去,一会儿迎亲队伍还要过来,他们的马车停得稍有些远。 第99节 胤禛和泰芬珠边走边道:“大哥这婚礼确实热闹啊!” 泰芬珠点头:“是挺喜庆的,在府里办喜事比在阿哥所办能待客多些。” 胤禛笑着摸了下鼻子:“我好像来得有些迟了。” 泰芬珠笑而不言,胤禛根本就是掐好时辰来得,胤禛笑看向泰芬珠:“虎宝还是太小,等过几年带他出来瞧瞧这场面。” 泰芬珠笑道:“这孩子就喜欢凑热闹,不知道十二妹妹她们来了吗?” 胤禛眨眨眼:“我猜应该没有,她们都小,估计就是等快要拜堂时过来略坐坐就走。” 泰芬珠抿唇笑了,上回九格格大婚,胤禵跟着去了他们府上一趟,胤禟与胤俄又在公主府里待了很久,这回听说是康熙派的人护着他们出来,估计是不可能再自由选择回宫时间了。 胤禛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的老八,胤禩已经笑着过来:“弟弟给四哥、四嫂请安,您二位快请进。” 胤禛扬起笑容:“八弟辛苦了,三哥他们都到了没?” 胤禩点头:“三哥和七哥都到了,五哥还没来,四哥进去随意些就好。” 胤禛笑容满面:“八弟忙吧,我们自己进去。” 胤禩笑道:“四哥四嫂慢走。” 胤禛含笑点头,和泰芬珠转身离开,泰芬珠看到周围的一些近枝宗室子弟,暗暗咋舌胤禩的好人缘,不管那些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亲近他,看着确实令人觉得惊叹。 胤禛留在前院,泰芬珠去到正院和已经到了的宗亲长辈寒暄两句后,与哈达那拉氏站到了旁边儿,泰芬珠笑问:“你这是怎么了?瞧着还有些惆怅。” 哈达那拉氏凑近泰芬珠:“你刚刚没来不知道,大格格领着三个妹妹来正院溜达了一圈,和其他人都聊了聊,还与我和三嫂说了些话,虽然也算落落大方,但是心里的忧愁她一个小孩子到底藏不住。你就当我喜欢感叹好了,大格格心思挺敏感,看那些话应该是想在咱们这些人面前压这,就是这新大嫂一头。” 泰芬珠低声道:“也算人之常情,大格格是长姐,总会多想些。” 哈达那拉氏叹了口气:“要不我心里别扭呢?要说吧,孩子的害怕咱们理解,可是这事儿关键其实不在新大嫂身上,得看直郡王重视不重视弘昱,哎,我也说不明白是个什么想法,反正就是觉得挺唏嘘的。” 泰芬珠叹道:“就是觉得明明是喜事但是又不那么喜庆。” 哈达那拉氏忙点头:“就是你说得这个,不提了,没办法的事儿,无非就是亲疏罢了,亲哪个就觉得哪边儿可怜,我是觉得都可怜,不过这事儿也不由我掺和,咱们在这儿站会儿吧,我觉着这小风吹得挺头脑清明。” 泰芬珠望了眼天:“我觉得明儿可能会下雨。” 哈达那拉氏也抬头看了眼:“看着是有些阴沉,这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下雨,不过我看他们也有准备,棚子什么的都靠在屋后头呢。” 泰芬珠点头:“这婚礼准备的确实妥帖。” 哈达那拉氏眨眨眼:“请的人也很多呢,明珠也来了,我和七爷进府时刚好看到他。” 泰芬珠惊讶得扭头,哈达那拉氏挑眉:“你也够纳闷儿吧?明珠这几年已经不怎么出来走动了,看来他对直郡王果然很上心。” 九格格漫步而来,见了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就笑:“四嫂和七嫂来得好早啊。” 泰芬珠笑道:“你来得也不晚。” 九格格站到泰芬珠身边:“我这都能算是掐着点儿来了,我是奇怪十妹妹她们也应该到了啊?我刚刚都在前院溜了一圈了。” 哈达那拉氏皱皱眉:“我觉得也是,这会儿还不到就有些迟了吧?” 泰芬珠猜测道:“或许是要一起出宫,稍有些耽搁。” 九格格眼尖,冲十二格格她们招手,哈达那拉氏笑道:“这不就来了吗?” 三个格格就往这边儿走,康熙只让十格格、十二格格和十三格格出宫了,其他的女儿康熙觉得还小不能出宫。 六个人说笑几句,十二格格挨在泰芬珠身边:“弘皙跟着我们来了,他是临时起意的,十二哥不敢擅自做主,又派人去了毓庆宫,听说太子殿下还特意去请问了汗阿玛,这一耽搁就这会儿了。” 九格格抿抿唇:“弘皙才七岁,或许小孩子爱凑热闹。” 十二格格挑挑眉,弘皙又不可能是今儿才知道她们要出宫来,谁知道太子弄这么一出要干嘛? 泰芬珠扯唇笑了笑,不管太子的目的是什么,前院去了这么一位皇孙,估计是要安静些了。 前院或坐或站的人在看到这位皇孙时确实都静了一瞬,胤禛轻叹了口气,胤祐偏头:“四哥要去照看一下吗?” 胤禛摇头:“看看再说吧。”他与太子的关系又远了些,没办法的事儿,他不愿意为太子在刑部寻摸官员,能用借口挡一两回,时间久了情分自然就淡了。 胤禩把这个侄儿领着坐下,弘皙微微一笑:“劳烦八叔了。” 胤祥低着头站在一旁,胤禟左右看看,又望向胤禩,胤禩笑了笑:“估摸迎亲队伍快到了,八叔得去忙,让你十三叔陪着你,有事儿的话派人来找八叔好吗?” 弘皙点了个头:“八叔忙去吧,我想见见弘昱弟弟。” 胤禩顿了顿,大哥就没跟着进来,在府门口等着花轿来呢,这也确实到时辰了,怎么能这个时候拿这事儿去问大哥呢?弘昱今儿根本就没露面,他也是个五岁的孩子了,已经能明白这继福晋进府代表着什么。 弘皙疑惑地抬头:“八叔?弘昱弟弟身体不适吗?” 胤禩没有理会这问话,只是看向胤祥,胤禟嘴唇动了动,拿手轻轻碰了下胤祥,胤祥抬头:“八哥,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让孩子们在一块儿玩一玩有什么不好的?” 胤禩笑容不变,可牙却咬紧了,这弘皙来根本就是挑事儿的!赐婚圣旨是汗阿玛下的,张佳氏是大哥奉皇父之命迎娶的,这自然是喜事,但是弘昱就不可能高兴!真让这孩子出来把婚礼搅和了怎么办?五岁的孩子心性不稳,还有弘皙这么个挑拨的! 弘皙加重了语气:“八叔!我来大伯家里玩儿,想见见弟弟怎么了?” 胤禩就是不吭声,胤俄垂下眼帘,就是这样了,名正言顺合乎礼法的事儿不合人情,也就是弘昱还稍小些,要是再大两岁,今儿这场合他必须得露面。 继母也是额娘,他这不出现就会让所有人都妄加揣测,以后但凡有些事端就能说一句是弘昱这孩子从一开始就敌视继母,虽然其实大家也都知道就算不这样,继母继子也很难处得愉快。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务事本就难说得分明,外人会可怜弘昱也会同情张佳氏,人之常情的事儿。 弘皙招了下手,自有太监扶着他下了椅子,胤禩连忙蹲下,他喉咙动了动:“弘皙,你弘昱弟弟小,有些闹觉,这会儿正睡着呢,你体谅下弟弟,让他睡着吧,行吗?” 弘皙扭头看了眼胤祥,转过头来点头:“八叔如此说了,我自然不敢不通情理的过去叨扰弟弟,只不过如果有需要,八叔可以与我说,我向汗玛法请求给弘昱派个好太医来,也是尽一下我这个兄长的心。” 胤禩不理这些,只是道:“八叔真的要去忙了,有什么需要你找你十三叔。” 说完话,胤禩笑了笑,转身离开。 胤俄扯了胤禟一下,两个人走到了一边,胤禟皱眉:“太子要干嘛?” 胤俄淡淡道:“能干嘛?光是给老大添添堵不也很值吗?再说了家宅不宁很耗费人心思的,那不还有个刚刚没了嫡长子的三哥吗?” 胤禟看了眼胤祉,叹道:“真是一点儿人情味都不讲。” 胤俄奇怪地看向胤禟:“九哥,你要真这么想,你还是多练练俄语等着管边贸去吧,你觉得老大现在对太子做得算什么?” 胤禟抿紧唇,太子要是真的下台,怎会有好下场?他的子孙也会命运多舛,这两人都没了情分,他们的儿子互相仇视才是正常的。 胤俄没什么触动,他刚刚的沉默不过只是轮不到他来出头而已。老大争的是那个位子,如果他成功了,弘昱这个嫡长子也会有机会登临至尊,就走在这么一条冲击太子身家性命的路上,想要求人家对他们抱有人情味儿,纯属是痴人说梦。 胤祥在其他人走后坐在了弘皙身边,弘皙对他倒确实挺亲近,低声嗤笑道:“怪可笑的,弘昱那么大的在宫里早就独居阿哥所了,我那大伯竟然害怕他受不了人家继福晋进门儿,这照着姑娘养得吧?” 胤祥叹道:“你何必这样呢?讨不到什么好处还要得罪他们?” 弘皙挑眉:“十三叔,这话你自己觉得可信吗?我都能特意出宫来这儿,弘昱在自己家里都不露个面儿,哪有咱们满人的豪气?我就觉得够小家子气的,他都五岁了,继福晋进门给他生弟弟就算再快,那弟弟都得小他六岁,就这样还害怕还没底气,能有什么出息?” 胤祥一时无言,他其实也觉得大哥对弘昱太小心了,搞得八哥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连抱弘昱出来见弘皙一面都不敢,说真的弘皙能说什么呢?无非是几句似是而非的同情弘昱的话,可是这本来也就是事实而已。 反正胤祥是不相信大哥会不与张佳氏生子,让弘昱努力学功课,尽快熟悉亲近大哥的官员远比什么盯着张佳氏要靠谱有用,再说了婚礼的时间早就定下了,这么久的日子都不够让弘昱这孩子保持在婚宴上的平静吗? 弘皙打量着在场的人,问道:“十三叔,你说我要不要去拜见一下这些大臣呢?” 胤祥微微摇头:“殿下只是希望您来表达一下毓庆宫的善意而已,不能做这画蛇添足的事情。” 弘皙有些失望,但到底没有强硬地自行其是,他还是知道这个叔叔说得一般比较对。 胤祥看着这个侄儿,他不知道是这孩子的天性如此,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弘皙的权利欲望很强,有一种将毓庆宫乃至朝堂都视为自己所有的感觉。 他与太子隐晦地提过,太子只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霸气,太子妃与弘昱说话也是尽可能的捧着他,至于他的亲额娘李佳侧福晋,胤祥碰见过几回,更是把弘皙奉成了金旮瘩。 胤祥垂下眼眸,这孩子的性格不可能改了,不仅是毓庆宫的人恭维着他,汗阿玛也很喜欢弘皙,弘皙越见外头的这些臣子,胤祥就能感觉到他的眼睛越亮。只不过在皇家太早显示自己的锋芒其实压根儿不是好事儿,弘皙才七岁,他离能看懂人心看明白局势还远着呢,这会儿就如此端着架子,这不又是一目下无尘的太子殿下吗? 不过,胤祥的思绪顿了顿,弘皙只有一个弟弟弘晋,太子的确更爱这个长子,弘皙比起弘晋优势大多了,也怪不得他觉得张佳氏就算生下儿子也比不上弘昱,因为弘皙自己就凭借大弘晋两岁而把弘晋死死地压在底下,看来子嗣少了行事果然就是简单。 胤祥略有些惆怅地抬头看了眼天,都知道伤人子嗣有失天和,可是这种事情之所以屡禁不绝,就是因为这么做真的最有效。当给自己儿子扫平道路的机会摆在面前,这天下有几个额娘能无动于衷? 如果真有那样的人,胤祥是会敬佩这个女人,但是他也会同情她的阿哥,因为光明正大的打败对手听起来威风,做起来艰难,过程一定曲折,将来也很难说啊,太子与直郡王不就是明摆着的例子吗? 估计索额图后悔死了没有趁着直郡王幼年在宫外大臣家里借住时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这样既嫡又长的太子估计能更大程度的压住底下兄弟们的野心。 迎亲队伍到了,胤祥护着弘皙去看,这是汗阿玛交待他的任务,所以十二哥一进府就溜了,他却只能紧紧守在弘皙身边,胤祥看着大哥与新大嫂拜堂,心里叹息,直郡王府的平静也要被打破了。 没办法,内宅本身就是名利的争斗场,朝堂上的臣子收拾政敌有多狠胤祥已经见识到了,再想一想疆场上的将士与敌厮杀有多想置人于死地,就能估摸到后院里的女人有多么想把对手踩在泥里,这争的本身就都是权力,只不过前面的世人理解,后面的被种种礼教人情指责成了女子恶毒善妒而已。 胤祥看了看有些消瘦的三哥,轻呼出一口气,去年他就有了伺候的格格,只不过他比较注意而且找格格次数也少,九哥下半年才会成亲,等轮到他娶福晋都不知道哪一年了。 他不能叫兆佳氏一进门就面对一个三四岁的庶子,那他的福晋就基本是白娶了。要不就是庶长子是白生了,孩子不是被放养就是干脆消逝在后宅里,他何苦为难自己呢?人心不是能强制掌控的,也希望老天可怜他,就算真的有孩子在婚前出生,期盼是个姑娘吧!就算他命里有庶长子,那也得等到福晋进了门再生,因为这里头人心的区别真的不一样。 直郡王的婚礼过后,没等众人津津乐道几天那盛大的场面,一个消息把京城搅得安静了下来。 胤禛不敢在这个时候去与胤祐聊天儿,只能回了家抱着虎宝和泰芬珠探讨。 不过说是探讨,胤禛基本是在发呆,虎宝拍了胤禛两下,见他没反应,一张小脸皱成包子看向泰芬珠:“额娘,我想去玩儿。” 泰芬珠笑叹道:“你阿玛待见抱着你,你就搂着布老虎玩儿吧。” 虎宝瞪大眼睛,干脆喊道:“阿玛!” 胤禛无奈地低头:“刚刚用过晚膳,你就去使劲蹦哒,你也不怕肚子疼吗?我让你少吃些,你也不听我的。” 虎宝一听少吃些脸就拉了下来,仰起头认真道:“我会饿,我会饿醒,我明天会困!” 胤禛被虎宝的话给逗笑了,他抬头看泰芬珠:“太医真的说他晚上用那些饭没事儿?” 泰芬珠郑重点头:“真的,要不是太医说了,我也不敢叫虎宝添饭。”虎宝大了些,又爱跑爱跳,胃口自然就大了,他也渐渐不怎么爱吃奶,添饭很正常。 胤禛挑眉笑了笑,他倒是不反对儿子用些饭菜,大格格小时候就是这么吃的,只不过胤禛认为饭菜就是个添头是用来尝尝味道的,吃奶才是正经,虎宝要添饭,胤禛拦着不让,然后这小子半夜醒来哇哇大哭,硬是又用了碗蛋羹才睡,那只能问问太医了。 虎宝睁大眼睛气鼓鼓地看向阿玛,胤禛把虎宝抱到旁边:“那你这会儿也不能下去蹦哒,在这儿耍耍玩具吧。” 虎宝点头说好,他本来饭后就会坐着歇一会儿,但是阿玛抱着他又不搭理他就不行。 泰芬珠看着胤禛脸上表情活泛了些,给他倒了杯茶。 胤禛纳闷儿道:“汗阿玛要把兄弟们都带走,只留下五弟和十二弟监国,那我干什么啊?汗阿玛忘了我吗?” 泰芬珠摇头:“肯定不可能。”康熙要出巡塞外,令人惊疑不定的是昨儿传出消息,他这回要把太子也带上,今儿又吩咐了胤祺和胤祹监国,却压根没提胤禛,但是泰芬珠觉得康熙八成是有什么事情让胤禛去办,还没来得及说而已,监国的旨意也是下午才下达的。 胤禛仔细琢磨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什么都没干啊,一直都是老实的待在刑部办差,汗阿玛挑不出他的毛病吧?难道是因为今年他不怎么去毓庆宫了?可是汗阿玛都不让太子监国了,这明显是不喜太子的一个信号,应当不会为了太子敲打他吧? 泰芬珠喝茶,去年康熙希望索额图以年老名义离开朝堂就是对太子颜面的最后一次顾及,可惜索额图硬生生拖到了今年才走,回了家也不消停。 康熙这是想给胤礽一点儿颜色瞧瞧了,如果胤礽及时弯腰服软,可能等下一次出巡康熙仍然会让他监国,如果胤礽因为此事更急索额图更上蹿下跳,那明珠一直以来奋斗的事业就要看见胜利的曙光了。 胤禛认真道:“我觉得汗阿玛明天肯定会找我,我现在去泡个澡,早点儿睡觉。”说干就干,胤禛直接穿鞋走了。 虎宝很是纳闷儿的看了看胤禛的背影,泰芬珠看向虎宝,虎宝眨眨眼:“额娘,我再玩会儿。” 泰芬珠笑着点头,胤禛明儿估计一大早就会往衙门跑了。 次日,胤禛照常在刑部值房里待着,只是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门外,终于在日上三竿之时等来了御前来人。 胤禛按捺住心里的思绪,如常地给康熙行礼请安。 第100节 康熙招手让胤禛坐下:“怎么样?听到不能去塞外玩儿挺失望吧?” 胤禛一板一眼道:“儿臣都听汗阿玛的。” 康熙笑了:“下次带你去玩儿啊,这回你得再去趟清江浦,这地方你都去过一回了,路熟得很,准备准备尽快启程。” 胤禛立马起身:“儿臣遵旨。” 康熙哭笑不得:“你坐下,朕得和你交代交代你去干什么。” 胤禛乖乖坐下,康熙收了笑叹道:“于成龙死了,黄河还得治,黄坝他没拆完,张鹏翮得接手这个烂摊子。张鹏翮是个真正的清官,去年陕西的贪污案子就是他奔波过去结了的,但是河道想治,得有一个能干的政令通达的总督衙门。他当了总督后,开始理那些个官员,很多都不能留任,朕的意思很明白了,他们离开过往不究,但是留下那就得被查一查了,该将功补过就麻溜办差。张鹏翮已经基本搭了一个新班子出来,你替朕去抚慰一下他。” 胤禛疑惑道:“汗阿玛的意思是儿臣不用留在那里治水?” 康熙笑叹:“那是河道总督的差事,不是你的,朕知道你也懂些河务,可以让张鹏翮陪着你四处看看,回京来告诉朕,其他的不用你管。朕也看明白了,怕事儿的河道总督治不好河,不怕事儿的人就是不怕事儿,正好张鹏翮就是个不怕事儿的,你去那儿就是给他撑撑腰,刚刚上任就清洗衙门,他的名声不大好,朕在奏折上把意思写明了,但还需要你带些赏赐过去安他的心。” 胤禛恭敬道:“请汗阿玛放心,儿臣只会将您对张总督的关怀带到,绝不插手衙门公务。” 康熙满意地笑:“朕放心你,去吧,今儿回府之后拾掇拾掇,能启程了就进宫来,朕给张鹏翮的赏赐你得拿上。” 胤禛赶紧起身跪安,康熙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话:“去清江浦的路上走得慢些,不用快马加鞭,这不是什么紧迫的任务,只要你在十一月前回来就好,朕估摸也是那会儿才从塞外回京。” 胤禛连忙应下离开了乾清宫。 康熙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丢开河道上的这些事儿,脑子里继续闪过太子和直郡王,太子和索额图的小动作不仅是在针对老大也是在挑衅他这个汗阿玛。但愿太子懂些事儿吧!否则,康熙拧起眉头,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胤禛回了府就让苏培盛留在前院给他收拾东西,到了正院又让泰芬珠也给他整理下行李,胤禛容光焕发:“汗阿玛让我尽快启程,后天我就走,明儿我就进宫与汗阿玛拿他给张鹏翮的赏赐,你赶紧收拾,一会儿把和苏培盛从前院拿的放一起看看,挑拣些打包好,也不用太多,毕竟是办差,还是应该轻车简从,只要侍卫够用就好。” 泰芬珠点头,但毕竟是出门好几个月的行李,等到晚上休息前才将将打包妥当。 胤禛倚靠在床头开心道:“我能不用和他们一起去塞外真是太好了,想也知道太子不可能高兴,直郡王和老八还也在,能消消停停地去清江浦看看黄河,我真是运气不错。” 泰芬珠笑道:“虽然去过一趟,但是爷路上还是要小心,出门在外总归很辛苦也不容易。” 胤禛扬起嘴角:“那也比跟着汗阿玛去塞外强,那更累,这个我好歹能有权决定什么时候歇歇,队伍里只有几个翰林。去塞外?唉,心就得累坏了。我现在特别发愁兄弟们都在的场合,就上回大哥成亲,弘皙还去了,那一顿席吃得我牙疼。” 泰芬珠温和道:“嗯,爷说得对,您早些睡吧。” 胤禛好心情的睡了,不止因为他可以去清江浦,也因为太子去了塞外。 胤禛离京不久,康熙带着大队伍浩浩荡荡地往草原而去,京城变成了胤祺与胤祹监管,这从未有过的事情让太多的人从诧异转为了兴奋,太子似乎失去了他超然于众皇子的地位。 第96章 康熙吩咐的胤祺与胤祹监国不过是给京城留一个名义上的主事人,实际上所有的政务都是快马加鞭呈报至御驾的。 胤祥坐在马背上看着每日往来与汗阿玛送奏折的侍卫,眼里是真切的迷茫,他不知道接下来太子得怎么做才能挽回汗阿玛的心。 胤禵骑马跟在胤祥后面,目光一直打量着周边的风景,并不与人搭话或是往兄弟们处看,其实他有些厌倦骑马了。 去年来塞外的时候他会钻到十五弟和十六弟的马车里偷会儿懒,但是今年胤禵不敢,车队的气氛特别压抑,胤禵能非常明显的感到人心浮动,不是个别的几个人,是大家都不平静。 晌午胤禵可算能躺到自己的马车里歇会儿,他盼着下雨,下了雨他就可以窝在马车里不出去,今儿的胤禵心想事成。 用过午膳他正要不情愿地出去骑马,天空中就撒下了豆大的雨珠,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胤禵兴奋地躺回马车里,美美地闭眼睡了。 胤禵潇洒自在,可惜随同康熙出巡的人里只有一个他能万事不操心。 雨声唰唰作响,胤祥坐在了胤礽的车驾里,胤礽脸色阴沉,胤祥轻声劝道:“殿下,您不能总是这样若无其事。” 胤礽对胤祥一直不错,或许是因为胤祥对他从来恭敬,言谈间处处为他着想,当然可能也有胤祥并没有开始在六部观政的缘故。他二人之间只能泛泛而谈,不会涉及到具体的事情和官员,因为胤礽说了也没用,住在阿哥所的胤祥帮不上忙,胤祥只能当一个聆听者。 胤礽并不掩饰自己的恼怒:“孤不佯装无事能怎样?汗阿玛听得进真话吗?”他第二句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即便外头是信得过的随从还有雨声的掩盖,胤礽的内心依旧惶恐。 胤祥抿抿唇:“索相已经离职回家了,您总不能任由索相的苦心白费吧?” 胤礽勉力压下情绪,认真道:“十三弟,你这两年时常在毓庆宫,你总不会像别人那样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吧?孤的为难你总该明白,说真的,老大的所作所为与犯上作乱有何区别?” 胤祥心绪烦杂,他只是说:“太子哥哥,您不能任由索相继续这样下去,最起码修书一封做个姿态呢?”胤祥怀疑汗阿玛已经开始监管太子的一举一动了,要是发出一封要求索额图安分守己的信,大约能让汗阿玛知道太子其实是谨遵皇父之命的。 胤礽咬紧牙,又突然泄了气:“孤可以这么做,但是十三弟,你仔细想想,我其实什么都没有,相反是老大他们声势振天,可是汗阿玛却只是提防孤!” 胤祥深吸一口气,凑到了胤礽身边,胤礽会意地低头,胤祥声音放得极轻:“所以才需要您来替汗阿玛分忧,以防他们忤逆皇父。” 胤礽愣了愣,好半晌:“那孤这个太子还算是储君吗?”胤礽把后半句话牢牢地压在了喉咙里,等到日后,完全没有根基的他又该怎么继位? 胤祥抿紧唇,汗阿玛容不下索额图给太子奔忙,又岂能容下直郡王与八贝勒为他们自己交好官员和宗室?这会儿汗阿玛不过是在警告太子与索额图而已,太子只能忍,忍过去晴空万里,去年是八贝勒忍下了岳乐的事情,今年这是轮到太子了。 只要太子把索额图按住,汗阿玛不会真的怎么样,胤祥才不相信汗阿玛就干脆认为老大和老八是孝子贤孙了,觉得他俩比太子安全,那就不可能。 太子是自幼册封的储君,他在朝中经营势力汗阿玛都容不下,何况是本应为臣,却想要取太子而代之,野心众所皆知的直郡王呢?更别说那个自出宫就与宗室混到一起的老八,汗阿玛更不可能容下他! 当然这样的太子就彻底成了一个棋子,制衡另一派的棋子,完全由汗阿玛掌控,基本就得处处依着汗阿玛的心意行事,未来也很难说。但是胤祥无奈地发现汗阿玛就是不希望太子有正经的势力,或许只能指望将来汗阿玛认为到时候了,太子才能被汗阿玛扶持着有个班底,或许可以吧。 胤礽声音很轻:“那孤又得如何应对老大的挑衅呢?” 胤祥舔了舔嘴角:“毕竟汗阿玛是疼爱您的,直郡王不敢太过分。” 胤礽不再说话,只是听着车外的雨声渐歇,车队又开始行走,胤祥低声道:“西巴尔台要到了。” 胤礽看向胤祥:“这里会有迎驾的蒙古王公,十三弟,你可以看看孤若退需要退到什么地步。” 胤祥顿了顿,只是点头,马车停稳之后,跟着太子下车进了行宫。 胤俄在屋子里换了衣裳后站到镜子前认真端详,胤禟在后头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憋不住笑了:“十弟,来的是郡王,又不是你福晋,你至于这么慎重吗?” 胤俄扭头睨他一眼:“怎么?我换身干净衣裳还得有个原由?” 胤禟挑眉,接着打趣道:“你之前那么难过被指了这么个福晋,这会儿倒是转过心思了?” 胤俄转过身往外走,胤禟赶紧跟上,胤俄声音很低:“你说话注意点分寸,怎么连十四弟都不如了,他还知道闭着嘴呢,你也不瞧瞧这是个什么时候?” 胤禟瘪瘪嘴,的确没有再说了,只是小声问:“我们就沉默?” 胤俄轻叹了口气,嗯了一声没说话,胤俄稍有些心灰意冷,虽然眼见着太子终于被汗阿玛打压了,按理是得高兴,但是胤俄突然替自己发愁起来。 他恍然间明白自己无所依靠,十四可以自由自在,车队里的人都不会刻意攀扯他,因为四哥看十四看得紧,十四躲大家也躲得远,无论是太子还是直郡王都不会乐意在这个时候把四哥推给别人。 十五弟和十六弟都还是孩子,可是他俩很忙,得在汗阿玛想念幼子之时扮憨态可掬演给他老人家看,得与太子表现兄友弟恭,遇到老大老八还得装乖巧,汗阿玛瞧着这些可能会觉得是一副美好亲情景,可惜胤俄看着只觉得心凉,说真的,谁相信两个孩子会真心亲近敬重从来只在传闻里听过的兄长?可是汗阿玛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胤俄知道胤禟把恪靖姐姐的话听进去了,胤禟从来也就是想让自己得到重用,不甘心做个默默无闻只能看着兄长威风的小阿哥,汗阿玛不让他们入朝堂,胤禟只能选个哥哥希冀来日,现在有可能离开京城到关外独当一面,胤禟动心不足为奇。皇室里的屈居人下只可能因为形势所逼,单纯因为情分的那得搬来史书掰着手指头看看有几个了。 胤俄低头扫了眼自己特意换上的华服,汗阿玛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给他半点儿机会,所以他的外家明明是钮祜禄氏,却只能盼着老八得势借他之手把阿灵阿弄死,可是胤俄如今再给不了老八什么,能帮着老八打通的关系胤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是他亲自上阵去摇旗呐喊,用他贵妃之子皇后外甥的身份,但胤俄真切地犹豫了。 进了康熙下榻的宫殿,胤俄和胤禟行礼之后坐在了旁边,太子也到了,只是直郡王和胤祉还没来。 康熙笑问道:“这几天车马劳顿,到了这处行宫,总算能好好歇息一下,太子瞧你的屋子可还适意?” 胤礽温和回话:“儿臣多谢汗阿玛关怀,屋子儿臣瞧过,很合心意,汗阿玛费心了。” 康熙慨叹道:“朕还记得你幼时带你出巡的场景,总怕你水土不服,派个太医跟着你,屋子也得派顾问行再仔细打扫一遍,生怕叫你住的不舒服。” 胤礽扯出笑容来:“儿臣是汗阿玛一手带大,幼时多有顽皮,汗阿玛费心了。” 康熙笑笑,又说了几句话,才吩咐让蒙古王公觐见,期间进来屋子的胤禔与胤祉都是行过礼默默坐下,康熙只冲他俩点了个头。 等在这里迎接圣驾的总共有八位蒙古王公,他们在向康熙行过礼又夸了他几句后,自然地将目光转向太子,来自喀尔喀的一位亲王车妄扎卜率先开口,因为恪靖公主下嫁喀尔喀土谢图汗部的缘故,也因为康熙对于喀尔喀的重视,这几年喀尔喀的王公总比其他蒙古王公要活跃。 车妄扎卜满语就会行礼的那几句,汉语压根不会,只用蒙古话道:“恩赫阿木古朗汗的继承人真是丰神俊秀,臣对太子殿下敬仰已久,这次臣有幸在迎接恩赫阿木古朗汗时见到太子殿下,真是佛祖保佑,大清有恩赫阿木古朗汗和您的继承人,臣认为喀尔喀内附大清真是佛祖为臣等指的一条明路,恩赫阿木古朗汗万岁!” 恩赫阿木古朗汗是蒙古人对康熙的尊称,意为平和宁静,这是蒙古对康熙的赞誉。 听着这个漠北王公的奉承话,康熙笑容不变,微微颔首,胤俄的老丈人立马跟上:“恩赫阿木古朗汗,自从您恩赐小女嫁予十皇子殿下,小女每日都向佛祖跪拜祈求您万岁万万岁,您是草原部落奉若神明的大汗,臣一直认为您的太子与您一样都是宽容慈爱,今日一见,臣不得不再三叩拜,感谢上苍赐予臣等您这位英主和年轻有为的太子殿下。” 说完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真的跪下对康熙和胤礽行了大礼,还念了一段经文。胤禟嘴角抽得止不住,这蒙古王公到底在想什么呢?他们难道真的以为太子跟着出巡是好事儿? 康熙没能在一开始打断王公的奉承,不得不听完了大同小异的八段话,这些人向来如此,一般都是前两个王公说什么,后面的就赶紧重复一下,他们不过是来表达一下蒙古对康熙的臣服,顺带拿些赏赐回去。 来的次数多了,奉承话也就翻来覆去的那些,看见太子,他们自然要把胤礽也加到奉承的行列里,毕竟这就是他们的儿孙未来要恭维的人,他们先替儿孙说些好听话,没毛病啊! 胤礽嘴角噙着一抹笑,安然地坐在康熙下首听着这些,胤祥这个弟弟到底是小,就像这种情况,难道他要诚惶诚恐地起身跪下说他不配被这些王公夸赞?还是要他提前与他们打招呼,说他的汗阿玛不喜他被人追捧,让他们体谅一下恩赫阿木古朗汗的气量狭窄? 胤祥垂下眼帘听着这帮人的拱火,一口一个继承人,可是太子明明就是皇帝的继承人,这个词用得也不算错啊!这与他们平常夸的儿子指定能光耀老子的门楣,徒弟承了衣钵绝对能发扬师父的手艺,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胤祥知道这些人都带了他们的长子出来,惦记着给儿子在汗阿玛面前挣点儿印象,阿玛给儿子铺路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惜汗阿玛最起码现在不想这么做。 不管在场众人如何心绪翻腾,康熙是要给这八个王公赐宴的,在宴席上的谈笑风生是必须保持的皇家体面,只不过晚膳之后胤礽三言两语打发了一位凑上来的王公,快步离开了而已。 行宫的规矩到底松散,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巴巴得跟着胤俄和胤禟回了屋子,胤禟吩咐人警醒些守好门,进了屋子就看到翁婿两人在大眼瞪小眼。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汉语听得懂说起来结巴,胤俄干脆直接用蒙语和他聊。胤俄必须从他说惯了的能够精确表达他内心情感的蒙古话里认真揣摩一下这位岳父的想法。 胤禟坐下,胤俄诧异地问道:“也就是说,您是打听过京城官员的想法的?” 乌尔锦噶喇普认真点头:“我来觐见大汗当然要打探明白他老人家面前的红人。” 胤俄抿抿唇:“那您怎么能句句不离太子呢?” 乌尔锦噶喇普叹气:“十阿哥,我也不傻,但是我不能够不理太子殿下啊,我只是个蒙古的郡王,他是咱们大清的储君,我们部落是臣服于大清的,我怎么能忽视太子殿下呢?” 胤俄皱皱眉:“那您说一两句也够了,何况直郡王同样在座啊!”为什么要在之后的闲谈里也频频奉承太子呢? 乌尔锦噶喇普摇头:“不行的,不可以这么做,我们部落的人说了恩赫阿木古朗汗才是草原的主宰,我们要全心地臣服于大汗,大汗认为太子殿下好,我们必须尊重大汗的决定,至于大汗的其他儿子,我听闻他们都已经分家了,他们已经不足以代表大汗,至于您说的直郡王,我知道在大清的法度里,直郡王相比三贝勒仅仅只是爵位高一级而已,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我为什么要单独夸他呢?何况我在席上说了大汗的儿子们都很好。” 乌尔锦噶喇普无奈地摊了摊手,宴席上就是吹捧的时候,皇帝也没有与他们聊什么政事的意思,只是拉家常,既然皇帝说了他的儿子不错,那他肯定要夸夸皇帝的儿子很好啊!这就是简单的礼尚往来嘛! 胤俄听完这一长段话,沉默了下来,他明白太子面对的窘境了。 胤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听八哥提起过直郡王的愤愤不平,老大的意思就是太子除了出身并无任何过人之处,仅仅因为出身选择的太子并不能让人折服,太子不配受到那么多的追捧。 可是胤禟好像从老十岳父的话里听懂了一些东西,最起码蒙古不在乎谁上位,谁上位也不可能放弃满人优先转而亲近他们蒙古人,谁上位也不可能舍弃他们蒙古这个屏障,所以直郡王的如何如何在他们听来就是一堆废话。 汗阿玛根本不允许蒙古插手朝堂政事,就算哪个蒙古王公想押注汗阿玛都得利落地把他打下去,倒也不是说没有想和直郡王拉拉关系的人存在,可是在汗阿玛态度明显的情况下,这些蒙古人根本就不敢在明面上单说直郡王的好话,尤其是有太子在一旁的情况下。 乌尔锦噶喇普看了看两位皇子,低头喝茶,要不是十阿哥是他女婿,他才不会和他们说这些,他们这些皇子以为的诡谲朝堂只是他们的事儿,与他的部落没有关系。 这也不能说他们蒙古人事不关己,就算是入了关,随便找个偏远些的县官儿问问,他们估计也只拿京城传出来的消息当下饭的佐料,爱新觉罗氏是高贵,天下是奉他家的人当皇帝,但是大家也不可能就围着他们转吧?又没有什么好处。要不是奉承皇帝能让他儿子顺利掌管部落,乌尔锦噶喇普才不想赶这么远的路来见驾。 胤俄打破了安静,笑道:“不知福晋在家可好?” 乌尔锦噶喇普立马笑眯了眼睛:“好,好着呢,不知有多盼着早日嫁给您。我听说九阿哥快要成亲了,只是我们这些人不能无诏入京,参加不了您的婚宴。我现在就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去京城喝十阿哥您的喜酒。” 胤俄认真道:“我也盼着福晋早日嫁与我,俗话说夫妻一心,我很想成个家呢。” 乌尔锦噶喇普恭维话又是一大串儿,能得十阿哥这句话,他这回就算没白来,还好这位爷转过弯来了。乌尔锦噶喇普可记得皇帝刚刚赐婚那会儿,这位爷有多强颜欢笑,这就对了嘛。 皇帝的爱子都过得不舒坦,十爷这个不受宠的何必那么要强?他可是郡王,阿霸垓又是个皇帝重视的部落,十爷娶了他姑娘,还有钮祜禄氏这个外家,将来不妥妥的亲王吗?安分些嘴甜些多讨好兄长,这前途不好得很嘛! 送了乌尔锦噶喇普出门,回到屋子的胤俄叹道:“人家蒙古王公果然够精明。” 胤禟倒是平静下来了:“所以我们说得是拉拢官员,能值得拉拢的哪个没几分底气?这都得给好处的,纳头就拜的只会是落魄之人,谁人不懂得给自己抬身价?老大能靠着名声就收服的他自己也看不上。” 胤俄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胤禟也没有回自己屋子睡觉的想法,这出巡人累心也累,累得胤禟想立马返京等着成亲了,他不想再跟着往前走了。都是学过史记的人,汗阿玛的心思又不是什么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就说京城里有几个官儿不明白? 第101节 不怎么懂汉文的蒙古王公也是经历过部落权力传承的,个个心明眼亮,只是太子就是太子,他们凭什么顾及汗阿玛不能言明的心思忽视太子呢?万一太子登基后冷落他们怎么办?奉承皇帝与太子是正道儿,他们没有理由非要难为自己。 胤俄幽幽地叹了口气,太子的权威与皇帝和朝廷的威慑力息息相关,但是汗阿玛估计不会这样想,也不知道他们这回出来要待多久?受不了索额图给太子壮声势的汗阿玛能受得了太子在蒙古的人人奉承吗?关键是蒙古王公说得话听起来可真挚了,看着就是练出来的。 胤禟的婚礼在九月底,如果汗阿玛想着多溜达会儿,他就打算七月中旬回京,不过他的打算没排上用场,七月初他们就启程返回了。 胤禟乐道:“得了,省得我婚礼冷冷清清的,你也不用想着和汗阿玛请旨陪我回去了。” 胤俄揭开马车帘子瞧了瞧外头的小雨,嘱咐道:“等不下雨了,咱们出去骑马。” 胤禟点头,汗阿玛昨儿又强调了骑射是他们的根本,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触他老人家霉头。 康熙回京之后,胤禛也累死累活的跑了回来,他按着规矩去乾清宫给康熙复命,康熙听完胤禛的汇报,赞赏地点头:“不错,这时间赶得紧,难为你还能在清江浦巡视一遍,快马加鞭赶路了吧?” 胤禛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汗阿玛对儿臣的体恤儿臣知道,只是九弟马上就要成亲了,儿臣想回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九弟之前去儿臣府上看过大阿哥,儿臣这个做哥哥的也得想着兄弟。” 康熙笑呵呵道:“你们兄弟处得好朕就高兴,明儿去阿哥所问问,瞧瞧胤禟用不用你帮着待客。” 胤禛连忙应下,离开屋子直接出了宫。 等回到府里,泰芬珠已经给他准备好热水了,泡过澡坐在榻上又喝了杯水,胤禛苦笑道:“我原本想着等八月底回来就好,幸亏我去的时候走得还算快,知道汗阿玛回京的时候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唉!往常汗阿玛哪回不是在塞外玩三四个月,我怪倒霉的,正好赶上汗阿玛行程短。” 虎宝从外头进来,惊喜道:“阿玛,你好了?” 胤禛确实不想再说这些,直接和虎宝去玩了。等到晚上躺到床上,胤禛才叹道:“汗阿玛之前与我说他的返京时间,今儿我就提心吊胆的,只拿胤禟糊弄过去了,就当成是汗阿玛想喝儿子媳妇的磕头茶好了。”虽然之前五弟和七弟成亲时,汗阿玛同样不在京城。 泰芬珠点头:“那我给九弟的贺礼再加厚些。” 胤禛扯了扯唇:“我明儿去请九弟让我帮着待客,你也记住那天咱们早些去。” 泰芬珠眨眨眼:“爷放心,我会帮着招待客人。” 胤禛闭上眼睛:“快睡吧,我困了。” 泰芬珠给两个人搭了下被子,躺下很快睡着了,胤禛心里平静,没有知道太子去塞外那会儿的兴奋,因为他发现了汗阿玛对他们的苛刻,太子尚且如此,他一个四子又能如何呢? 胤禛睁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估摸这两年他都不可能再独立办什么差事了,这些年蒙古已经根本左右不了大清的朝局,可是汗阿玛依然会被蒙古王公们对太子的几句奉承话给冲击到,汗阿玛接受不了大家为下一朝做打算的心思和行为,这已经称不上是正常的平衡,完全是想将所有人掌控住的近乎于偏执的强势。 胤禛告诫自己,低调再低调,他没有资格不满汗阿玛的偏执,汗阿玛的想法无人能改变,即使胤禛觉得朝臣为自己和家族打算的心思根本不可能杜绝,那就是人家立于朝堂的原因。 但是既然汗阿玛容不下了,谁张狂谁死得快,他只能顺应汗阿玛的想法,渐渐沉默下来,有空了学学道教吧! 第97章 泰芬珠怀抱着董鄂氏生下的次女坐在她的床前,轻拍着刚刚出生二十天的小姑娘,看着孩子睡稳了,起身将孩子放到小床上。 董鄂氏面色有些发白,等泰芬珠坐下拉住她的手,扯了扯嘴角:“麻烦你来一趟了,还得替我哄孩子,这姑娘约莫是知道你来了,又开始闹觉,盼着换个人哄哄她。” 泰芬珠轻声道:“三嫂何必说这些?您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经事,这都生下孩子半个多月了,脸色一点儿都不红润。” 董鄂氏叹道:“我能活下来就算是命大了,大格格的身子不好我知道,也有想过这个孩子陪不了我多久,但是没想过她和她大哥会接连抛下我走了,我能把二格格怀到九月份再生,已经是尽力了,身子亏了的这些元气慢慢补就好,反正我也再不可能有孕。” 泰芬珠稍稍握紧董鄂氏的手:“旁的自有伯母劝您,我只想说嫁到皇家,总得顾好自己。” 董鄂氏叹口气:“我请你过来,一是想请你在我堂妹成亲时照顾照顾她,我这还没出月子,肯定是不能进宫参加婚宴了。” 康熙给胤禟挑选的嫡福晋是董鄂七十的女儿,七十和朋春是亲兄弟,都是一等公哲尔本的儿子,董鄂氏和九福晋就是堂姐妹。 泰芬珠点头:“这个您放心,四爷本也就打算早些进宫帮着九弟待客,我肯定照顾好嘎珞。”嘎珞就是九福晋的闺名,她今年十五岁,泰芬珠在赴宴时见过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 董鄂氏笑了下:“多谢你了,除了这事儿,其实我是心烦,不好让额娘频繁过来,借着托你帮忙的由头,和你聊聊也好。” 泰芬珠温声应下:“三嫂说就是。” 董鄂氏叹道:“我生下二格格这些日子就在想,我这几年过得是什么?可是我额娘劝我,我又觉得确实是因为我过得太顺风顺水,才没防住别人暗算。” 泰芬珠嘴唇动了动,董鄂氏捏了捏她手:“你听我说完,先大嫂连着生了四个格格,太子妃从嫁到毓庆宫就不顺,你那么小就进宫,按理那个年纪正该是在府里肆意笑闹的时候,却是早早地进宫如履薄冰去了。五弟妹和八弟妹到现在也没个孩子,七弟妹倒算得上过得可以,她还是嫁进阿哥所不到半年就出宫住到府里。我的确是掉以轻心了。” 泰芬珠赶紧道:“坐着月子可不兴掉眼泪啊!” 董鄂氏抹了抹眼角:“我就是恨我自个儿,你说我为什么没有提前除掉富察氏呢?” 泰芬珠看着董鄂氏认真询问的样子,叹道:“您也只是想着两全其美而已。” 董鄂氏眨眨眼:“还是我被三爷糊弄住了,总觉得他对我也还好,明知道他待见后院的美色,我也想着不与他撕破脸,总觉得弘晴得有他这个阿玛用心教导,其实咱们女人也只能指望儿子,三爷多满意几分少满意几分无伤大雅,人家就不可能为我着想。” 泰芬珠只能劝慰道:“您这回生产亏损得厉害,先安心养好身子,想这些太耗精神了。” 董鄂氏点点头:“我知道,我还要看着二阿哥娶妻生子呢,当然不会折腾自己的身体。我原本已经平静很多了,但是昨儿想起弘昱和弘昇今天就要到上书房念书,情不自禁就又开始想弘晴,他原本也该入宫进学的。” 泰芬珠无言地低头,这个没法劝说。 董鄂氏似哭似笑道:“弟妹,你不知道,三爷现在对二阿哥可上心了,我就老想如果他当初对弘晴上些心,何至于此呢?我和他这夫妻做得也没意思极了,他如今像是躲我一样,不过我觉得这样也好,要不然我还真说不准哪天会突然想起弘晴,真做出什么事儿来。” 泰芬珠看着董鄂氏捂着脸调整情绪,只是默默坐着。 董鄂氏闭紧眼,她额娘虽然没直说,但是也有些遗憾她和胤祉在府里大打出手弄丢了原本可以让后院受上几年冷落的机会,额娘总觉得她再多生几个儿子才更好,可是她真的忍不住,或许也是知道还有二阿哥这个倚靠,反正已经这样了,就这么过吧。 董鄂氏放下手,轻轻吐出一口气:“不说了,我堂妹成亲倒算是喜事,我打听过了,九弟后院的完颜格格怀得应该是个姑娘,也还好,总比五弟妹强些,这弘昇去了上书房读书,她这福晋做得也没个意思。” 泰芬珠叹了口气,董鄂氏眨眨眼:“其实我想想我堂妹,我就觉得我也踏实了,她这嫁进宫还得提着心过几年,我已经能消停地过日子了,哎,挺好的,畏手畏脚的日子我也过够了,以后能安静地守着我两个孩子,不用费尽心思地琢磨人家。” 董鄂氏抿唇笑了:“不聊这些了,这天儿也还有些燥热,你一般给虎宝穿什么衣服?他和二阿哥差不多大,如今每日用些什么吃食?我现在一心想着把两个孩子养好。” 泰芬珠与董鄂氏又聊了会儿孩子,才起身离开。董鄂氏的二格格洗三没办,之前她又一直闭门不见客,上个月也不去宁寿宫请安了,这也是泰芬珠这俩月第一次见到她。 回了府里,九格格在正院儿里坐着,等泰芬珠换了身衣裳坐下,就打听董鄂氏的情况。 听完后,九格格叹道:“都不容易啊,三嫂之前那么风光,这两年却简直是泡到了黄连水里,我也不容易,我越想就越觉得这不是咱们这些人的错儿,是他们的不是。” 泰芬珠喝着茶,九格格惆怅地撑着头,她这段时间心情也很糟糕,她给舜安颜挑的侍女里有一个怀孕了,这个倒没什么,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也就是稍有些伤怀。关键是祖母隐晦地劝了她两句,九格格看着就不像是祖母自己的意思,然后额娘无奈地告诉她汗阿玛觉得这太不好了,哪有成亲不到两年,额附就让旁人怀孕的呢? 九格格真的想骂人了,合着之前佟家人想着压住她,她汗阿玛就视而不见,舜安颜回了佟府住,只要时常来公主府溜溜,不让旁人议论,汗阿玛就心满意足,反正额附不经传召也不能进公主府,这是有说法的。 等这会儿舜安颜要有个庶子女了,汗阿玛就要蹦出来指示祖母和额娘劝她,他想让她干嘛?不动声色地除掉那个侍女?她也得有那个本事啊!人家可是在佟家住着呢! 看着九格格灌了一口茶,泰芬珠认真问道:“那你就打算拖着了?” 九格格挑眉:“那我能怎么办?那个侍女是我选出来的,她一家子都在我府上,我当初和人家说得就是我与额附不睦,马佳氏也想着让额附回佟家住,让她帮我盯着些,之后我和舜安颜吵得厉害,她干脆就被带回去了,前些日子也让她额娘在我跟前儿表过态,她生下的孩子只认我,说我可以抱回公主府养着,我凭什么把气撒到人家身上?” 泰芬珠叹了口气:“就是怕汗阿玛不满。” 九格格无所谓地摆摆手:“汗阿玛哪有那闲工夫天天盯着我?他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好了,我自问没本事应对马佳氏,我不想叫她来我府里住着,那人家就要天天来看儿子,且不说我有多烦,京里人看了也要说尚了我这个公主挺倒霉,马佳氏辛苦守大的独子得她亲自去看。按理她应该高兴舜安颜当了额附,咱们大清的额附仕途会更好,结果人家就不安稳地待在自己家里,碰上这样的婆母,我能怎么样?” 泰芬珠斟酌道:“主要是你四哥也不高兴舜安颜有庶子女出生,觉得这样你太憋屈了。”额附是能纳妾,也没哪条礼法规定舜安颜的第一个孩子必须九格格生,但从人情上来说这事儿让胤禛很恼火。 九格格讨好地给泰芬珠添了盏茶端过去,笑嘻嘻道:“那就得四嫂帮我说话了,我四哥是个男人,他是不明白马佳氏有多难缠,说真的,不是我就不敢收拾一下她,可是纯粹为了出口气,那不值当。马佳氏出事了,我的名声就也毁了,汗阿玛就会真的觉得我这个女儿不懂事,舜安颜得彻底和我成了仇人,我图什么啊?那如果舜安颜在他家住着,庶子女就总会有。” 泰芬珠点头:“我劝劝是可以,但是你四哥厌恶极了舜安颜。” 九格格无奈道:“四哥是疼爱我,但是额附本就能纳妾,舜安颜这也不算违反大清律,他没打算求着我,我也不打算好好和他过。至于外人看了说嘴,我这些兄弟们的后院闹得笑话也不少了。嫂子们都为难,后院的妾侍想着争也是人之常情,这不就安宁不了吗?我这点子事儿不算什么的。” 泰芬珠笑叹:“你要能想开,那确实也无妨,汗阿玛到底是会心疼你的。” 九格格挑眉:“我倒也没说汗阿玛不疼爱我,只是终究我是个女儿家,就算是公主,可汗阿玛依然是盼着我温良贤淑,他现在觉得我有些软弱,可我真要和舜安颜闹起来,他同样会生气,会觉得我这个女儿不消停,两害相权取其轻,我眼瞧着汗阿玛为太子殿下焦头烂额,他不会多搭理我的。” 泰芬珠抿抿唇,九格格凑近身子,挤眉弄眼:“四嫂,您说太子殿下真的与身边侍从有染?” 泰芬珠皱皱脸:“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前几年太子身边的三个太监不就被带进了慎刑司?但是那正好是在太子妃生下三格格之后,这也说不准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当时也没什么传言出来。” 九格格纠结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四嫂说的她也知道,虽然这种消息从来不可能明面上放出来,但是九格格也知道太子妃那次早产不是个意外,毓庆宫被带走的下人不少,大家只是私下议论太子妃不如意而已。 可这回汗阿玛又处置了太子身边两个太监,风言风语就都传起来了,这个到底是无风不起浪,还是的确有人在诋毁太子呢? 九格格在四贝勒府消磨了一天时间,在胤禛快回家时就跑了,胤禛骑马回府,远远地就看到公主府的马车离开。 进了正院,胤禛无奈道:“九妹这是躲我呢?” 泰芬珠笑呵呵地给胤禛斟茶,轻松道:“爷多想了,九妹是不想您为她的事情着急上火,希望您回家了就歇歇。” 胤禛喝了口茶,笑叹道:“我又不是闲着无聊,天天盯舜安颜那挡子事儿,九妹打定主意不怕别人说她可怜了,舜安颜就先放着,等我收拾这小子的时候还方便呢,不用顾及九妹的想法。” 泰芬珠笑着称是,胤禛问道“虎宝呢?今儿怎么没看见他?” 泰芬珠无奈道:“在花园玩儿呢,他晌午睡得多了,出屋子也迟,估摸一会儿就回来了。” 胤禛点点头,习惯了一进门就看见孩子,见不到虎宝还挺奇怪。 闲适的坐了一会儿,胤禛突然想起来:“你去三哥府上,三嫂说什么了?二格格的满月还办吗?” 泰芬珠摇头:“三嫂说不打算办了,她请我照顾一下九福晋。” 胤禛叹了口气,没再说胤祉的事儿,转而提起胤禟:“快下值那会儿,我去了趟阿哥所,没找到九弟,就又去了上书房,他特意去了那儿照看弘昇,这小孩子凑一块儿麻烦也不少。” 泰芬珠好奇道:“今儿不才是第一天吗?怎么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闹不愉快吧?” 胤禛失笑:“要不说是小孩子呢?虽然也知道个远近亲疏,但是脾气上来了,该闹就会闹,汗阿玛给四个孩子安排了练书法,就是我过去那会儿。弘晋和弘皙自然是一伙儿的,弘昇也是亲近弘皙,我和九弟在外头聊婚宴的事儿,屋子里就闹起来了,弘皙本就大他们两岁,太子给他启蒙也早,写出来的字当然不是弘昱能比得,弘晋和弘昇围着弘皙夸,徐元梦也夸赞弘皙,弘昱自然不满。” 徐元梦出身满洲正白旗,姓舒穆禄氏,挺会读书,没进宫当侍卫,考中了进士,记录康熙的起居注的时候,和一个叫德格勒的彼此攻讦,被康熙罚进了内务府,八年前又被提拔到上书房陪伴阿哥们读书,现在又被康熙指示教四位皇孙学书法,也不好说这是不是美差。 泰芬珠点头:“所以您和九弟去拉架了?” 胤禛笑道:“没有,徐元梦还是可以的,三言两语就把弘昱领到另一边了,弘皙也不敢把事儿闹大,带着弘晋和弘昇直接走了,看见我们还请了个安,说是要带弘昇去毓庆宫送他个礼物,九弟看着弘昇和弘皙弘晋处得还行,就也没拦着,只说让他早些出宫回家,然后就和我离开了,弘昱那孩子不好哄,留给徐元梦吧。” 泰芬珠微微蹙眉:“不是说过段时间让两个孩子住阿哥所吗?这能行吗?” 胤禛收了笑,叹道:“行不行的,大哥不可能把弘昱天天接回府,那弘昱得起多早才能按时到了上书房?弘昱被大哥养得娇气了些,在府里估摸也是众星捧月的小主子,乍然去了围着弘皙转的上书房,不难过愤恨才是假的,但他要是不能很快接受,那直郡王妃就要高兴了。” 泰芬珠听着也是无奈,胤禛淡淡道:“大哥再对前头的福晋有感情,也不可能高兴弘昱不争气,虽然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弘昱心性不好容易恼火,也只能怪大哥自己,可谁叫弘昱需要让大哥满意呢?只能盼着他的外家舅舅教导他些,大哥太过宠溺恐怕是教不好弘昱的。” 泰芬珠正要说话,胤禛又摇头失笑:“估计也指望不上,要不然弘昱就不可能是这样高傲的性子,这会儿直郡王府都有女主子了,也不好去得频繁。主要是老大不服气太子,他肯定也不会乐意叫自己的儿子巴结弘皙。弘昱小,看着也是个单纯的孩子,根本藏不住心思,弘皙就要沉稳得多,弘昱八成要在上书房吃一番苦头了,那儿的师傅不管私底下偏向谁,明面上一定是捧着弘皙,太子的儿子就是比一个郡王的儿子尊贵。” 胤禛话音刚落,虎宝就跑了进来,看见胤禛就往他腿上爬,胤禛哭笑不得:“你瞧瞧你的脸热成什么样子了?快打盆温水来给大阿哥擦擦。” 虎宝缠磨了一会儿胤禛,到一边去让乳母给他擦了脸,又笑呵呵地跑过来,胤禛抱住他,抬头看向泰芬珠:“等明年开春,得让虎宝开始读书了,汗阿玛这会儿让弘昱和弘昇进宫,等虎宝五六岁了,他肯定也要去上书房,总得提前教教他。” 泰芬珠点头:“好,那是我先教着,还是请个先生?” 虎宝眨眨眼:“教我吗?” 胤禛低头笑道:“对,你总得念念书吧?总不能天天四处溜达。” 虎宝嘟着嘴:“我没有四处溜达,我就在家,额娘请安不带我。” 胤禛失笑出声:“等明年你额娘就会带你了啊!虎宝的启蒙还是我亲自来吧。” 泰芬珠有些诧异:“您天天在衙门,哪里有时间教虎宝呢?” 胤禛低头看了眼认真听他讲话的儿子,笑了笑:“我想好了,用完晚膳后教他半个时辰,明儿就开始吧,你不要让他在外头玩儿那么久,他跑不累的话晚上就有精神,等明年开春,我给他寻摸一个先生。” 泰芬珠扬起唇角:“爷亲自教虎宝,我就安心了。” 胤禛无奈地笑了下:“我也是看到那几个侄子,觉得还是得多用心,他们和我们小时候不一样了,那会儿汗阿玛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我们除了跟着师傅上课也没什么可想的,汗阿玛只喜欢功课好的儿子。我和三哥就是盼着能在汗阿玛考教功课的时候,让他老人家夸上一句。现在的弘皙和弘昱心思能有一半儿在书上都能算他们专注,虎宝的性子必须得稳下来,要不然进了上书房不知道他心里得遭多大罪。” 第102节 泰芬珠受教地点头,胤禛他们小时候因为有胤礽镇着,上书房的环境挺单纯,如今的弘皙和弘昱却是水火不容。以胤禛的处事方法看,虎宝必须学会明哲保身,这可有些难啊,弘昱都大虎宝两岁多呢,唉,到时候虎宝五岁,弘昱七岁,弘皙可都九岁了!泰芬珠明白胤禛为什么不放心了,做阿玛额娘的放心才叫怪事。 胤禛一边逗虎宝说话,一边琢磨宫里的事情,弘皙锋芒毕露,对上个同样霸道的弘昱,还有太子与太监有染的传闻甚嚣尘上,真够乱的,胤禟这婚礼倒是挑了个好时候。 胤禟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穿好喜服,见时辰还早,坐在卧房里和胤俄抱怨:“礼部可真会给我挑时候,我还得在宫里成亲,我想想一会儿的场面就头疼。” 胤俄安抚地笑笑:“九哥也不用太担心,就算在宫里又能怎么样?无非是太子肯定会过来喝杯喜酒,都知道你成亲那是大喜事,他们不会没眼色的捣乱。” 胤禟撇撇嘴:“我可一点儿都不盼着太子过来给我面上增光添彩,上半年老大成亲他都没去,只派了弘皙过去给老大添堵。我的婚宴也不是很需要他参加。” 胤俄失笑出声:“你说是这么说,可要是太子真不来,估摸汗阿玛就得叫你过去问问了,都在宫里,太子溜达着就能过来,又不像是老大那个是在府里头,太子出宫也确实麻烦。” 胤禟叹气:“我就是说说而已,我也怕人家不来,然后被别人打量,揣摩我和太子是不是有龌龊,也不知道谁传得那些荒唐事儿?不管真假,都够下作的,朝堂争斗归朝堂,拿这种东西出来说事儿,下面还要干嘛?” 胤禟挨近胤俄,压低声音说:“之后难道还要直接玩儿刺杀?” 胤俄淡淡道:“有些无所不用其极了,不过我觉得这是因为汗阿玛在意这些事情,这也算是投其所好吧。”不过不是为了让汗阿玛高兴,是为了让他恼怒太子。 胤禟嗤笑道:“说真的,我觉得挺可笑,汉朝好男色的皇室子弟可不少,人家不照样该干嘛干嘛?这个也不耽误上朝当差处理政务啊。” 胤俄认真嘱咐:“今儿是你成亲,对谁都得笑脸相迎,千万不要因为你心里那点儿怀疑对别人甩脸子。”胤禟听不惯这些流言,心里对老大和老八都有几分微词,照胤禟的说法,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传的沸沸扬扬也有老大老八的功劳,要不是他们,那就是那些依附他们的宗室和官员。 胤禟点头:“我又不傻,我可把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了啊,弘皙那四个侄子你替我看好了,虽然他们都小,但是不要让弘皙和弘昱坐一桌儿,小孩子的脾气说来就来,你可得靠谱点儿。” 胤俄笑着点头:“放心,我专心和弘皙聊天就是,他坐稳了,弘晋和弘昇就也乖巧地围着我了。” 听人禀报胤禛来了,胤禟边往屋外走边笑道:“四哥说早些来还真就早得厉害。” 胤俄抿唇笑,四哥的较真儿放在这种时候叫人觉得挺暖心,说好帮忙就要实打实地帮。 胤禛在前院忙碌,泰芬珠和八福晋又看了一遍屋里的摆设,确认妥当之后,坐下歇歇脚儿,一会儿应该就会有人来了。 郭络罗氏语气平和:“我听说四嫂也要早些过来,还挺惊讶的。” 泰芬珠笑道:“九弟娶福晋是大喜,四爷惦记兄弟,我就也早些过来。” 郭络罗氏勾起唇角:“四哥四嫂夫妻同心,看得让我羡慕。” 泰芬珠笑叹道:“就是踏实过日子而已,弟妹气色也好。” 郭络罗氏低头叹了口气:“我?不过是将就着过罢了,这成亲也三年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命薄,连个孩子也没能养下,舅舅的日子过得艰难,我自然得好好照顾自己,期盼着有能报答他们的一天。” 泰芬珠温和道:“弟妹心胸豁达。” 郭络罗氏摇头笑了笑:“我不豁达,之前又开始给良嫔请安不过是无奈而已,我舅舅觉得八爷还是好,我也只能贤惠的孝顺额娘,舅舅总归看着我长大,也只有他对我会有几分真心,盼着我过得好。” 泰芬珠一时无言,今日的八福晋坦诚的过了头,郭络罗氏笑了笑:“四嫂,我瞧见大嫂进来了。” 泰芬珠与八福晋起身往前迎了几步,张佳氏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第98章 张佳氏是郡王妃,泰芬珠与郭络罗氏自然要给她行个礼。张佳氏连忙再走近两步:“四弟妹、八弟妹快请起。” 泰芬珠笑道:“大嫂快坐,喝口茶歇歇脚。” 张佳氏笑眯眯点头,三个人落座。 郭络罗氏看张佳氏放下茶盏,轻笑道:“大嫂今日来得好早啊!” 张佳氏眉眼弯弯:“王爷在衙门当差,我怕来迟,就提前出门了。” 泰芬珠笑着听两人说话,她没怎么与张佳氏打过交道,这几个月也没有能够碰面的宴会,而郭络罗氏与这个大嫂却的确熟稔,寒暄两句,郭络罗氏直接问道:“大侄女没来吗?” 张佳氏失笑:“我原先说和大格格一同来,只不过又想着要提前出门,不想让她小孩子来这儿干坐着,就让她等等再带上二格格过来。” 郭络罗氏微微勾唇:“大嫂想得周到,十妹妹她们也还没来呢,侄女儿们来了也没个说话的。” 张佳氏点头:“我出门前大格格还说很想见见几个姑姑呢。” 郭络罗氏扯了下唇,随即换了个话题,她刚刚嫁给八爷时,很喜欢和妯娌们说些拉进关系的话,想让八爷觉得她好,只是现在郭络罗氏基本不聊这些让人为难的事儿了。 她已经彻底明白,嘴上的几句话拿捏不住个个眼明心亮的皇子福晋,没人乐意与她在口舌上争高低。就方才问大格格的这两句,也是张佳氏之前和她提过要带两个格格来,郭络罗氏意思意思地问下而已。 张佳氏来了之后,陆陆续续地很多宾客都到了,等到把九福晋迎进新房,大家坐下开席。 胤禟捏着酒杯站在胤礽身边,胤礽浅笑道:“九弟也成家了,孤为你高兴。” 胤禟赶紧道:“多谢殿下。”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胤礽给面子地喝完,温和道:“九弟去招呼别人吧。” 胤禟连忙应下,就转到直郡王身边,等把一溜的哥哥敬完,胤禟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挨桌与人寒暄两句,然后坐到了胤祺身边,胤俄也在这儿坐着。 胤禟凑近问道:“五哥,您在这儿干嘛?” 胤祺轻声道:“帮你看着点儿这些宗室里的半大孩子,怕他们喝了酒,给你添乱。” 胤禟低笑:“还是五哥体贴啊。” 胤祺只说:“你快吃两口菜吧,一会儿应该就会有人走了,你总得再过去说两句话。” 胤禟点头,他确实得吃些,刚刚都饿了,偏偏该敬的人总得敬。 胤祺看了看周边几桌的宗室子,又瞟了弘昇一眼,弘昇乖乖夹菜。胤祺心里叹一口气,就因为这小家伙在宫里和弘皙玩儿而不搭理弘昱,直郡王见着他都有些冷淡。当阿玛的护犊子,直郡王能接受胤祺不亲近他这个大哥,但受不了他的儿子弘昱被孤立。 胤祺挺无奈的,弘昇才五岁,再过几天就要搬进阿哥所住了,不管是祖母还是额娘,都不能频繁派人到阿哥所看弘昇,何况弘昇一天大部分时候都会待在上书房。 胤祺去看过一次他们几个上课,除了汗阿玛特意安排的书法只让弘皙跟着上之外,这四个孩子和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接触也很多,可是十五阿哥是在毓庆宫长大的,十六阿哥是他的同母胞弟,这俩同样亲近弘皙。 胤祺没理由让儿子只与弘昱一块儿玩,有心让儿子稍微顾及一下弘昱,可惜胤祺发现真这样弘皙还不乐意呢,他儿子这么做了一天就不干了,弘皙待弘昇有些笼络,弘昇也不太乐意巴结和他一样大的孩子。所以胤祺只能叹气了,他真的没办法。 胤禟边夹菜边和胤俄说笑几句,约莫太子要走了,扭头看了一眼,被惊得立马回头,胤俄不解地回头看去,又皱眉看向胤禟:“你在这儿躲什么?过去劝劝啊,满都护是王叔的长子。” 胤祺也瞧了瞧那桌,太子坐着,满都护站在旁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直郡王和老七低着头,三哥和四哥都抬头看满都护,胤禩已经转过身子看样子想要起身。 胤祺直接站起来往那边儿去,胤禟慌忙跟上,胤俄温和道:“快吃菜啊,都愣着干嘛?” 胤俄起来挨桌招呼人低头吃饭,这热闹有什么好凑的?满都护纯粹是个拎不清的。 胤祺走到满都护身边,声音冷淡:“你在这儿做什么?”不管他有什么事情,让大家在老九的婚宴上都向他张望个不停就不成! 满都护笑呵呵道:“五贝勒,我最近听说了些有关太子殿下的谣言,这太有失皇家体面了,我也是想亲自问问殿下,这种谣言还是尽早澄清为好。” 胤礽嗤笑:“孤用得着你来澄清吗?” 满都护正要张嘴,胤祺已经说话了:“满都护,你阿玛可不止你一个儿子,别以为年长几岁就了不起!” 满都护嘴角下拉:“五贝勒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要来替我阿玛决定我们家的爵位传承吗?” 胤祺冷笑:“你是在说笑,能决定恭亲王府爵位传承的只有我汗阿玛,你阿玛能决定个什么!” 满都护彻底没了笑意,直郡王也抬头看着老五,什么叫年长几岁没什么了不起? 胤禩赶紧站到胤祺身边:“五哥,满都护也是好意。” 胤祺扭头盯着老八:“你不会以为你家以后就不办宴席了吧?是非对错你都不分,八弟!你是谁的兄弟?哪家的人?” 胤禩只感觉袖子里的手都有些抖,他从来没想过一向温和的五哥能说出这样的话。 满都护想抬脚离开,可是十多年来被常宁当做承爵人培养的傲气让他只是僵立在原地,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五贝勒的话,按理来说王府的继承人一般都是非嫡即长,皇帝也基本都是顺水推舟,就像他这两年从来都是代表阿玛常宁在外走动一样,大家都默认了他是未来的当家人,换掉他一定会横生枝节,但是看过皇上收拾安郡王府后,满都护对于五贝勒的话心生恐惧。 直郡王淡淡道:“无非是几句话而已,五弟小题大做了些。” 胤祺根本不看直郡王,只是盯着满都护:“你是走还是不走?” 满都护硬挤出一句话来:“五贝勒,咱们也算兄弟,这种喜庆时候,兄弟之间随意地说些话,您多想了。” 胤祺漠然:“我九弟的婚宴不是你随意说话的地方,你想随意到宫外八贝勒府去。” 胤禟抿抿唇,心里踌躇了下,还是保持沉默,他现在虽然和八哥还是关系不错,但是这个关系不足以让他去拂了五哥的脸面。 胤禩咬咬牙,看向满都护:“你想问的也问了,回去坐着用些菜吧,这种高兴时候得多喝几杯喜酒。” 满都护到底拉不下脸来说些软和话,只是转身去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了。 胤祺没再看谁也没说话,直接绕过胤禩走了。 胤禟左右为难,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七哥,这饭菜怎么样?” 胤祐都愣了,抬头看了一眼胤禟,抿唇笑了笑:“挺好的,九弟也回去再吃点儿,一会儿还要入洞房呢!” 胤禛扬起唇角:“九弟快去吧,我们吃得挺好的,自家兄弟不用你招呼。” 胤禟傻笑道:“哥哥们慢用,殿下,我先走了。” 胤礽扯了扯唇,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胤禟赶忙溜之大吉。 之后的宴席倒是风平浪静,等到宾客基本离开,泰芬珠和他塔喇氏来到前院,看见胤禛在等着她,泰芬珠温和道:“五弟妹,我和四爷先走了。” 他塔喇氏弯了弯唇:“四嫂慢走。”五爷估摸还在屋子里呢,她得再留一会儿。 泰芬珠和胤禛坐上马车回到府里,等躺到床上,胤禛感叹道:“我真是小看五弟了。” 泰芬珠不解:“席上发生什么了?”她们在后院并没有听说。 胤禛简略地说了下,着重提了下胤祺。 泰芬珠挺惊讶:“五弟说话很准啊。” 胤禛扬起嘴角:“今儿咱们和老八都去得早,五弟就是正常点儿去的,但是等真碰到事儿了,才会知道什么叫同胞兄弟。九弟咋咋呼呼的和这个玩儿还要与那个亲近,却一点儿都没有五弟的果断。不过也就是五弟能这么说话了,他万事不沾染,就凭着太后娘娘安稳地过日子,不怕直郡王和老八恼火。” 泰芬珠点头,胤祺平时不温不火的,看来只是没到人家恼怒的时候而已。 胤禛轻笑出声:“五弟是让人惊讶,只不过我更关注九弟和十弟,这俩好像不太乐意完全跟着老八。” 泰芬珠想了想:“之前六妹就说,原本九弟打算做生意,知道做生意肯定得依附官员后,就退却了,虽然九弟也没有再掺和六妹的买卖。” 胤禛含笑道:“我记得这事儿呢,九弟和十弟有所保留最好,老八的人缘真的太好了,满都护一直也是跟着他混的,也不怪五弟生气九弟不吭声,谁知道今儿的事情是老八指使还是满都护自作主张?” 泰芬珠点了点头,没再搭话。 胤禛悠悠叹道:“汗阿玛对太子的打压大家都看到了,有的是人想要一哄而上直接推翻毓庆宫,满都护不过是一个被推出来试探的棋子罢了,他真以为老八能保住他?岳乐的身后名老八都无能为力,恭亲王府与满都护无关了。在皇子的婚宴上难为太子,他这是替太子立威呢!汗阿玛没想过放弃毓庆宫。” 看见泰芬珠揉眼,胤禛失笑道:“你睡吧,我就是不太困,瞎琢磨而已。” 泰芬珠笑了笑:“您也早些睡。” 胤禛想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太子与汗阿玛的关系不可能再好了,太子那么高傲的性子怎么能接受满都护这种人的挑衅,而这些都是因为汗阿玛对老大和老八的纵容。 不管汗阿玛之后怎么冷待恭亲王府和满都护,太子本人却是不能拿人家怎么样。完全倚靠汗阿玛的宠爱而活,这靠谱吗?关键是有一个老大在虎视眈眈啊,汗阿玛在面对直郡王和太子的争执时,并不是每次都偏向太子,彻底的退让又该怎么退呢?太子的未来有八成都得看老天是否眷顾了。 只不过面对太子被众人传得甚嚣尘上的谣言,以及这么快就有满都护亲自挑拨太子的情况,汗阿玛应该还是会给太子再留些面子。 第103节 不知道是应了胤禛的猜测,还是康熙另有旁的考虑,康熙在十一月去祭陵时,只带上了胤禛、胤祥和胤禵。 京城的气氛在年关临近时渐渐热闹起来,又因为四位出嫁的公主回来,年味儿更足。 九格格忙得都不来四贝勒府玩儿了,除了和姐姐们一起约着聚聚,端静公主带着她的女儿干脆住在了九格格府上。 夜深了,端静看着女儿睡着,和九格格躺到了床上,九格格推了推这个年长她九岁的姐姐,轻声问:“你是不是过得不太顺心?” 端静微微一笑:“我原本也觉得我自己不顺心,看见你就觉得应该满足了。” 九格格也不恼:“那不挺好嘛,你都有一双儿女了,也就是我的公主府在京城,你的在喀喇沁部,挺想家里人吧?” 端静缓缓摇头:“我有什么可想的?我额娘只生了我一个,汗阿玛去延禧宫看八弟还来不及,对我能有几分照顾?至于额娘,我封为公主之后就有了俸银,我把那大部分都寄给了她和舅舅家,有了银子,我这个公主在哪儿都对他们无所谓。” 九格格微微蹙眉:“五姐,你这话也太伤感了吧?这次你回来,布常在多高兴啊。” 端静公主叹道:“我也没说额娘不疼爱我,可她过得确实不错,面色红润,看着那屋子里的摆设也都好,我是自己心里不痛快而已。” 九格格靠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噶尔臧欺负你了?” 端静拍了拍九格格的手:“别瞎叫,是你姐夫呢。” 九格格睁大眼睛:“他对你好才是我姐夫,五姐,你说想来我府上住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可得知道这几年是你拿捏噶尔臧的好时候,杜棱郡王不是身体不好了吗?噶尔臧只是个次子,我看他就是个野心勃勃的样子,他要想袭了郡王的爵位。咱汗阿玛就是他必须讨好的,你可别犯傻,你受了委屈这会儿不说,等人家当了郡王,你可就不能轻易拿捏他了,汗阿玛不会随意动一个蒙古郡王的。” 端静抿抿唇:“我有儿子了,两岁多,活泼壮实,瞧着就是个能长大的,再怎么样,我也盼着噶尔臧能当上郡王。” 九格格抿抿唇,翻过身子不搭理她了,端静兀自想了一会儿,动了动身子去拉九格格的手,九格格叹了口气。 端静无奈道:“九妹,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噶尔臧最初与我相处还算和睦,我嫁过去没两个月就怀孕了,他是个骄狂的性子,那会儿就开始在外头乱搞,我觉得这种事儿也管不住,就当不知道,他确实想压过他长兄,看着杜棱郡王年岁渐高,我们又好好处了一段时间,就有了我儿子,我总得为我儿子想。” 九格格坐起来,看向端静认真道:“五姐,你知道你儿子的靠山是谁吗?” 端静皱眉:“汗阿玛到底鞭长莫及。” 九格格冷笑:“汗阿玛要是鞭长莫及,噶尔臧压根就不会搭理你!你为什么不看看恪靖姐姐过得如何呢?她嫁得是漠北的部落,比你嫁得更远。” 端静一时无言,好半晌:“我儿子总得有阿玛护着吧?他长大后也有可能与旁人起争执,汗阿玛日理万机,我难道能时时麻烦他老人家?” 九格格泄了气:“那你要就这么想,你就别难过了,任由噶尔臧拿捏你好了,你以为人家和你生儿子是看重你,其实不过是知道你好打发,只要有个儿子,你就要为他在汗阿玛面前遮掩,那随你吧。” 端静抿抿唇,轻叹道:“我再想想,这回见到恪靖妹妹,又看到你过得自在,我确实有些犹豫,要不然也不会带着姑娘过来,把噶尔臧搁到汗阿玛赐的府里了。” 九格格扯了个笑容出来:“那就还好,你得奔着恪靖姐姐去,不能学我,我身子不好,想生养个孩子也难,可这样我和佟家实际上就没什么牵绊了,关起门来过日子也行。姐姐想为外甥打算,您总不能就躲汗阿玛躲得远远的吧?” 端静笑了笑:“总觉得额附看重儿子,我儿子平平稳稳地承了他的爵位最好,真要承爵的时候闹出问题来,万一爵位有闪失怎么办?” 九格格挑眉:“可是噶尔臧就觉得汗阿玛能插手他们部落爵位传承,人家一个女婿就这么觉得,你这个亲闺女反倒把汗阿玛看扁了。噶尔臧就算在外头养了两个阿哥,可他都不带着去见他阿玛,根本就没打算给名分,就是当外室子养的。即便以后你有了名正言顺的庶子,身上有皇家血脉的外甥也才有资格承爵,这是绝对的。” 端静笑叹:“我确实怪可笑的,但是九妹,我得慢慢来,不止我看到恪靖妹妹惊讶,噶尔臧看到土谢图汗也惊讶,他已经习惯我在他面前事事忍让他了。” 九格格给端静掖了下被子:“这个我不管,哪怕你隔几个月给汗阿玛写封信呢,让噶尔臧看看,他老丈人是谁?别等到想要爵位了才临时抱佛脚。” 端静扑哧一声笑了,她确实知道恪靖妹妹经常往京城来信,而她一般只是给宫里送年礼而已。 两个人准备睡了,端静轻声问:“你真的不打算要个孩子吗?”京城就没人不知道九妹妹与舜安颜关系冷淡。 九格格迷迷糊糊道:“不要,我不待见额附。” 端静叹了口气,其实她也不喜欢噶尔臧,只是觉得有了儿子,能有人给她撑腰而已。但是端静自己早就发现了,光有个女儿的时候,噶尔臧对她还不那么随意,这次来京前,他抱着儿子很理所当然地让她想办法和汗阿玛说说情,还试图搭上直郡王,端静像前几年那样回绝,噶尔臧态度强硬说话也蛮不讲理。 端静眼里闪过迷茫,她没什么可求的,只是盼着她儿子能长大,能顺当的承了爵位继承了部落,女儿能嫁个好人家。拜见太后娘娘的时候,她老人家就说她们这些公主的儿女前程都不用操心,现在九妹妹也是这么看的,额娘还叮嘱她等回到蒙古也学着恪靖一样时常给汗阿玛来封信,说汗阿玛不烦恪靖妹妹,就也不会烦她。 端静被九格格的一句话说得起了担忧,如今噶尔臧只有两个外室子,他只是偶尔去看看,那俩孩子从来不在喀喇沁部露面,端静并不担心,这样子长大的阿哥根本不可能登了高位,但是万一真有个正儿八经的庶子呢? 照噶尔臧现在对她的态度来看,如果那样情况出现,她的儿子身边就会有隐患,端静眯了眯眼,她得想个招儿让噶尔臧既能把郡王挣回来,也再没精力折腾,最好能让他顶着郡王帽子安分在公主府里坐着。 端静突然想起随着恪靖去归化城的太医,她能不能让汗阿玛也给她一个呢?汗阿玛应该也喜欢安静的杜棱郡王,只要噶尔臧不给她儿子再生兄弟,他在公主府里爱怎么风花雪月都无所谓。 端静摸着自个儿的胸口,安慰自己要平静,她只是以防万一罢了,不管怎么样,总得等到噶尔臧袭爵再说。这几年她一定要藏好这个心思,没办法,噶尔臧对她太不客气,而她比不了恪靖妹妹,却想过过九妹妹的潇洒日子,也想确保儿子万无一失。 端静不在乎部落能不能完全由儿子控制,因为她知道现在她公公处理部落很多事情时都是得汗阿玛首肯的,她只要儿子有个爵位就好,喀喇沁部忠心皇家挺好的,这不就更能体现她这个公主的尊贵了吗? 有了公主们的到来,康熙这个年过得很是热闹,元宵过后,四位公主陆续离开。宫里就传出了皇上他老人家也要离开京城的消息。 胤禛正在西次间教虎宝念书,泰芬珠在外头收拾着胤禛的行李,没错儿,这次康熙去五台山依然点了胤禛伴驾。 等泰芬珠收拾个差不多,终于能坐下喝口茶,胤禛也从西次间出来了。 泰芬珠问道:“虎宝睡了吗?” 胤禛点头:“睡了,我看那行李准备得可以了。” 泰芬珠摇头:“明儿我再看一遍,别让您路上缺了东西使。” 胤禛叹了口气:“我不想去啊,这回汗阿玛带上太子和十三弟,偏偏还要把我也领走,我有点儿担心。” 泰芬珠看着胤禛说完话浅浅地抿着茶,没有吭声,胤禛是觉得康熙把他当成太子的跟随者了,但是问题是他既劝不了太子也不想劝,更不乐意离太子太近。 胤禛又咽下一口茶,抿紧嘴唇,他得想个办法,决不能让汗阿玛觉得他一心为太子着想,这个状态太危险了。胤禛觉得太子这两年迟早会与汗阿玛起了冲突,他可不敢站到太子那边儿,太子根本就没有胜算。 而索额图却是个敢想敢做的人,胤禛知道索额图从年前开始就频频赴宴,索额图应该是不满太子的处境,那他会做什么呢?只是拉帮结派吗?不管是不是,索额图明显是在践踏汗阿玛的忍耐。胤禛有次听胤祥说,太子挺怜惜索额图。怜惜?那太子的怨怼是冲着谁呢? 胤禛压下这些担忧,嘱咐泰芬珠:“给虎宝找师傅的事儿我来办,你正常过日子就好,反正不论是请安还是赴宴,你能不说话就不要说。” 泰芬珠郑重地点头应下。 二月初,胤禛带着满心的忧虑跟着康熙和太子踏上了去五台山的路程。 第99章 菩萨顶是康熙每次来到五台山都会居住的行宫,这会儿的天气还很冷,胤禛缩着手低头跟在康熙身后。 康熙今儿的兴致却很高,偏头问胤礽“你九岁时来过这儿,还有印象吗?” 胤礽四处看了看,浅笑:“儿臣记得那会儿没有现在华丽,路也没有现在好走。” 康熙笑叹:“一晃眼十九年就过去了,日子过得快,朕也已经年近半百,哎,老了啊!” 胤礽自然地接话:“汗阿玛精神奕奕,正当壮年呢。” 康熙笑着扭头问胤禛:“朕还能算是壮年吗?” 胤禛连忙抬头:“汗阿玛确实正当壮年。” 康熙笑骂道:“净会说些糊弄朕的话,朕这会儿要算壮年,那朕什么时候算老啊?” 胤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低头不说话。 康熙又笑呵呵地问胤祥:“你觉得呢?” 胤祥咧开嘴笑道:“汗阿玛永远年轻。” 康熙笑着摇头:“你们三个啊,没一个敢说实话,朕今年再爬五台山已经没有前几年那么有劲儿了。” 胤礽嘴边噙着一抹笑容,只是安静地跟着往前走。 快到康熙下榻的屋子,他又问了一个问题:“噶礼是个怎么样的人?” 胤礽认真道:“能力出众,做事勤勉,可当大任。” 康熙挑眉:“你对他评价很高啊?” 胤礽点头:“何和礼的后代,出身高贵,对我大清忠心耿耿,这样的大臣令人喜欢。” 康熙轻叹道:“他刚刚就任山西巡抚的时候,搞出了搜刮民脂民膏的闹剧,也不知改邪归正了吗?” 胤礽猜测:“应该不会再犯事了吧?三弟同我说过,噶礼身上的一些小毛病已经改好不少了。” 康熙步子慢了下,失笑:“老三能看准人?” 胤礽自信道:“三弟眼光很准的,何况三弟妹就出自董鄂家,都是亲戚,三弟对噶礼也熟稔,这九弟也娶了董鄂家的姑娘,真论起来,三弟和九弟还是连襟呢,董鄂氏确实是咱们大清望族,噶礼来自这种家庭,能成长为备受赞誉的一地父母官,不足为奇。” 康熙驻足在门前,转过身子:“你们都各自回屋吧,这外头冷,回去好好烤烤火。” 胤禛和胤祥随着胤礽行过礼后离开,康熙收了脸上的笑,进屋批折子去了,就算在外头,京城的情况也要密切关注。 胤礽直接往自己住处走,胤禛默默行了个礼,没有理会胤祥,径直走开。胤祥感受着这菩萨顶的寒冷,打了个哆嗦,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胤禛回屋脱了外衣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苏培盛检查了炭盆,安静地守在一旁,在外头溜达到现在,他也很冷。 胤禛闭上眼睛,他这一路基本都是装傻充愣过来的,碰到太子总要关心地劝两句,不往汗阿玛身边凑,没有必要就待在自己屋子里睡觉,和而不同,一定要与太子保持这样的说话方式,要对太子毕恭毕敬。他肯定太子的地位,不认同太子的担心,理由就是直郡王终究只是个郡王,汗阿玛极看重毓庆宫。 待在菩萨顶的日子很单调,次日胤禛早早起来拜佛进香,然后在旁聆听康熙与庙内住持谈论佛法。 胤禛听得稍有些入迷,等到康熙意犹未尽地带着三个儿子回了屋,笑问胤禛:“怎么样?感觉到佛法的精深了吗?” 胤禛认真点头:“佛法无量。” 康熙慨叹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话说得好,察觉到不对了自然应该早些悔改。” 胤禛闭上了嘴,胤祥眼睛一直盯着鞋尖儿,胤礽也没有搭话的意思。 康熙盯着三人看了一会儿,胤礽干脆低下头。 康熙淡淡道:“朕说得对吗?” 胤禛小心翼翼回话:“汗阿玛说得很对。” 胤祥抿紧唇,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不反对汗阿玛做一些能保障太子不至于威胁皇位的事情,但是胤祥很反对如今汗阿玛对于太子不停的打压。 这是会出问题的!现实不容回避,宗室和勋贵就是在为下一朝做准备,或者说只要有资格的都在密切关注太子和直郡王,这是人性,汗阿玛再有权势都不可能磨灭人家对自己子孙后代前程富贵的考量。 胤祥觉得汗阿玛这根本就是在熬鹰,如果他真的觉得太子不好,他可以换,自古以来换太子的不少,但是不能这样让直郡王和八贝勒声势浩大的立于朝野,这根本就是在逼迫索额图和太子失态。 汉景帝立的太子刘荣就在位三年,景帝想换直接就换了。而汉武帝明明那样大权独揽,却生生把太子刘据折腾到在三十七岁时起兵造反,汗阿玛这是在奔着谁走呢?为什么啊? 就算想压住太子的野心,那也不能叫老大他们掺和进来!刘据也只是和武帝对抗,后来继位的汉昭帝在刘据自杀之时才三岁。如今他的哥哥们都入朝都拥有旗下人口,太子面对的情况好像还不如刘据呢! 胤礽沉默不言,这片苦海不是汗阿玛推他进去的吗?他也想出来,可怎么做?前明的诸王一成年就去封地,只有花天酒地的钱而没有触摸封地政务军事的资格,谁能告诉他如何面对虎视眈眈的兄弟? 胤礽只觉得可笑,汗阿玛期盼他们兄弟和睦,却对老大和老八非常纵容,汗阿玛有替他收拾过一个兄弟吗?汗阿玛要做个慈爱的父亲,那他这个太子当然就只能做个恶人了。起了野心却又失败的皇子本就不可能有好下场,胤礽怀疑汗阿玛对老大那个长子的疼爱,也琢磨自己这个嫡子分量到底有多少! 屋子里一时陷入令人心惊的寂静,康熙叹道:“和你们讲佛法,你们却是畏畏缩缩,朕也没了兴致,都走吧。” 胤礽干脆利落地行礼离开,康熙的面色一下就沉了,胤禛看见胤祥没有动作,跟着起身离开了,不管胤祥留下要说什么,胤禛都不想知道。 康熙看向胤祥,淡然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胤祥抿抿唇:“汗阿玛,儿臣就是想弘皙也八岁了,等下次巡视五台山,不妨带上弘皙,这次离京前,弘皙与儿臣说,他也很想来此听听佛法。” 康熙眼皮子抬了抬:“只带他吗?要不要带上弘昱?” 第104节 胤祥喉咙紧了紧,抬头认真道:“汗阿玛,弘昱是郡王之子,您做事向来公允,若带弘昱岂能不带安郡王之子?弘昱虽是皇孙,但是弘昇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只带弘昱。” 康熙扯了扯嘴角:“你倒是和弘皙关系好。” 胤祥摇头:“儿臣只是觉得您与太子殿下出巡已是美事一桩,若再带上弘皙,祖孙三代同行更是羡煞旁人。” 康熙笑叹:“你倒是替朕想得周到。” 胤祥低头不敢再说话,康熙淡然道:“跪安吧,朕有些乏了。” 胤祥只感觉无力,顺从地离开了屋子。 康熙冷笑,看来不只是大臣,就连他的儿子也盼着他乖乖让权于太子。索额图罔顾圣意,不就是觉得太子能保住他吗?他们这是在践踏他对太子的慈爱之心! 三月中旬,康熙返京,胤禛不像从前那样忙碌,晌午经常在家,今儿的午膳胤禛就是与泰芬珠的幼弟五格在前院用的膳。 虎宝坐在胤禛旁边,安静地用勺子舀饭吃,听阿玛和小舅舅说话。 胤禛挑眉:“你们是怎么想到这个人的?” 五格今年才十六岁,说话很直白:“我大哥早几年在江西当过官儿,听说李绂的名声不错,在给家父的信里提了一句,我大侄子那会儿也挺需要人教导功课,就说带他来京也可以,家里帮忙把他的户籍转到了顺天府,他就在我们府上待到现在,您觉得他如何?够不够格给虎宝开蒙?” 胤禛点头:“确实不错,怎么没有参加科举?” 五格也挺纳闷儿:“他说他水平还不够,虽然我觉得他已经很好了,不知道为什么。” 胤禛想着刚刚见到的那个年轻人,是个有城府的,与戴铎那样口若悬河的不是一个类型。不过这样的人适合给虎宝启蒙吗? 胤禛看向虎宝:“你喜欢李师傅吗?” 虎宝眨眨眼,放下勺子,点头:“我很喜欢他,他说话有道理,而且很认真。” 胤禛笑了笑:“哪里认真?” 虎宝为难道:“阿玛告诉我要孝顺,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李师傅说得好,他告诉我了。” 胤禛含笑问:“他说你得听从我的嘱咐,你觉得这就是孝顺?” 虎宝摇头:“师傅还说,我得劝导你,让你能天天开心。” 胤禛失笑出声:“我让你来劝导,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心?” 虎宝惊讶道:“阿玛笑了,不开心吗?” 胤禛笑叹:“你快吃饭吧,既然你待见他,就让他住在咱们府上,你上午跟着戴铎学,下午与李绂请教问题,如何?” 虎宝咧开嘴:“好。” 五格一脸笑意地看着大外甥,胤禛无奈:“五格?” 五格赶紧扭头:“四爷说,有什么我能办的?” 胤禛摇摇头:“我是想问,你也要参加科举?” 五格叹了口气:“我大哥让我考,我学问就是个一般般,尽力再学几年吧,最好得个举人?不知道,实在不行我还会进宫当侍卫。” 胤禛颔首,这是他们兄弟的事儿,虽然他也觉得五格的水平不咋的,但万一撞大运得个举人,凭五格满人出身,外放做官升迁一定很快,左右五格还小,有挥霍的时间。 用过午膳,五格离开,胤禛又陪着虎宝听李绂讲了一下午课,暗自点头,这是块儿璞玉,说话做事都很务实,也有那么一股子正气在,就是心眼子同样不少,得看紧点儿,虎宝学上些可以,但不能小小年纪就全学会。不过李绂家里就一个老母亲,把他娘安顿好,倒也不用怕他起异心。 晚间胤禛把虎宝送回正院,嘱咐泰芬珠:“给我打个包袱,我要去潭柘寺小住三五天。” 泰芬珠点头说好,胤禛自从回来,往潭柘寺跑了好几趟了,就是去那儿躲清净,也不怎么和胤祐来往了,倒不是关系疏远,就是朝堂气氛压抑。五贝勒胤祺在三月份就已经有一段日子不去衙门,康熙不闻不问,胤禛就也跟着学。 次日胤禛直接打马离了京城,泰芬珠到宫里给太后和德妃请安之后,感受着宫里的紧张气氛,匆匆离开。不止是朝堂乱,宫里也不平静。 毓庆宫书房,胤礽烦躁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的赫奕无奈地垂着头。 赫奕姓赫舍里,他的祖父希福是索尼的叔父,他得叫索尼一声堂叔,和索额图是平辈兄弟,只是比索额图小很多,今年才三十五岁。如今正监管内务府,只不过不是独自管理,一个叫科奕的官员同他一起,这个科奕就是太子这会儿恼怒的原由。 胤礽实在忍不住挥手就把一方砚台抛掷到了地上,赫奕轻声道:“殿下,您请息怒。” 胤礽咬牙切齿:“孤的待遇是汗阿玛定下,科奕有什么资格削减,而你就任由他如此慢待毓庆宫吗?” 赫奕叹道:“殿下,宫中各处待遇都是明文规定白纸黑字,科奕按规矩办事,我们找不到借口反驳他。” 胤礽冷哼道:“也就是说孤以前从来都是不守规矩了?” 赫奕叹息,伴君如伴虎,皇上高兴的时候,都乐意毓庆宫的各项用度超过乾清宫,如今皇上默不作声,就是同意科奕如此做法。规矩上占不了上风,圣宠也指望不上,他这个内务府大臣也无可奈何啊! 胤礽攥紧拳头,低声道:“叔外祖父,你也算是孤的叔外祖父,你就要坐视不理吗?” 赫奕声音很轻:“殿下,要收拾科奕不急于一时,他如此明目张胆地与您作对,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只是得过段时间再着手处理他。” 胤礽鼻子一酸,闭上眼睛,只是喃喃道:“可是毓庆宫的威信就荡然无存了,孤只能等事后,不能在他们欺压孤的时候立马反击回去,旁观之人会如何看待毓庆宫?” 赫奕抿紧唇,索额图的想法越来越激进,赫奕和他聊过一次后,再没去过他的府上,赫奕不反对索额图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实在是不知道太子登基得何年何月。 只不过赫奕不参与,他是索尼的堂侄,他要做得就是稳,稳稳地给赫舍里氏留下子孙,需要稳的也包括索尼的其他儿子。索额图一家陷得太深,已经没办法了,索性让他试一试吧。 皇上自认为带着太子出巡可以杜绝太子在京插手政务,但同样的,皇上自己对京城的掌控力也会下降,人心这种东西就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满皇上的满臣汉官比皇上想像得多,虽然干这种事儿成功的可能不大,但是历史上有过死的蹊跷的皇帝,万一呢? 胤礽看赫奕沉默不言,无力地叹了口气,转而问道:“索相近来身体可好?” 赫奕温和回话:“殿下放心,索相一如既往的身体硬朗,他也经常与朋友聊起您,索相总是盼着能有更多人敬服毓庆宫。” 这件事情索额图不让告诉太子,一是太子很有可能会犹豫,对皇父不满和想致皇父于死地差得还是挺远。二是万一失败,太子不知情,他依旧可以坐在毓庆宫,虽然那个时候太子就只能熬了,可倘若上天垂怜,皇上随了他的父祖,那太子忍上三五年依旧可以见到雨过天晴,当然这得能压住直郡王,反正总还能有那么些希望。 胤礽点点头,苦笑道:“又快到五月底了,汗阿玛出塞,估摸还是会带上孤。” 赫奕只能劝道:“殿下静心侍奉皇上,皇上对您的疼爱有目共睹,与皇上多相处还是好的。” 胤礽缓缓摇头,他不相信,汗阿玛给他的宠爱都是待遇和一些亲近之言,哪怕汗阿玛为了他只收拾一下直郡王呢?胤礽都能告诉自己,汗阿玛是真盼着他来日继位。 胤礽觉得汗阿玛已经不为他考虑了,当然汗阿玛也不为老大考虑,从汗阿玛默许老大拉拢老八,不再劝老八安分的时候,胤礽就觉得汗阿玛不把儿子们放心上了。 拿一个老八安抚蠢蠢欲动的宗亲,不是很划算吗?至于以后怎么收场?胤礽觉得这根本不难,汗阿玛是皇父,收拾一个儿子轻而易举,还能把宗室给直接压下去。 胤禩不想打压宗王没关系,让他把不安分的都拢到身边,他这个皇阿哥出了事儿,那些人也都会背上政治污点,这样胤禩就依然是在身体力行地按汗阿玛的心思打压安郡王,殊途同归嘛。 胤礽靠在椅子背上,略有些迷茫地问道:“汗阿玛到底想要孤怎么样呢?” 赫奕抿唇,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老皇帝希望太子不要有一点儿威胁,可是太子这个昭告天下的国之储君,本质上就是等着老皇帝驾崩,顺理成章地继位来使国家稳定的,一个太子要想做到这些,手里或多或少总得有些本钱,总得有那么些威望。 关键是索额图退了,皇上不让太子监国了,直郡王可以随便与朝臣来往,太子却只能窝在毓庆宫沾不了政务,哪怕皇上把直郡王关在府里呢?索额图也不会这么着急。让其他阿哥都无能都手下无人,那太子天天看戏也行。 胤礽喃喃道:“要不干脆顺着汗阿玛算了?” 赫奕微微蹙眉,明朝的文官势力强大,他们是太子上位的坚决拥护者,可是他们清朝,以直郡王为首的那帮人叫嚣着嫡长子继承制是汉人的,得按照在关外的规矩谁强谁上位,前头的几个阿哥都在朝堂上立着,有的是想烧冷灶的勋贵,皇上好像也靠不上。赫奕没再说话,一切先看索额图的。 康熙回到京城待了两月,六月初到塞外避暑,这次他带上了胤禔、胤礽、胤禛、胤祥、胤禵和十五十六阿哥,等到八月中旬回京,康熙很快就又传出要南巡的消息,这次却只是胤礽、胤禛、胤祥随驾。 午膳摆到了桌上,泰芬珠坐在桌旁以手托腮,胤禛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虎宝进了屋子,左右看了看,问泰芬珠:“额娘,我阿玛呢?” 泰芬珠起身,拉过虎宝的小手,往卧房走,进去一看,胤禛倒是坐起来了,看见母子俩,轻叹道:“这又该用膳了吧。” 虎宝趴到胤禛身边,好奇:“阿玛,你还困吗?我都学了很久了。” 胤禛下床抱起虎宝,对泰芬珠笑叹:“你这回不用给我准备行李了,就那些去塞外的就好。” 泰芬珠笑道:“那也得给您多带些衣服吧,南方多雨,怕您到时候冷。”这也说不准康熙要南巡几个月。 胤禛扬了下唇角:“你看着多拿些也好。” 胤禛抛开脑子里的思绪,专心看儿子好胃口地吃饭,这能让他短暂地放松些紧绷的心神。 几天的悠闲日子之后,胤禛随康熙再次出发,这次的南巡的目的之一是祭泰山。 圣驾驻跸山东德州,进入行宫的时候天上飘着雨,胤禛惯常地保持沉默,在康熙打发他们仨人离开之后,自顾自回屋子,康熙不传召他,胤禛就只上午在院子里溜达溜达。 对于胤祥往胤礽屋子里跑的情况,胤禛置若罔闻,与胤祥处了这么久,胤禛能看出来这是个心软的弟弟,胤祥对太子或许有不满,但那是一种挺正常的意见相左,胤祥不认同直郡王和八贝勒,对太子基本是支持的,胤禛不可能就政治立场与胤祥达成一致。 又一天早上,胤禛睁开眼,四处张望了下,就看到苏培盛难掩恐惧的脸,胤禛缓缓坐起身,招手,等苏培盛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苏培盛的声音很低很低:“爷,院子门口来了御前侍卫,咱们不能出去。” 胤禛声音平稳:“只要能把食物和水送进来就好。” 苏培盛无声点头,胤禛躺回床上,他并不惊讶,太祖传位太宗,太宗传位世祖,世祖传位他汗阿玛,这三次都是见了血的,赫舍里家也同样摸过兵权,在见到汗阿玛对太子的打压和汗阿玛未见衰老的身体时,做些过激之事不足为奇。来自关外的尚武风气依然存在,像索额图这辈人根本就不信什么儒家忠君之说。 胤禛被关在院子里,每顿用的膳都很少,他总不能让汗阿玛觉得他没心没肺,不能去问侍卫发生什么了,以免引起汗阿玛的审视,胤禛绝对相信汗阿玛的心情糟糕至极,他只能担心地问他们一句汗阿玛可安好?然后再用饭量锐减来表下态了,总不能等见到汗阿玛时,汗阿玛瘦了,他白胖了吧? 胤禛不怀疑康熙能控制住局面,如果是太子赢了,他应该早就能见到太子,随行的只有他和胤祥,胤祥尚未成亲也没有爵位,太子一定会需要他站出来帮着说服众人,现在他必须安静地等待。这样的情况,胤禛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但是却不可能不害怕,他得怎么办?等看到汗阿玛,得如何回话? 胤禛完全失去了消息来源,他不知道康熙已经召索额图来德州侍奉太子,德州本地的官员只是知道太子病了。 胤礽的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全是破碎的瓷片,能扔得基本都被胤礽给砸了。 侍卫进来请胤礽去见驾,胤礽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见到康熙,父子两人对视,康熙怒道:“怎么?你还要说朕冤枉了索额图不成?” 胤礽摇头:“儿臣不敢,但是汗阿玛,您为什么不相信这是有人刻意陷害呢?” 康熙冷笑:“索额图的密信和他在京城干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难道这是假的吗?” 胤礽断然道:“不可能,索额图的人品,还有他对汗阿玛您的忠心,您为什么就看不到呢?” 康熙漠然:“恐怕他是对你忠心吧。” 胤礽直接跪下:“汗阿玛,儿臣幼时索额图就很照顾我,他的这种出于我额娘的照顾,与纳兰明珠为了自己的野心一意捧着大哥是不一样的,如今明珠端坐府邸,您只恨索额图,这岂非随了明珠的心思?” 康熙一时没作声,索额图的犯上他是决不会再忍了,但他想知道胤礽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胤礽终于是哭了出来,索额图真的危险了,汗阿玛把他弄出京城,肯定是要彻底查了他家,索额图想要兵变的事儿胤礽不知道,但是他替毓庆宫用银子笼络官员并对一些人威逼利诱的事儿,胤礽一清二楚,但这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胤礽哭诉道:“汗阿玛,您对儿臣不满,儿臣知道,您喜欢大哥,儿臣也知道,儿臣之前只是不甘心被大哥压过去,才希望叔外祖父为我找些敬服我当太子的人,儿臣知道这不好。但是汗阿玛,大哥有八弟帮衬,王伯和王叔,简亲王,还有好多,这些明明与儿臣也是同族,也是儿臣的宗室血亲,可他们从儿臣幼时就不喜欢我,八弟和大哥一开府,就得到了他们的喜爱,儿臣是嫉妒大哥和八弟了,汗阿玛,儿臣再不敢了。” 康熙说不出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只是看着从来高傲的太子哭着希望保住索额图的一条命,可是索额图真的犯上啊。 胤礽抽噎道:“汗阿玛,儿臣求您,索额图是我额娘的叔叔,他亲近我,这说明我额娘也喜欢我啊,汗阿玛,儿臣可以不与大哥争,您放过索额图吧。” 康熙声音沙哑:“你不与你大哥争是什么意思?索额图比你的太子之位都重要吗?” 胤礽摇头:“不是,索额图是因为觉得大哥快要比过我了,才这么做,我知道是我让您失望了,大哥更得您心意,只要您高兴,索额图能安享晚年,儿臣怎么样都可以。汗阿玛,是您的看法比太子之位重要,您夸赞我,我就觉得我能当太子,您要是觉得我不好再当,我都听您的。” 康熙抿紧唇,胤礽期盼地看着康熙,康熙艰难道:“一切得等京里的情况查明再说。” 胤礽还想再说,康熙已经转身回了内室,自有侍卫带胤礽离开。 康熙怔愣地坐在椅子上,太子的话算得上肺腑之言了,他这个汗阿玛在太子心里还算有分量,但是索额图不能留,有索额图时时蛊惑,太子的想法难免不偏移,这几年太子在太多事情上听从索额图了,索额图必须死! 第100章 第105节 胤禛在椅子上干坐着,这几天他除了用膳休息,基本就是发呆,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茶盖,看着屋子里渐渐暗下来,就知道又得吃晚饭了。 听到脚步声,胤禛向门口看去,苏培盛快步走到胤禛身边:“爷,门口的侍卫撤了。” 胤禛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又喝了口茶平复下心情,放下茶碗,快步往院子里走,他必须现在就去求见汗阿玛。 胤禛和胤祥几乎是同时到的康熙住处,梁九功请二人稍等,进屋去禀报皇上。 康熙直接见了两人,没等胤禛和胤祥说话,康熙淡淡道:“太子偶感风寒,朕已经将索额图召来让他侍奉太子,太子的情况还算稳定,朕不忍心叫他再经受奔波之苦,就留他在行宫将养,明日一早,启程去济南,你们回去准备下吧。” 胤祥抬起头问道:“汗阿玛,儿臣能去看望殿下吗?” 康熙原本已经转过头去,闻言又扫了胤祥一眼:“不用了,让他安心休养。跪安吧。” 胤禛赶紧行了礼,胤祥咬咬唇,到底是出了屋子。 胤祥快走几步追上胤禛:“四哥。” 胤禛抿抿唇扭头说道:“十三弟,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早些回去吃饭吧。” 胤祥担心道:“咱们不用探望殿下吗?” 胤禛声音平缓:“十三弟,咱们不是太医,能帮殿下什么呢?何况汗阿玛已经说了,殿下需要静养,这会儿天都黑了,咱们实在不必打扰殿下。” 胤祥停下脚步,喉咙动了动:“四哥慢走。” 胤禛点点头,胤祥随即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他什么都不知道,去找太子并没有任何作用,汗阿玛明确拒绝的事情他不该再过来问四哥。 御驾再次启程,来到了济南,胤禛依然安静地待在屋子里,不管汗阿玛如何看待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是否认为他薄情,胤禛都不打算出头。 胤禛始终认为太子的性格不可能改,即便囿于形势太子这一两年有些许容忍,但是倘若事情不如他所愿,太子很难再隐忍不发,多年来习惯了高傲的他根本就不可能真的做小伏低。 胤祥被康熙召见过一次,很快就传出他要替康熙祭泰山的消息。胤禛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就再好不过了,汗阿玛认为胤祥才能代表太子。 胤禛一年来的提心吊胆终于减退了些,只要汗阿玛不再认为他与太子有什么政治上的密切关系,最起码他就不会被绑到毓庆宫上,他只需对太子恭敬有礼即可。年少的胤禛认为他在康熙心里比不过直郡王和太子,如今的胤禛依然这么想,他只能蛰伏着等待时机。 胤祥去往泰山祭拜之后,康熙带着胤祥和胤禛直奔京城,胤礽被留在了德州行宫养病。 京里的气氛是一种诡异的安静,康熙仅仅是下召让索额图去侍奉太子而已,虽然这事儿怎么听怎么别扭,很难不让人想些旁的,但是明面上没有任何可以说道的地方。 十一月中旬,胤礽病愈,返京回到了毓庆宫。 他坐到了太子妃的面前,脸色平静:“叔外祖父府里怎么样了?” 石氏顿了顿,摇头:“殿下,妾身不知道。” 胤礽语调依然平和:“这也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情,有侍卫把守吗?” 石氏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胤礽往门外看了看,淡然道:“这儿换了很多人吗?” 石氏压低声音:“御前来人带走的,说是违反宫规。” 胤礽嘴唇动了动:“你走吧。” 石氏起身,无声地行礼之后出了屋子。 胤礽脱力地靠到椅子背上,叔外祖父的愤恨之意难掩,胤礽却真的不希望他出事儿,这该怎么办? 胤礽回来不久就是除夕宫宴,胤禔的气色是藏不住的好。弘皙坐在胤礽旁边,小脸紧绷再也没有往常的惬意。康熙没有像从前一样叫亲近宗室坐到他身边说话,胤礽也始终低着头。 除夕宫宴如此,元宵晚宴同样压抑,胤禛回府之后就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泰芬珠洗漱完进来坐到旁边,看了看胤禛依旧是眉头紧锁,心里叹了口气,明儿康熙就要带着太子、胤祥和胤禛接着去南巡。真的不知道康熙在想什么,他希望索额图和太子怎么做呢? 胤禛睁开眼,扫了下发现屋内只有他和泰芬珠,凑近轻声道:“年前汗阿玛派十三弟去探望索额图,可惜如今索额图依然好端端的活着,索额图彻底恶了汗阿玛,现在不过是缺一个借口而已,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怎么样才能不牵累太子呢?” 泰芬珠听着胤禛的问话,又看他失神地盯着炕桌,就知道这大约是他实在憋不住的自言自语。 泰芬珠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且她也不认为处死索额图能不影响太子,索额图与太子早已密不可分,不只是政治上的,也有感情上的。 就像康熙将自己对于额娘的怀念倾注于佟家身上一样,太子也在把对于仁孝皇后的追思投射到赫舍里家,泰芬珠不知道索额图到底做了些什么,但是能让胤禛讳莫至深的也就是皇位的事情。 无论如何,站在胤礽的立场上索额图是一心为他着想的,或许胤礽自己不可能对他汗阿玛做过激之事,但是在他受到打压难受至极的时候偶尔闪现希望早日登基的念头却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胤礽很难在政治上在感情上放弃索额图。 何况索额图做的这些事情都还有一个背景,就是在胤禔和胤禩虎视眈眈,胤礽自己却不如前两年得意,康熙对于毓庆宫的限制也越来越大的时候,索额图不顾圣心的行事放肆之下掩盖着一个事实,其实京城官员都人心惶惶,不论是否拥护太子,因为康熙的态度不明确。 胤禛喃喃道:“不止是明珠等人希望从索额图的下场里看清圣意,或许索额图也盼着汗阿玛能因为他的事儿反思对毓庆宫的作为,索额图很想试探下太子在汗阿玛心里的分量。” 泰芬珠抿抿唇,这样纠结的情况确实也少见,一般来说太子的外家有人不轨,这个太子被废掉就是显而易见会有的结果,皇帝很难再相信太子。 但是康熙很宠爱胤礽,他这会儿根本没有废太子的念头,赫舍里家还有那么多在朝为官的,这些人又该怎么对待?因为康熙的纠结,这些全部都成了可以博弈的事情,没人能说个明白,好像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胤禛突然啼笑皆非:“难不成索额图还真能唆使太子吗?”胤禛觉得这种说法其实挺可笑,就算在三十五年那会儿太子还觉得他能高枕无忧,做得很多事情不那么深思熟虑,但是最近这两三年太子明明是心里开始害怕了,才会让汗阿玛觉得被索额图带歪了,如果不在朝堂上做出调整,光和一个索额图较劲儿根本无济于事。 泰芬珠陪着胤禛琢磨,反正就算让他躺床上,他也睡不着,这些日子胤禛明显地愁瘦了,身在紧张的大环境下,胤禛又被吩咐随御驾出行,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不管胤禛本人是什么个想法,他只能在次日随康熙再一次离京南巡。 一路上,胤礽尽可能地附和康熙的话,他现在尽全力想要保住索额图,但是当御驾驻跸淮安,一个人出现在康熙面前时,胤礽的情绪彻底压不住了。 屋子里只有胤礽和胤祥,胤礽没有再摔砸东西,只是瘫坐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脸,胤祥木讷的坐在一旁,既没有蹲到胤礽身边劝他,也没有往那边看。胤祥的心绪极乱,高士奇奉汗阿玛诏来此迎驾,这个人估计就是掀起弹劾索额图浪潮的人选了。 高士奇是康熙的宠臣,很擅长书法,诗文也好,算是康熙的御用文人,从他踏上仕途之时,就基本陪伴在康熙左右。但是高士奇是由明珠推荐到康熙身边的,也就是说从最开始高士奇身上就有明珠一党的烙印,在郭琇把明珠弹劾回了家后,也顺带着用一道奏疏把高士奇给弄走了。 康熙去年给了高士奇一个礼部侍郎,但是高士奇因为母亲年老而推辞了没去京城赴任,如今这样的一个人被康熙特意下诏叫了过来,而且有传言高士奇会跟随御驾返京。 胤祥终于站了起来,跪到了胤礽身边:“殿下,您不能这样。” 胤礽声音极轻:“那我该怎么样?” 胤祥低声道:“殿下,索相罪证确凿,您得秉公行事。” 胤礽放下了捂脸的手,嘴唇嗫嚅:“什么是公?” 胤祥耐心劝道:“汗阿玛希望您看清索相的糊涂。” 胤礽低笑出声:“叔外祖父要是死了,我得怎么办?” 胤祥抿抿唇:“您是太子,自然是端坐毓庆宫。” 胤礽哂笑:“端坐?我要是能端坐,索额图会着急吗?” 胤祥无奈道:“殿下,您不能说气话。” 胤礽仰了仰头,胤祥移开视线,他不想看见太子哭。 胤礽以手撑地要站起来,胤祥连忙扶着他,胤礽坐到椅子上,腰板挺得笔直,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十三弟,你回屋歇着吧,孤不用你来陪。” 胤祥担心道:“殿下,您” 胤礽抿紧唇,只是挥手,事已至此,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高士奇随驾抵京,朝堂上终于掀起了对于索额图的攻讦,与此同时另一则消息开始在内城传开,裕亲王福全卧床不起,康熙去看望这个唯一的兄长之时,福全说八贝勒很好。 福全的话令人遐想,但是此时的胤礽没有关心这事儿的心情,因为索额图很快被逮捕进了宗人府。 胤礽午睡醒来,一动不动只是偏过头看着垂下的床帘,他的贴身太监赵新屏气凝神地站在床边,看着时辰实在不早了,赵新小心翼翼道:“殿下,十阿哥在今天成亲。” 赵新正要再次出声提醒时,胤礽坐了起来,赵新赶忙服侍胤礽穿戴衣裳。 快要走到门口了,胤礽停下脚步,返回到桌旁抄起鞭子才又大步流星往外走。 胤俄穿着喜服,心里大骂礼部给他挑日子的官员,这还不如九哥呢!汗阿玛既有长子,也立了太子,福全倚老卖老单独夸赞胤禩要做什么?外官不清楚,他们这些人还不明白汗阿玛对于宗室的提防吗? 福全自己也应该也门儿清啊,他是汗阿玛兄长,汗阿玛无论如何都要讲些情分,可他儿子保泰只是个小辈儿的侄子,他就不怕保泰根本等不到胤禩飞黄腾达的一天吗? 胤俄看到已经来的宗室就头疼,索额图被关进了宗人府,但凡是别的地方,赫舍里家都能照拂,可偏偏是宗人府这么个由宗室做主的地方,而太子与宗室向来关系平淡,安郡王还是太子的表亲,他都不亲近毓庆宫,何必再说旁人? 胤俄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等太子一进来,他就过去跟着太子,他就不信还有不长眼的!满都护已经被常宁拘在家里了,今儿代表恭亲王府过来赴宴的是常宁的次子海善,他就不相信还有人不怕因为几句闲话而将快要到手的爵位弄丢。 胤禟一边忙着招呼来客都坐下,一边回头找了下老十,就瞧见他跟在太子身边,心里直叹气,他和十弟真是难兄难弟。 胤礽嘴边噙着一抹笑,胤俄边寒暄边纳闷儿,这索额图才进了宗人府没两天,太子的心情调整得够快啊! 胤俄将太子领着坐下,低头笑语几句,一抬头就看到纳尔苏走了过来,眉头立马就拧起来了,抬步就要过去,胤礽一把抓住胤俄的胳膊,胤俄不解:“殿下,您安坐,臣弟还要招待客人。” 胤礽失笑道:“别这么着急,有什么好招待的?不都是一群混账吗?” 胤俄抿唇,纳尔苏已经到了跟前儿。 胤礽和胤俄一起看他,纳尔苏也不慌。 纳尔苏今年才十四岁,但已经承袭了平郡王的爵位,他的辈分挺低,是努尔哈赤长子代善的大儿子岳讬的玄孙。胤礽是皇太极的重孙,顺治的孙子,算起来高了纳尔苏两个辈分。但是纳尔苏所袭的这个平郡王却是来头不小,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是从岳讬的克勤郡王那儿传下来的。 纳尔苏笑呵呵问道:“殿下也来了?我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呢。我听说索相,哦,不对,索额图罪证确凿被抓了,知道他一直都忠心您,不过,您是太子,当然得秉公执法,您这大义灭亲确实令人敬佩。” 胤俄直皱眉,这个纳尔苏的嚣张跋扈他早就有所耳闻,纳尔苏他阿玛纳尔福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里头又有个铁帽子王擎等着他继承,几乎无所畏惧。 胤礽勾唇:“你还有本事以为孤?谁给你的胆子?刚刚承爵,半点儿功劳没有,谁给你的本事妄议国事?” 纳尔苏咋舌:“您瞧您这话说得,我怎么就没资格想想您,您可是我大清储君,我也是咱们爱新觉罗的人,自然得费心琢磨琢磨您,等您有难了我也得担心下您不是?再说了,索额图之事,众人皆知,他一个罪臣,也担不起国事二字吧?大家都很佩服您的,我也只是说说大家对您的敬仰而已。” 胤礽冷笑:“孤是太子,你是个什么?既然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宗室,辈分会不会算?知道不知道就算你爹死而复活也得叫孤叔叔!” 纳尔苏不干了,嚷道:“您是个什么意思?都说死者为大,您怎么能说我阿玛呢?” 胤俄抢在太子开口前赶紧呵斥:“纳尔苏,你都当了一府之主,就该知道个眉眼高低,谁准允你如此对太子说话的?” 纳尔苏更不满:“十阿哥,太子是来参加你的婚宴,我也是来道喜的,你凭什么如此慢待于我” 他最后一个字的音还没咬实,胤礽的鞭子已经挥了上去,纳尔苏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就大喊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胤礽根本不搭理他,站起来提着他的衣领就又是几鞭子挥上去,胤俄愣愣地站在一旁,前年不还是忍过去的吗?今年这就直接动手了?这样的念头闪过,胤俄连忙上前拉架,这索额图刚刚落难,太子这么做不是在给自己招惹是非吗? 前院的人听到动静都齐刷刷往这边看,胤禛原本站在另一边儿,往过走了几步看清后,赶紧往太子身边凑,但是心里却没有多么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太子永远都是他年少时见到的那个高傲的储君,当意识到委曲求全不管用,发泄情绪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胤禟走到太子和十弟身边,咽咽唾沫劝道:“殿下,他不逊,在十弟的婚宴上搅和,您教训一二即可,别气坏了身体。”这说什么也不能站到纳尔苏这边儿,要不然肯定会被视为反对太子,索额图还在宗人府,这个纳尔苏真是把铁帽子当成倚仗了。 胤禔站在旁边却没吭声,不知为何他稍有些发怵,他有一点儿担心太子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给打了,胤禔深知皇父对太子的疼爱,索额图猖狂了那么久,如今却只是被关了起来,胤禔觉得这就都是皇父对毓庆宫的宽纵。 胤俄不太敢拉扯太子,他一只手拽住纳尔苏,另一只手试图去抓鞭子,可是胤礽的手法挺灵活,胤俄没抓到。 胤禛直接走到纳尔苏身后,架住还在冲太子叫嚣的纳尔苏就往旁边拖,这是不嫌疼吗?胤俄把他往身后藏,他竟然还要挣扎着探出身子问太子他哪儿说错了?这怎么想的啊?就这么看不惯太子,这么忠心老八,要用自己被太子鞭打的证据告个御状吗? 胤祥过去扯了下胤礽依然抬着的胳膊:“殿下,您息怒,平郡王不知礼数,您不必与他置气。” 胤礽猛地扔下手里的鞭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被胤禛拽着的纳尔苏瞪大眼睛:“四贝勒,你放开我。” 胤禛看见太子坐下,直接快走几步,远离了纳尔苏。宗室简直就是被惯坏了,满都护在九弟婚宴上,当着他们兄弟的面儿说太子与太监有染的事情,结果就是他以后大概率不可能再继承恭亲王府,本人毫发无损,就这种情况人家宗室平常随便点儿倒也确实是不能苛责! 何况这纳尔苏身上的爵位是铁帽子呢!估计也就是等人家有儿子了,提前几年把爵位转给儿子就好,这就是一直以来对于他们这些人的惩罚,只要不明目张胆地造反就无性命之忧! 纳尔苏要气炸了,扭头就找胤禩:“八贝勒,我根本就是些寒暄之言,太子殿下如此殴打宗亲,您就不管管吗?” 胤禩抿紧嘴唇,不发一言,纳尔苏平常在京城干的招猫逗狗的事情,他基本都知道。纳尔苏会对太子说些什么胤禩大约也能猜出来,这是十阿哥的婚宴!他不想再被人问他是谁的兄弟了。 纳尔苏愤恨地将目光专向胤禵:“十四阿哥,你也不为我说句公道话吗?” 第106节 胤禵看到亲哥的目光扫来,赶紧道:“平郡王,您说了什么,我十哥可也听见了,身边的宫人也不可能不清楚,你确定要一句一句对质吗?” 纳尔苏僵立在原地,他就是怒火涌上来,一时和太子杠上了而已,他与人对峙基本没有他服软的情况,他不甘心这么灰溜溜地走开。 胤礽嗤笑一声:“八贝勒,平郡王让你给他主持公道呢,你看看要不要带他去乾清宫请汗阿玛断断案?” 胤禔也将视线移到胤禩身上,胤禩扯了扯唇:“殿下,平郡王知错了,您既是太子,又是长辈,他受您教导是应该的。” 纳尔苏咬着牙,任由胤禩把他拉走了。 胤禛看向胤礽:“殿下,您安坐。” 胤礽无所谓地摆手,胤禛转身离开,胤禵立马跟上,他就是觉得纳尔苏平时说得京里事儿好玩,所以在上书房的时候和纳尔苏偶尔凑在一起聊聊天而已,天地良心啊,胤禵都不知道纳尔苏为什么让他主持公道,他也得有那本事啊! 待人都散开,胤祥坐到胤礽身边,担忧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胤礽淡淡道:“不做什么,孤只有这么一把子力气,动不了人家的爵位与富贵,抽几鞭子也不行了吗?” 胤祥叹了口气:“索相只是被关押。” 胤礽失笑:“你不用安慰孤,孤跟着汗阿玛了解朝堂的时候,你还不会走路呢,叔外祖父死定了,孤无能为力,但是既然做了这个太子,孤就不允许他们欺负我!没关系啊,除了爵位家产,这些人在乎的还有面子,纳尔苏丢了脸,以后孤就可以安心赴宴了,你不还没成亲吗?你总不希望你的婚宴也出这么档子事吧?” 胤祥低声道:“殿下,您得沉住气。” 胤礽不吭声,汗阿玛说索额图把他教坏了,那现在索额图都已经在宗人府,他会允许他留京吗?哪怕不监国只是留京?恐怕不行吧! 五月底,康熙带着胤禔、胤礽、胤祥、胤禵和十五十六阿哥再次去了塞外,留下胤禛与胤禩监国。 不过这一次的出巡被常宁和福全的先后逝世打断了,康熙回京亲自祭奠福全。福全的裕亲王爵位由长子保泰继承。常宁的次子海善降等袭了贝勒,长子满都护无爵。 九月初,宗人府传出了索额图的死讯,康熙随之收拾了索额图聚拢在身边的一批官员,而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连同赫舍里氏的其他人皆是完好无损。 胤礽坐在往西安去的马车上,出神地念叨着一句话:“做得每件事儿都犯了死罪吗?” 胤祥骑马跟在太子车驾旁,感受着暖人的阳光,握着缰绳的手却怎么也暖不起来,他的手心里都是冷汗,汗阿玛九月处置了一干人等,说索额图做得所有事儿哪怕单拎出来一件也应当是死罪。十月初就要带着他、太子还有老三西巡,这得怎么办? 索额图所作所为就是要太子早日登基,明珠和直郡王却一心盼着毓庆宫快些倒台,索额图死了,明珠还活着,老大这回也留在了京城,接下来,太子该怎么做?好像也只能干看着坐等转机,汗阿玛说了勾结党羽就是死罪啊!那老大和老八又该怎么论?他们是不是死罪?胤祥几乎要把缰绳嵌在掌心,太子真危险了。 第101章 胤禟来了,泰芬珠听到崔凛的禀报后,有些惊讶,康熙西巡还没回来,胤禛这会儿在衙门,胤禟突如其来的拜访是要干什么呢? 泰芬珠抿抿唇,嘱咐崔凛:“派人告诉四爷,九阿哥在府里。”不管怎么样,胤禟来这儿肯定是想见胤禛,当然要送个消息。 说完话,泰芬珠起身往前院去,最起码得露个面儿。 此时的胤禟正坐在虎宝身边看他练字,虎宝搁下笔,招呼胤禟:“九叔,您喝茶啊。” 胤禟笑呵呵地抿了口茶,“你都长这么大了,过年那会儿怎么不进宫和我玩儿呢?” 虎宝眨眨眼:“九叔,我小,过年下雪会冻着我。” 胤禟低下头和虎宝对视:“你是不是都不记得我了?” 虎宝笑了两声,不说话,他确实不认得这个九叔。 泰芬珠走进来,笑道:“九弟,一路过来挺冷吧?” 胤禟赶紧起身:“也还好了,四嫂快请坐。” 泰芬珠笑着摇头:“你陪虎宝做功课吧,我不打扰你们。” 胤禟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这不提前打招呼,四嫂和他没什么可聊的,四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好像他也只能和虎宝玩会儿。 胤禛回来得挺快,让虎宝接着学,把胤禟领进了书房。 胤禟低头喝着茶,胤禛扯了扯唇,好整以暇道:“你跑到我家,就是为了喝茶?” 胤禟抬起头来讪讪地笑:“四哥,我就是不太好意思,但是又真的想求您帮忙。” 胤禛点头:“说吧,我总得知道你想干什么吧?” 胤禟舔了舔嘴唇:“我想去关外。” 胤禛知道恪靖劝胤禟的事情,只不过,胤禛叹了口气:“九弟,你怎么会想要在这个时候去呢?” 胤禟苦涩道:“四哥,我都二十了,真的不想天天待在阿哥所,至于时机,我觉得什么时候都不恰当,我就想今年过年的时候问问汗阿玛,您到时候帮我说句话好吗?” 胤禛垂下眼帘,关外是龙兴之地,有盛京八旗在那儿,汗阿玛很有可能会犹豫啊。 胤禟紧张地问:“四哥,我是不怕汗阿玛生气的,反正我现在也就是干坐着,顶多再回上书房上几年课而已。” 胤禛看向胤禟,认真道:“你是要去哪里?你总不能随意走动的。” 胤禟眨眨眼:“我听说齐齐哈尔前几年就建好了,黑龙江将军衙门也已经迁到那儿。我打听过的,这十来年俄国的商队来京城交易对我们而言挺麻烦,齐齐哈尔将来大约就是交易的地点,我就去那里。”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胤禟有些急:“四哥,我俄语真的很不错,我给你讲一段啊。” 胤禛听完胤禟的表演,点了点头:“我没说你能力不行,只是九弟,如果是十二弟提出想要去,汗阿玛答应的可能会更大。” 胤禟抿紧唇,他和十弟感情好,与八哥来往也不算少,汗阿玛肯定更乐意让他安稳地待在阿哥所,但是胤禟真的受不了,他觉得他能够负责对俄边贸,他就是想要离开京城。 胤禛慢慢地喝茶,其实他觉得让胤禟去边境看看也不错,无论如何俄国是一个根本无法回避的大国,之前的争执是签了个条约解决的,以后呢? 胤禟叹气:“四哥,这些我也能想到,反正我先和汗阿玛提一提,汗阿玛要是被我惹烦了,估摸就会同意。” 胤禛点头:“可以,如果汗阿玛问了我,我会说让你去也挺好,你一直以来不就很喜欢西洋的书籍,也乐意和传教士打交道吗?” 胤禟立马喜笑颜开,对啊,他应该直接说就是想要去见洋人。就算汗阿玛真的恼了他,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无所谓。 胤禛留胤禟用了顿午膳才把他打发走,牵着虎宝往正院儿走,低头问道:“你九叔与你说什么了?” 虎宝摇摇头:“就看着我写字,问我是不是忘了他,我确实不记得,所以就只笑了笑。” 胤禛笑叹:“你这也整五岁了,其实得让你在前院住着。” 虎宝咧开嘴笑:“阿玛,平时我都是在那儿睡觉,今天是您带我来的。” 胤禛勾了下唇:“你说得对,就让你再赖几天,明年开春我就把你送进宫里。” 虎宝嘟嘴:“阿玛,我会想你,能不能让我留在家里?” 胤禛沉吟道:“你的两个堂兄都已经在上书房学了两年,如果你汗玛法提出来,难道让阿玛替你拒绝?” 虎宝拽了拽胤禛的手,胤禛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虎宝眨眨眼:“阿玛,你蹲下。” 胤禛直接把虎宝抱了起来,笑问:“要和我说什么悄悄话啊?” 虎宝贴到胤禛耳边:“我都没见过汗玛法,他不会惦记我的,你替我找个借口不行吗?” 胤禛一时没说话,这一两年乱得很,他从不带虎宝赴宴,泰芬珠给额娘请安时倒偶尔会带虎宝进宫,其实虎宝说得不是不行,和虎宝同龄的就一个三哥家的弘晟,只要他和三哥不提,汗阿玛轻易也想不起来,汗阿玛让弘昱早早地去上书房,本身也有抬举直郡王的意思。 胤禛笑了笑:“我想想,不过你得做好准备啊,总要到上书房进学的。” 虎宝高兴道:“好。”他阿玛这么说了,最起码他不用明年就去宫里住着。 临近年关,康熙西巡归京,胤禟笑呵呵地来到了乾清宫,梁九功相当纳闷儿这位爷挑皇上用午膳的时候过来,但进去通传之后,康熙还是见了胤禟。 胤禟一本正经:“汗阿玛,您用午膳了吗?” 康熙莫名其妙:“朕刚要用膳,你就过来了,你说朕吃了没?” 胤禟抿抿唇,他犹豫再三,不敢在上午或下午汗阿玛处理政务的时候过来,觉得午膳前比晚膳前要合适,所以才选了这会儿,但是汗阿玛貌似心里有火啊。 康熙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吧,你找朕做什么?” 胤禟清清嗓子,给康熙讲了段俄语,康熙勉强听完,胤禟立马问:“汗阿玛,儿臣去齐齐哈尔怎么样?” 康熙愣了愣,反应过来:“你想去管理对俄国的贸易?” 胤禟斟酌道:“汗阿玛,也不是管理,儿臣一点经验都没有,哪能管好?只是哥哥们都能为您效力,儿臣却觉得不论去哪个衙门都不甚合心,儿臣就乐意与洋人打交道,这京城就几个传教士,儿臣想去边境,最起码您将来要是还签条约,就不用找传教士了。” 康熙打量了下胤禟,还是摇头:“不行,你还小,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胤禟讨好地笑笑:“儿臣先去那儿待两个月,您要是觉得儿臣适应不了再把儿臣召回来不就行了吗?” 康熙耐心道:“与洋人打交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你天天窝在宫里,身边的人都不敢违逆你,你这点儿心眼能斗得过人家吗?洋人可不会因为你是皇子,就对你毕恭毕敬。” 胤禟眨巴眼睛:“汗阿玛,所以最好您给儿臣配一个厉害的大臣,让他跟着儿臣一起去,如果他向您禀报儿臣做不到,您让儿臣回来不就行了吗?” 康熙无语,他怎么发现这九儿子听不明白话呢? 胤禟笑呵呵地看着康熙,康熙语气加重:“不行,你回吧,朕还要用膳。” 胤禟可怜巴巴地喊:“汗阿玛!” 康熙扯了扯唇:“你以为你今年十岁?” 胤禟委屈道:“汗阿玛您认真想想呗,儿臣真的想去关外。” 康熙盯着胤禟:“你让不让朕用午膳了?” 胤禟不敢再缠磨,规规矩矩地行礼之后就离开,康熙看着胤禟往外走时回头看的幽怨一眼,哽得有些吃不下饭了,他最近都不想再看见九阿哥。 可惜,很快就是除夕晚宴,胤禟在宴会上乱窜,逮着谁就和谁说他想要去齐齐哈尔,康熙原本不动声色观察众人的心情被胤禟直接给搞乱了。 把胤禟叫到身边,康熙瞪着他:“你能不能消停点儿?” 胤禟忧伤道:“汗阿玛,儿臣这几日做梦总能梦到齐齐哈尔,有个神仙告诉我,我要是不去那里会有血光之灾。” 康熙怀疑地打量胤禟:“你这是魔怔了?就这么想要当差。” 胤禟伤怀地摇头:“不,我只是觉得我该在北地与俄国人斗智斗勇,为您守好大清的国门。” 康熙真的有些惊疑不定,喝了杯酒,扫了其他儿子们一眼,这些人都挺正常啊,怎么胤禟是这么个样子呢? 胤禟的一脸向往让康熙有点儿动摇,他知道胤禟和胤禩关系不错,更知道胤禟和胤俄感情很好,要是让他仨分开倒也不错。可问题是派皇子到地方上,康熙既不希望胤禟太嚣张,也不想他受人欺负。最关键的是胤禟会不会在关外替胤禩拉拢人心呢? 胤禟沮丧道:“汗阿玛,儿臣问过太子、大哥、三哥、四哥、七哥和八哥,他们都同意的。哥哥们都看好儿臣,您也相信我呗。” 康熙叹了口气:“今儿是除夕,你先忘掉你做的神仙梦,让朕安稳地过个年行不?” 胤禟扬起笑容:“好,汗阿玛快用膳。” 康熙摆摆手,也就是胤禟是想要去关外,他但凡说别的地方,康熙高低得把胤禟关在阿哥所里清醒清醒。 康熙收拾了下被胤禟搞得别扭的心情,开始与宗室拉拢感情,他这两年在外的时候太多,今年就不离京了,朝堂上的一些人也到了回家的时候,他得专心整理下官员。 泰芬珠坐在厅里,看见两个小姑娘低着头走进来,心里只有无奈。没错儿,四贝勒府又进新人了,据德妃透露,这回的人选是康熙亲自定的,不止是胤禛,其他阿哥府上康熙都给指了人。 泰芬珠喝了钮祜禄氏和耿氏敬的茶,温和地让两人坐下,先看了看钮祜禄氏,她的身量很小,因为她今年还不满十二周岁,虽然按这会儿的算法,她已经十三岁,可以参加选秀。再去看耿氏,她倒不至于让泰芬珠太惊讶,耿氏已经十五了,坐在那里很有几分娴雅。 泰芬珠笑问:“这两天睡得怎么样?屋子有哪里不顺心吗?” 第107节 耿氏微微偏头看向钮祜禄氏,虽然她年长些,但是钮祜禄氏出身满军镶白旗,而她却只是包衣。 钮祜禄氏注意到耿氏的眼神,看向泰芬珠,才发现福晋在等她说话,脸有些红:“福晋,妾身都好,多谢福晋。” 泰芬珠笑着点头:“那就行,小小年纪就来了这儿,总得住得舒心吃得舒服,你们的分例就那些,如果觉着不够,去找辛夷,我再调整一下。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钮祜禄氏腼腆地点头,不好意思地问:“福晋,妾身什么时候能见见额娘呢?” 泰芬珠温和道:“一般都是过年前会安排你们见见家里人,这还有两个多月呢。” 很多府里是不让妾侍见外人的,只不过宋氏和李氏都有孩子,名义上乌拉那拉家才是两个格格的外家,但是孩子们心里头不好奇亲舅家也不可能。 所以打从开府,宋氏和李氏在过年的时候就都能见见娘家人,只是李氏的阿玛额娘在外地,虽然在京里有宅子,里头却只有她的大哥大嫂。宋氏和家里人关系一般,也就是年前见那么一面。 两人没有太强烈的想家,毕竟开府前都在宫里住了六年,又都是年少离家,日子过得也平淡轻松,感情自然会浅些。而后头进府的张格格俩人对娘家更是平常,她们是在内务府当了几年差的,那会儿和家里人联系就很少了,何况她们的娘家人也都在外地。 钮祜禄氏扬起笑容,高兴地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泰芬珠也不在意,其实她挺怀疑康熙给胤禛挑人的时候没有看年龄,虽然宫里阿哥们很早就会有妾侍,但是康熙应该是知道女孩子太小怀孕艰难的。 因为泰芬珠听恪靖说过康熙认为恪靖嫁过去生个阿哥会很轻松,怎么会挑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来给胤禛做妾侍呢?德妃选的四个格格都是十五岁往上的,胤禛自己知道钮祜禄氏的年岁时,嘴角也抽了抽。其他且不说,钮祜禄氏看着就是个孩子。 耿氏懂些人情世故,一直都在偷瞄泰芬珠和钮祜禄氏说话,泰芬珠看向她:“你也一样啊,我记得你娘家也在京城,等过年我安排你额娘和嫂子进来看你。” 耿氏弯唇:“多谢福晋体恤。” 泰芬珠笑了笑,安抚道:“你们安心住下,四爷这几天在潭柘寺,等他回来了,会去看你们。” 钮祜禄氏脸腾的就红了,她额娘并没有想过她会被选中,觉得她年龄小皇上肯定瞧不上,娘娘们给皇子挑的妾侍也一直都是出身包衣,根本没和她讲成亲的事儿,但是钮祜禄氏在宫里住了几个月,也或多或少地明白些福晋的意思。 耿氏就要沉稳很多,她容貌清丽,家里头是盼着她能伺候皇家子弟的,看出来钮祜禄氏根本就是个小孩儿心思,恭敬地给泰芬珠回话:“妾身多谢福晋。” 泰芬珠只是点头,随即就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回去吧,初来乍到,有不懂的就问问身边的侍女,她们会说些府里的规矩,我不用你们来请安,你俩可以做些针线打发打发时间,或者和张格格她们凑到一起玩玩牌,只要别赌钱就行。” 耿氏立马站起来:“妾身谨遵福晋教诲。” 钮祜禄氏没赶上说话,只是行了个礼。 泰芬珠温和道:“好,回吧,我也要忙了。” 看着两个人离开,泰芬珠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地活动了身体,她昨天让太医诊过脉,确实已经怀孕一月有余,虽然之前就估摸着是怀了孩子,因为她身体一向健康,稍有些不对劲儿就很明显,但是确认了之后还是很高兴,如果再得个阿哥,她除了得一如既往地看紧下人守好府邸之外,就可以稍松口气了。 她来到了这里,在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当然也会对身边的人产生一定的影响,为了以防万一,泰芬珠已经又没了四颗生女丹。而避孕的丹药泰芬珠自个儿吃了,她不敢频繁怀孕,怕自己的身体吃不消,三颗避孕丹在这些年里已经被她消耗完了,因为它一颗只能有效一年半。 虎宝现在五岁多,府里就他一个阿哥,这已经是泰芬珠能给他争取到的最好的环境。刚刚看到钮祜禄氏的一团孩气,泰芬珠就估摸着她不大可能在最近几年生下孩子,看看再说吧,其实只要时间不同,生下的孩子自然也不会一样。只要她的孩子健康长大,后院生儿子就生儿子吧,泰芬珠习惯了府邸的平静,她不可能允许有人挑事儿乱了人心,也包括她自己。 回到屋子里,陈嬷嬷端给泰芬珠一杯温水,泰芬珠示意陈嬷嬷坐下,陈嬷嬷笑笑,在凳子上坐下。 泰芬珠笑道:“嬷嬷就爱操心,非要与我一起出去看看。” 陈嬷嬷笑叹:“操心惯了,盼着进来的别乱了咱们府。” 泰芬珠喝了口水,微微一笑:“嬷嬷也想多了,虎宝都这么大了,一般人不会再有什么坏心眼。” 陈嬷嬷叹道:“您也说了,一般人不会,老奴想起三贝勒府里的事儿就害怕啊,三福晋的大阿哥都养到六岁了,别人一上午就能把孩子给害了,那可是嫡长子啊!三福晋六年的心血都抵不过有人起了心思,这人心真的难测。老奴也能看出来咱们府上的四位格格都是好好过日子的人,就生怕新来的心思不纯了。” 泰芬珠点点头,安逸真的能消磨人的斗志,宋氏的平静由来已久,之前三四年胤禛经常离京,一年能有大半年不在家,李氏也干脆懒散了起来,今年端午在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泰芬珠看着李氏的容光满面心里都惊讶,倒是知道李氏带着姑娘天天在花园溜达,要的膳食也比从前要多,但是李氏的脸真的圆了一圈。 陈嬷嬷琢磨道:“钮祜禄格格看着是个开朗豁达的,耿格格倒是挺有些上进心,不过四爷这又去了潭柘寺,她们一时半会儿八成见不到四爷。” 胤禛今年老往潭柘寺跑,之前在家住了俩月,前几天就又住那儿了,泰芬珠还提醒过他两个格格马上要进府,胤禛也只是嘱咐她办好就行,胤禛现在整个人都围着朝堂转,泰芬珠想起佟国维以年老致仕的消息也是叹一口气,她可是听九格格说,佟国维中气十足,一点儿老态都不见。 想起这个,泰芬珠问道:“给毓庆宫四阿哥的满月礼准备好了吗?”这个月初太子得了个阿哥,生母姓唐,这是毓庆宫自康熙三十六年三格格出生后的第一个孩子,听闻康熙很高兴,满月礼的场面应该也不会小。 陈嬷嬷笑道:“都准备得了,您过下眼就好。” 泰芬珠点头,今年宫里挺沉闷,这还是头一桩喜事。 到毓庆宫赴宴的日子,九格格打早就过来等泰芬珠,胤禛无奈:“你自己找不到路?” 九格格笑嘻嘻道:“我四嫂怀孕了,我来帮衬着些,四哥您又不可能和我四嫂坐一块儿。” 胤禛不想搭理九格格的嬉皮笑脸,看见泰芬珠从里屋出来,打头就往外走,九格格挽着泰芬珠的手,小声嘀咕:“我四哥越来越严肃了。” 泰芬珠笑着拍拍九格格的手,没搭话,因为胤禛已经转过头来瞪九格格了。 等到上了马车,胤禛叹道:“我也是太心疼孩子们,虎宝不进宫念书,大格格不进宫赴宴,这可不行啊,大格格去别家的婚宴寿宴去得那么勤,光不去宫里让别人看了笑话。” 泰芬珠笑呵呵道:“爷说得对,可也不止咱们大格格不去啊,九弟的婚宴直郡王的两个女儿还去了,十弟的婚宴也只有直郡王夫妻到场啊。” 胤禛抿抿唇,宫里的气氛就没好过,大家说话都是小心翼翼斟酌再斟酌,孩子们觉得压抑,胤禛也能理解,但是这不能打定主意就要躲着了啊? 胤禛叹一口气:“行了,这回这样就算了,等下回,如果别家孩子去,大格格和虎宝必须也到场。” 泰芬珠立马点头,这不还有个前提条件是别家府上有孩子去吗?三福晋是打定主意不带孩子进宫,直郡王妃毕竟是继母,从来不为难四个格格,前两个月胤禔得了次子,是后院一个格格生的,张佳氏正一门心思地盼自己怀孕呢,根本不管这些。 五福晋已经万事不操心了,哈达那拉氏也不乐意带着大格格进宫,怕磕着碰着了让纳喇氏闹腾,这就没问题了。只有在宫里上课的弘昱和弘昇,会到点了去毓庆宫吃个席。 进了毓庆宫,胤禛留在前院,泰芬珠和九格格往后院走,哈达那拉氏还没来,姑嫂俩和三福晋九福晋坐到了一起。 九格格眨眨眼:“九嫂,您这是怎么了?” 九福晋笑叹:“我住在阿哥所好好的,能怎么样啊?我与三嫂说起九爷了,明明说好的等入秋就回京,结果九爷写信回来说齐齐哈尔雪太大,他今年不打算回来,汗阿玛也同意了。我着急呗。” 九格格抿嘴笑,九哥过完年又央求了汗阿玛俩月,成功去了关外,九福晋这是想丈夫了。 九福晋立马道:“你可别光想我啊,完颜氏、兆佳氏可都着急,九爷还没儿子呢,他要是看上洋人的美女,那可咋整?这可是我们院儿里完颜格格的原话。”胤禟这几年得了三个女儿,完颜氏生了俩,兆佳氏生了一个,九福晋还没开怀,胤禟却跑了,九福晋和几个格格不可能不幽怨。 三福晋笑道:“明年九弟就回来了啊,别着急。” 九福晋不依道:“瞧你们,就会笑话我。” 泰芬珠弯唇,九格格捂着嘴笑,三福晋也笑看着妹妹,九福晋无奈道:“快别笑了,咱们进去拜见下太子妃吧?我看见太子妃回来了。” 刚刚到毓庆宫时,宫人说太子妃还在宁寿宫,她们也没见着人。 三福晋点头,四个人起身往屋里去,越是朝堂和后宫不安,她们就越得对毓庆宫周到恭敬,康熙看着呢! 第102章 石氏端坐在上首,声音温和:“都快坐,我回来得迟了,等着急了吧?” 三福晋笑眯眯道:“我们也就是闲聊了两句,娘娘多虑了。” 石氏微微扬唇:“弟妹们和九妹都自在些就好。” 三福晋看向坐在一旁的三格格,赞道:“咱们三格格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眉清目秀的,叫人看着就欢喜。” 三格格抿唇笑:“三婶过奖。” 石氏失笑:“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整日只知道玩耍,我说她两句还要撒娇,如今听到你这番夸奖可不是高兴得不知所措了?” 三福晋挑眉:“我说得可是实话,娘娘养了这么好的姑娘,我是忍不住就要夸。” 泰芬珠笑着点头:“三嫂说得是,娘娘您太谦虚了,三格格落落大方,您教导有方啊。” 九福晋和九格格也跟着帮腔,在太子妃面前赞扬她的女儿就是最好的话题。 气氛融洽地说了会儿话,石氏还要招待旁人,泰芬珠和九格格找了个僻静处坐着。 九格格纳闷儿:“三格格心情挺低落,我在她旁边儿,看见她眼眶稍有些红,总不可能是在祖母那儿受了委屈吧?” 泰芬珠摇头:“肯定不可能,太后娘娘向来不掺和这些事儿,何况三格格又是太子殿下的嫡女。” 九格格眨了眨眼,猜测道:“那就是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突然委屈了,可能是瞧见太子妃忙前忙后地给四阿哥操办满月宴,心里不大得劲儿。” 泰芬珠点头,估计是替自己额娘委屈了。 九格格摸了摸下巴,慨叹道:“到底是毓庆宫的阿哥,汗阿玛和祖母一大早就吩咐人送赏赐过来,三格格还是小,可能是看见祖母关心四阿哥,有些绷不住了,哎,其实没那么宠爱的。”毓庆宫有侧福晋所出的长子弘皙在,四阿哥也就是满月宴办得风光而已,这看得只是太子的面子。 泰芬珠无奈道:“太后娘娘只是尽下曾祖母的心而已。” 九格格叹了口气,没再搭话,太子妃这日子确实挺熬人。 哈达那拉氏走了过来,笑道:“四嫂,您和九妹真会找地方坐,我可溜达了一圈,才瞧见你们。” 泰芬珠抿唇笑了笑,“刚刚我们到的时候找过你呢,知道你还没来,就寻个地方说说话。” 哈达那拉氏笑着叹了口气:“我也不瞒您和九妹,我和七爷今儿出门迟了,一下马车就看到八福晋在前头,我就和八福晋一路聊了过来,路上走得也慢了些,看着她气色不是很好,听说八爷今儿在衙门忙,打算直接从那儿过来,八福晋一人进的宫。” 九格格摇摇头:“八贝勒至今都没个一男半女,八福晋的日子难过得很,之前祖母还问我他们府上到底为什么没有孩子,我也不知道啊。” 哈达那拉氏眨眨眼,心领神会,这就不是太后的意思,太后闲着没事儿也不会关心这些,八成是皇上让太后训诫八福晋的。 泰芬珠叹道:“我记得再过十来天,八贝勒还要迎侧福晋过门。” 哈达那拉氏点头:“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这位舒穆禄侧福晋是正白旗出身,家里头父兄都在外地做官,挺不错的家境。” 九格格瘪了下嘴,她汗阿玛这回可真是大手笔,每个哥哥府上都得了满军旗的秀女,也不知道人丁能兴旺起来不?反正九格格不觉得八福晋能辖制住八贝勒,他府上到底为什么没有孩子,问八贝勒自己可能更靠谱。 泰芬珠不再搭话,想着换个话题:“我看来的人不少了,你和八福晋进去的时候,里头谁坐着呢?” 哈达那拉氏挑眉:“我们进门刚好碰到直郡王妃,里头坐着的就五个宗室福晋,要说八福晋和她们关系是真好,我坐下那一会儿,感觉八福晋才是主人,太子妃都好像被冷落了。” 泰芬珠无奈地笑笑:“八福晋性子爽朗,大家都乐意和她说几句话。” 哈达那拉氏扯了扯唇:“之前的一些宴会,我觉着八福晋还会有意避让,今儿可却真没看出来,不过说起来她本身也为难,人家挨个的好言问候,她不笑着回两句也会让人觉得轻狂。” 九格格抿抿唇:“她也只能在这种场合舒心些了。” 哈达那拉氏略有些惆怅地点头,要说五福晋也没儿女,但可能是人家调整的好,反正哈达那拉氏看着五嫂眉目舒展,而且说话也和气,有个额娘开导着些到底不一样,五嫂这两年越发爱和娘家走动了。 而八福晋,她姓郭络罗,可是与父族那边的人鲜有来往,玛尔浑和佟佳氏这对舅父舅母操心自己的前程还不够,对于八福晋本身的关心没多少,估计就盼着靠她维系和八贝勒的亲密。 泰芬珠端着茶,随意一瞧就看到弘皙在往正院来,九格格好奇道:“和弘皙走在一起的是弘晋和弘昇吗?” 哈达那拉氏笑了笑:“反正不可能是弘昱,不就只会是他俩吗?” 九格格皱皱眉:“我可记得四哥他们读书那会儿都是踩着点儿来吃个席,这小哥仨倒是悠闲,这么早就跑过来了。” 哈达那拉氏看向泰芬珠:“四嫂,你和四哥不会提出让虎宝来宫里上书房吧?” 泰芬珠温和道:“四爷觉得虎宝太小,怕他进来跟不上哥哥们的课,觉得那样还得让师傅们单独操心他,所以就想着让他先在府里学几年。” 哈达那拉氏扬起笑容:“我也是这么想的,七爷还怕我非要送儿子进宫,其实我哪舍得?就让孩子在府里住着,我天天能看到他,知道他过得好才安心。” 九格格抿唇笑,她七嫂是怕儿子卷进前朝的政治站队里吧?她那些兄长彼此间亲疏分明,九格格都能发觉他们除了必要的人情往来已经不走动了,就类似她和四嫂之前与三嫂说了几句话,但是这会儿却不坐在一起这样的情况。 大人们这样,孩子们也学着如此,五哥也经常给祖母请安,听祖母的意思,五哥挺发愁弘昇。弘昇在上书房和弘皙好,这种好就是将来他与弘皙亲近的资本,但是五哥尚且不与太子直郡王来往过密,弘昇因为年龄的缘故却一猛子扎了进去,五哥无可奈何但又不可能不担忧。 哈达那拉氏喝了口茶,感慨道:“我来参加满月宴,却连孩子都没看一眼,我也是婶母呢。” 九格格失笑出声:“我还是姑母呢,我不也没见着吗?太子妃做得是嫡母,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哈达那拉氏叹了口气,三格格那孩子性子挺要强,太子妃也够为难的。 第108节 等到用过午膳,来客陆陆续续离开,石氏看着桌椅撤走毓庆宫恢复原样,带着三格格回了屋子。 三格格自知理亏,依偎到石氏身边,抿抿唇:“额娘,我错了,我不该在曾祖母面前说侧福晋她们的坏话。” 石氏无声叹息,搂住女儿,三格格立马喜笑颜开:“额娘,您不生我气了?” 石氏轻柔道:“佛尔果春,额娘给你取这个名字,是盼着你聪慧灵醒,你不能只盯着别人说出口的挑拨离间的那几句话,你得认真地想这个人。” 三格格撅着嘴:“额娘,李佳侧福晋那么不逊,老说些不中听的话,您从来只会忍,四弟弟出生,她一面羡慕唐格格要得宠了,一面还在您跟前儿说唐格格福气深厚,她打量大家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不成?” 石氏耐心地听女儿说完,然后才缓缓道:“大家能看出李佳氏的小心思,可是这样的心思又怎么了呢?” 三格格当即拧起眉头:“额娘,她不守规矩,在您面前搬弄口舌不算犯上吗?” 石氏叹道:“佛尔果春,别意气用事好吗?你老嫌额娘不想办法,今儿你在太后面前告状了吧?可你瞧,太后娘娘会管吗?” 三格格抿紧唇,太后只是听着,额娘斥责她,太后也不理,然后又额外给了她一套首饰,笑呵呵地让她回来试着戴一戴。 石氏慢条斯理:“好孩子,额娘以前就同你说过,只是你大了些,心里的愤恨实在压不住,但经了今儿这一遭,你总该明白不是你琢磨的那样,你可以为自己争可以撺掇别人,可是首先你得想想别人同意不同意让你撺掇。” 三格格咬紧唇,可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石氏温柔地替女儿擦掉,淡淡道:“佛尔果春,你得看明白太后娘娘不需要参与咱们毓庆宫的事情,她为你出头,你能回报人家什么呢?” 三格格靠到石氏怀里,不说话,石氏抱紧她:“太后娘娘只是你汗玛法的嫡母,她的娘家在蒙古,你二哥哥是你阿玛的长子,她怎么能为难李佳侧福晋呢?你有替她想过如果她那么做了,接下来得怎么应付皇上和太子吗?” 三格格哽咽道:“我没有为曾祖母想,我只是觉得额娘辛苦。” 石氏勾唇笑了:“你觉得额娘辛苦,额娘就不算辛苦,只要你好好长大,将来嫁了人也过得好,额娘就觉得值当。” 三格格抹了抹眼睛,起来坐在石氏身边,摇了摇头:“额娘不觉得值,额娘的不满我都知道,您本来不应该这么过得,如果不是嫁到这儿,最起码您也能过成三婶母那样,三婶母的娘家好,您的也不差,她就算失去了大儿子,可是总还有小儿子倚靠,您却只有我,我也恨自己不是个阿哥。” 石氏一时无言,佛尔果春她是疼爱的,但要说让她自己来选,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个阿哥,不是阿哥真的就比佛尔果春贴心,而是如果那样她的夫家才真的算是她的家。 三格格安静地抹着眼泪,石氏开口了:“佛尔果春,你是你,不需要处处为额娘想,额娘这么过有原由,你外祖父忠心事上,皇上选我为太子嫡福晋,这是恩赏,我没能替你阿玛生下儿子是我无能。我嫁进宫是为了我的父母兄弟,也是为我自己,太子妃难道不尊贵吗?你不能拿我如今的不顺心去说我当时成亲是错的,你看不上额娘过的日子,你就更应该努力过好自己,而不是老看弘皙不顺眼,你要记得,这种事情你没资格改变。” 三格格咬着唇,好半晌说了一句话:“格格凭什么比不上阿哥?” 石氏叹气,既然今天说到这了,那就索性把话说开。 石氏扭头看向女儿:“你的想法瞒不过我这个额娘,佛尔果春,我就先说你最不解的,你总觉得你舅家不管我和你,那你希望他们怎么管呢?” 三格格眨眨眼,苦涩道:“我不能给他们带来荣耀,不管也正常。” 石氏无奈道:“佛尔果春,你将来是会嫁到蒙古的,这一点基本不可能改,你出嫁之后可以和你的舅舅们来往,也包括石家其他的亲戚,他们会和你保持联系,你的夫家也会知道你有个得力的外家,这就够了,你老琢磨着如果他们这会儿帮你阿玛,咱们娘俩在毓庆宫会更肆意,可是佛尔果春,现在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好了?你非要为了把后院压服帖,让石家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上去吗?” 三格格张口欲言,石氏已经接着说:“你听额娘说完,事实上你个女儿家就是比不过弘皙,你阿玛永远都会这么想,你的不服气根本没用,弘皙在你阿玛跟前儿地位稳固,就算你舅舅见着了也得尊敬他,因为你阿玛是太子啊。” 三格格闷闷不乐道:“所以人家侧福晋就是尊贵了?” 石氏叹道:“虽然这么说有些像安慰,但是你安心和额娘过日子不好吗?咱们娘俩什么都不用操心,你汗玛法也喜欢你,你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将来必不会和额娘一样,额娘满意也好,不满也罢,总归额娘是盼着你过得好,这点你总该相信吧?” 三格格点点头,石氏看她还别扭,叹了口气:“你就是不忿李佳氏,可人家确实有个长子,她的确是这毓庆宫里的得意人,额娘没能斗过她,你没那个必要和她斗,至于她在唐氏和我面前的搬弄口舌,也就是为了不让唐格格有资格与她较劲儿,很合情理的事情啊,她现在就指着弘皙,关注其他阿哥的生母很正常,你不觉得她在我跟前儿说唐氏,和你在太后面前说她一个样吗?” 三格格瘪瘪嘴:“太后不搭理我,您也不会搭理她。” 石氏弯唇:“我其实挺高兴她会觉得我偏向弘皙,看来我七年的功夫也没白费,即便是李佳氏这样挺聪明的女人,也会在事情过去之后慢慢遗忘,觉着我对弘皙不错,妄想我会帮着她打压唐格格。” 三格格抿抿唇,轻声道:“额娘,我不会再折腾了。” 石氏怜爱地摸了摸三格格的脸,摇头:“你从来懂事,额娘理解你今儿的失态,额娘也觉得格格没有哪处比不上阿哥,就像你恪靖姑姑,她在归化城的尊荣让额娘羡慕得不行,你该看着她,也多与你的婶婶们说话,像今天,你三婶四婶她们那么夸你,你就只说一句话,这回大家体谅你是个小孩子,可如果下回你再这样,她们就会想法子刻意避开你,等你长大就会嫁人,能给婶母姑母留个好印象的机会就这会儿,不要等到去了蒙古再后悔。” 三格格站起来挨到石氏身边,有些害怕:“我阿玛会出事儿吗?我看弘皙不像以前那么得意洋洋了。” 石氏抿抿唇,声音很轻:“所以不要再把心思放在后院,记得与人为善,佛尔果春,你如果真的聪明,就该替自己想,也该明白你替我和你阿玛想的事情,你其实都无能为力。” 三格格搂住石氏的脖子,没再说话,石氏任由女儿靠着自己,她没有佛尔果春想得那么难过,石氏从不允许有人在三格格耳边提她当年嫁进来的艰难,不是不想和女儿说道说道,毕竟她在宫里就这么一个亲人。就是佛尔果春性子太倔强,可她的未来要靠皇家,石家只能是锦上添花。 石氏出神地想,其实她也怨过家里头的,只是想一想她的荣华富贵都是阿玛额娘给的,石氏就再也没有那个底气怨了,除了联姻她真的回报不了家人任何东西。 石氏微微勾唇,她一直都在熬着把三格格养大,这就是她在宫里的全部意义,倘若太子顺利登基,她的身份也可以帮着家族给弘皙弘晋牵线搭桥,如果他们认为有必要的话。如今的石家只忠于皇上,但难保将来他们不会想着下注。 只是石氏更希望事情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发展,她很希望让太子也体验一番她在宫里的寂寥。 胤禩要迎侧福晋进府,他的兄弟们都得去喝杯喜酒。 踩着点儿到了八贝勒府,九格格和泰芬珠溜达着往内宅去,胤禛坐在了胤祐旁边,胤祐笑问:“十四不来吗?” 胤禛挑眉:“八弟没往宫里派请帖,谁也不会非要出来啊。” 胤祐低笑道:“九弟一走,十弟也关在阿哥所不出门了。” 胤禛抿抿唇:“汗阿玛又要南巡了,我也想待在府里头躲清静。”可惜不行啊,衙门还是得去,各种事情都得关注,老大和老八交友广阔,胤禛生怕被他们坑了。 胤祐摇头失笑,汗阿玛这回只打算带着太子和胤祥,他们都留京,别说胤禟往外跑,胤祐也想去外头待着了。 胤禛目光扫着在场的人,宗室来得挺全乎。 胤祐偏了下头:“我刚刚看到海善贝勒送来的礼物,真是贵重,在家守孝都不能安分些,合着他哥满都护的事情都不能给他提个醒儿?” 胤禛扯了扯唇:“你就不能想人家是兄弟情深,为满都护抱不平吗?” 胤祐被逗笑了:“满都护不犯错儿,有他海善当贝勒的机会吗?” 胤禛挑唇:“人家海善原先是亲王次子,如今只是个贝勒,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胤祐笑得肩膀都抖,大约海善觉得这是太子害得吧,真够不讲道理。 胤禛却只是弯了弯唇,这些事儿听起来费解,但是其实就是宗室在试探着干涉皇家内务,胤禩太着急了,他太想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拥有地位,最开始还只是来往亲密些,但是因为毓庆宫地位不稳,汗阿玛也无视了宗亲围在胤禩身边的事情,胤禩毕竟还跟着直郡王,直郡王毕竟还在帮汗阿玛制衡太子,一切顺理成章。 胤禛和胤祐磕着瓜子看前院的宾客,泰芬珠和九格格看着八福晋进进出出的忙活,这里的气氛就要平和些,大家都是三五成群围在一起闲谈些琐事儿。 玛尔浑的福晋佟佳氏跟着八福晋进了屋子,郭络罗氏无奈道:“舅母,您安坐就好,何必跟着我忙活?” 佟佳氏坐下,挥手让侍女去门外守着,郭络罗氏也没再吭声,靠到了炕边儿。 佟佳氏叹一口气:“宴席早就都准备好了,今儿哪有那么多的事情让你忙?别失态啊。” 郭络罗氏别过脸,佟佳氏轻声道:“这几年什么药都吃了,什么庙也拜过,可能就是没有子女缘分,但是八贝勒待你很好啊,这个侧福晋也是皇上赐的,你不必这么难受。” 郭络罗氏转过头来,面色平静,但是声音却在发抖:“好不好的,我也得高兴地把舒穆禄氏迎进府,我忙活还有错吗?” 佟佳氏无奈地叹息:“喝口茶平复一下情绪,你该知道怎么做对你最好。” 郭络罗氏依言灌了口凉茶,半晌,淡淡道:“舅母,我们出去吧,不能让人说我闲话,虽然皇上、太后、良嫔都在怪我。” 佟佳氏抿紧唇,她心里也打鼓,这成亲六年了,怎么就能一点儿喜信都没有呢?玛尔浑也害怕是八贝勒身体有恙,那现在干的不就成了笑话?无论如何都得让八贝勒有个儿子,一个就行! 郭络罗氏说是要出去,可是坐在炕边根本不动弹,佟佳氏任由她整理心情,说白了,大家都是女人,没人会相信八福晋高兴,但是也没人会因为她不高兴就不盼着八贝勒和别的女人生个阿哥。 佟佳氏抿了口茶,八福晋的心情对她和玛尔浑而言不重要,不是不心疼这个外甥女,只是八贝勒关系着安郡王府的未来,同样也关乎着八福晋的命运,俗话说夫贵妻荣,八福晋的地位不都是八贝勒给的吗?他们也希望八福晋生个嫡子,让八贝勒与安郡王府更密不可分。可八福晋努力了六年都没能生下阿哥,只能说天意如此了。 郭络罗氏扯出一个笑容:“我好像也只有这面上的荣光了。” 佟佳氏认真道:“你不喜欢被她们追捧吗?你能在这贝勒府做女主子,能让郡王亲王的福晋都对你和和气气的,将来再把后院生下的阿哥抱过来养,我都羡慕你这样的日子,所欠缺的就是阿哥不是由你所出,但是这事儿咱们只能怪自己不是吗?” 郭络罗氏用力点头:“舅母,您说得对,我们出去吧。” 佟佳氏笑眯眯地和郭络罗氏一起出去了,这几年皇上想起来了就给八贝勒赐人,这回直接给了个侧福晋,这个外甥女是有些难受狠了,但是正因为这样,她们才得努力让八贝勒走得更高更远,要不然岂不是白白隐忍了吗? 九格格看着八福晋开始安稳地坐下和众人谈笑风生,悄声和七福晋说道:“安郡王妃挺厉害啊。” 哈达那拉氏叹道:“也不知道哪种劝法更好?” 九格格挑眉,问题是五哥就只温和安静地过日子,五嫂也根本不需要应付这么多人,八阿哥人缘好,八福晋当然也得让人如沐春风,就是夫唱妇随,九格格暗自庆幸,幸亏她不用跟着舜安颜走。 不想再提这个,九格格问刚刚回到这儿坐下的泰芬珠:“四嫂,您和直郡王妃说什么了?” 泰芬珠笑道:“她不是也怀孕了吗?和我一样觉得坐这儿有些闷,在那边儿转悠下,没说什么,就是聊些养孩子的事儿。” 九格格感叹道:“盼着她得个阿哥吧。” 哈达那拉氏也点头,张佳氏怪不容易的。 第103章 泰芬珠撩开帘子瞧了眼外头,胤禛笑道:“刚刚出门雪还下着,马车就走了一会儿雪怎么可能停?” 泰芬珠扬起唇角:“隔着窗子看就是白茫茫一片,等到晚上路更难走了。” 胤禛挑眉:“放心,咱们进宫赴宴,会有人负责清扫这内城的积雪,你和九妹走路时慢些,怀着孩子可得小心。” 泰芬珠笑眯眯点头:“我知道了,有九妹陪着我,您放心就好。” 胤禛想到跟在后头的公主府马车,叹了口气:“我瞧着汗阿玛也习惯九妹除夕去宫里,而且还不带舜安颜了。” 泰芬珠抿抿唇:“九妹也是没办法。” 胤禛眨了眨眼:“她下嫁佟家就已经表示了汗阿玛对他们的恩宠,想怎么过都随她,我只是说九妹真的越来越能言会道,汗阿玛的话她也已经彻底当成耳旁风了。” 泰芬珠弯唇,胤禛摇头失笑,九妹比他们这些人还不怕汗阿玛。 胤禛跟着泰芬珠和九格格去宁寿宫给太后请过安,和胤禵一道儿往前朝去赴宴。 胤禵笑嘻嘻道:“我就猜您和四嫂会这会儿来,就特意等了等,四哥,我挺乖巧吧?” 胤禛扬唇:“你只要安心在上书房读书就好,离纳尔苏远些。” 胤禵叹了口气:“因为我没给他说话,他都已经不搭理我了,我也得能和人家套近乎啊。” 胤禛偏头看了看个子已经与他差不多的弟弟,心里发愁,九弟去了齐齐哈尔,也只能说是苦中作乐,胤禟根本不能插手当地政务,就只盯着俄国商人,他没爵位没俸禄,可以说是贴钱办差,不过胤禛从他来信里也能看出他心情确实不错。 胤禛轻笑道:“不说这些了,你不是在学钢琴吗?好玩儿不?” 胤禵兴致勃勃:“很有意思,这些西洋的乐器挺好玩,不过我学得一般,十六弟就得心应手,怪不得九哥去到关外不想回来了呢,不知道俄国有什么新奇的?” 胤禛笑着摇头,他也不知道。但是胤禛知道胤禵几个已经不怎么专心上书房了,这就是胤禛担心的地方,胤禵没个正事儿然后身边围绕的又都是同样在宫里进学的宗室,唉! 胤禵羡慕道:“九哥能到外面长长见识,我也想去外头逛逛。” 胤禛失笑:“你九哥都多大了才捞到差事,你踏实在宫里住着,过上几年再说。” 胤禵撇撇嘴,他自己也知道,就是怪委屈的,他们这些小儿子真可怜,之前好歹还能说是在上课,这会儿却是无所事事的闲逛,汗阿玛也当看不见。不过想一想九哥和十哥,胤禵心气儿就平了,他俩就小八贝勒一岁,偏偏境遇却是天差地别,也难怪九哥宁可去关外也要给自己找个事儿做。 胤禛轻呼出一口气,感受着这寒冬腊月,也没再聊这个话题的心思,十弟和十二弟都还老实地待在宫里,胤禵根本就不用琢磨开府的事儿,至于差事?很难啊。 胤禵突然笑了起来,胤禛扭头看他,胤禵悄咪咪道:“虽然汗阿玛给曹寅的女儿抬旗,但是纳尔苏也还是不高兴娶她。” 胤禛微微蹙眉,其实他也在琢磨这件事情,要说江南三织造里肯定是曹家更得汗阿玛信任,纳尔苏是明摆着的亲近胤禔和胤禩,可汗阿玛硬是要让这两家亲近,这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曹寅偏向太子,希望曹寅盯紧太子麾下官员在南方的动向? 反正胤禛觉得这场联姻是为了这个,至于胤禵说得什么包衣和纳尔苏不高兴,抬了旗就不是包衣了,而纳尔苏?谁管他高不高兴,汗阿玛一直都在尽力削弱勋贵和宗室之间的联系,本身就不可能再给他指一个满洲大族出身的福晋。 胤禵以为胤禛误会了,连忙解释:“我可没与他谈心啊,纳尔苏就没长进,他的不情愿都挂在脸上,上书房的人都知道。” 胤禛勾唇:“我知道你明白事理,只要你能安稳地过日子就很好。” 第109节 胤禵一时无言,他其实也很想上朝办差,如今除了去上书房溜溜,就是待在阿哥所发呆,这和后院的格格有什么区别啊? 胤禵抿抿唇,扯了扯胤禛的胳膊,胤禛看向他,胤禵满脸期待:“九哥去北边儿了,我去西边儿好不好?” 胤禛愣了一下,摇头:“不行,噶尔丹虽然早就死了,但是他侄子还在,西边儿一直都不安宁,汗阿玛绝对不可能答应。” 胤禵咬咬唇:“那能不能让我跟着传教士去西洋玩一玩?” 胤禛有些无奈,轻声道:“你怎么也那么待见洋人?” 胤禵反驳道:“四哥,你也见过他们进贡的东西,有些真的不错,九哥把他翻译的西洋书籍给我瞧了,挺有意思,而且咱们和朝鲜不也来往很多吗?朝廷还经常派遣使臣过去,我去西洋转转怎么了?那不也是番地吗?” 胤禛皱眉:“咱们根本就没有能远航的船,难道你要坐传教士的吗?” 胤禵不相信:“咱有水师啊。” 胤禛低声道:“我抽个空和你细说,今儿除夕,去年九弟在宴会上缠磨要去齐齐哈尔,你可别也来这么一出。” 胤禵点头,他当然不傻,九哥那么干了,他要是跟着学,汗阿玛就要恼了,他也没打算把九哥给坑回京城。 进了屋子坐下,胤禵凑到胤祐身边:“七哥,这儿怎么只有您?其他哥哥们呢?” 胤祐看了眼四哥,淡笑道:“五哥带着弘昇出去了,十二弟也跟着他们,直郡王和八贝勒刚刚离开的屋子,弘昱不还坐那儿吗?三哥和十弟没来,十三弟也没到呢。” 胤禵咋舌,去年还没这样啊?大家都差不多一个点儿到的。 胤禛抬头看了眼胤禵,胤禟的事儿给了他启发,也未必不会让别的兄弟觉得不用像从前那样恪守惯例,尤其是三哥这种时而奋发向上又时而随心所欲的,十弟这样好像要修身养性的,至于胤祥,今年这个弟弟的心情一直都挺低落。 胤祐喝了口茶,他不想和在座的其他宗室子弟聊天,就只能慢悠悠地品茶了,等明年除夕,他也踩着点儿来。 放下茶盏,胤祐压低声音:“太子和弘皙应该是在汗阿玛那儿。” 胤禛挑眉,胤禵抿抿嘴,最近毓庆宫和内务府很不对付,也不知道汗阿玛会和他们说什么? 此时的康熙正盘腿坐在炕上,弘皙乖巧地坐在他身边,胤礽微垂着头,只是听着对面的祖孙俩说话。 康熙表情慈爱:“你今儿就又要长一岁了啊!” 弘皙笑得眯眼睛:“孙儿已经十二岁,快要长成大人了。” 康熙喉咙动了动:“听说你和你十六叔玩那些西洋乐器玩得高兴,可不能误了正事儿!” 弘皙认真点头:“孙儿一刻也不敢怠慢,只有如今用功,将来才能为汗玛法效力。” 胤礽兀自喝着茶,并不理会儿子的话有可能触动他汗玛法敏感的心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康熙余光看见胤礽的无动于衷,气不打一处来,只是耐心地接着和弘皙说话:“弘昱功课好不好?” 弘皙抿抿唇,搂住康熙的胳膊:“汗玛法,弘昱弟弟的功课很好,但是没有孙儿的好,师傅们说孙儿读书很像阿玛小时候呢。” 康熙看向胤礽:“弘皙确实是随了你的天分啊!” 胤礽微微扯唇:“弘皙的确比弘昱强些。” 康熙嘴唇动了动,嗔怪道:“人家当阿玛的都是谦虚自己儿子还不够好,你倒是已经满足了。” 胤礽轻笑一声:“儿臣也是随了您,还记得儿臣幼时读书,您总爱和大臣们显摆,如今想来,您对儿臣的夸赞实在是言过其实了。” 康熙看了会儿胤礽,叹道:“你的优秀,众人是有目共睹的,朕对你的满意同样是实打实的。” 胤礽勾唇:“所以近来儿臣又开始温习幼时功课,想再得您一声夸奖,毕竟其他事情儿臣也做不好。” 康熙声音有些淡了:“你是太子,居于东宫安天下人心就已经足够了。” 胤礽点头:“儿臣一直约束毓庆宫众人,要他们谨守宫规以为表率,毕竟儿臣的声誉需要靠他们来维护不是?” 康熙抿紧唇,好半晌:“太子的声誉与几个宫人何干?” 胤礽挑眉,却端起茶接着喝,没有回话的意思。 弘皙瞄一眼阿玛,赶紧道:“汗玛法,底下奴才惯爱嚼舌根子,毕竟众口铄金,阿玛不能不防啊。” 康熙低头看弘皙,问道:“难道不能规范自身清者自清吗?弘皙,上书房的师傅没有与你提及推卸责任会失了担当吗?” 弘皙一时张口结舌,犹豫着要不要下炕请罪,胤礽置之不理,任由祖孙俩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屋子里安静下来。 康熙靠到软枕上,弘皙低下了头闭口不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也害怕请罪汗玛法会顺水推舟,可是弘皙真的觉得内务府有问题,他们对阿玛不敬,难道这个得怪阿玛不能够清静自守吗? 梁九功对一切恍若未闻,只是恭敬道:“皇上,到赴宴的时辰了。” 康熙看向胤礽,胤礽起身,语气温和:“汗阿玛,咱们走吧,别让兄弟们多等。” 弘皙扬起笑脸:“汗玛法,王伯和叔叔们肯定都盼着您到了。” 康熙扯了扯唇,爷仨缓步往外走,胤礽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朝堂和皇宫明明就需要一个太子,毓庆宫本来就应该拥有仅次于乾清宫的地位,偏偏汗阿玛好像特盼着有人不拿他这个太子当一回事儿,对于内务府踩在规矩上的慢待还挺欣慰?难道这就代表大家盼着皇上万岁万万岁了吗? 宴席上,康熙笑呵呵地喝了众人的敬酒,看了看殿内的四个孙子,突然将目光转向胤祉:“老三,你儿子呢?” 胤祉原本正探着身子和胤禛说笑,听到问话,诧异地扭头看了眼康熙,又转过头来紧张地盯着胤禛,胤禛抿抿唇,康熙已经拔高声音:“胤祉?朕问你话呢?” 胤祉讪讪地站起身子,赔笑道:“汗阿玛,儿臣忘带了。” 康熙是真惊到了,不可思议:“你忘记带儿子了?” 胤祉已经理所当然地挺起胸膛:“汗阿玛,儿臣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亲自盯着孩子,我那福晋也糊涂,她没提醒我弘晟已经长大了。” 胤禔看着老三,嘴巴都被震惊斜了,弘晟是他亲儿子不? 康熙真的一时无语,缓了缓看向胤禛:“你家的弘晖和弘晟同岁吧?”这几个儿子的大阿哥康熙还是有印象的,取名字的时候也都看过孩子们的生辰,只是他平时事儿多,就没能想起来几个娃娃该进学了。 胤禛笑呵呵道:“汗阿玛放心,儿臣明年带他来给您磕头,那会儿他也就懂事了。” 康熙眨眨眼,他是这个意思吗? 胤祉赶忙附和:“汗阿玛,我让弘晟明年给您念贺词。” 康熙无奈道:“儿子到岁数了,就该与朕说,总得让孩子们来宫里听师傅们教导吧?” 胤祉猛摇头:“不用了,就让弘晟在家待着吧。” 康熙皱眉:“你就让儿子在家闷着?那不养成姑娘了吗?” 胤祉叹道:“他只要能平安长大就好,反正总能当个贝勒,只有弘晟在府里头住,等到晚上有个人来告诉儿臣弘晟睡了,儿臣才能踏实睡下。” 康熙竟然无言以对,转而看向胤禛:“你也这么想的?儿子不成材也无所谓。” 胤禛讨好地笑笑:“儿臣最近在教弘晖佛学,希望让他心性平和,能感悟一下三千世界,等他学有所得了再让他进宫,毕竟贪多嚼不烂。” 康熙彻底哽住了,将目光投向胤祐:“你家的弘晫呢?不用让他和堂兄们熟悉熟悉?” 胤祐恭敬道:“多谢汗阿玛关心,等弘晫再大两岁,儿臣会向您请旨把他送到上书房,不瞒汗阿玛,这孩子胆小,儿臣怕他夜间哭闹扰了弟弟和侄儿们休息。” 康熙抿抿唇,他刚刚就该直接宣布让这仨把儿子送进宫,这一个个的把理由摆出来,他也不好再多说,特别是这个老三,康熙不得不思考如果胤祉就是不让弘晟进宫,他要不要随了他?难道让梁九功到三贝勒府抢人吗?这种溺爱孩子的行为康熙虽然看不上,但是貌似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罚他们。 不想再搭理儿子,康熙把坐在胤禔身边的弘昱叫到了身边亲切问话。 胤禔莫名其妙地打量这三个兄弟,送儿子进宫是好事儿啊?上书房不仅有皇孙,还有宗室和大臣家的子弟,这是给儿子拓展人脉的好机会,他们想什么呢? 胤祉低头呼出一口气,没有再和人说笑的心思,捏着酒杯灌自己,他又想起弘晴了。唉,就让弘晟轻松地在府里长大吧,等孩子十二三了,他这个阿玛带着他多参加几场宴会不就把人都认全了吗?胤祉有些忧伤地看着杯中酒,那么小就把功课都学完做什么?他儿子又不可能考科举,也捞不到什么差事,如今他这个三贝勒不也是天天混日子吗?弘晟只要能认字就行了。 胤祺发愁地瞥向和弘皙坐一块儿的弘昇,他怎么就那么实诚?得,弘昇自求多福吧!反正他还有个小儿子呢。 等到宫宴散场,泰芬珠和胤禛回到家,虎宝笑呵呵地坐到了胤禛身边,胤禛无奈道:“你明年除夕可必须进宫了啊!” 虎宝搂住胤禛的胳膊:“阿玛对我最好了。” 胤禛笑叹:“其实在宫里住着了解一下京城的情况对你也有好处。” 虎宝瘪瘪嘴:“阿玛,我听祖母说过住到阿哥所后一天该怎么过,除了我身边的宫人,我只能接触到上书房的师傅和堂兄们。” 胤禛好奇地问:“你不想见见你汗玛法吗?” 虎宝眨眨眼睛:“明年我不就可以见到汗玛法了?” 胤禛失笑:“我是说你现在就不好奇吗?” 虎宝干脆地点头:“我想像过汗玛法的样子,如果只让我进宫见见,我是很乐意的,但要是让我进宫上课,直接住到阿哥所的话,我就不能天天见到您了,阿玛,我觉得您最重要。” 胤禛被哄得眉开眼笑,抱着虎宝就开始给他讲宫里的那些事儿。 泰芬珠坐在一旁含笑看着。 热闹的正月过后,康熙在二月初带着胤礽和胤祥离京南巡。泰芬珠进宫给德妃请安,却发现十二格格笑得勉强。 泰芬珠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十二格格摇摇头,德妃叹了口气:“她这不二十岁了吗?皇上出发前来永和宫,我就问了问十二什么时候出嫁。” 泰芬珠迟疑道:“是嫁的部落不好吗?” 德妃摇头:“皇上的意思是十二应该会嫁到翁牛特部,这个部落还好啦,在端静嫁的喀喇沁的北边儿,在荣宪嫁的巴林部的南边儿,还挨着承德府,额附也是个郡王,挺好的婚事。” 泰芬珠越发不解,那更不应该愁眉苦脸啊。 德妃叹道:“我问了十二的婚事,就和皇上聊起了公主们,皇上想着把十格格嫁给策凌。” 十二格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偏头看向泰芬珠:“四嫂,这个策凌娶过妻子的,而且他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他大儿子都十二了,还有个八岁的小儿子。” 泰芬珠回想起这个策凌是谁了,一个以军功著称的蒙古亲王,但是这会儿的策凌根本不起眼。 德妃无奈地摇头:“我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他还与我说,我可以先私下透露消息给那拉贵人和十格格,我等御驾离京才告诉十二,她就难受了。” 十二格格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啊?蒙古那么多的王公贝勒,为什么要嫁这么一个人?” 德妃叹了口气:“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个策凌也是漠北喀尔喀出身,但是他可没有恪靖额附的部落强大。当年噶尔丹如日中天,他直接跟着长辈来咱们京城住下,部落里的人也都被划到了察哈尔八旗,也就是说他连块儿草场都没有,还只是个轻骑都尉,十格格嫁给他还得当继室,我就想不明白,咱们大清需要把公主嫁给这种人吗?” 泰芬珠抿紧唇,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策凌确实是位猛将,但是这会儿的他真的普通至极。 十二格格靠到了椅子背上,忧伤道:“九姐嫁的就够不如意了,这十姐姐的婚事更糟糕,汗阿玛的眼光不行啊。” 德妃没搭理十二格格,看向泰芬珠:“哎,其实我认真琢磨后,觉得皇上可能是想要用策棱,我记得准噶尔那儿还有个噶尔丹的侄子在虎视眈眈,皇上可能是看上了策凌的部族原先在漠北,然后他现在也只能靠咱们,他不是在给皇上当御前侍卫吗?皇上可能是慧眼识人看出了他的本事。” 十二格格不满:“那也不能拿十姐姐当赏赐给他。” 德妃瞪眼睛:“你消停点儿啊,就你那眼皮子浅的能明白什么?” 十二格格不依道:“额娘!” 德妃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她:“是你能让十格格不嫁?还是我有本事改变皇上的想法?我可是把活儿交给你了,你不琢磨怎么劝十格格,在这儿怨天怨地干嘛?难道让她嫁给策凌后茶饭不思郁结于心吗?” 十二格格咬咬唇,德妃被十二惹恼了,接着道:“你们可是公主,想我当年进宫做了宫女,就住巴掌大点儿的屋子,生完你四哥才好些,家里头都盼着我接着上进怀孩子,我要是你这副心思,我早该跑回家和我阿玛额娘闹腾着不活了,我也就早死了。那宜妃荣妃惠妃,哪个不是苦苦地熬过来?今天嫁给策凌的是十格格,只是她正好赶上了,谁叫她比你和十三格格都大呢?就算换成你,你汗阿玛也照样赐婚!” 十二格格点了个头闭上嘴,德妃缓了缓,耐心解释:“好孩子,皇上只是通知额娘,咱们只能让自己坚强。十格格的婚事确实不好,可是她会留在京城,因为策凌的部落已经没有属地了,十格格想去蒙古也没个地盘给她建公主府。你就这么劝她,九儿和舜安颜前几年不也是让京城人看足了笑话吗?可是时过境迁,谁会天天盯着公主府看?九儿能不怕别人的风言风语,你该让十格格向九儿学才是。” 十二格格讷讷道:“就是感觉那两个继子太不好了。” 德妃叹了口气:“女孩子出嫁前幻想婚后的美好很正常,舜安颜和九儿成亲那会儿还没孩子呢,这会儿不也在佟家养了一儿一女?仔细地比较下来,大差不差啊。” 第110节 十二格格默然,德妃不再理她,只和泰芬珠说:“你回去问问胤禛,看看这个策凌到底怎么样?打听打听他是个什么性子,皇上让我说,就是他自己也知道这婚事不大好看,但他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十格格嫁策凌就是板上钉钉。” 泰芬珠点头:“额娘放心,等爷告诉我,我就进宫来与您说。” 德妃弯了弯唇:“好,我也盼着十格格能想通。唉,当初我隐晦地说九儿嫁蒙古对其他公主才公平,皇上不搭理,太后说希望九儿嫁到科尔沁,皇上也婉言拒绝了。舜安颜和九儿过成这样,皇上如今也默认了,只要公主下嫁,皇上的恩宠就已经赏给额附了,以后的日子只是十格格自个儿的,她乐意和九儿一样老往宫里跑,皇上不会拦着,她要是学端静早些年那样只送年礼,皇上也不会多言,端看她怎么想了。” 泰芬珠温和道:“当然还是和宫里多走动要更好。” 德妃点头:“那可不?端静去年在喀喇沁部生了气,皇上接到她的信,不就让五贝勒去看了一回吗?那噶尔臧乱搞把自己身子搞弱了,吃药难受冲端静发火,也是个没数的。皇上让他袭爵,就也能给他治罪,他这不就乖乖地上折子给端静的儿子请封了世子?能过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听太后说噶尔臧那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端静厉害了,他自然就和气,他以前就是觉得端静好性子,喜欢摆威风。反正常与宫里往来总归没错儿。” 十二格格抿抿唇:“额娘放心,我会好好劝十姐姐和那拉贵人。” 德妃满意道:“不着急,再打听下策凌私下为人,等你四哥打探完再说。泰芬珠,你也别着急,等到给太后请安告诉我就行,十格格要嫁也得等明年了。” 泰芬珠点头:“我知道了。额娘,内务府伺候得还行吗?” 德妃笑叹:“我不挑剔,皇上指了太子的奶公管理内务府,最起码这几个月要让人家觉得省心。” 泰芬珠弯唇:“那就好,您要是有想要的东西,我从宫外带给您。” 十二格格看了看额娘和四嫂,慨叹道:“毓庆宫到底尊贵啊!” 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是太子乳母的丈夫凌普,凌普本身的资历可根本不够格。 德妃扯了扯唇,她早就习惯了皇上对太子的偏爱。 第104章 泰芬珠回到府里,换了身衣裳刚坐下,九格格就进来了。 泰芬珠笑叹:“你这够准时啊!” 九格格坐到泰芬珠旁边,失笑出声:“我知道您刚回来也挺惊讶的,我还想着得在前院等等您呢。” 泰芬珠抿唇笑,接着喝手里的牛乳。 九格格有些感慨:“要说我也经常见妹妹们,但是今儿和祖母聊天,才猛地意识到她们都该出嫁了,我竟然已经开府五年了!” 泰芬珠放下杯子,把十格格和十二格格的婚事告诉给了九格格。 九格格一时无言,叹道:“我和十妹妹挺要好,等她出宫,我俩凑一块儿玩也很不错。” 泰芬珠点头,九格格坐了会儿,原本打算显摆下她新学的曲子,但到底提不起兴致,起身离开了。 坐在桌边看了下府里的炭火支出,吩咐人去叫崔凛,泰芬珠站起来,被丹桂扶着转悠,她这会儿已经怀孕五月有余,得用心保持身体状态。 等到崔凛进来,泰芬珠看向他:“大阿哥的两位师傅那儿炭火用得不多啊?” 崔凛认真回话:“戴先生和李先生多与大阿哥相处,这一个月来,即便是戴先生上课,李先生也会旁听,反之亦然。少在屋内,炭火用得自然不多。福晋放心,奴才会定时去到两位先生屋里慰问他们,绝不会让先生们受冻。” 泰芬珠满意道:“不错,你办事确实用心,大阿哥住在前院,凡事都得多注意。” 崔凛恭敬地俯身:“奴才谨遵福晋教诲。” 泰芬珠点了个头:“好,你回前院吧,记得等大阿哥回府让他来正院和我用午膳。” 崔凛应下,转身离开。 等着侍女把午膳摆桌上,泰芬珠搂着虎宝,问道:“你两个师傅不对付?” 虎宝无奈地摊手:“李先生嫌戴先生夸夸其谈,戴先生觉得李先生装腔作势,确实合不来。” 泰芬珠抿抿唇:“那你阿玛什么意思呢?” 虎宝眨眨眼:“阿玛觉得无妨,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额娘,他们两个一起教我,互相想着压对方一头挺正常,以前还能维持表面的平和,但是我越大,他们就越想让我认可他们自己的观点。之前阿玛看得紧些,他们并不敢多对我说教,可如今阿玛认为我应该切身体会一下他们的真实想法。” 泰芬珠笑道:“这样想当然可以,只是你能分辨出他们谁对吗?” 虎宝认真道:“所以今儿我与小舅舅去街上溜达了啊,他们两个人可能对也可能不对,但是瞧一瞧外面的人到底是如何生活,再听他们的课,感觉就不大一样。” 泰芬珠笑问:“有哪里不一样?” 虎宝抿抿唇:“大部分人只想着挣铜板,他们没功夫思考圣贤道理。” 泰芬珠皱眉:“你小舅舅带你去哪儿了?你之前可一直都说银子啊。” 虎宝憨笑道:“没去哪儿,就是我看书铺里头的伙计很忙,小舅舅替我问了问他们的工钱,然后又去看了看卖艺人的杂耍,小舅舅把我举起来看得,其实我们站到那一会儿,别人就都走了,只剩下我和舅舅还有侍卫们,所以只好我们给赏钱了。” 泰芬珠点了点儿子的脑门:“等你阿玛回来,你亲口告诉他这些,要不他就再也不可能让你跟着你小舅舅出门了。你怎么知道杂耍的?五格应该不会主动提出来吧?” 虎宝笑呵呵道:“额娘英明,李先生和我闲聊时说他看过很多种杂技,我今天也是一时兴起。” 泰芬珠笑叹:“好,就算你突然才想到这个,但是以后出门得提前与你阿玛说你想要去的地方。虎宝,如果你阿玛要罚侍卫们,你不能拦,因为他们确实是跟着你去了比较混乱的地方,你可以说明白这是你的主意,但是不能无理取闹,你得承认你有失考量,没有多带些侍卫。你小舅舅也有些不知轻重。” 虎宝咬咬唇:“额娘,我做的决定也不行吗?他们只是听我的。” 泰芬珠认真道:“你觉得在你阿玛心里谁重要?他对你是训斥和教导,对侍卫就会是惩罚,还会认为你小舅舅不靠谱。他只是特别注重你的安全。” 虎宝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会提前告诉阿玛,等阿玛从衙门回来,我也会把这件事讲清楚,我这回确实是一时兴起,就挺好奇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对了,额娘,我和小舅舅在书铺里看见一个文人,书铺的老板恭维他在贝勒府里当差前途无量。我身边的一个侍卫说那人应该是八叔府里的,因为他见过跟在那文人身后的侍卫之前跟着八贝勒。” 泰芬珠点了点头:“晚上你阿玛回家,你把这些都告诉他,咱先去吃饭吧,你下午不还有课吗?” 娘俩一起用了个午膳,午睡过后各干各的。 泰芬珠放下账本,刚想着胤禛快回来了,就看到他领着虎宝进屋。 胤禛坐下喝了口茶,虎宝讨好地冲泰芬珠眨眨眼,胤禛搁下茶盏,无奈道:“我倒是不反对他去外头见见世情,但是五格制不住他,就让他好好读书,等我有空了再带着他出门。” 虎宝笑眯眯挨着胤禛坐下,胤禛无奈地摇头,他有的时候也头疼,肯定不能让侍卫不听虎宝的话,那样天长日久虎宝不就习惯了由身边的下人安排?但是偏偏虎宝还是个孩子,他的做法有时候不安全,没办法,只能胤禛多盯着些了。 泰芬珠等到用过晚膳,虎宝回了前院休息,才与胤禛提了十格格和策凌的事儿。虎宝毕竟还小,康熙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公布婚事,就先不让他知道了。 胤禛一时无言,虽然九格格也是守着公主府过,但是佟家毕竟权势煊赫,只能说她与舜安颜脾性不合。可十格格这桩婚事只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就算策凌真有不为世人所知的本事,这会儿他不也还没展露吗?这只会让人疑十格格不受宠。 泰芬珠叹了口气:“额娘被汗阿玛嘱托了这事儿,就总想让十妹妹能过得好,虽然这里头许多不如意根本没法儿回避,但是如果策凌为人不错,总归是点儿安慰。” 胤禛沉吟道:“策凌与舜安颜不同,他在京城住了十多年,虽然有个爵位也当着御前侍卫,但是这些都是汗阿玛赏的,他自己算得上无根浮萍,他不敢对十格格不敬。汗阿玛会挑中他,只可能是因为他本身,他绝不会是个藐视皇家的狂妄之徒,十格格为难的只会是旁人在暗地里的冷嘲热讽。” 泰芬珠无奈,这个问题的确不好开解,玛尔浑的福晋佟佳氏其实也是继室,但是这有个前提,玛尔浑的第一任妻子并没有留下孩子,佟国纲把女儿嫁给玛尔浑,和岳乐结成了亲家确实是里子面子样样都好。 胤禛叹道:“我打听下尽快告诉你,额娘既然接了这么个活儿,总得尽心。” 泰芬珠点头:“您不用着急,额娘说等下次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再告诉她就好。” 胤禛应下。 三月初一,从宁寿宫回到永和宫坐下,德妃赶忙问道:“怎么样?策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泰芬珠和九格格对视一眼,泰芬珠率先开口:“恭谨事上,低调沉稳,不怎么与旁人来往,也算得上洁身自好。” 德妃咂摸这几句话,十二格格又问:“他的两个儿子呢?” 九格格抿抿唇:“就是很普通的孩子,喜欢舞刀弄枪。策凌地位一般,俩个孩子就混不进去勋贵的圈子,心里有傲气也有不甘。” 十二格格靠到椅子上,德妃总结道:“忠于皇上的一家人,就是策凌的地位和他的两个孩子可能让十格格不满。” 九格格点头:“最起码策凌肯定会欢喜公主下嫁,这代表汗阿玛对他的看重,他应该是想着回到喀尔喀,希望征战沙场的。两个孩子不好说,或许会害怕他们阿玛只在乎公主,也可能会高兴家里的地位提高。” 十二格格叹息:“不是十姐会在乎策凌的地位,而是大家就会议论。” 德妃不在意道:“京城的勋贵什么事儿不议论?最起码十格格能留在京城,策凌也会重视她,等生个阿哥,就待在公主府里养孩子,风言风语就当过眼烟云好了,反正也没办法。” 九格格抿唇:“十妹妹也很在意汗阿玛的宠爱。” 德妃无奈:“皇上让我说就是顾及她可能失态,这就是皇上的温柔了,婚嫁这种大事不可能处处为你们考虑,有了荣华富贵就心胸豁达些,皇上有考量不错,可九儿你对你汗阿玛也不是完全的赤诚啊!” 九格格低头不说话了,她不愿意为了表面的和谐让自己曲意逢迎马佳氏,让舜安颜和她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汗阿玛却也只是让祖母和额娘劝一下而已,他就是对佟家和她这个女儿都在意,非要苛求汗阿玛周到是有点儿过。 十二格格也沉默了,汗阿玛疼爱太子,可是她们这些人知道了太子与汗阿玛不和也没什么触动,她们没有一心为汗阿玛着想,只盼着汗阿玛让她们事事如意,不能说成有多孝顺。 德妃不再说这些,她明儿请那拉贵人和十格格来永和宫,与她们说道说道就好了。 德妃笑道:“马上就是十二阿哥的婚礼,等你参加了这场婚宴就不要再进宫了,专心留在家里养胎吧。” 泰芬珠弯唇:“多谢额娘体恤。” 九格格轻叹道:“苏麻喇姑的身子有些虚弱了,原本说得明年办婚礼的,也改到这会儿了。” 德妃慨叹:“她今年也九十三了,真是高寿啊,就冲着她的面子,你们给十二阿哥的贺礼也贵重些,皇上对这个孝庄文皇后的贴身侍女还是很有感情的。” 十二格格好奇道:“十二嫂出身富察氏,是大学士马奇的女儿,汗阿玛给十二哥挑的福晋很好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冲着苏麻喇姑的面子?” 德妃摇头失笑:“十二阿哥是皇上的小儿子,皇上自然要给他挑个好的。而且十二阿哥的舅舅三年前就开始担任步军统领,这可是个顶重要的职位,十二阿哥的外家和妻族都不错。不过皇上确实挺信任苏麻喇姑。” 九格格咋舌,十二阿哥平时不声不哈的,他的舅舅都成了如此显要的高官,可要不是提及他的婚礼,大家愣是想不起来。 泰芬珠扬起笑容:“额娘放心,我会打点好给十二弟的成亲贺礼。” 德妃点头:“好,你和九儿回吧,这也不早了。” 泰芬珠和九格格起身告辞离开。 康熙不在京城,胤禵打着给胤祹准备礼物的名头出了宫。如今的政务都是大学士们整理后直接呈送御前的,胤禵与掌管宫禁的官员打声招呼就直接溜到了四贝勒府上。 胤禵还特意提前派太监到衙门把胤禛叫回来,所以他刚在前院喝了盏茶就见到了胤禛。 胤禛无奈至极:“你跑出来干嘛?” 胤禵连忙上前:“四哥您快坐,反正待衙门里也是干坐着,就回来与我聊聊天呗。” 胤禛挑眉:“你就只是来溜一圈儿?” 胤禵忧愁地叹口气:“您怎么还不相信我呢?我在宫里多无聊啊,在阿哥所坐不住,到了上书房还不如在阿哥所呢!” 胤禛淡淡道:“你碰到隆科多了?” 胤禵眼睛一亮:“我的四哥啊,您这听话听音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我太佩服您了。” 胤禛看着胤禵,胤禵莫名其妙:“四哥,我怎么了吗?” 胤禛叹道:“我是想给你找个事儿做,可惜我无能。” 胤禵抿抿唇:“又不止我一人无所事事,就算您和哥哥们能在衙门待着,不也是人家官员供奉的摆设吗?” 胤禛没有恼,因为这就是事实,如今他最有意义的事儿就是回来检查虎宝的功课,汗阿玛不让他们插手政务的办法太多了,官员们揣摩圣意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 胤禵犹豫道:“四哥,您就没想过找人给您说说话吗?” 胤禛不答反问:“你不觉得胤祥如今的处境很尴尬吗?” 胤禵低声回答:“之前我以为汗阿玛是要培养十三哥了。我可羡慕他了,我还在念书,他却已经成了大人,可是那段时间挺短。我开始还能打听下他跟着太子处理什么政务,十三哥会很高兴地告诉我他了解到哪里的税收情况,或者是某地的民情。但之后他的眉头就老是皱着,我慢慢看出太子与汗阿玛的隔阂,觉得十三哥还不如回上书房,可是他不理这话。” 胤禛对于胤禵口中的胤祥并不奇怪,胤祥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也是个很守礼法的臣子,他觉得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直郡王和八贝勒是犯上作乱,认为汗阿玛只是一时有些偏执,胤祥是想要改变目前的局势。 第111节 胤禛认真地琢磨过胤祥的心思,最终认为这是个心怀正义的弟弟,可惜在皇帝与太子的这种事情上谈正义很不合时宜。 胤禵迟疑道:“其实我也有同样的困惑,毓庆宫是汗阿玛和文武百官都承认的,汗阿玛如今依然维护太子,可是为什么直郡王他们那么风光呢?直郡王早几年就与太子撕破脸,不敬储君怎么也不能说值得嘉奖吧?这样子算下来什么能做?什么又不能做呢?” 胤禛认真问:“你觉得直郡王得受惩罚吗?” 胤禵喉咙动了动:“就是真的时间太长了,早二十年是纳兰明珠与索额图斗,根本不能否认的是明珠代表直郡王,索额图代表太子,但是现在索额图死了明珠却活着,太子困在宫里不得自由,可是直郡王却可以随意办宴会。这” 胤禛看见胤禵一脸为难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汗阿玛希望太子在,还是希望废太子?”废太子三个字胤禵说得极轻,胤禛听得都模糊。 胤禛拍了拍胤禵的肩膀,沉声道:“冒犯储君总会有惩罚,只是看这个惩罚来得早还是晚,十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直郡王与太子撕破脸?” 胤禵皱眉:“因为他是皇长子,有与太子叫板的身份。” 胤禛顿了顿,点头:“对,所以你安心在阿哥所住着,这会儿你觉得无所事事只能吃吃喝喝的日子无聊,但是胤祥愁得瘦了,十弟把自己关在阿哥所里轻易都不出门。想要悠闲地过没那么容易。” 胤禵叹道:“隆科多总领着侍卫从上书房外过,他特乐意与我们说话,之前汗阿玛在京的时候还好些,这些日子他更爱套近乎了。今儿还正好就逮着我一个人在宫道上,我简直是烦不胜烦,汗阿玛什么时候能敲打他一下?” 胤禛淡淡地笑了:“佟国维去年因为老病回了家,隆科多着急些正常,他也快被收拾了,不过如果能在那之后低调下来,他估计就是佟家新一代的话事人了。” 胤禵趴到桌子上,喃喃道:“所以我们只能安分守己。”如果太子顺利登基,老大和老八肯定捞不到好下场,如果不是,胤禵踌躇地抬头看向胤禛。 胤禛淡淡道:“十弟能帮着八贝勒结交人脉,但是人脉总会有用完的一天,十弟不想亲自上阵摇旗呐喊,他不敢,你敢?” 胤禵哑然,他也不敢,哥哥们都对直郡王和八贝勒敬而远之。 胤禵沮丧地思考人生,胤禛没有劝慰的意思,之前胤禟想着做生意就是想给自己加点儿砝码,给不了老大和老八实打实的好处,人家凭什么拿胤禟当贴心人呢?都知道汗阿玛忌讳拉帮结派,把胤禟和胤俄拢到身边是有风险的。 胤禵咂咂嘴:“四哥,您给十二哥准备好礼物了没?” 胤禛点头:“准备好了。” 胤禵笑了笑:“和我去街上给十二哥买个摆件儿吧?我打着这个旗号出来怎么好不带个东西回去呢?” 胤禛瞪他一眼:“以后不允许随便拿哥哥们当借口。” 胤禵赶紧答应,他真的有些怵了这些兄弟,十二哥倒是温和,但也不知道人家到底咋想。 兄弟俩上街给胤祹挑了个礼物,胤禵搜罗了一大堆书,胤禛失笑:“你要当大文人了?” 胤禵挑唇:“我给自己找点儿活做,九哥给我看的洋人书籍挺有意思,我还打算自己试着翻译下。” 胤祹大婚,泰芬珠和九格格进了正院就坐到哈达那拉氏身边。 哈达那拉氏磕着瓜子,轻笑道:“快看,那就是十二弟的舅母。” 泰芬珠看了眼托合齐夫人身边的福晋们,目光一转就看到安郡王妃矜傲的坐在一旁并不搭话。 九格格眨眨眼:“托合齐一家之前是安郡王府的奴仆,后来才转到内务府的,如今竟然能和安郡王妃面对面地说话了。” 哈达那拉氏打趣道:“也不知道安郡王妃有没有为昔日故人感到欣喜?” 泰芬珠扭头问哈达那拉氏:“她们从坐下就一直泾渭分明?” 哈达那拉氏笑着点头:“你没看坐的位次都挺讲究吗?安郡王妃和八福晋、直郡王妃坐那一边儿,咱们是在这边儿的。” 九格格低声道:“正院儿这样儿,前院估计更是。” 泰芬珠认同地点头,哈达那拉氏扯了扯唇,飞黄腾达后再见旧主,托合齐应该会舒坦吧? 胤祹招呼胤禛坐下,胤禛笑容满面:“十二弟快忙去吧,今儿是你大喜,这娘亲舅大,多去敬你舅舅几杯才是正事儿。” 胤祹喵了眼那边儿的托合齐,笑道:“那四哥随意,弟弟先忙去了。” 看着胤祹走远,胤祐挑眉:“您还挺关心十二弟的?” 胤禛扯了扯唇:“可别再闹笑话了,九弟和十弟的两场婚宴都有不愉快。” 胤祐轻松道:“您放心吧,托合齐可不是一般人,他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与人起争执。咱们看着他与玛尔浑尴尬,是因为安郡王府接受不了自己的包衣成了皇家的包衣,他们不乐意把这篇翻过去。” 胤禛小声嘱咐:“反正离托合齐远些,也少引起他注意。” 胤祐点点头,四哥觉得汗阿玛很有可能会让托合齐监视京城动向,胤祐也不认为汗阿玛会不盯着京师,不太清楚是谁干这个,但这些要害位置上的人都有必要远离。 胤禩转悠到这边儿,笑着打了个招呼:“我刚刚还没见着您,四哥什么时候来的?” 胤禛笑呵呵道:“我刚到,八弟来得早。” 胤禩笑着摇头:“我来得那会儿人已经不少了。” 安郡王的长子华玘过来找胤禩,胤禩笑道:“四哥和七哥坐着,我先过去了,”说完转身离开。 胤祐看了会儿老八的背影,失笑:“四哥喝茶,咱俩聊吧。” 胤禛端起茶抿了口,笑了笑却没说话,只是盯着在场的人瞧。 胤祐见状也不在意,抬头百无聊赖地打量这婚宴,下半年胤祥要成亲了,太子肯定要参加,到时候看着这帮宗室得有多堵心啊!虽然也知道人家就是亲近老八,但真的是见一次惊叹一回,这种盛况能维持多久呢? 胤禛低头慢条斯理地品茶,直郡王莽撞地在朝堂与太子急赤白脸地争吵,胤禩却总能维持风度,约莫直郡王是真认为能与他较量的只有太子,汗阿玛绝对是更喜欢他而不可能是胤禩。 至于胤禩,胤禛笑着叹了口气,不光那些人喜欢,其实他也待见胤禩的性格,温文尔雅的人谁不乐意亲近?胤禩对着他这个四哥从来亲切随和,这样的愿意包容别人过失的皇子确实值得他们跟随,谁乐意主上是一个严苛的人?胤禛真的理解这些人。 胤祐笑道:“四哥,咱们看十二弟拜堂去。” 胤禛起身,和胤祐往厅里去。 看着胤祹和富察氏走进来,胤禛嘴角挂着一抹笑,他也得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才是,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显出雷霆手段也不急嘛。汗阿玛带着太子南巡,胤禛听闻官员们对太子都挺赞誉有加,所以他过几天还是再去潭柘寺住一段日子吧! 第105章 胤祹的婚宴过后,四贝勒府又收到一张请帖。 泰芬珠拿过丹桂拟的礼单仔细看了看又放下,这份贺礼得胤禛过目拍板。 瞧了瞧外头的天色,估摸胤禛应该快回来了吧? 胤禛正在前院听虎宝背书,只不过他今天稍有些走神,虎宝停下,胤禛眼睛眨了眨:“你都背完了?” 虎宝自信地点头:“嗯,要不我默写一遍给您瞧?” 胤禛扯了扯唇:“不用了,我知道你学功课认真。” 书房里就父子俩,胤禛说完话又低头沉默了下来,虎宝挪到胤禛身边,轻声问:“阿玛不高兴?” 胤禛勾了下唇:“怎么?你想要开导我?” 虎宝有点儿脸红:“万一我可以让您茅塞顿开呢?” 胤禛真的笑了,虎宝抿抿唇,但还是认真地看着他。 胤禛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想要进宫,我就为什么发愁。” 虎宝迟疑道:“您平常应该碰不到我的叔叔伯伯们吧?” 胤禛失笑:“总会有碰上的时候,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学,也藏在家里不出去?” 虎宝嘟嘴:“我哪里不出门了?您不说好一个月带我逛三次街吗?我前天还去酒楼吃饭了。” 胤禛笑叹:“你就与我插科打诨吧,我说得是你不想和堂兄们相处。” 虎宝认真解释:“我不怕他们的,但是祖母说了,弘皙哥哥得宠,汗玛法却没见过我,皇宫是汗玛法的地盘。” 胤禛抿抿唇:“其实这天下都是你汗玛法的地盘,我也得听他的,你如果和弘皙关系好,或许对你有好处。” 虎宝想了想,问道:“那能不能等我长大后再讨好弘皙哥哥呢?” 胤禛搂住虎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谈不上茅塞顿开,他只是再一次意识到他只能等,虎宝不觉得等上几年会怎么样,其实他也不应该着急。真正需要着急的是太子,或许还有汗阿玛,他二人才是骑虎难下。 虎宝犹豫着问:“阿玛,您需要我和弘皙哥哥玩儿吗?我可以到毓庆宫找他的。” 胤禛低头看着儿子,温和道:“不用,即便你与弘皙亲近,我也不一定向着太子,只会让你小小年纪陷进这场风波。” 虎宝不太理解,胤禛笑了笑,他好不容易留在京城不需要再跟着汗阿玛和太子外出,心里的打算也没变,当然不可能让虎宝趟这浑水。胤禛原先想着要是汗阿玛发话,那他必须恭顺地把儿子送到上书房,谁曾想汗阿玛就在除夕宴上那么随意地问了两句也再没下文,三哥和七弟都拒绝了,他更不可能同意。 虎宝皱着小脸:“阿玛,那您不高兴怎么办?” 胤禛失笑:“你难道是想替我与你叔伯打交道?” 虎宝咬唇:“您和七叔好,我与弘皙哥哥和弘昱哥哥好,这不就两全其美?” 胤禛直接笑出声来,他儿子这么大就懂两边下注了吗? 虎宝拽了拽胤禛的袖子,这是在笑话他。 胤禛认真地问道:“你去看卖艺人表演杂技,为什么要在叫好之后再赏他们银子?” 虎宝皱眉:“人家要吃饭穿衣啊,我的一声夸赞不能带给他们粮食布匹,银子最有用。” 胤禛点头:“对,那么你觉得你能用言语哄住大你四岁的弘皙吗?” 虎宝眨眨眼,沮丧道:“应该不可能。” 胤禛笑道:“那又要怎么两全其美呢?” 虎宝抿唇:“阿玛,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如果今年过年的时候,弘皙哥哥亲近我,那是因为我是您的儿子,我是帮不了弘皙哥哥和太子殿下的。” 胤禛轻笑:“所以我只能不高兴了。” 虎宝嘟囔道:“那您去庙里的时候带上我呗。” 胤禛摇头:“不行,你要听师傅讲课,而且你拜佛做什么?” 虎宝欲言又止,胤禛静等他说话,这孩子在他跟前儿从来坦诚。 虎宝小心翼翼问:“阿玛,您真信佛啊?”他阿玛抄写佛经的时候很专注,虎宝纳闷儿很久了。 胤禛沉吟道:“有些信,也不太信,但是那终归是个能静心的地方。” 虎宝勉强点头:“好吧,您住几天就回来啊,我还得向您请教功课呢。” 胤禛睁大眼睛:“你不会是担心我出家吧?” 虎宝讪讪地笑了:“您那么爱去庙里,我就打听了下谁会天天住那儿,那不就是和尚吗?” 胤禛简直哭笑不得,无奈道:“得了,你快别琢磨了,我没打算当和尚,我抄佛经只是修身养性,我说你老偷看我干嘛?我也饿了,咱快去用晚膳行不?” 虎宝赶紧点头,胤禛好笑地牵着他往正院走,这孩子的想法可真是天马行空。 虎宝扒着饭,眼睛就瞄到了红色的请帖,疑惑地看向泰芬珠,泰芬珠早就注意到他在往那儿瞧,笑叹:“你倒是眼尖,阿灵阿的长女要成亲了。” 虎宝不确定道:“是十叔舅舅的女儿吗?” 泰芬珠点头:“对,等于是你十叔的表妹,其实也算是你阿玛的表妹。” 第112节 虎宝眼珠转了转,说道:“从孝昭皇后那儿来算,阿灵阿是阿玛的舅舅,从祖母这边儿算,阿灵阿还是阿玛的姨夫,可是李先生说得敬而远之。” 胤禛看向儿子:“总归是亲戚,试着亲近不成吗?” 虎宝正嚼着米饭,赶忙咽下后,摇头:“我觉得不成。” 胤禛叹了口气:“你先吃饭吧。” 虎宝乖乖点头。 泰芬珠旁观了父子俩说话,阿灵阿确实是一个棘手的人。 用过晚膳,胤禛审视拟好的礼单,虎宝摆弄鲁班锁,泰芬珠靠在软枕上抿茶喝。 胤禛提笔改了几样礼物,把单子递给泰芬珠,泰芬珠放下杯子,接过来看了会儿,“您的意思是就按着一般走礼来?” 胤禛脸上有迟疑,但还是道:“先这样吧,如果有不妥,等下次他家办喜事的时候再补上。” 泰芬珠点头:“好,九妹妹说她跟着我们走礼,十四弟会出宫参加吗?” 胤禛抿唇:“十弟如果赴宴,他自然也得去,但是真说不好十弟会不会来,我其实一直在琢磨件事儿,你说十弟真的亲近钮祜禄家的人吗?” 泰芬珠思索着这个问题,胤俄到现在依然住在阿哥所,能见到钮祜禄家的次数就那么些,单说感情恐怕真没多少,而且阿灵阿作为家主却一直与胤禩交往过密,胤俄这一年多都甚少与人来往,他真心亲近钮祜禄家恐怕是不可能的。 看着泰芬珠摇头,胤禛叹息,与阿灵阿交往的分寸很难拿捏啊! 虎宝瘪瘪嘴:“阿玛,我觉得祖母会不高兴。” 胤禛轻叹:“你就安心读书,别操心这些好吗?这个婚宴你和你大姐姐都不用去,你额娘到那会儿也就快生了,你在家守着额娘行不行?” 虎宝点头:“我听阿玛的,但是祖母真的觉得她的妹妹会向着您。” 胤禛发愁地看向虎宝:“好儿子,你让阿玛明儿再考虑这事儿行吗?” 虎宝轻声道:“我不烦阿玛,您快躺下歇歇。” 胤禛既笑又叹:“虎宝,我知道你祖母希望她的娘家人和我关系好,只是你不也说对阿灵阿应该远着些?” 虎宝纠结地皱起眉头,拉住胤禛的手,认真道:“我替您哄祖母。” 胤禛弯唇:“那我就拜托你了,来,让我看看你这鲁班锁。” 俩人玩了会儿,胤禛让虎宝直接在西次间睡下了。 泰芬珠笑道:“行李准备好了,您明儿早上就去潭柘寺吗?” 胤禛点头:“嗯,左右无事,我去那儿散散心。额娘平时对虎宝说些什么呢?” 泰芬珠如实回道:“我一般隔一个月带虎宝给额娘请安,额娘很疼爱他,聊天的时候就也会提到额娘的娘家人,这里头阿灵阿的夫人被提到的次数就更多,毕竟阿灵阿近些年春风得意。” 胤禛抿唇:“按说阿灵阿既是舅舅又是姨夫,和他多走动再正常不过,要是太冷淡还要让人说我六亲不认,但是他可不向着我,至于姨母,她现在养着六个孩子,看看安郡王府老福晋就知道夫家和娘家谁更重要了。” 泰芬珠叹道:“额娘也知道阿灵阿更喜欢八贝勒,只是乌雅家是因为额娘才抬旗的,姨母也是为着额娘才能高嫁,额娘总想着让姨母劝着阿灵阿与您亲近,实在不行也得让阿灵阿和咱们保持和睦,额娘清楚您在朝堂不容易,盼着给您找个倚靠。” 胤禛叹了口气:“额娘不知道老八跟着直郡王吗?” 泰芬珠为难:“可是八贝勒依然风光,裕宪亲王还曾经夸赞八贝勒,额娘就想着大约汗阿玛很喜欢八贝勒,也并不忌讳他交友广泛。”裕宪亲王就是福全,他逝世前对胤禩的赞扬如今广为流传,毕竟福全是康熙的兄长,在宗室里也德高望重。 胤禛嘴唇动了动,额娘和胤禵觉得不买太子的账应当无所谓,就也还会有人这么想。胤禩虽然广受赞誉,但只要依然尊敬太子就没事儿,或者说就连直郡王那样明目张胆地与太子作对都无妨。阿灵阿位高权重,即便稍亲近胤禩,也仍然值得套近乎,何况还有姨母这层关系在,额娘恐怕会认为对阿灵阿冷淡才是不可理喻。 胤禛无奈道:“贺礼就这样准备,胤禵都没成亲,他的礼物不可能太贵重,何况还有十弟呢,这可是能看清他态度的关键。” 泰芬珠点头答应,其实从长远看,阿灵阿就不可能支持胤禛,只是眼下的难做也不是假的。因为阿灵阿亲近胤禩,胤禛就不搭理阿灵阿?那估计就得有人传胤禛拉拢阿灵阿而不得,然后恼羞成怒了。总归胤禩没有明着与太子作对,胤禛也没有坚定地站在太子一边儿。阿灵阿的长女出嫁,贺礼不加厚就是极限了。 五月初十,虎宝守着躺在小床上的弟弟,胤禛从卧房过来这边儿,见状就是会心一笑。虎宝回头看见胤禛就咧开嘴笑,胤禛坐到椅子上,轻声问:“弟弟可爱吗?” 虎宝只是点头,却不吱声,胤禛莞尔,这两天二阿哥很碰巧地在虎宝说话的时候醒了三回,把这小家伙镇得只敢安静地看。 胤禛拍拍虎宝的肩膀,指了指外头,虎宝又看了两眼酣睡的小宝宝,跟着胤禛离开了屋子。 虎宝一到外面就很兴奋:“阿玛,我弟弟长得像我哎!” 胤禛笑着点头,二阿哥的嘴巴确实很像虎宝,“你弟弟今儿办洗三,你得与阿玛一起去前院待客。” 虎宝问道:“如果他们要来看小弟弟,我能拒绝吗?” 胤禛认真嘱咐:“弘皙和弘昱都要来,还有弘晋和你五叔家的弘昇,你就与他们在前院玩儿,如果他们真的问了,你就承诺他们等小弟弟长到五岁了再给他们瞧。” 虎宝慎重地答应:“阿玛放心好了,您专心与叔叔伯伯们聊天。” 胤禛接着叮嘱:“你一定要带好随从,也别领着他们随便溜达,就在桌子旁坐着和他们看戏就好。” 虎宝应下,跟着胤禛去了前院,很快就见到了登门的胤祐一家,胤禛笑道:“弟妹去后头吧,让弘晫和虎宝在这里玩儿就行。” 哈达那拉氏笑盈盈:“这孩子闹腾,麻烦虎宝了。” 虎宝仰起脸:“婶婶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弟弟。” 哈达那拉氏笑容满面:“好,爷,妾身去看四嫂了。” 胤祐颔首,虎宝拉着弘晫去旁边说悄悄话,他俩在一起玩过,算得上很熟悉了。 胤祐笑看着:“孩子都长大了,已经能出来招待客人,前两年赴宴还都不带他们呢。” 胤禛看还有空儿,坐下与胤祐闲聊:“再往前两三年,他们才四五岁,就弘皙弘昱和弘晋大些。这一年来咱们这些兄弟的府里除了老八纳侧也没有别的喜事,又都觉得孩子不稳重没往宫里带,这么算下来,这几个孩子还是在我的府上初次见面。” 胤祐失笑:“说起来还怪有意思,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汗阿玛也没见过。” 胤禛抿唇笑,从三十九年那会儿,汗阿玛和太子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张,汗阿玛不提孙子,他们自然不会往上凑,明知道有个弘皙代表太子,怎么敢让自己的儿子去争汗阿玛的宠爱? 胤祐思索了下,问道:“十四弟今儿来吗?” 胤禛收了笑:“弘皙都要来,他肯定也会过来,只是十弟已经与我打过招呼,他身子不适就不到场了。” 胤祐挑唇:“九弟今年打算回来吗?” 胤禛沉吟道:“九弟在齐齐哈尔干得挺好,他也拉起了一支商队,来信与我说总算能孝敬汗阿玛一二,汗阿玛也缺银子。” 胤祐眨眨眼:“看来九弟打算在那儿长干了,十弟孤木难支?” 胤禛轻声道:“反正阿灵阿的长女出嫁,十弟不就没去嘛,十二弟去探望过十弟后,就说不便出宫,然后宫里干脆就没人出来。” 胤祐叹息,其实他也有些心灰意冷,汗阿玛与太子再不合,对于太子和弘皙也是独一份的恩宠,而且他俩不合都四五年了,如果从他们开府、太子和索额图开始拉拢官员算起,这就是八年。太子今年都三十二了,胤祐遍观史书,觉得也许太子能熬过去呢? 短暂的聊天之后,宾客陆续到访,胤禛和胤祐忙着招呼,虎宝也等到了他的四位堂兄。 弘皙已经是个小少年了,坐在虎宝旁边,亲切道:“弘晖弟弟,今儿咱们就算是认识了,以后常到宫里找我玩儿啊。” 虎宝开心道:“好啊,我去给祖母请安之后,就去上书房找您。” 弘皙笑了笑,弘昱已经插话:“你天天上课,弘晖找你,你还能扔下师傅出门?” 弘皙扭头看向弘昱:“难道连片刻时间都没有吗?我总不用时时刻刻待在屋里吧?” 弘晋帮腔道:“对啊,咱们也会休息啊,告诉弘晖什么时候去不就行了?” 弘昱抬了抬眼皮:“人家凭什么等着见你俩一面?有那必要吗?” 弘皙扬起唇角:“弘昱弟弟这就说得不对了,咱们都是兄弟,多见面才是好的,难道只有给你银子,你才乐意见我吗?” 胤祺家的弘昇赶忙附和:“弘皙哥哥说得对啊,忙里偷闲地见见兄弟,这心里得多舒坦。” 弘昱不理弘昇,只是看着弘皙冷笑:“不敢!您是太子殿下的阿哥,我们又是什么,岂敢要您的赏银?” 虎宝听了几句,眼见弘皙还要开口,连忙扯住他的袖子,“哥哥,不吵了,我知道你们的课很繁忙,我不能耽误哥哥们上课,只能抽空聊几句话,不过哥哥都这么大了,您的功课是不是快学完了?等您上朝,您来找我玩儿啊?我留您住下。今儿我弟弟洗三,您看戏开心下,平常上课多累啊!” 弘皙挑眉:“我可不与他吵,弘晖,你有个同胞兄弟真好,我额娘很喜欢小孩子,我也真盼着我额娘再给我生个兄弟,子孙满堂是福气啊!” 胤祉家的弘晟看了过来:“弘皙哥哥,这是太子殿下的后院之事,您不该这么说。” 弘皙诧异地看向他:“多子多福不对吗?” 弘晟摇头:“对,但是您不能这么说,您应该说唐格格生下的四阿哥就是您的兄弟,您去年都得了个弟弟了,何必这么着急?” 弘皙喉咙动了动:“我当然知道四弟是我的兄弟,我只是觉得多个兄弟很好。” 弘晟低头不搭理他,虽然额娘和阿玛都很疼他,但是他们说话从来都是淡淡的,弘晟知道他有个大哥,但是被后院的格格害死了,额娘常常会抹着眼泪发呆,他也盼着阿玛额娘和好,但是额娘说不可能。他听不惯弘皙说李佳侧福晋,也知道弘皙很霸道,弘晟根本就不相信弘皙待见四阿哥,弘皙与弘昱如此争斗,他怎么可能看得惯同是太子儿子的小弟弟? 弘晋装着听不见低头扒拉点心盘子,阿玛就是爱弘皙这个长子,他明明只比他小两岁!一般的话他肯定要帮着弘皙,但是这句话他不想给他解围。 弘皙抿紧唇,他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同母所出的弟弟自然亲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心,但是这话不能说出口。他的两个兄弟与他都不同母,阿玛的兄弟们是同母所出的也就那么几个,这话太诛心了。 虎宝扬起笑容:“咱们看戏吧,这个戏班子真的不错哦!我之前看着都入迷了。” 弘皙点了点头,转过身子盯着戏台,不再说话了。 虎宝招呼大家吃糖块,七个孩子都没再吭声。 弘昱被那句话说中了心事,去年阿玛有了个小儿子,弘昱知道他不能再不满了,这个弟弟都小他九岁,可是弘昱确实害怕阿玛把注意力放到小儿子身上,事实上阿玛也确实很高兴又有一个阿哥,继母也快生了,大姐悄悄告诉他,继母怀得应该也是个弟弟,弘昱心思很乱。 弘昇有一搭没一搭地抬头看戏,额娘失宠后,阿玛就开始喜欢瓜尔佳格格,瓜尔佳格格给阿玛生了弟弟,额娘嘱咐他必须和弘皙关系好,说阿玛眼里只有瓜尔佳母子,弘昇挺伤心,阿玛这么快就忘了他吗?今年都不去上书房看他了。 弘晫冲着虎宝眨眨眼,虎宝也抿唇笑笑。挺好的,这不都安静了。 等到开席,虎宝跟在胤禛身边认了一圈人,平平淡淡的洗三礼就此结束。 泰芬珠生产挺顺利,很有精神地靠在床头听虎宝绘声绘色地讲今日见闻。 虎宝讲到弘皙和弘晟,泰芬珠和胤禛都不惊讶,七个皇孙是被许多双眼睛盯着的,这事儿他俩早就听人禀报了。 虎宝说完后,很是不解地问:“为什么弘皙会说那样的话?这也不是私下的场合啊。” 泰芬珠温和道:“他也刚十二,偶尔说错两句不算奇怪。” 胤禛笑了笑:“弘皙天天要说那么多,当然不可能每句话都得体,今儿是你弟弟洗三,他也是想说两句讨喜的话,只是忘了顾及身边的人,单说这话本身,你觉得不对吗?” 虎宝低头叹了口气,胤禛笑问:“怎么了?这话不好回答?” 虎宝认真道:“阿玛,这不能怪我们,只能怪爵位不容易得到。” 胤禛怔愣了下,稍有些惊讶:“难道你觉得应该让人人都得个爵位吗?” 虎宝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爵位是对宗室和勋贵的嘉奖,当然不能太多,要不怎么能算是酬功呢?只是阿玛,我们除了京城,哪里都去不了啊!不盯着爵位,又能盯着什么呢?” 胤禛抿唇,一时无言以对,他们这些兄弟的爵位自然只能保证一个儿子前途无忧,另外的儿子确实是一眼能望到头的颓废日子,只能提个笼子养鸟玩儿,或者是找个戏楼看戏消磨时光。因为宗室无诏是不能随意到外地去的。 胤禟纯粹是缠磨得汗阿玛烦了,要去的齐齐哈尔离内地也远,他去那儿之后确实也乖觉,轻易不与官员交流,只忙活着商队,要不然他早就被弄回来了。胤禟给胤禛的信都是经由康熙转交的。 泰芬珠温和道:“这个事儿很复杂,虎宝你还不懂。都这会儿了,爷和虎宝去用膳吧!我都已经吃过饭了,倒是你们俩饿着肚子在这儿陪我聊。” 胤禛认真地看着儿子:“不要再把这话说给旁人听,前明是藩王分封至外地,那些人不能随意来京城。咱们大清是把宗室留到皇城脚下,这都是有原因的,是为了保障皇室的安全,虽然同出一脉,可毕竟人心隔肚皮,不能放任他们到地方上蒙蔽圣听,你懂吗?” 虎宝抿唇,点头:“阿玛,我听过李先生讲这些事儿,只是人之常情是事实,九叔一个大好男儿,他不想困在京城。您不也说虽然关外寒冷,但是最起码能有所作为吗?您都这样想,我的哥哥们和我好歹都能有爵位,可我们的弟弟怎么办?我的弟弟将来也只能做个镇国将军吗?还很有可能不会有差事,只是能拿一份俸禄。” 胤禛哑然,这本身就是王府里其余诸子的未来,岳乐倒是能干,给了三个嫡子郡王的前程,可是汗阿玛三下五除二就把安郡王府一系削得只剩个玛尔浑,玛尔浑都没能接到岳乐的亲王,还是降等袭的郡王。 这包括他小儿子在内的其他小侄子们确实没啥未来,只能当个富贵闲人,这还得指望下他们的兄长要不要兄友弟恭的名声,要不然把他们分家出去,给些华而不实的家当,比如说一个根本就是赔钱的铺子或者位置不好的田庄,那可就只能吹嘘下自己父祖是谁了。 第113节 胤禛摸了摸胸口,倒也不大可能下一代就过成这样,但是他小儿子的孙子除非自己能力超群,要不然真够呛能重新爬到顶尖的勋贵圈子里,因为到那个时候很有可能就是连展露才能的机会都少,只能期盼本人特别出类拔萃了。 胤禛拧了下眉:“那就盼着他们心胸豁达吧!咱们出去用膳。” 虎宝眨眨眼,没再搭话,和泰芬珠笑笑,跟着胤禛离开了。 泰芬珠看着父子俩的背影,叹了口气,所以很多宗室子弟确实是游手好闲地天天闲逛,心胸豁达后就是如此了,也只能这样。 第106章 泰芬珠算完中秋节要花用的银两,看了下时辰,起身走到屋檐下看着绵密的雨幕,林全大约快回来复命了。昨儿胤禛去了畅春园,虎宝一般都是上完课就会来正院和她一道儿用晚膳,这会儿快到吃饭的点了,雨却没有停歇的意思,她只能派林全到前院告诉虎宝不必过来。 林全终于打着伞进了正院,等他到廊下,泰芬珠连忙问道:“大阿哥回屋子用膳了吗?” 林全笑道:“福晋放心,奴才看着大阿哥进了屋子才走,膳食也刚好送到。” 泰芬珠点头:“那就好,你下去歇歇脚吧,这雨天路难走。” 林全躬身:“多谢福晋。”雨确实下得大,还刮着风,雨点儿打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泰芬珠转身进了屋子,脱下披风,净手之后去西次间看小儿子,瞧见他睡得安稳,嘴边漾开笑容。虎宝是按着属相起的乳名,可小儿子属鸡,就干脆按着出生时辰取了个晨字,泰芬珠更喜欢唤他晨晨。 丹桂揭开门帘走了进来,泰芬珠起身去用膳。 坐到桌边,泰芬珠慢悠悠地吃着饭,康熙真的精力旺盛,南巡抵京休息了半个月就直奔塞外,五天前才回到畅春园,昨天就召了皇子们过去见驾。 胤禛本来说就是请个安很快就会回府,但是泰芬珠等到傍晚也没见侍卫回来传个信,派人去问了哈达那拉氏,才知道胤祐也没回去,估摸是康熙留他们住下了,再过二十天就是胤祥成亲的日子,也不知道康熙什么时候回宫? 用过晚膳,听着外面雨声渐歇,泰芬珠约莫着虎宝会过来,果然很快就见到他笑眯眯地进屋。 泰芬珠拉着他坐下,仔细打量虎宝身上的衣裳,虎宝笑道:“额娘,我过来的时候雨已经不下了,您放心好了。” 泰芬珠眼含笑意:“那就行,洗个澡早些休息,今儿睡觉会舒坦的。” 虎宝点头:“我一会儿就去。额娘,我昨晚也没顾得上和您聊王伯他们家,前天咱们去给王婶的阿哥过满月,感觉那气氛就不如我弟弟的满月宴要好。” 泰芬珠沉吟道:“你的四位堂姐还有弘昱也做到落落大方了,别人没什么可指摘的。” 虎宝抿唇:“那就是旁人会猜度他们不睦,说话的时候带了谨慎,弘昱回话就显得有些尴尬。” 泰芬珠叹道:“要说你王婶有多盼着弘昱好,那不止我们这些妯娌,你阿玛也不相信,为了争爵位兄弟间斗成乌鸡眼的不在少数。要说弘昱和他的姐姐们对继母是坦诚的,大家更不可能这么想。不止你们说话要小心,我们在正院当着直郡王妃和大格格她们的面,同样只是聊些衣服首饰,连小阿哥都少提及。像这种别人的家务事,谁也不会想着粘手。” 虎宝眨眨眼:“因为说不清个对错。” 泰芬珠干脆利落地点头:“要说有弘昱在,直郡王府按理会是他的。但是大格格她们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直郡王妃这几年表现很不错,府里头已经是她管家了,明年大格格出嫁,这就得她来操心。之前你王伯跟着你汗玛法到塞外,府里只有你王婶这一个女主子,大格格和三个妹妹总得在面上尊敬她这个额娘,最起码请安是要的,总需要找个机会彼此都表达下善意。” 虎宝认真道:“额娘你不需要让妾侍来请安,是因为府里头的人都知道她们不敢犯上,大姐和二姐只是上午来玩儿的时候顺道请个安,这是您的宽容,没人会认为宋格格她俩敢挑唆姐姐们不敬您。” 泰芬珠弯唇:“请安这个礼节是身份的体现,但是有了身份可不代表别人就会敬着。朝堂上的事情额娘不懂,但是看看我们这些贝勒福晋,你能不能体会到纸面上的尊卑不一定能落到生活里?” 虎宝若有所思:“所以谨言慎行是必须的,爵位想拿到手里不容易。” 泰芬珠笑看着他,轻声道:“额娘会教导你弟弟尊敬兄长,你也得有大哥的风范。” 虎宝有些不好意思:“额娘,您不应该说我是长子,根本不用操心吗?” 泰芬珠嘴角上扬,温和地看着他:“我说别操心,你就不会操心了吗?人之常情永远都不能忽略,你听先生们上课这么久了,也去过别的府上,你替自己着想不是理所当然吗?” 虎宝抿抿唇:“我弟弟才三个月大,我琢磨这些不太地道。” 泰芬珠搂着他,认真地问:“那告诉额娘,你觉得怎么样才好呢?” 虎宝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哪里有办法?长子继承不就是古人给出的法子吗?由着兄弟争斗,当然没有这样稳定。何况咱们府里的爵位也不全是阿玛说了算,恭亲王的儿子就只得了个贝勒。这么算下来,能顺当的承爵真的挺难。” 泰芬珠笑叹:“好孩子,你不能这么想,你的思虑过多了。” 虎宝面露不解,泰芬珠轻声道:“就拿满都护和海善来说,满都护是恭亲王的长子,他当初也只是想给八贝勒个投名状,那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考虑,只是结果不如他所料,反倒成全了他的弟弟海善。你现在该做的是让自己习得一二本事,而不是到将来想要示好别人,只能去踩人家的对手,那就是把自己当成探路的石子了。” 虎宝无奈道:“除了读书习武,还能做什么呢?” 泰芬珠笑语盈盈:“你这么大的孩子,当然得跟着师傅们学这些。你没有只干这个啊,去街上溜达、到别人府里赴宴,这都是你在学本事。如果只在这府里待着,你肯定不知道外面的人琢磨的是吃饱穿暖,而不是你学的儒家典籍和史书,你也意识不到银钱有多重要。咱们府里平和,不和堂兄们聊聊,你也不相信后院的女人并不是一味的柔顺,这都是你在了解世情。你阿玛是皇子,你能看到的这些人就是大清最尊贵的一群人。但是这天下有那么多的人,分散在这么辽阔的国土之上,想要江山稳定,是不是得把目光投向他们?你可以多思考,这也是学本事啊!” 虎宝迟疑道:“额娘,我认为您说得都对,但是有些并不能搬到台面上与外人提及,会让人不满的。” 泰芬珠声音温和:“把你的想法告诉额娘,咱们娘俩说话没有任何忌讳。” 虎宝认真解释:“我所学习的是三纲五常,这些是在教导大家遵守礼法,还有四民之说,士农工商,其实就是说尊卑早有定论,不可违逆,虽然事实上,皇商的威风不小。阿玛与我提过他治理永定河的事情,说治理河道是一门技艺。小舅舅在准备科举,我问他,他说不会考河务。那我们河道总督衙门里的官员不就得等到上任之后再开始学习?为什么科举考试以儒家经典为主?不能添加进去一些书吗?阿玛说懂治河的人少,不应该多培养这种官员吗?” 泰芬珠扫了眼只有她娘俩在的屋子,挑眉问道:“你有告诉你阿玛这些吗?” 虎宝抿唇:“我是在阿玛书房里问他的,他向我解释后不允许我再提这些,但我告诉了您,您别让阿玛知道。” 泰芬珠沉吟了一会儿,轻笑:“你只问你阿玛,却不问先生,是不是也隐约明白些?” 虎宝点头:“我小舅舅学功课学得都暴躁了,他学问不好,但是即便是学得好的士子,应该也不想再加些课程吧?至于我的师傅们,他们太尊崇儒家经典了,我的问题其实是在质疑这些书治不了河,我哪里敢问?” 泰芬珠眉眼弯弯:“你是这府里的大阿哥,却顾及师傅们的想法,你有没有觉得这不合尊卑?” 虎宝摇头:“他们教导我知识,如果我与他们起了大的争执,别人很可能觉得我不尊师重道,这也是儒家崇尚的美德。我既然能猜到他们会生气我的问题,我为什么要自找没趣?那样也会徒留人话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泰芬珠笑眯眯道:“那么你会不会发现有很多的东西值得你去学,不只有你现在念的那些书,而且能专心读书的日子就这几年,人情世故也需要你慢慢琢磨,等到你十五六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再会将你当成孩子,你能经得起你的叔伯兄弟们打量吗?” 虎宝真的惭愧了:“额娘,我不该胡思乱想,我不是温良敦厚的性子,连自己的亲弟弟我都要思量下,我不想让阿玛知道这些,您呢?会因为我不心地善良而不高兴吗?” 泰芬珠笑叹:“你了解咱们大清的爵位,又亲眼见识到如今的宗室生活,我不觉得你想维护自己的地位有错,你喜欢弟弟和你为自己考虑不冲突。你能说出大家只能盯着爵位这话,额娘和你阿玛都很高兴,比起说他们那样是痴心妄想真的明理太多了,你确实得思考别人的处境,因为他们所做的行为大部分都是按着那个来的。但不是让你去愧疚,因为一家子兄弟不可能都有显赫爵位是事实。” 虎宝不好意思地笑了:“额娘,我还是得认真地读书,搞明白我不理解的事情,要不然就只会是个一知半解的酒囊饭袋,只能紧守着我的长子身份,这样当然不能让人服气。” 泰芬珠扬起笑容:“那就去洗澡吧?早些睡觉,明儿还有功课。” 虎宝认真点头。 泰芬珠看着大儿子离开,笑着叹了口气,兄友弟恭谁都喜欢,可是如果不说这些敏感的事情,那种兄弟情会脆弱得和纸一般,甚至虎宝还会因为害怕她不喜而对他弟弟表现得更加上心,但是这种自觉是被逼迫的不得不亲近弟弟的行为里有几分真心就难说了。 泰芬珠已经发现了,自从小儿子出生,虎宝在面对胤禛的时候有了那么些思量,不是说疏离,只是虎宝会有意地避开会谈到堂兄弟们家里事的话题,聊些旁的,毕竟说话的时间就那么些,虎宝多请教胤禛些功课就可以。比如说去参加直郡王府三阿哥满月宴回来,虎宝只和胤禛聊胤禵胤祐,今晚才真的说起了对于弘昱和三阿哥的看法。 在中秋节的前两天康熙带着大部队回来了,胤禛这次要带着虎宝进宫赴宴,就让泰芬珠把大格格和二格格也带上,因为胤禔的四个女儿也要进宫。 今年大格格十二周岁,二格格八岁,两个小姑娘从来玩得好,这两天相处却有些尴尬,昨儿俩人一道逛花园,大格格扔下二格格径直离开了。 离进宫还有一个时辰,虎宝坐在一旁听阿玛和额娘说话。 胤禛开口就是叹息:“大哥的大格格要嫁到科尔沁,二格格也定下来会嫁给李永芳的曾孙,其实我觉得科尔沁已经很好了,和朝廷关系深,嫁过去也不会吃苦。唉!” 泰芬珠也是无奈,即便恪靖在归化城的风光这些个小姑娘都知道,荣宪公主和端静公主在蒙古也好好地过着,但是想留在京城的心思还是改不了。康熙给直郡王二格格的赐婚圣旨在前天下达了,泰芬珠也不可能禁止这消息在府里传播,昨儿宋氏已经往正院来过一趟,她倒是也没哭求,就是问这个赐婚是全由皇上做主吗?泰芬珠只能说过几天告诉她。胤禛昨晚知道这事儿后就有些烦躁。 泰芬珠和虎宝对视一眼,娘俩儿都没说话,胤禛这话也没法接,不患寡而患不均,之前十二格格和直郡王大格格的赐婚消息传出来就都挺平静,倒是十格格的婚事让大家私下议论了许久,虽然知道她能留京,但是策凌这个二婚确实让人咋舌,也不好说是羡慕多还是同情多,反正宋氏她们也没什么反应。 但是直郡王二格格的这道圣旨就不一样了。九格格是嫁到康熙母家,这个可以说成是对于佟家的额外恩宠,十格格那个只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个李永芳是明朝降将,而且他是第一个归顺努尔哈赤的将领,还娶了阿巴泰的女儿为继室,挺有资历。他的儿子们官途也不错,只是如今已经有些没落了。直郡王的二格格嫁给李永芳的曾孙也算是在安抚降将的后人,就是没有九格格的婚事那样让人觉得不可复制。 胤禛看向泰芬珠:“你觉得呢?今儿大哥家的四个姑娘不都会进宫吗?让咱们两个格格瞧瞧人家,我就不信我那大侄女儿也嫉妒她妹妹,要不要把这种亲疏远近表现得这么露骨啊?” 虎宝抿唇,阿玛根本是在难为额娘,他自己都发愁大姐和二姐,怕她们彼此生了隔阂,阿玛也知道这和王伯家一母所出的两个堂姐不一样,额娘又能怎么办呢? 阿玛不打算去求汗玛法,说六姑姑还是他送嫁的,他不能送了异母妹妹去蒙古,却与汗玛法商量能不能把自己的女儿留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恭听汗玛法的旨意了。 泰芬珠温和回话:“爷,二侄女儿的婚事不是才定下来吗?咱们大格格和二格格就是刚知道这事儿,心思稍有些乱而已。大格格从来心疼妹妹,二格格也很亲近姐姐,你不用太担心。要不让她们姐俩儿留在府里别进宫了?” 胤禛深吸一口气,摇头:“不行,我就要看看她们是个什么品行,我又不是送她们去死,实在不行我可以进宫请求汗阿玛把她们嫁到离六妹近或者挨着十二妹妹的地方,你早就在给她们攒嫁妆,我之前也说过必得给她们带足陪嫁,我又没说把她俩嫁出去就不管了。至于吗?因为这么个消息,俩人就要翻脸?哪怕她们装装样子啊!” 虎宝稍微抬头看了眼阿玛脸上的不悦之色,复又乖乖地把头低下。 泰芬珠闭嘴不再说话,宋氏昨儿上午是来了一趟,但是她也能听出来宋氏只是试探着问问,大格格和二格格每天都会约着玩一会儿,宋氏应该也没想到俩个孩子会在花园闹那么一出,李氏同样不傻,她们一定会嘱咐女儿,等会儿让两个格格哄哄胤禛就好了,她说再多都没用,胤禛就是气闷孩子们不友爱。 胤禛兀自低头生气,过了一会儿紫苏领着大格格和二格格进来了。 俩个姑娘面带笑意地行了礼,虎宝跳下椅子笑呵呵道:“大姐好,二姐也好。” 大格格抿唇笑:“虎宝也好。” 二格格冲虎宝眨了眨眼,虎宝开心道:“姐姐们快坐。” 大格格看向胤禛:“阿玛,昨儿我与妹妹闹了些不愉快,让您替我们担心了。” 二格格跟着点头:“阿玛放心,我嫁到哪里都可以的,我当然得让着姐姐。” 胤禛看了看二格格一团孩气,不想与她讲道理,只对大格格说道:“直郡王可以把一个女儿留在京城,但我却不一定能。你与二格格争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有什么用?” 大格格欲言又止,胤禛招手让她们都坐下,认真地看着这个大女儿:“我没有让你一点私心都无,只是你做事得三思而后行。也就是这会儿宗室女都嫁的晚了,在太祖太宗那会儿,像你这么大的都有可能已经是额娘,不能老想着事后一句话就可以抹平这些。知道吗?” 大格格解释道:“阿玛,我就是一时有些失态,我比妹妹大这么多,真让妹妹替我嫁到蒙古,我也过意不去。” 胤禛叹息:“我相信你与二格格感情不错。阿玛只是说你得长点儿心眼,你与她争执有什么用呢?做决定的都不是我,而是皇上!难道你觉得你和二格格争个高低就可以吗?” 大格格张口结舌,她怎么发现她和阿玛说得就不是一件事儿呢? 胤禛有些头疼:“我和你直说,你与妹妹争执会让我不喜,如果我真的有权力定你俩谁去蒙古,我肯定就会选你,因为不能是你闹了,你就如愿,二格格也是我的女儿,我是不可能因为你的不高兴就让她退让,你懂吗?” 大格格一时语塞,她与二格格的待遇从来一样,嫡额娘不论准备什么,都是她俩一人一份,她和二格格之间从来没有过争吵,因为她们就没有可争的。 虎宝出生时大格格已经记事了,她就知道阿玛和嫡额娘的感情特别好,她的额娘和二格格的额娘都不怎么受宠。阿玛也就这两年在家多些,之前府里只有嫡额娘在,她和二格格只需要跟着女先生学完功课,就能肆意玩闹。 她从来没有想过阿玛会对她不喜这事儿,也没有想过阿玛不喜会怎么样,毕竟府里的事儿都是嫡额娘做主,她好像不需要阿玛给她什么。只有婚嫁这种大事,因为阿玛才是皇上的儿子,大格格才盼着阿玛在她和妹妹之间偏向她。 胤禛叹了口气,只是嘱咐道:“进宫赴宴不同于去别的府里,如果不知道怎么回话,笑一下就最好。你俩跟好你们额娘,如果有人谈及嫁人的事儿,不允许再失态。我就明白地告诉你俩,姐妹之间必须和睦,不能让旁人看笑话,记住了吗?” 大格格和二格格赶紧应下,又在屋里坐了片刻,一行五人登上马车进宫。 胤禛带着虎宝往乾清宫去,他得带着虎宝给汗阿玛磕个头,也不知道三哥和七弟到了没,说好一起的。 大格格跟在泰芬珠身边,小声道:“额娘,我真的就是一时气上了头。” 二格格拽了拽泰芬珠的手:“额娘,我说姐姐必须让着我,她才生气的,没有阿玛说得那么严重。” 二格格认真地看着泰芬珠,她额娘说了,嫁到京城当然好,嫁到蒙古也得接着活,可不能不与娘家走动。就没必要和大姐争,这事儿得看运气,还说阿玛也不一定有办法,十二姑姑是阿玛的妹妹,可也要嫁到翁牛特部。 泰芬珠一手拉住一个,轻声道:“你阿玛太希望你们和睦,所以才会想着赶紧劝劝。放心,接着学功课也好好练骑马,你们大堂姐今年都十八了,你们可还小着呢,这会儿就不可能定下婚事,别难为自己啊。” 大格格点头:“我知道了,额娘。” 二格格也赶忙点头。泰芬珠笑了笑,大格格跟着去做客,从来都是一个人缘好的小姑娘,宋氏把她教得很好,也就是家里姊妹拌了几句嘴,胤禛这段时间因为朝堂心神绷得太紧了。 泰芬珠领着两个姑娘到了宁寿宫,九格格已经坐在太后身边了,笑眯眯道:“祖母,您瞧瞧,我这俩侄女儿是不是与我一样俊?” 太后乐呵呵地拉着大格格和二格格看了看,点头:“好品貌,比你这姑姑强。” 九格格不依地挽着太后胳膊笑闹几句,太后给了俩人一人一套首饰,泰芬珠就领着大格格和二格格走了,今儿进宫拜见太后的宗亲福晋很多,九格格可以陪坐在太后身边,她这个皇子福晋就不惹这眼了。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带了家中姑娘,泰芬珠看了看坐在一块儿的皇孙女们,瞧着聊得还行。 哈达那拉氏扯了下泰芬珠,嗔笑道:“你担心什么呢?今儿中秋,没人会找茬儿。” 泰芬珠抿唇笑,却不吱声,哈达那拉氏凑近身子,压低声音:“我直说吧,大格格明年就要出嫁,她最在乎的就是弘昱,根本不可能随便招惹人。” 第114节 泰芬珠轻笑:“我就是看着点儿,平平和和的自然好。”泰芬珠也觉得这几个孩子是不会挑事儿的,直郡王家的四个姑娘都是温和的性子,太子妃的三格格大方得体,五福晋带来的两个格格瞧着也安静,还有就是胤祐的庶长女,这个孩子也不多话。三福晋的嫡女才四五岁,根本就没进宫。 哈达那拉氏也瞧了瞧纳喇氏的长女,这几年他们府上倒是和睦,纳喇氏又得了一儿一女,也安分下来过日子。 泰芬珠轻唤道:“七弟妹。” 哈达那拉氏不解地扭头,就看到佟佳贵妃进来了,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哈达那拉氏低声道:“咱们过去一趟吧,她好像也就是在找我们。” 泰芬珠点头,南巡回京后,康熙又清洗了一遍宫廷才往塞外去,如今无子无女又姓佟佳的贵妃很得信重。 第107章 三福晋和九福晋本来就在门边儿站着,佟佳贵妃进来,三个人寒暄两句。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已经走到跟前了,给佟佳氏请安后,却一时没人起个话头,三福晋抿唇笑道:“娘娘快坐下吧,让您陪我们站这儿真失礼。” 佟佳氏嘴角微扬:“我就是想着格格们都进宫了,过来见见她们,往日里见不到这些孩子们凑一块儿呢!” 泰芬珠往旁边走了两步,弯唇:“娘娘瞧,咱们家的女孩儿都出落得亭亭玉立。” 佟佳氏点头,抬步往皇孙女那儿走。 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连忙跟上,她们都有带着姑娘过来,而佟佳贵妃之前并不轻易与她们说话的。 三福晋转身出了屋子,九福晋跟着离开,低声问道:“怎么来外边了?” 三福晋挑眉:“那又没有九弟的女儿,你跟过去做什么?” 九福晋抿抿唇,迟疑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三福晋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帕:“不知道,有可能只是单纯来摆谱。” 九福晋回头看了眼,“那咱俩去哪儿?” 三福晋笑叹:“就在这里站会儿,等她走了再进去坐下,我是担心弘晟表现不好。” 九福晋直白道:“弘晟也大了些,您怎么不想着把他送进宫?” 三福晋摇头:“宫女太监被清理了那么多,我不放心。荣妃的日子也不如从前自在了,我儿子住到阿哥所要是吃些小亏都没办法较真儿。” 九福晋叹气:“那段时间我也可担心,九爷不在,我生怕有慎刑司的人找上门。” 三福晋无奈地看着她:“九弟没有回来的意思,你打算怎么办?” 九福晋抿唇:“再怎么样,他明年也该回来一趟,到时候看吧。我是既盼着他在家,又觉得他在关外也好。” 三福晋蹙眉:“你可以与婶母聊聊,劝劝叔叔。” 九福晋无言,她阿玛七十是个都统,很有分量的勋贵,又有她和堂姐嫁给皇子,董鄂家想要搏一搏。只是九爷到现在也没个爵位,阿玛是希望他能跟着八贝勒,但是九福晋不乐意,出嫁从夫,她不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三福晋垂下眼帘,折好手帕,她额娘也希望把弘晟送到上书房,只是被她挡了回去。家里想要折腾,她不管,但是不能拿弘晟做筏子,三福晋根本不相信皇上会真心疼爱弘晟,那无非是递给皇上一个表态的法子,想要抬举胤祉了就问问孙儿功课,至于说的什么弘晟能因为这个得到荣耀?常宁的长子满都护也在上书房待过呢! 九福晋揉了揉额角:“五嫂还在里面呢,我不打招呼就出来了,真够迷糊的。” 因为胤祹被苏麻喇姑抚养的缘故,胤祺与这个弟弟一贯亲近,五福晋待十二福晋就也和气,刚刚她们两个就坐在角落里。 三福晋轻笑:“九弟人缘好,你当然得周到,不过五弟妹刚刚就没过去,没事儿。”这种宴会上,佟佳贵妃不走到跟前儿,别人是不会起身行礼的,要不然这礼就行不完了,四福晋和七福晋过去纯粹是因为佟佳贵妃在向她们张望。 九福晋轻轻地叹了口气,太子妃陪着太后,大嫂和八嫂在忙着交际,十弟妹夫唱妇都是踩点儿到,她只好和堂姐做伴儿。 三福晋纳闷儿,佟佳氏在说什么呢? 泰芬珠坐在一旁,面带微笑地听佟佳氏笑语盈盈地和格格们说话。 哈达那拉氏扯了下唇,贵妃不与四妃说话,这是跑过来展现慈爱了? 大格格与贵妃说了些话后就不再吭声,只是笑笑就算回应,佟佳氏又同直郡王长女聊了几句,笑盈盈地起身,他塔喇氏和十二福晋富察氏行了个礼就只是目送佟佳氏,佟佳氏笑着对泰芬珠道:“你养的两个姑娘真好,叫我看着就亲切。” 佟佳氏说着话还在往前走,泰芬珠不好站在原地不动弹,只能跟在她后面,淡笑道:“娘娘过奖了,四爷的女儿本就很好。” 佟佳氏挑唇:“我额娘是个喜欢热闹的,最爱办些赏花宴会,你可以带着格格们过去玩玩儿。” 泰芬珠表情不变:“我也听说佟佳夫人很是风雅,多谢娘娘了。” 佟佳氏顿了顿,笑道:“我要去陪伴太后了,你们随意就好。” 泰芬珠又行了个礼,等到再坐下,哈达那拉氏笑叹:“贵妃真是心思灵巧,我看她给格格们准备的玉佩都很精致,估摸是觉得这个好拿过来。” 泰芬珠认真道:“太后娘娘赏了她们首饰,她私下里再送玉佩,这很温和。”既不夺了太后的风头,也能展现她后宫第一人的风范和对小辈儿的慈爱。 哈达那拉氏促狭地看了泰芬珠一眼,没说话只是端起茶盏。 泰芬珠抿抿唇,隆科多被削得只剩个一等侍卫,佟国维在家养老,他的其他儿子也并没有身居高位之人,康熙下手其实挺快,就是对佟家的震慑力不是很强,因为康熙削隆科多的理由是他的属下违法,等于说隆科多只是一个失察之罪,明眼人都知道隆科多迟早会再被重用。 哈达那拉氏抿了口茶,佟佳贵妃倒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只额外多问了直郡王的长女和太子的三格格,还与四爷的大格格多说了几句,她应该是想和四嫂多聊些,只是四嫂安静,也没人给她递台阶,佟佳贵妃和大家都不熟。 泰芬珠弯唇:“你倒是不着急弘晫。” 哈达那拉氏失笑:“我可想把孩子搂到身边,但是他总得见世面,只是我没有你和三嫂那么担心。”毕竟七爷有脚疾,也只与四爷来往多些,她的弘晫不会被太多人打量。 泰芬珠无奈地笑,她好像理解康熙为什么频频往畅顺园去了,如今皇孙们都被纳入了众人观察的范围,佟佳贵妃要过来和皇孙女们说说话,顺带和她表达下亲近,这种无可指摘的行为又不太好明言禁止,因为康熙已经五十一岁。 虎宝坐在胤禛身边好奇地打量乾清宫,弘皙走过来,给胤禛请了个安,面带笑意:“四叔,我带着弘晖去逛逛,这离开席还有一会儿呢!” 胤禛笑了笑:“弘晖,你想不想跟着哥哥玩?” 虎宝猛点头:“我想去。”说完就连忙站到了弘皙身边,弘皙勾唇,向胤禛欠下身,领着虎宝去找弘晫了。 不远处的胤祉见状把弘晟交给弘皙,回到位子上坐下,无奈地看向胤禛:“安分地坐一会儿怎么了?今儿这么多人都在。” 胤禛无奈:“三哥,中秋佳节,咱们聚到一起,怎么能拦着他们小兄弟玩儿?” 胤祉靠回椅子里,长长地出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三叔不通情理,可弘皙真的不如用这时间琢磨下怎么讨好汗阿玛!这些都是表面功夫,要是太子成了皇上,不用弘皙来找,他们就会巴巴得把儿子送到他身边,本末倒置啊!除了让汗阿玛觉得弘皙想笼络堂兄弟,还能怎么样?真是随了太子,太子也可待见把人围拢到身边,没用! 弘皙挺有哥哥样子,照顾弘晫人小,步子放得挺慢,几个人说笑着,虎宝目光扫到一个洋人,惊奇道:“他们也能来参加宴会吗?” 弘皙随意地瞥了一眼:“这是一个自称罗马教皇的人派来的使者,咱们大清天朝上国,略给他们几分薄面而已。” 弘晟诧异道:“还有教皇?干什么的啊?他派人做什么?” 弘皙虽然挺不悦弘晟上次折他的面子,但还是回答了:“就是天主教会的领袖,他派使者过来宣布他的法令,说是不允许教徒祭拜祖宗和孔圣人,无稽之谈罢了,汗玛法没搭理他们,想着过些日子就打发走。” 弘晋笑道:“番夷之地的人没见识,祭天祭祖那是天经地义,这个领头的人说起话来特可笑。” 弘晫好奇了:“他怎么说的话?咱们过去问问好吗?弘皙哥哥。” 弘皙瞪了弘晋一眼,这几个弟弟都是叔叔们的长子,他带出来是要负责的,与这仨西洋人说话做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弘晋摸摸鼻子,他哪里知道他们会感兴趣,眨眨眼:“哥,这咱们的地盘儿,让洋人给咱们逗个闷子怎么了?他们都敢指使我们不去祭祖!” 弘皙看着就连弘昇也跃跃欲试,无奈地领着他们到了三个洋人面前。 仨人中领头的叫多罗,他的汉语虽然生涩但是也勉强能让人听懂,对于弘皙等人的身份也大致明白,很是兴奋地向他们问好,弘皙淡淡道:“你们要在这儿待多久?” 多罗严肃道:“我必须完成教皇交给我的使命,教徒只能信仰天主教,必须遵从教皇的命令,必须虔诚!” 弘皙勾唇,没有搭话的意思,汗玛法见这人时他就在一边,根本就说不通。 弘皙不吭声,其他几个小家伙只是好奇地打量他们的长相,多罗神色缓了缓,耐心地介绍起了教廷与教皇,胤俄到的时候就看到侄子们都围在洋人身边。 胤俄抬步过去,看向弘皙:“汗阿玛应该快到了,回去坐着吧。” 弘皙早就想走了,闻言连忙拉着弘晫离开,胤俄转过头看了眼多罗,多罗扯了个灿烂的笑容,胤俄直接进殿去了,九哥待见西洋,他又不喜欢。 康熙今儿不仅宴请了宗亲和皇亲国戚,还叫了些大臣到场,都是朝堂上的得意人,其中,李光地最受康熙青睐,不久前,他成为了文渊阁大学士,如今被康熙唤到身边,君臣二人低声笑语,让人看了眼红。 胤祉就很不屑:“一个卖友小人,却是心安理得。” 胤禛嘴角微弯,三哥与陈梦雷很是投缘,陈梦雷这几年苦心孤诣地编书,但是汗阿玛却没有起用他的意思。三哥愤懑不平正常啊,要不然陈梦雷不就白陪他读书了? 月上眉梢,宴会散场,胤禛和泰芬珠带着虎宝回了正院。 胤禛心情不错,他在马车上已经知道两个女儿落落大方,不愧是他的姑娘。 泰芬珠去看了看小儿子,回来就催促坐在软榻上的虎宝去洗漱,胤禛连忙道:“等等,我还没问呢,弘皙带你们去哪儿了?” 虎宝如实告诉他,胤禛挑眉:“这么说来,那几个使者不想善罢甘休?” 虎宝敷衍地点下头,胤禛轻笑:“你盯着茶杯干嘛?在琢磨什么呢?” 虎宝叹了口气,皱起眉:“人家能来我们这儿,十四叔想去西洋却不成,我替大清发愁。” 胤禛无奈地点虎宝的脑门:“你就不能想点儿正事儿?就这几个使者都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儿,你以为这是好事儿吗?你十四叔就是闲着无聊瞎琢磨,你还真替他想,你大概不知道他们的国家和我们比起来就是指甲盖大,他们挤破头想来大清见世面,我们根本不必去那番夷之地,隔着千山万水能图他们什么呢?” 虎宝犹豫着点头,但是立马又说:“他们没有臣服于我们啊!” 胤禛笑叹:“他们有进贡啊!这难道不算臣服吗?” 虎宝摇头:“不算。” 胤禛纳闷地看着他:“那你认为怎么样才算?” 虎宝斩钉截铁:“得让他们国家的世子来大清受封,就像朝鲜王朝一样,王位继承由汗玛法说了算。” 泰芬珠瞧了瞧儿子认真的小脸,挺会举一反三的。 胤禛皱了皱脸,无奈地解释:“他们离我们很远,咱们的兵马过不去,人家凭什么在这种大事上听我们的?” 虎宝更不解:“元太祖就能去那里,为什么我们过不去?” 胤禛一时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明白,思考片刻回道:“元太祖是到过很远的地方,但是太过于广阔的领土无法治理,最后他打下的土地是被子孙分割了的,也就是说即便再重复一遍他的壮举,那些地方也不可能真的并入咱们大清。” 虎宝眼睛突然亮了,跪坐到胤禛身边:“阿玛,这样宗室不就可以自己选个地方待着吗?齐齐哈尔远,元太祖去得地方更远!” 胤禛被哽了一下,肃然道:“这些事情很复杂,你去洗漱睡觉吧!” 虎宝不服气,可是又看见额娘在后面冲自己使眼色,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吧。” 等到虎宝离开,胤禛扭头看泰芬珠:“他这想法太活跃了吧?” 泰芬珠起身坐到胤禛对面,嗔笑道:“您这是高兴虎宝聪慧,不想当着他面儿来夸?” 胤禛眨眨眼:“我说得不是聪明,就是,他不太应该琢磨这些啊?” 泰芬珠想了想,不解道:“他确实在听师傅讲历史,就是从元明讲起的,知道这事儿不奇怪吧?” 胤禛坐正身子想说什么,又泄了气,无奈道:“除了咱们这种人可以随意讨论明朝,一般士子是不敢在言语里涉及前朝的,虎宝琢磨的很多问题都特别敏感,就比如刚才那个为什么不能打到西边儿去?能是因为什么?噶尔丹虽死,但是准噶尔却依然蠢蠢欲动,八旗的战斗力从前些年就很不怎样了,三藩战场上绿营就已经出力很大了。” 胤禛抿抿唇,接着说:“更别提钱粮的事儿,有些地方的税收不上来,还有些是因为要拉拢当地的士绅,免了几年的税。国库里的银子得用来维持官府运转,也得备着赈济灾害。能拿什么打?这个问题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就怕他们嚼舌根子,让汗阿玛觉得是在借古讽今。” 泰芬珠担心道:“那就得多教导虎宝了。”虽然也听说有罗马的使者抵京,但是泰芬珠根本没与虎宝提,使者才刚见了康熙一面,也就是上层的勋贵知道,如今虎宝就是读书最要紧,用不着什么都与他说。 胤禛不吭声,他也不是很想让虎宝变得规规矩矩,真要是让虎宝将什么圣主垂拱而治信以为真,那不又是个老八吗?早些年八旗还圈地呢,还是汗阿玛亲政之后才慢慢整治得差不多,圈地对宗室和勋贵多好啊,倚仗权势随意把地划成自己的,还不用给国库交税,就是对皇帝和江山不好而已。 胤禛有那个念头,他自然不可能答应让虎宝变成个书呆子,把史书当成故事听不行,就得以古鉴今。最起码勋贵吹捧他们自己血脉高贵,虎宝不能也这么认为,他应该嗤之以鼻。明明都是跟着世祖才从关外跑到了这富庶的中原,他们得乖乖地匍匐在皇家面前! 第115节 泰芬珠轻声道:“爷,您也洗漱下早些休息吧?我会叮嘱虎宝让他谨言慎行。” 胤禛扯了扯唇:“不用太担心,我觉得虎宝挺懂事儿的,他只在我跟前儿问,这总比他只会照本宣科好,我会教导的,没事儿。” 泰芬珠扬起笑容:“好,虎宝有您教育我放心极了。” 胤禛得意地笑,起身去洗澡了,他儿子自然聪慧,随了他嘛! 中秋之后,胤祥要成亲了,胤礽很早就来了阿哥所,而且没带太子妃。 胤祥把人都撵了出去,亲自给胤礽倒了杯茶,低声道:“您怎么不与太子妃一起呢?” 胤礽慢条斯理地刮着茶盖,淡漠道:“等她做什么?她站哪边儿你不知道吗?” 胤祥还是劝道:“夫妻一心,这样会让人质疑您。” 胤礽勾起嘴角:“夫妻一心是因为夫荣妻贵,石家人看不上一个无子的皇后,太子妃愤恨当年受的冷待,孤还不至于看不出她的疏离,三格格早晚会嫁到蒙古,讨好妯娌和恪靖在她的眼里更有用。” 胤祥憋出来一句话:“妇人见识。” 胤礽声音平淡:“出身不凡的贵女哪个都不傻,石氏更是清醒,她的太子妃做得让汗阿玛和宫妃都是赞不绝口,哪个人不说是孤有眼无珠和如此好的结发妻子生分呢?” 胤祥舔了舔嘴唇:“殿下,咱们不说这些了。” 胤礽叹气:“连孤的妻子都不看好,有几个人会相信孤有前途呢?” 胤祥沉声:“您不用灰心,心向正统之人很多,臣弟福晋的阿玛就很支持您。” 胤礽幽幽道:“兆佳大人的忠心不用怀疑,只是难啊!” 胤礽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落在了桌上,胤祥皱眉,抬头看着他阴郁的神色,担忧道:“殿下,之前汗阿玛去塞外时不是把直郡王也带上了嘛?汗阿玛圣明烛照,您稍安勿躁。” 胤礽冷笑:“让太子妃也暗中监视孤就是圣明烛照了?孤痛恨那里,孤不想再回毓庆宫了!” 胤祥沉默,他去找太子,那些太监还会回避,但是如果是官员到了毓庆宫,有两个太监是绝不肯走的,前天太子打杀了一个,梁九功很快就又带过去一人,今儿太子这么早过来,胤祥根本不惊讶,那种时刻有人记录言行的氛围他也受不了。 胤礽紧闭着眼,他不想再跟着汗阿玛走了,不想了! 胤祥斟酌着言辞,太子总得把心情平复下来吧? 胤礽艰涩道:“十三弟,孤能不伴驾出巡吗?” 胤祥语气恳切:“殿下,这也是荣宠啊!汗阿玛的圣意岂能违背?” 胤礽睁开眼看他:“我就像个摆件儿,需要的时候露出来给官员看,用不着的时候就待在屋子里,这不就是个关在笼子里逗趣的鸟?给上好的鸟食儿,笼子还是用金子打造,但是就是不能扑腾,也不能啄主人的手,那凌普就是给孤的赏赐!” 胤祥看着太子激动的样子,心里满是迷茫与恐惧,不止是太子被监视,胤祥也察觉到他院子里的一些人被收买了,有一个心肠软些的小太监告诉他,不能不答应,与其说是收买,不如说是命令。阿哥所在皇宫里,皇宫的主人是汗阿玛! 胤礽眼神发亮,恶狠狠道:“他肯定还要祭陵,我这回就不去!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抬上马车!” 胤祥张口结舌,万一汗阿玛真能这么办呢?太子也有顾虑的人啊!索额图的两个儿子还活着呢! 胤礽冷笑:“你别劝孤,孤非要他知道孤不是能随意摆布的!他得认清现实,他就是老了!连隆科多也是三心二意,汗阿玛为什么要如此打压我?我的威信都没了。” 胤礽的语气很重,但是声音却极轻,他现在都不敢大声说话,即便是在十三弟的院子里,他知道十三弟被他拖累了,但是胤礽不想放手,只有这个弟弟对他赤诚。 胤礽握住胤祥的手,哽咽道:“十三弟,你不会像他们一样的吧?对孤冷眼旁观,都是盼着孤倒台,汗阿玛觉得孤是老虎,但是他们都是饿狼啊!我对汗阿玛从来尊重敬仰,可是老大他们是讨好啊!这不一样!明明不论是谁都会想着结成党羽以自保,为什么只盯着我呢?就因为我额娘是皇后吗?赫舍里家就不该送她进宫,孤也没用,叔外祖父被我害死了,他护了我一辈子,我连他的命都保不住。” 胤礽说着说着干脆拿手捂住了脸,胤祥怔愣地坐在椅子上,太子遭受的压力比他想像得大。索额图的罪行太子一清二楚,但是索额图是向着他的,太子怀念索额图,也变得憎恶汗阿玛的控制,接下来太子会不会彻底恨上汗阿玛呢? 胤祥没有理会太子对他的问话,他根本不可能再脱离太子,他跟着太子已经六七年了,今儿会过门的福晋家族也是押注毓庆宫的,只是索额图这个心结该怎么办? 胤祥看着太子从未有过的失态,但凡还能压住情绪,一向高傲的他都不可能选在今儿无声哭泣。胤祥真的体会到了太子与他们这些人的不同,太子对汗阿玛有很深的感情,时至今日,太子依然在纠结汗阿玛对他的打压,他因为这个产生的痛苦很有可能比储位不稳都多,太子觉得汗阿玛是背叛了他们的父子情深。 时间流逝,胤礽的手放下了,他沾着杯子里的温水擦了擦脸,哑着嗓子:“十三弟,你出去忙吧,孤想在这儿坐坐。” 胤祥轻声道:“殿下,您再思量下索相的事情,从大清律看,索相确实是糊涂了。” 胤礽抿唇:“叔外祖父支持我是汗阿玛默认的,所以才有了明珠这个人拉帮结派,他那一派从根子上就是反对我的,叔外祖父被他们逼死,究其跟由就是因为我还有汗阿玛。” 胤祥一时无言,太子把索额图和他绑到了一起,当然这确实是事实。只是太子认为那样明索相争的局面是汗阿玛亲手促成的,可他却在之后反悔了。即便索额图犯上该死,可是如果这么算,明珠也必须死,因为明珠反对太子早就是大清国上下官员皆知的事情,但是明珠还活着! 胤祥无声叹息,行礼之后离开了书房,待他琢磨一下如何劝导太子这种想法。 第108章 既然中秋的时候大家都带了孩子进宫,皇三代们就也得来日子挨得很近的胤祥婚宴。 泰芬珠带着两个姑娘到正院去,胤禛和虎宝刚被胤祥领到桌边,胤礽就踱步过来坐下。酒席的安排是他们一桌儿,虽然这会儿来得人已经不少,但是皇子里却只有胤禛到了。胤禛和虎宝给胤礽请了个安。 胤礽面色平静:“四弟坐吧,十三弟大喜的日子,咱们兄弟不用如此拘礼。” 胤禛对于这种场面早有心理准备,他猜到兄弟们都不会来得太早,老八与老大让人敬而远之,太子和十三却也不会让人想着亲近,比较亲近太子的胤祉与十三之间还有敏妃丧礼失仪的过节,胤祉今儿不可能早到。 胤祥声音温和:“殿下和四哥坐着,有什么事儿派人找弟弟就好。” 胤礽扯了扯唇:“十三弟忙吧。” 胤祥转身走了,他不担心二位哥哥起冲突,太子会照顾他的面子,四哥更是个稳重的性子。 胤礽喝了会儿茶,瞧了眼胤禛,又看向虎宝:“你平时在家做什么啊?” 虎宝咧开嘴笑:“殿下,我每天听师傅上课,然后就可以玩儿。有时候阿玛还会带我到街上去,那里很热闹。” 胤礽莞尔:“所以不想进上书房读书?” 虎宝乐呵呵道:“殿下,我舍不得离开家,您别笑话我。” 胤礽眨了眨眼:“孤也舍不得离开家,你说孤这么大的人了还恋家有错儿吗?”汗阿玛让他伴驾的意思哪个人不明白?胤礽想不通他就是厌倦坐马车了怎么就不行?汗阿玛那会儿想出巡只是他自己有了那个兴致,胤礽就只想待在毓庆宫都不可以吗? 胤禛原本含笑听着,这会儿笑容却收敛了几分,虎宝干脆地摇头:“肯定没错,就像我阿玛喜欢去寺庙住着一样,我只要阿玛按时回来就好。” 胤礽挑眉:“怎么?你阿玛得听你的?” 虎宝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胤禛笑道:“这孩子见臣弟去了几趟潭柘寺,就以为臣弟要出家当和尚了,对臣弟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臣弟干脆穿上僧袍。” 胤礽淡笑:“四弟好福气,有这么个贴心的儿子。” 胤禛笑叹:“臣弟瞧着弘皙才是真的好,翩翩少年,对待弘晖他们都很周到。” 胤礽扯了个笑容:“是比孤年少之时要谦恭,看来也不怪旁人追捧大哥与八弟。” 胤禛抿抿唇:“殿下多心了,您的功课繁忙,本也该全神贯注,是如今上书房的课程宽松了些。” 胤礽叹了口气:“孤听说过你告师傅们御状,十二弟也说过因为你,他们开始起早贪黑。如今弘皙他们的确又过得轻省了,只是孤无心管这事儿,那些功课不重要,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胤禛讷讷无言。胤礽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老大他尚且收拾不了,胤禛疏远毓庆宫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仔细算来,胤礽发觉他从没有认真地与胤禛这些人相处,等于兄弟之间就是个面子情。再说利益,他并没有真的给过胤禛什么,汗阿玛也不可能容许胤禛一个序齿在前的皇子死心塌地的依附毓庆宫,亲近他的胤祥到现在也没差事没爵位。 而且胤祥其实也是汗阿玛塞到他身边的,原本还有胤祹,只是这个十二弟宁肯被汗阿玛认为不学无术也要和毓庆宫划清界限,胤祉和胤禛的面上尊敬也不过是在揣摩圣意而已。 胤礽恍然明白,所有这些其实都是在按着汗阿玛的心思发展,那么如果最开始他与索额图就只一心看汗阿玛眼色行事呢?最起码索额图不会死,毓庆宫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威望大跌,一个连心腹都保不住的太子被人看轻几分简直太正常了。 胤礽靠在椅子上,看着晴朗的天,他总要试一试留在京城。汗阿玛希望他顺服,他如今也知道不能为所欲为,能不能让一切平静下来呢? 胤禛见太子沉默,也没有再起个话题的意思,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但是却还没见到别的兄弟来,胤禛抬头张望了会儿,终于见着胤祐和弘晫。 虎宝很是兴奋地拉着弘晫到旁边的桌子上,胤祐见礼之后坐下,三个人继续沉默。 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胤禔和胤禩姗姗来迟,胤祥笑着过去招呼他们,胤禔打眼一瞧,打趣:“十三弟成亲倒是安静,看来是都盼着你把福晋迎进来呢!” 胤祥依旧笑意晏晏:“大哥来了,这不就热闹了吗?” 胤禔挑眉:“我有这么大的面子?都等我出场呢?” 胤禩打圆场:“大哥,咱们过去坐下吧,十三弟还要忙呢!” 胤禔睨了一眼胤禩,转身走了,胤禩笑着点了个头赶紧跟上。胤祥深吸一口气,直郡王如此作为也是想让太子失态,只是他就不怕汗阿玛迁怒于他这个长子嘛! 胤禔坐到胤礽身边,挑唇问道:“我听闻太子殿下打杀了个奴才?虽然都知道您鞭子使得好,但您也用不着亲自动手吧?慎刑司不成了摆设吗?” 胤礽没瞧他,淡淡道:“你也想试一试鞭子的感觉吗?” 胤禔讶异:“您难道还能鞭打兄长?” 胤礽皱起眉头:“你也知道你年长?从没听说过哪家的长兄在小兄弟的婚宴上惹事儿!” 胤禔顿了顿,“几句笑谈而已,您何必小题大做?” 胤礽偏过头打量胤禩:“怪不得你乐意当他的跟班儿,原来是一样的品行,满都护在九弟婚宴上惹得五弟大动肝火,九弟干脆留在齐齐哈尔不回来了,都赖八弟的好人缘啊!这会儿直郡王恐怕想把这场子都掀了,孤可得想想到时候怎么劝发怒的大哥啊!” 胤禔冷下脸:“殿下,这种无端猜疑过了吧?” 胤礽反倒是笑了起来:“汗阿玛整治宫廷的力度还是不够,毓庆宫发生的事情这么快就能传到直郡王府,恐怕赶明儿汗阿玛在乾清宫里喝了几碗茶就也会有人巴巴得告诉你这个长子了?孤这个猜测有凭据吧?” 胤禔紧盯着胤礽:“本就是一家人,我关心您的日子是否顺心也错了吗?” 胤礽嘲讽道:“那你大可以去关心汗阿玛身边的奴才用得是否顺手?要是汗阿玛说不当用,你也可以从府里挑几个伶俐的送到乾清宫。这岂不是比关心孤这么个无用太子要直接了当的多?” 胤禔彻底面无表情了,太子这话也太露骨了吧? 胤禩赶忙岔开话题:“大哥,弘昱在瞧您呢,您过去同孩子说句话吧?” 胤礽勾唇笑了:“对啊,既然这话不能往下接了,那就赶紧去那儿缓一缓,明珠倒确实是个挑弄人心的高手,可惜你这个徒弟资质一般,要不说揆叙怎么和八弟也关系不错呢?曾经权倾一时的明相当然得给自己儿孙找个好主子,大哥,你也不怕给旁人做了嫁衣裳吗?” 胤禔咬紧牙关,却真的不敢在十三的婚宴上闹事儿,汗阿玛信不过太子,但同样信不过他,他不敢因为这些话发作,因为明珠的心思的确如此! 胤禩面色难看,这根本就是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了,胤礽无动于衷,汗阿玛一心求稳,不乐意有任何一个人挑起事端。胤禔可以说些不中听的,汗阿玛只会不痛不痒地斥责几句,他倒要瞧瞧汗阿玛会因为这几句话拿他怎么样!他能顺服皇上,但是总不能连直郡王一块儿捧着吧? 胤禔起身往弘昱那桌儿走,胤禛抬眼看去,虽然他要尽量低调,但是却不可能容许老大把火气撒到他儿子身上,太子未来如何胤禛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老大一定没未来! 胤祉干脆转过椅子盯着,弘昱身边围着的都是宗亲家的孩子,毕竟胤禩没儿没女,那些人也只好嘱咐儿子在上书房亲近直郡王长子。至于他们这些兄弟家的长子都是与弘皙玩儿的,胤祉其实不情愿让弘晟也得选边儿站,但是弘昱和弘皙都不乐意堂弟们两边讨好,而直郡王和太子对此视而不见。这种场合里,当然是皇孙们坐一桌,弘昱的处境就稍尴尬些。 胤禔还没那个胆子犯众怒,虽然他很不满意老三老四家的孩子对弘昱都是淡淡的,与弘昱说了些话后,胤禔坐回来一言不发,他发现他在嘴皮子上斗不过太子。 胤祐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汗阿玛带着太子出巡一次,太子的暴躁就更明显,往常太子与他们说话是很吝啬言语的,大约是觉得那样会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可现在不同了。 直郡王的言语挑拨不是没用的,只不过太子还能够有条不紊地反击回去,可是胤祐觉得太子的这种状态恐怕维持不了多久,因为太子如今依然不肯真的示弱于众人。 胤祐不知道太子面对汗阿玛是个什么姿态,但即便他能小意奉承,汗阿玛想一想太子对于诸兄弟的倨傲,恐怕会警惕太子是想要卧薪尝胆,只是在乾清宫这儿委曲求全。没办法,太子的高傲太深入人心了,就算他想着彻底改变,还会有人怀有疑虑,更别说太子八成只愿意对汗阿玛小心些。 胤祥的婚宴气氛一般,并没有胤祹的热闹,胤祹成亲时康熙和太子不在京城,众人都随意,可这会儿太子和直郡王在那儿坐着,皇子们都一声不吭,气氛根本活跃不起来。 但不管怎样,之后京城的日子依然是平平淡淡的过,直到太子在十一月初卧床,可康熙祭陵的行程却是早就定下的。 康熙听说此事时正在与李光地商谈政事,闻讯当即就往毓庆宫去。 李光地缓步往衙门走去,心里念及这位太子学生,也是叹息,太子读书不错,理政的能力也有,毕竟是皇上手把手教导过的,就是心思浅些,不那么了解世情。 不过李光地觉得这也正常,深宫里长大的太子都如此,前明的文官强硬是显而易见的事情,那弱势的是谁?可不就是皇帝了嘛!权力都被内阁把持,斗得过内阁的皇帝寥寥无几。李光地不觉得这值得惊奇,就拿他自己来说,这爬上来的过程不知道与多少人勾心斗角,有太多的时候得隐忍以待来日,有时候还得笑脸面对上官的斥责,这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有经历过吗? 那么太子拿捏不住他这个老狐狸不就理所当然吗?总不能希望他李光地因为太子的高贵身份就心悦诚服吧?往上数几十年,爱新觉罗家还在关外渔猎呢!明明读过史书,也知道权臣犯上作乱的事情常有,太子前几年却依然愤恨有人不买他的账,这就是没长大啊! 第116节 要李光地说,太子如今就得时时处处笑脸迎人,对兄弟们讨好些都不为过,因为皇上就是害怕太子翅膀硬了,这会儿就要懦弱立不起来才能让皇上高兴,不需要再死抱着从前的储君风范。皇上最疼爱的毕竟还是太子,太子可怜了皇上会心软的,可惜啊,太子做不到!李光地看得明白,太子的心气儿依然高,他所能做出的示好只是不失身份范围内的,索额图的死都没让他放下自矜,还能指望什么呢? 李光地眯眼看了看太阳,太子以为的服软在皇上眼里不是服软啊!李光地见过太多,下头人以为是讨好,上官却觉得是分内之事的情况,太子觉得自己受委屈了没用,得皇上这么想才行,但太子能心平气和地思考这些吗? 毓庆宫里,胤礽躺在床上,眼里有开心更有孺慕,他没想到汗阿玛会这么快就过来。 康熙仔细地问询了太医,确定胤礽就是稍有些着凉,才安心地把人打发走。 康熙转过身子,看着太子叹了口气:“你都多大的人了,得照顾好自己啊!” 胤礽嘴角上扬:“汗阿玛,我很快就会好的,您别担心。” 康熙声音温和:“不能觉得年轻力壮就不好好将养,要按时喝药多休息啊。” 胤礽笑意盈盈:“汗阿玛,我都听您的。” 康熙感受着这难得的融洽,心里轻松很多,但还是问了句:“朕即将去祭陵,要不等你些日子?咱爷俩儿一起去。” 胤礽无奈地叹气:“我也很想跟着您去祭拜祖宗,可是却实在说不好什么时候能病愈,我怕耽搁了您的行程,让兄弟们陪您可以吗?” 康熙垂下眼帘给胤礽掖了下被子,笑叹:“朕还是觉得你最好,你大哥莽撞,朕若是带上他,还得多操好些心。” 胤礽顿了顿,轻声道:“大哥如今沉稳许多,我看他与人来往都是周到有礼,不再似年少时那般冲动,汗阿玛也该多瞧瞧大哥的好。” 康熙淡声道:“老大身上就有那么一股子傲劲儿,朕还是带胤祐和胤祥去吧!” 胤礽眼里含笑:“汗阿玛思虑周全,都怪我不争气,这一次不能随驾出巡。” 康熙温声安抚:“朕预计明年要巡视一下京畿,到时咱们再一块儿四处转转。” 胤礽听着话不自觉地抿了下唇,但立马又扬起笑容:“好,儿臣定会随侍您左右。” 康熙笑了笑,又嘱咐了胤礽几句,起身离开了。 胤礽偏转过头,目光无神,以老大为首的那帮子人日日盯着毓庆宫,他们最害怕的就是他这个太子不轨,就这样汗阿玛都不放心吗?他明明是真的身子不适,汗阿玛还要再试探下,就已经彻底把他当成政敌了吗?整顿宫廷,惠妃宫里的人被带走,毓庆宫被清洗,可直郡王府却是安然无恙,就由着老大在旁虎视眈眈,汗阿玛还要亲自防范于他,他这个太子做得是个什么啊! 康熙不紧不慢地回乾清宫,太子就是不想跟着出巡,之前只是不情不愿,这一次干脆把自己整得受凉了,为什么呢?太子留在京城想要干嘛?他这个皇帝都可以离京在外,太子有什么必要非得留下来?就这么盼着把直郡王彻底压下去吗?如果真让太子如愿了,他下一步还想要做什么?太子受不了朝中有人与毓庆宫作对,那他会怎样看待他这位汗阿玛呢?他这个皇上才是太子的威望受限的根本原由啊! 康熙传旨胤祐和胤祥随驾祭陵后,很快就启程了。 胤禛依然按部就班地过日子,他如今又回到了户部,只不过除了翻翻卷宗也没有旁的事情可做,实在无聊,胤禛决定回家用个午膳。 进了前院,胤禛就看到虎宝在堆雪人,皱眉:“你也不怕冻着,和我回屋洗手。” 虎宝讪讪地跟在胤禛身边,解释道:“我有带手套,不会冷的。” 胤禛瞪眼:“那你不用午膳在外头玩儿也不好。” 虎宝点头,很乖巧地把手放到温水里,他阿玛这是不高兴了,他得包容他的小性子。 胤禛问道:“你准备吃什么?” 虎宝眨眨眼:“阿玛也没吃饭的话,咱们去街上找个酒楼吧?” 胤禛翻了个白眼:“我就不信咱们府里的没外头好吃,也就是吃个新鲜罢了,得,那就去酒楼,你快些。” 虎宝笑呵呵地擦干手,又换了个斗篷,跟着胤禛上了马车。 胤禛点的菜都挺清淡,虎宝也没叫唤,他倒是喜欢吃重口味儿的,但这种的也行,都挺好吃,反正出来玩儿也就是图个新奇。 苏培盛从门外进来禀报:“爷,轻骑都尉策凌询问能不能给您请个安?” 胤禛诧异地抬起头,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策凌长相不错,说话更是温和,胤禛招呼他坐下,策凌笑道:“不瞒四贝勒,我已经用过午膳了。” 胤禛嘴角微扬:“那也坐着再用些,不妨事儿的,我今日也只是闲来消遣一二。” 策凌看了看虎宝:“大阿哥俊秀,我之前只在宴会上远远见过,随了四贝勒。” 胤禛失笑:“你这是打趣了,我就是个一般人,你倒是真的英武,汗阿玛才选中了你做十妹妹的额附。” 策凌苦笑道:“我的部落遭到噶尔丹那个老贼的攻击,不得不投奔皇上,皇上垂怜,让我一家都住在了京城,如今又恩赐公主下嫁于我,策凌铭感五内,有时候真觉着配不上如此隆恩。” 胤禛笑叹:“你与十妹妹的婚事已定,何必再生如此感慨?一如既往地为汗阿玛效力即可,不过,你可必须待我十妹妹好,要不然我可不饶你。” 策凌连忙道:“我哪里敢?十格格嫁于我真的委屈她了,我也是怕她心思郁结。” 说完这话,策凌叹着气低下头,他已经是铁定的额附,十三阿哥的婚宴他同样去了,还看到几位格格结伴往正院去,但是十格格没有好奇他的意思,策凌原本觉得她应该会张望下,可惜没有。 胤禛淡淡道:“你如果做得够好,十妹妹是能看出来的。” 策凌嘴唇动了动,他不大明白这个四贝勒的意思。 策凌有打听到德妃和那拉贵人关系不错,而且四贝勒之前约他喝过一次酒,所以今儿看到四贝勒身边的太监和侍卫,策凌才想着过来请个安,他猜测皇上是可能希望他去漠北为清廷征战,所以策凌也挺苦恼十格格不待见他,他现在没有任何资本,如果能与公主相处和睦自然更能够向皇上表忠心。 胤禛声音温和:“十妹妹大约是忧虑你的两个儿子不喜欢她,你这个做丈夫和阿玛的,自然得多上心。汗阿玛既然看好你,那你肯定拥有过人本领,何必自怨自艾如今的不得志呢?再说了,你都即将迎娶公主,还称不上一句春风得意吗?” 策凌点头:“四贝勒说得有理,我敬您一杯。” 胤禛笑着喝了,与策凌聊起了蒙古和准噶尔,两人相谈甚欢,等到酒足饭饱,策凌把胤禛和虎宝送到马车上才离开。 胤禛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虎宝时不时打量下阿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回到府里,虎宝跟着胤禛进了前院的卧房,胤禛挑眉看他:“怎么?我要小憩一会儿,你要同我一起睡?” 虎宝眨眨眼睛,点头:“那也成。” 胤禛哑然失笑,虎宝脱掉外衣,坐到床上抿抿唇,一脸的欲言又止。 胤禛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虎宝试探道:“您是不是故意去那个酒楼的?策凌姑父今儿不当值,他是提前与人约好到那儿聚会的。” 胤禛弯唇:“你为什么这么想?巧合不可以吗?” 虎宝皱皱眉:“您怕我得寸进尺,一般都是您决定好去哪儿,然后才告诉我的,而且和我说了之后就立马去,今儿您好像太好说话了。” 胤禛挑唇:“不错,你还算聪明,自然是我乐意,策凌才能在外面偶然碰到我。记住了,不要把你的行程提前告诉旁人,除非你可以带着大量侍卫出行。酒楼这种地方,尽量少去,以后咱们出门赶在用膳前回来最好。” 虎宝点头:“我知道一道菜要过不少人的手,我跟着小舅舅去看过他家的一个酒楼后厨,虽然有贵客来时,那些人会小心,但是小舅舅说他们到底随意惯了。而且那里的伙计有的并不是家仆,掌柜的也不可能天天盯着所有伙计,酒楼里人多的时候确实很乱。” 胤禛叹道:“你还说呢,我带着你和你七叔吃饭,你小舅舅领着你和弘晫在酒楼里闹腾,他可比你们都能闹,五格还是消停地待在家里读书吧。” 虎宝抿唇笑了,躺下给自己盖好被子。 胤禛嘱咐道:“这事儿不允许对任何人提及,要是你说漏嘴,我就不带你见人了。” 虎宝认真答应:“阿玛放心,只是策凌姑父与咱们亲近而已。” 胤禛轻笑道:“睡吧,一会儿接着用功读书。” 虎宝闭上眼睛,胤禛勾唇,汗阿玛慧眼识人,最起码策凌的政治眼光真的不错,他的确提前知道策凌要和同僚宴饮,但是也是临时起意,不管怎么样,结些善缘总是好的。 胤禛叹了口气,他说得不是吓唬虎宝,内城的宗室太多,而这些人态度不明,基本都偏向直郡王,真的需要处处小心,以防进了圈套,酒楼是个挺乱的地方,就怕防不胜防。 第109章 康熙祭陵归来,这一年已然临近尾声,岁末的户部极忙,胤禛天天拨拉算盘珠子,回到府里用过膳就是闷头在书房忙碌。 虎宝坐在一边儿写写画画,他晚上一般都是干这些闲事儿,反正寒冬腊月的也只能待在屋子里。 胤禛眉头紧锁,搁下笔,把账本都收起来,靠到椅子上悠悠地叹了口气。 虎宝抬头看了眼胤禛,随即接着低头画大象,胤禛抱胸坐着,好笑道:“大象就那么吸引你?” 虎宝认真点头:“它真的好大,我之前觉得马已经很大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动物。汗玛法真富有,宫里还养着那么多的猎犬和鸽子,我还是了解过宫廷机构才知道的,平常也没人提起。” 胤禛用手托着腮,漫不经心道:“这些都是旁枝末节,有什么可惊讶的?养着那些大象无非是有个好意头罢了,太平有象嘛!象又与祥同音。” 虎宝仔细地给大象点完眼睛,才回道:“那也很值得惊叹,我估摸着也只有汗玛法才养得起。” 胤禛叹了口气:“你懂什么啊?前几年山东闹饥荒,拨了那么多银子下去,你汗玛法南巡去检查才发现用到实处的微乎其微,赈灾根本就是一团乱麻。” 虎宝满意地把画拿给胤禛显摆:“阿玛您瞧,是不是画得越来越好?” 胤禛弹了下他脑门:“我在这儿发愁,你让我看你的涂鸦?” 虎宝撅起嘴:“阿玛,我只是想哄您高兴。” 胤禛叹道:“看着财政这么大问题,我也得高兴得起来啊!” 虎宝眨眨眼:“阿玛,您可以给汗玛法提建议。” 胤禛抿唇:“这里头既有官员的问题也有仓储制度的漏洞,之前你汗玛法做了很多努力了,今年老天爷挺给面子,那边儿已经风调雨顺,你汗玛法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不能烦扰他。” 虎宝点点头,又捧着画儿回到桌子前坐下,翻开一本游记。 胤禛站起来走到书柜前查找前明的赈灾记载,想要有些启发。 半个时辰后,虎宝合上书打了个哈欠,他阿玛真能熬,胤禛看向他:“你快回去睡吧!” 虎宝眯缝着眼睛:“阿玛,您明儿也得早起,您真的不困吗?” 胤禛皱了皱脸:“你说这个让我想起来了,我明儿必须得去趟南苑,但是户部也是得去的,那我干脆在那儿住一晚好了,省得着急忙慌地往家赶。我要去和你额娘说些话,咱们走吧。” 虎宝睁大眼睛:“我也想去南苑。” 胤禛招呼苏培盛给虎宝披斗篷,牵着他往正院走,轻笑道:“咱们正月的时候都要去的,会在那儿举行围猎,我是奉命过去查阅场地的,很快你也能去瞧瞧。” 看着府里已经挂上的大红灯笼,虎宝欣喜道:“好啊,咱们能待几天?” 胤禛不确定地说:“大约就是五六天,很简单的一次狩猎活动。” 虎宝点头,反正能去玩儿就已经很好了。 泰芬珠正坐在炕上整理许多礼单,康熙又传来旨意说十三格格和十四格格在明年也要出嫁,十三格格就是敏妃的长女,她要嫁给敖汉部的一个郡王。十四格格是袁庶妃的女儿,这母女俩平时深居简出,为人随和安静,十四格格被指婚给汉军旗的孙承运,孙承运的父亲孙思克是河西四将之一,在汉军旗很有地位。 胤禛进来看到这些礼单,咋舌:“这明年要办多少喜事儿啊?” 泰芬珠把成亲时间递给胤禛瞧:“您看看,反正一整年都有公主出嫁,翻过年十四弟成亲后,直郡王的大格格就要嫁到科尔沁了。” 胤禛笑叹:“之前十格格都二十二了,汗阿玛也不提她的婚事,这一想起来给公主赐婚,十四格格就也要在明年成亲,内务府够忙的。” 泰芬珠点头:“所以得提前准备贺礼,就怕到时候礼物不齐全。” 虎宝看了看十四格格的礼单,疑惑道:“汗玛法是不是觉得姑姑们不挑出嫁的地方呢?” 胤禛失笑:“难道让你汗玛法把女儿分个三六九等?有兄弟的就尊贵些,也嫁到京城,没个同母兄弟的,就干脆嫁到蒙古?你要是蒙古王公,你怎么想?” 虎宝抿抿唇:“那样确实不行,姑姑们是因为汗玛法才尊贵,我们也是因为汗玛法才高高在上,怎么能让汗玛法看我们的面子呢?” 胤禛叹道:“就是如此啊!蒙古是大清的屏障,北边儿可还有个俄国,岂能轻看人家?咱们满人入主中原,蒙古人就是我们的得力帮手,就拿科尔沁来说,孝庄文皇后就在那儿长大,一直也都有宗室女嫁往科尔沁。偏偏现在就连科尔沁也成了他们口中的蛮荒之地,忘了太宗当年是如何笼络科尔沁的,住到这京城还没两代人呢,自己的老家就成了苦寒之地,虽然那地方也确实挺冷,但是富贵迷了眼,忘了自个儿从何处来也是真的。” 第117节 虎宝点点头,胤禛轻叹:“不说这些了,满意不满意的,照样得嫁,咱们不管那么多,你十二姑姑能想开就好,其他人我去劝人家还得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可问题是我弯着腰陪他哭,他姑娘就不用嫁了?不还得该干嘛干嘛吗?我提前说两句到时候怎么做就是说风凉话?真是不知所谓。” 泰芬珠和虎宝安静地听着,胤禛说着来了气:“要说起来,舜安颜那混蛋不就是跟着他直郡王鬼混吗?也没见他那个长兄替九格格出头啊?轮到自己女儿了,在那儿感慨良多,我就该给他一拳!我妹妹嫁到佟家过得一般,那佟国维可是亲近老八的,老八可是他老大的跟班儿,我今儿果然是糊涂了,我怎么会闲着没事儿给他说好听话呢?我应该义正言辞地警告他这是对汗阿玛的旨意有所怨望!” 泰芬珠斟酌着言辞:“爷,在乾清宫前,您当然得保持风度。”刚刚用晚膳时,胤禛着急到书房算账,只是满脸不爽地说了下这事儿,但是泰芬珠早就猜到胤禛心里依然生着气。 胤禛轻哼道:“也就是看在他是汗阿玛长子的份儿上,我就不信汗阿玛不恼怒,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父先是皇帝再才是父亲,汗阿玛的宠爱真是把他的眼睛蒙住了,总觉得汗阿玛不可能狠心收拾他。” 虎宝趴在桌子上竖起耳朵听着,泰芬珠无奈道:“虎宝去睡吧,要不你明儿没精神。” 胤禛也附和道:“你别老听这些,你还得见直郡王和弘昱呢,到时候可得绷住啊。” 虎宝乖乖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洗漱。” 看着虎宝出去,泰芬珠问道:“您是要明儿住到南苑?” 胤禛叹了口气:“汗阿玛让他和我去准备围猎之事,他明天上午过去,我下午再到好了,其他都无所谓,安全一定要保证。” 泰芬珠表情也很严肃,在康熙四十二年曾经有一匹马受惊冲向了康熙,那是在西巡的路上发生的事情,那会儿正是索额图被处死,太子一党人人自危的时候,成功制服那匹马救了驾的就是鳌拜的族人傅尔丹,这件事被定义为一个意外,但是意外能造成那样的场面,就怕有人想要模仿,康熙已经是个老人了,要是真的能吓到他,估计是许多人的盼望。 胤禛看着桌上的礼单,无声叹息,山东持续了两三年的饥荒不止造成了财政的困难,也加剧了满汉官员的对立,因为汗阿玛派出了京城八旗高官去监督赈灾,这种明面上的不信任让很多汉臣内心惶恐,之后处罚的地方官员里满官的惩处也要轻的多。但是事实上派出去的高官并不能够在短时间内掌控当地情况,反倒是有些人干脆选择了沆瀣一气,汗阿玛急于见到成效,结果就是官员们选择了报喜不报忧。 胤禛不琢磨这些的时候还好,他也能够明白老大的不甘和老八的渴望出头,对于老大心疼女儿的心情也能理解,毕竟是远嫁,当阿玛的难过些也正常,搁往常他是不会那么恼火的。 可是今年户部开始清理之前几年的赈灾账目,他被汗阿玛叫去汇报情况,看着这糟糕至极的银两支出,汗阿玛和他的脸色都不好,等到老大进来听完南苑的事儿后,就感叹着聊起了他女儿,替大格格在汗阿玛面前表功。 当时胤禛都被噎住了,明年宫里要嫁四位公主,有两位会嫁到蒙古,老大为什么会认为汗阿玛能怜惜他的大格格?汗阿玛在四十一年的时候既头疼索额图又忙活着赈灾,灾情是天定,索额图总与老大有关吧?都说为人子得孝顺,老大要是孝顺汗阿玛,他就不该对汗阿玛立的太子不满,他完全可以像胤祹那样用自污的方式避开争端。既然开始聊权力,那就盼着老大愿赌服输,别到时候再谈什么父子之情! 过了年,康熙带着皇子皇孙往南苑而去,泰芬珠还要照顾不满一岁的晨晨,没有跟着住过去,听侍卫传信说胤禛和虎宝今儿就会回来后,赶忙吩咐膳房准备了羊肉火锅,虎宝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她身边,这几天泰芬珠特别惦记他。 天蒙蒙黑,这父子俩终于回来了,泰芬珠才和胤禛说了句话,虎宝就按捺不住兴奋直接抱住了泰芬珠:“额娘,您想我了没?” 泰芬珠蹲下笑盈盈道:“你觉得呢?额娘都在这儿徘徊很久了。” 胤禛拍了拍虎宝:“快起来,咱们回去用膳,你不刚刚就嚷嚷着饿了吗?” 虎宝笑呵呵地一手拉一个,仰头看泰芬珠:“额娘,我觉得火枪比弓箭好用,以后我想要每天都练火枪。” 胤禛嘲笑道:“你和那枪一般儿高,你也得能拿的起来啊!” 虎宝嘟嘴:“额娘,您帮我劝劝阿玛,我真的想要学火枪,太子殿下打枪特别厉害。” 泰芬珠惊讶地看向胤禛:“殿下很会打枪?” 胤禛点头:“之前毓庆宫是有火枪的,现在应该没了,汗阿玛不允许宫中出现这个东西,太子应该是前些年玩儿过,他手一点儿也没生,打得很准,这几个小家伙兴奋地拍手,然后汗阿玛也展现了下打枪本事,虎宝和弘晫就念叨到现在,我和七弟都烦死了。” 虎宝讨好道:“阿玛,我可以每天多学一个时辰,您帮我找个师傅和火枪呗!这个比弓箭厉害多了,汗玛法拿枪打猎物一打一个准儿哎!” 胤禛抿抿唇:“你汗玛法用弓箭射也是一射一个准,那火枪还有射偏、哑火儿的情况,弓箭只要练得好,就可以随心所欲,甚至能比火枪射得更远,还不用装填弹药。” 虎宝皱着脸不吭声了,他阿玛简直一点儿机会都不留给他,还有七叔也是,明明那么疼爱他,听说他想要火枪也是笑着摇头,不管他怎么求,七叔都是摇头,弘晫都哭了,七叔也只是笑着看他俩。 泰芬珠低头看着虎宝,琢磨着怎么给他解释,等到进了屋子,胤禛把下人撵出去,拉过虎宝,认真道:“火枪很危险,这种武器是朝廷极力管制的,太子殿下的毓庆宫都不能再有火枪,阿玛不能把这种东西拿到府里,你汗玛法会发怒的,懂吗?” 虎宝嗫嚅:“西洋的商人都可以有,您不行吗?” 胤禛看着虎宝,严肃道:“所以他们只能在澳门居住,来到京城的传教士都不允许携带火枪和火药,这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虎宝委屈地点头:“阿玛,我不会再闹了。” 胤禛神情缓和了些,搂过儿子细细劝说:“你生在皇家,要懂得眉眼高低,我们都只夸赞汗阿玛英武,你们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火枪上,这回你和弘皙他们都对火枪感兴趣就算了,下一回三思而后行,火枪好用,见过的人都知道,那它为什么没能流传开?你要是能琢磨明白这些,也就不会再想着玩火枪了,何况火枪还有很大的缺陷。” 虎宝认真答应:“我明白了,以后在外头我只多听多看,尽量少说话。” 胤禛满意地笑了,随即又问道:“你在我这儿可以问你想知道的,对火枪还有什么疑问?” 虎宝犹豫道:“火枪比弓箭好上手,火枪的那些问题不能解决吗?让工匠们试着改进一下?”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虎宝,你知道弘皙与弘昱合不来,这是因为直郡王和太子殿下不对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沾染武器这种敏感的东西。制作火枪的工匠是被严密看管的,更不允许外人过问,难道我可以去你汗玛法面前提及这些吗?” 虎宝赶紧摇头:“千万不可以,我就是一时好奇而已,咱们吃饭吧!” 胤禛笑着点头,泰芬珠笑眯眯地出去让人摆膳,羊肉是现宰的,很是鲜嫩,胤禛笑叹:“你没去不知道,十二格格和十三格格骑着马是真的飒爽英姿,汗阿玛连连夸赞,同意了我去给十二格格送嫁。” 泰芬珠弯唇:“那十二妹妹可要高兴了,她之前就盼着您去送嫁,十三妹妹呢?哪个兄弟陪着她?”虽然也不非得由皇子出面,不过同一年出嫁的俩女儿,康熙应该不会落下十三格格。 胤禛眨眨眼,轻声道:“三哥。” 泰芬珠嚼羊肉的动作停了一下,听德妃说,康熙原本有意让十三格格由宜妃抚养,但是宜妃正巧着了凉卧病在床,那会儿恪靖说是要回京过年,然后又因为管商队就来信说不了,郭贵人可能是心情不大好,反正宜妃和她逛了挺久御花园,然后姐俩就都躺了五六天,康熙干脆就把十三格格交给荣妃了,在康熙看来这俩人没区别,荣宪公主在巴林部过得也不错。 泰芬珠咽下羊肉,叹道:“十三弟对两个妹妹挺上心的,这回他要和三哥打交道了。” 胤禛无奈:“三哥被降为贝勒,在汗阿玛看来他剃头的事儿就了结了,十三弟最起码面上得尊敬三哥,荣妃对十三格格还有抚养之恩的。” 泰芬珠点头,因为她平常能见到的就是后宫的妃嫔和公主们,所以难免会站在她们的立场上思考康熙的用意,但其实除了有年长皇子的四妃,康熙偶尔会在其中平衡下之外,其他的人康熙大约轻易是想不起来的,时至今日,能对后宫产生影响的就是佟佳贵妃和四妃了。至于公主们,康熙给了封号和嫁妆,旁的他不会考虑,要不然就不会有策凌二婚娶公主的事情。 胤禛突然笑了,看向泰芬珠:“不瞒你说,我之前也幻想过汗阿玛会特别喜欢虎宝,但是我又到了户部后,就觉得那也太为难汗阿玛了。大清如此辽阔的国土,官场上下那么多的人,不是这儿有灾情就是那里闹贪污,汗阿玛一天也只有十二个时辰,所以他从来只关注太子殿下和直郡王,仔细想想,我就能理解老大在汗阿玛面前的底气,汗阿玛对我和三哥来说更像是大汗,在他眼里约莫是个阿玛。” 泰芬珠温和道:“汗阿玛确实是精力有限,您和三哥还好,额娘与我说,汗阿玛很喜欢十五弟和十六弟,但只是偶尔问他们功课,认真算一下,他们就是在出巡的时候才能多与汗阿玛相处。” 胤禛嘴角微扬,从锅里夹了片羊肉,看见虎宝低头扒了口饭又看向他们,笑道:“没有说你不优秀的意思,只是你汗玛法真的太忙,我都只能听他传召,何况是你呢?” 虎宝自信地说:“等我能为汗玛法效力的时候,他自然也会传召我,如今我就是在积攒本领。” 胤禛满面笑容:“对,有本事立足朝堂才是最重要的,那是个讲博弈的地方,光有个皇孙的身份可不够。” 虎宝信服地点头,泰芬珠嘴边带着笑意,这种家天下,皇子皇孙如何对待既君也父的皇上是个很纠结的问题。尤其是在康熙步入晚年之后,恭敬远比亲热要安全,要更能让他放心,毕竟康熙害怕的就是子孙夺他手中皇权,这会儿与他只讲私情不讲尊卑,不就是在戳他敏感的神经吗? 虎宝努力充实自己才是对的,靠耍宝得不到重视,康熙看重的是皇权与江山,即便逗得他老人家一时欢愉又如何?看康熙待太子就知道了,作用不大。更别说伴君如伴虎,隔了一层的皇孙压根儿就别指望得到纯粹的疼爱,三福晋不傻,她的娘家人更不傻,他们在三福晋拒绝送弘晟到上书房后不也没纠缠吗?说白了,三福晋的兄弟们也都知道,凭弘晟不可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无非是想着能给胤祉刷下存在感而已,既然三福晋坚决不同意,也就罢了。 康熙去年下达的多道赐婚圣旨,让这一年的京城变得特别热闹,开春后胤禵就迎娶了完颜罗察的嫡女。 罗察七年前是工部侍郎,被卷进了河道积弊案中,不过这样有家族倚靠的旗人官员被再次重用也就是迟早的事儿。完颜氏一族中自然也还有能人,只不过这得看胤禵的前程了,他有前途,这些姓完颜的当然会通过十四福晋联系他,反之,就只会是沾亲带故的亲戚而已。 等所有婚事办完,胤禟风尘仆仆地回京了,他的时间赶得很巧,康熙去祭陵刚走,他就进了京城,跑到胤祺府上歇了一晚,直奔四贝勒府。 胤禛今儿就没去衙门,看见胤禟的那一刻早就想好的寒暄之言也没能说出来,胤禟得意道:“四哥,是不是认不出我了?” 胤禛咧开嘴笑:“你这都壮成这样了?” 胤禟弯了弯胳膊给胤禛看,挑眉:“我吃得都是肉和奶酪,那地方菜蔬少得很,我经营的商队总得我亲自盯着吧?这样多正常?” 胤禛回过神来,笑道:“赶快坐下,我估摸着你今儿就会来,特意没去衙门。” 胤禟坐到椅子上惬意地喝了口茶,感慨道:“我还特意绕到归化城见了见六姐,这回来除了见五哥,可不就是四哥您了吗?” 胤禛笑而不言,胤禟为了能在京城转悠几天,特意磨蹭到这会儿,不过这话就不能说出口了。 胤禟慢悠悠地品茶,这再回到中原,他看哪儿都顺眼,干坐着也很高兴。 胤禛叹了口气:“你真的养了个儿子?” 胤禟干咳两声:“四哥,这事儿汗阿玛已经在信里教训过我了,您就别再说了,这又无妨,他额娘是俄国人,又不可能到京城来。” 胤禛抿抿唇:“你那不纯粹是卖身吗?” 胤禟一听这话立马放下茶盏,认真道:“这我就得和您掰扯掰扯了,咱们不管是阿哥娶亲还是公主下嫁,哪个没有目的?有单纯是一时兴起的吗?我也想做对俄国的贸易,但是我手里一没银子二没人脉,不就只有我这张脸和能糊弄外国人的皇子身份吗?您要是我您会怎么选?汗阿玛是见到我孝敬的银两才默认我待那儿,我要是不想法子尽快弄钱,我估计早被汗阿玛召回来了,无奈之举而已,您就别生气了。” 胤禛语塞,舔了舔嘴唇:“那接下来怎么办?你还要回去,然后不带福晋和妾侍?” 胤禟摸了摸下巴:“我还没完全掌控商队呢,不能带着女人过去碍奥丽娜的眼,再过两年呗!反正我也年轻,不着急生个黑眼睛的儿子,再说了我这会儿连个爵位都没,无所谓啦!” 胤禛认真劝告:“汗阿玛很可能觉得你丢人,然后就把你留下了。” 胤禟不屑道:“绝对不可能,我只和您还有汗阿玛提了,外人都不知道的事儿怎么可能丢脸?您别说漏嘴就行,我怕额娘和姨母说我不靠谱儿。汗阿玛很喜欢我的孝敬,他盼着我再给他孝敬呢!” 胤禛无奈地看着他:“你不会以为京城的官员不和关外通信吧?董鄂七十不可能不打听。” 胤禟语重心长道:“四哥,您小看我福晋了,我都不与京城人提的儿子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要是纳个旗人女子,那我的后院就会炸了锅,但是洋人,嘿嘿,我福晋她们只会高兴。得了,不说这些,我大侄儿呢?我给他带了好多新奇玩意儿!” 说着话,胤禟就起身往外走,胤禛扶额,他刚刚就发现胤禟的行为举止很随意,也不知道胤禟还能不能如愿回到齐齐哈尔? 胤禟催促胤禛领他找大侄儿,胤禛无奈地起身跟上。 第110章 胤禟跟在胤禛后面进了屋子,虎宝正在提笔写字,坐在他身边的李绂听到动静抬头看去,连忙起身:“晚生给贝勒爷、九阿哥请安。” 胤禟惊异道:“你还记得我,咱们好像就见过一面吧?” 李绂恭敬回话:“九阿哥天潢贵胄,晚生自然印象深刻。” 胤禛无奈地挑唇,九弟这性子是真的散漫了,虎宝已经站到胤禟跟前儿,笑眯眯道:“我给九叔问好了,您快坐啊。” 胤禟哈哈大笑地抱起他:“你都长这么高了,怎么样?能认出九叔吗?” 虎宝笑得眼睛眯缝起来:“九叔和我阿玛像,与我长得也仿佛,我当然能认出九叔。”关键是虎宝昨儿就知道九叔回京了,也清楚阿玛今儿特意在家等九叔。 胤禟被哄的心花怒放,叔侄俩接着腻歪。 胤禛挥手让李绂离开,胤禟抱着虎宝坐下:“我给你带的玩具都在你阿玛那儿,你一会儿可得和他要啊,不喜欢的话再与我说,你九叔我如今可是财大气粗。” 虎宝眉开眼笑:“好啊,九叔真大方,您挑选的礼物一定都特别好。” 胤禟愉悦道:“只要你玩得开心就值,四哥,您也不带我侄儿到郊外散散心,这书堆得也太厚了。” 胤禛弯唇:“你小时候不也是这么学的吗?再说了,这入了冬冷得厉害,哪儿也不好去。” 胤禟笑呵呵:“我这两年冰嬉练得可是越来越好,等再过些日子,咱们一块儿去西苑热闹热闹怎么样?” 胤禛笑着摇头:“知道你在外边儿自在,但是大家不都闷在府里吗?而且去年我们就没去西苑,今年应该也不会了。” 胤禟抱着虎宝一时没说话,他不是真的没心没肺,要不然也不会算好时间在这个时候回京。 胤禛看到坐在胤禟腿上的虎宝冲自己眨眼睛,嘴角微扬:“你既然来了我这儿,就也往旁的兄弟府上跑一趟,如果打定主意要回齐齐哈尔,那么等到过完年直接走人就是,这些日子安心陪陪你福晋,其他事都与你无关。” 胤禟紧了紧抱着虎宝的手,叹了口气:“太子真的截留了蒙古的贡马?” 胤禛淡淡道:“那就得问问旁人了,宫里的事情谁敢断言呢?” 胤禟抿唇,太子除了伴驾出巡外,只会待在皇宫,御史风闻奏事总得有个消息来源,能打听到太子骑的是蒙古送来的御马,这种事儿被爆出来是为了什么谁人不是心知肚明? 虎宝低头卷着自己的袖子,九叔胆子不大啊,想要问阿玛的意见,还得让他也在场,其实阿玛不可能对任何一个叔伯恶言相对,他们四贝勒府中正平和。 胤禟叹息:“谁会费心去记马厩里的马匹?没必要锱铢必较这种小事儿,让外臣看咱们家的笑话。” 胤禛勾起一抹笑:“九弟啊,虽然朝堂上的对错从不可能分明,但是你心里得分个黑白,要不然你不就把黑的白的一块儿得罪了吗?” 胤禟咬咬唇:“我一个在关外做生意的,哪有资格分黑白辨对错儿?” 胤禛挑眉,却没再顺着说下去,只是道:“汗阿玛有心办一个俄文馆,你可以想法子在那儿挂个名儿,总不能白回来一趟。如果能多为汗阿玛效几分力,你的日子总归要轻松很多。” 胤禟笑叹:“您的话就是醍醐灌顶啊!我五哥昨儿和我喝酒,我还没醉,他就迷迷糊糊的,只一意让我留京,说是我可以去理藩院帮衬他。理藩院有五哥忙活就够了,哪里用得上我?我是哭笑不得还不知道如何应对。” 第118节 胤禛微微一笑,胤祺倒也算得上心明眼亮,但是他不沾染杂事儿,所以对于如今的局势没有切身体会,汗阿玛不怎么召他,他也不大可能感觉到汗阿玛的变化。 虎宝好奇道:“九叔,您的俄文很好吗?” 胤禟很是骄傲:“这两年多我都在和俄国人打交道,俄语用得多,能不熟练吗?如果那俄文馆真的建成,我当他们的头儿都绰绰有余,可惜我还看不上这么点儿差事,边境才能大有作为!” 虎宝笑了笑:“那您认为俄国有可能与我们再动兵戈吗?” 胤禟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回道:“这个我真的说不好,我顶多打听些来咱们这儿的商队的背景,再深的话人家也不可能说了。四哥,咱们不是把一些俄国的逃人编成了佐领吗?我之前就在琢磨这个事儿,由他们来翻译两国的文书,咱们也太被动了!” 胤禛迟疑道:“毕竟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大清手里,想也不可能放肆吧?” 胤禟皱眉:“关键是没有制衡的人啊!如果有个精通俄语的官员管着,倒也确实无所谓,他们不过是做些打杂的活计,可如今他们篡改些文字,我们根本就辨别不出,怎么能如此轻忽呢?” 胤禛默然,胤禟的这个问题与虎宝的为何不培养治河官员其实如出一辙,并不是简单的加两本书那么简单。这冲击的是儒家的统治地位,科举考试选拔的是官员,官员代表着的是家族的前途,想要动这块儿的利益难之又难,几乎不可能。 即便是一个皇帝加了,下一朝也很可能再改回去,除非朝中能有更强大的党派维护现状,所谓人亡政息,就是没能培养出足够多的愿意支持改革和新政的官员,而去哪里找改革科举考试带给官员的利益呢?他们得不到好处,就会万众一心地向皇帝请命,绝大多数皇帝自然会顺应民心,官僚毕竟是皇帝的帮手。 胤禛叹了口气:“胤禟,有些话不必说出来,找几个人学学俄文可以,但是成体制的培养官员没那个必要,俄文馆就是个翻译的地方,没什么前途,出身好的士子看不上,家境普通的去哪里找师傅和书籍?反正我们和俄国的来往基本也就是商队贸易,有你盯着就让人安心多了。” 胤禟扬了扬唇角:“四哥放心,我回到齐齐哈尔后肯定努力打探消息,多与那些商队领头人推杯换盏,他们俄国人有的干脆留京城住下,我们这儿却没人到莫斯科,哎,要不我干脆去趟莫斯科吧?” 胤禛嘴角抽了抽:“千万不敢,那么远的地方可不能随意做决定,你去齐齐哈尔是顶着视察边贸的名头,到俄国去可就是越权,而且你那么干了,汗阿玛一定会得到消息,你一定会被召回京城接着住阿哥所。” 胤禟略有些遗憾地点头,他在外头待久了,真的不想困在宫里无所事事。 三个人又聊了许久,胤禛留胤禟用了午膳,席上笑语连连,胤禛这些日子也憋闷,见到胤禟确实高兴。 等送胤禟离开,虎宝抬脚就要去正院,胤禛挑眉:“我还没去呢,你倒是跑得快,你干嘛去?” 虎宝笑呵呵道:“阿玛,晨晨见不到我就睡不着,我这是去关爱弟弟。” 胤禛轻笑:“你就胡诌吧!你弟弟这会儿八成都睡了。下回找个靠谱的理由。” 虎宝跟在胤禛旁边往正院去,只是笑着也没有反驳,阿玛既然没拦他,说一句就说一句,他就是想去看看额娘和晨晨。 到了正院,二阿哥确实已经睡了,虎宝趴在他床边看,胤禛瞧过之后出去找泰芬珠,问道:“你和九妹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十妹?” 泰芬珠坐在梳妆镜前散开头发,她也准备小睡一会儿,轻声回道:“约好明天去,十妹也说她那会儿有空。” 胤禛皱了皱眉:“明年二月份汗阿玛要派策凌到漠北,这其实是好事儿啊!如果策凌能有所建树,得个台吉或者郡王,十妹面上也有光不是?怎么能传出十妹不满此事的谣言呢?她还不赶紧站出来澄清,这图什么呢?” 泰芬珠斟酌道:“十妹明白事理的,大约是一时不开怀,您也知道十妹的性子,有些纤柔,这又怀孕了,可能不想理会这些。” 胤禛眨眨眼:“反正你和九妹看着劝吧,我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女儿心思,她之前可根本不待见策凌,策凌离开,她一个人待府上多清静自在啊?”说完话,胤禛直接躺床上睡了,他最近很忙的。 泰芬珠看着虎宝回了厢房睡下才去午休,她也好多日子没见十格格了,只能去她府上瞧瞧才能知道个分明。 次日,泰芬珠和九格格下马车后,跟着人进府很快就见到了等在屋外的十格格。 十格格笑着迎上去:“四嫂,九姐,这么冷的天,真是麻烦您们来看我了。” 泰芬珠嗔笑道:“你都有身孕了,怎么敢待在外头?咱们快进屋。” 十格格笑语盈盈:“我也是听到侍女禀报才出来的,就一小会儿,并不碍事儿。” 等到坐下,九格格握住十格格的手:“你之前都没去给祖母请安,说好要进宫看那拉贵人,你也没去,又是在传出妹夫要去漠北之后,多让人说嘴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十格格收了笑,叹道:“我能是怎么想?我知道四嫂和九姐是真关心我,我就与你们说了实话。策凌离开京城,他的两个儿子怎么办?之前那俩孩子不在我跟前儿,策凌都是去看过他们之后回公主府来,他的长辈早就去了,策凌这一走,我要不要把成衮札布和他弟弟接过来呢?” 九格格和泰芬珠对视一眼,她俩也想到这个问题了。 九格格摇头:“我觉得不用接,成衮札布都是快十四的小伙子了,他能照顾好自己,就让他弟弟和他住外边儿,你派人多去看看就是。” 十格格咬着唇不说话,九格格接着道:“你的心思我和四嫂也能猜个大概,只是十妹,你想要让别人都夸你好,这事儿就不是难,而是根本就做不到。就拿咱们熟悉的人来说,直郡王妃与继子女没起过冲突吧?惠妃对她也是赞赏有加,直郡王更没有在外说过她,但是不照样有人揣度她与弘昱不和吗?而且,十妹你自己说,你相信直郡王妃对弘昱没有杂念吗?” 十格格轻叹:“我的确不那么认为,自从我知道我得做个继室,我就觉得很多礼法规矩就是说说罢了,就说策凌要奉汗阿玛圣旨去往漠北,他要真得个像样的爵位,难道让我的孩子遵守什么原配儿子才更加尊贵的礼法?我不甘心,我可是公主。” 九格格叹了口气,十格格又道:“张佳氏倒确实是汉军旗,可是弘皙,他的生母李佳侧福晋可是出身正白旗包衣,这样的皇孙都能万众瞩目,她一个直郡王妃生的儿子怎么就不能盖过弘昱?我信不过她对弘昱的真心,无非是因为我对成衮札布哥俩也没什么好感罢了,推己及人,我根本就不想见继子。” 泰芬珠问道:“妹夫有提此事吗?” 十格格神色淡淡的:“他当然没直说,只是感叹着和我聊几句他儿子,我没接话,他也就没再提。我没有给祖母请安是因为我刚有孕那会儿确实不大舒服,没进宫见我额娘,是因为我能猜到我额娘怎么劝我,想着见九姐您,也是我知道您就会这么说,其实我是优柔寡断,明明清楚自己的心思,但又舍不掉温柔善良的好名声,我挺可笑的。” 九格格认真道:“你也说了你可是公主,你从来不为难继子,也不在他们面前摆继母的谱儿,这还不算良善吗?汗阿玛就我们几个女儿,这天下的其他女人都得让自己柔顺,看我们的一些肆意行为自然心里不忿,勋贵里这样的夫人多了去了,你在乎她们给你的名声,你就上当了!” 十格格嘴唇动了动:“说实话,我是个没主意的,在宫里就是循规蹈矩,那会儿还觉得日子无聊,可我现在真的很怀念,万事有额娘和嬷嬷替我打理,我可以和妹妹们骑马玩闹,什么都不用操心。这嫁为人妇的生活不是我能拿捏的,我也就是仗着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而已,我能感觉到策凌不满意我对他儿子的无动于衷,九姐,你有句话说得太对了,这天下的额附就这么几个,策凌就是盼着我能替他周全,为什么不单独给公主写个礼法呢?” 九格格眉毛立了起来:“策凌对你不满?他这还没建功立业呢,就翅膀硬了?” 泰芬珠也皱起眉头,十格格笑叹:“他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行,但是我好歹与他处了这么长时间,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也正常吧?最起码他不是欢欣鼓舞地认可我疏远他儿子,人家的这种心情难道不算正常吗?” 九格格抿抿唇一时无言,泰芬珠认真道:“来这儿之前,我和九妹担心你愁眉苦脸,如今见你能条理清晰地说起这些事儿,真的放心大半了。十妹,那拉贵人肯定最希望你能过得好,你如今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经,这些都无关大碍,你不用费心琢磨。” 九格格连忙点头:“对,你这么想,就算你真的与策凌闹掰又如何?你照样住公主府,照样能进宫见祖母和你额娘,他满意与否好像无足轻重啊!” 泰芬珠见十格格苦笑,又劝道:“我知道十妹向来与人为善,但是你自己也说了,这嫁人和在娘家就不一样,你总归不能盼着大家都夸你好。” 九格格无奈极了:“我知道你从来要强,估计你还觉得策凌是自愿把儿子留在外头,别人也认为这正常,十妹妹啊,咱不在乎这些行吗?汗阿玛都没说你当了继室得咋办,外人更是闲聊起来众说纷纭,汗阿玛要的是策凌的感恩戴德,你想求什么呢?” 十格格喉咙动了动,低声道:“我额娘说我太软弱,她既说了我得顾及额附,又说关照成衮札布他们也就是面上情,根本不用左思右想,觉得我心思太重。” 九格格挑眉:“那拉贵人说得没错啊,十妹,我和舜安颜根本就是陌路人,你难道觉得我得为此伤怀不已吗?” 十格格赶紧摇头:“九姐好好过日子就是,舜安颜不逊是他的错儿。” 九格格失笑:“你这么想可以,但是人家佟家人不这么看也是事实,我都如此,你干嘛左右为难?得了,你既然不想管继子,那就随着心意来,勉强把成衮札布他俩接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你城府还没那么深呢,人家孩子能看出你的不待见,更别说这府里的下人也有可能不那么恭谨,到时候更糟糕。” 泰芬珠点头:“十妹现在想得简单,觉得把俩个孩子接进府就万事大吉,但你能保证让孩子们满意吗?要真有个不长眼的说几句难听话,你还得接着操心,多派人看望孩子更好。” 九格格又补了句话:“你不想接,成衮札布也未必乐意来,你别扭,他寄人篱下就好受了吗?策凌很大可能也是一厢情愿,看看同僚,就也盼着儿子妻子都环绕他身周,估摸以为他去漠北为汗阿玛效劳,你替他照顾儿子也应该,好面子而已。你表达一下对他儿子的关心就够了,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十妹,策凌和他的儿子都知道需要捧着你这位公主,你又这么快就怀孕了,你明明是占尽上风。” 十格格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就这样吧,额娘之前就说了一大堆我得怎么做,可是我自觉做不到,还是打发人送些银子布料轻松。麻烦四嫂和九姐来看我了。” 九格格扬唇:“你过得高兴就成,运气这么好留在了京城,旁的就别在意了。” 十格格点了点头:“我就是知道别人嘲笑我当继室,也笑话策凌地位低,才想着要面面俱到,如今认下这样不可能也就死心了。” 泰芬珠温言劝道:“妹夫去了漠北肯定能大展身手,汗阿玛的眼光不会错的。” 九格格叹了口气:“你这继室和直郡王妃那种不一样,你完全可以自己选要不要多见继子,反正尽力让自己舒心,十妹,你这么大的人了,得学着自己拿主意,也别把风言风语看得太重。” 十格格眉眼弯弯:“九姐,我知道了,您和四嫂多陪我一会儿好吗?” 俩人自然答应,等到用过午膳,九格格上了马车,才悠悠叹道:“我们这些公主长在宫里眼界太窄了,说得直白些就是经不住事儿,我和十妹其实一样,反倒是十二妹多听额娘教导,我能看出来她就挺能与人争辩。我想如果让我这会儿再去与马佳氏对上,我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只会别过脸,脑子里琢磨的都是彻底翻脸之后怎么办?我就没想过与她小吵一架,真够单纯的。” 泰芬珠弯唇:“你也很好,只是舜安颜有旁的心思罢了。” 九格格抿抿唇:“马佳氏特支持舜安颜,我之前恰巧碰上她,她可是容光满面啊!” 泰芬珠没再接话,太子的名声今年毁的够呛,不止是截留贡马这一项,凌普往毓庆宫送超分例待遇的作为也在上头加了把火,面对这种逾制的指控,太子会怎么办呢? 康熙祭陵回京,立马就召见了胤禟,胤禟低着头进了屋,恭敬地给康熙行了大礼后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 康熙淡淡道:“你总算舍得回来了?” 胤禟仰起脸讨好地笑:“汗阿玛,儿臣是想着能给您尽孝心,您把儿臣养这么大,儿臣也就现在才能回报您一些银子,还是儿臣无能。” 康熙冷笑:“朕缺你那些银子吗?回来了就消停着住下吧!” 胤禟委屈巴巴:“汗阿玛,儿臣想接着给您挣银子。” 康熙挑眉:“知道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吗?” 胤禟嘟嘴:“汗阿玛,儿臣是幼子,有哥哥们服侍您,我额娘也还有五哥这个大儿子在,您就当儿臣是去求学好了。” 康熙一言难尽地看着胤禟作怪的脸:“你起来好好说话!” 胤禟赶忙爬起来,康熙眉毛拧成疙瘩:“你怎么想的?在外头养个私生子,你有打算把他带回京城吗?” 胤禟如实地摇头,康熙更生气了:“你这样就叫没担当!想朕是怎么给你们做阿玛的?朕盼着你们一个个的都能明理有出息,你却没学到半分!” 胤禟抿紧唇,汗阿玛的阿玛做得也就那样儿吧!老十还窝在阿哥所,十三瞧着也是前途未卜,不过最受宠的太子都混成这样儿了,说他们这些人也没啥意思。 他儿子额娘就是俄国人,到京城来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京城是个好地方,但对他的混血儿子不是,别看汗阿玛这会儿这么说,他儿子就不可能被皇家承认。参政权力更是个好东西,可惜局势如此发展下去就是胜者为王败者寇! 康熙劈头盖脸地训了胤禟半天,才招手让他坐下。 胤禟恭敬道:“多谢汗阿玛。” 康熙开始聊正事儿,对俄国他一直都挺关注。 等到把胤禟问了个底朝天,康熙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喝了口,“虽然是在关外,但是礼仪规矩不能丢了,万幸你还知道怎么回话,你倒是干得不错,只不过朕还得考虑一下,你安心住下吧!” 胤禟已经有所预料,只是问:“汗阿玛,儿臣能否去拜见太子殿下?” 康熙抬了抬眼皮:“去吧,难为你知道礼数,哥哥们府上都去过了。” 胤禟恭敬应下离开,如果他能在这段日子里不沾染是非,汗阿玛应当会允许他返回齐齐哈尔,汗阿玛不缺他这个儿子,也挺乐意踢走一个可能惹是生非的,更别说他还能给孝敬。 胤禟等在殿外,看着全是陌生面孔的毓庆宫,心里难以抑制地升起恐惧,汗阿玛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 被太监直接领进了卧房,胤禟就看到太子在自斟自酌。 胤礽瞥了他一眼,淡声道:“一路辛苦了,坐吧!” 胤禟谢过后坐在椅子上,很有些拘谨:“殿下,臣弟给殿下带了些礼物,就放在外面。” 胤礽颔首:“谢了。” 胤禟尴尬地笑笑:“您少喝酒,多饮会不利身体。” 胤礽玩味地看向胤禟:“这个是在分例里的,孤不算逾矩吧?” 胤禟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道:“咱们满人好酒,殿下饮些无妨,您若是爱喝,臣弟给您搜罗些美酒。” 胤礽语气加重:“可别!谁知道你送上来的是什么绝世美酒?孤没那福分享受,你趁早把那些送到直郡王府,让老大偷摸喝吧!孤琢磨着御史是不敢藏在他府里盯着他的,孤就不同了,孤的一饮一食都得合礼法,毕竟孤是太子啊,太子不遵守礼法,天降灾情于大清怎么办?那孤不就成了罪人?孤现在都是按着白纸黑字来坐卧起居,应该没错了吧?哦!就是这喝酒的时间不对,以后孤换一换,你这回就先见谅啊!” 胤禟语塞,四哥说太子情绪糟糕,但是他没想到是这么个糟糕法儿啊!何必拿这些个规矩为难自个儿?这毓庆宫不会是个四面漏风的筛子吧? 第111章 胤礽捏着酒杯,余光瞥见胤禟怔愣地坐着,不耐烦道:“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胤禟身子动了动,摇头:“臣弟只是来给您请个安,这就回阿哥所,打扰您了。” 胤礽漫不经心地点头,胤禟赶忙站起来往屋外走。 看着胤禟脚步匆匆离开,胤礽把视线移向窗户,这会儿又开始飘雪花了,汗阿玛还把他当儿子吗? 待到胤礽一壶酒喝完,十五阿哥胤禑进来了,他自幼被领到毓庆宫抚养,对胤礽一直挺亲近。 胤礽招手让他过来,声音也温和:“你来这儿做什么?” 第119节 胤禑认真道:“您昨日才车马劳顿回京,今天实在不该多饮酒。” 胤礽懒洋洋地靠到椅子里:“你这是受谁派遣?这会儿不应该在上书房吗?” 胤禑抿唇:“弘皙很担心您,他特意回来看过,不敢进来劝说,才请我过来。” 胤礽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整理衣襟,他刚刚斜歪着把这都搞乱了,胤禑语气加重:“太子哥哥,这也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您总得吃些饭菜吧?” 胤礽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淡淡道:“告诉弘皙,让他专心读书,别做这些让人笑话的事情。” 胤禑皱眉:“太子哥哥,弘皙只是有孝心,您就当体谅那孩子一片苦心吧!” 胤礽叹道:“罢了,孤用膳,你回上书房吧,弘皙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胤禑顿了顿,还是点头起身离开了。 胤礽任由太监跟着,踱步去了屋檐下,弘皙做不到低调,叔外祖父的两个儿子也是愤恨不平,凌普或是自愿亦或是被动,在内务府树敌颇多。汗阿玛太小看他自己了,他一表露出不喜,毓庆宫正常做事都能被人置于不利的境地,更别说胤礽心知肚明有很多人的不甘已经压制不住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汗阿玛真的不认为老大需要压制吗? 腊月十九,胤禛回府后直接去找虎宝,虎宝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胤禛,见阿玛没有走进来的意思,接着诵读。 胤禛坐在外间听了许久,李绂行礼之后离开,虎宝好奇地问道:“阿玛,您想要检查我的功课吗?” 胤禛弯唇:“你汗玛法让你们明儿进宫,他想看看你们的水平。” 虎宝睁大眼睛,乖巧道:“好的,我努力表现,争取不给您丢脸。” 胤禛叹了口气:“虎宝,明年开春你可能得进宫读书了,这回没有商量的余地。” 虎宝眨了眨眼,小声道:“汗玛法明儿会直接宣布吗?” 胤禛缓缓点头,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是十有八九。 虎宝搂住胤禛的胳膊:“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胤禛摸了摸虎宝的头,没有吭声,就只是那么坐着。 虎宝轻声道:“咱们去和额娘吃饭吧,到时候阿玛多去看我就好。” 胤禛无声叹息,起身拉着虎宝走了。 泰芬珠正看着晨晨在炕上蹦哒,听说此事后愣了愣,夫妻俩对坐沉默,虎宝和晨晨玩得却很开心。 泰芬珠缓过神来,张罗用了晚膳,又看着两个孩子睡下,给胤禛端了一杯牛乳,他从刚刚就坐这里发呆。 泰芬珠还在斟酌言辞,胤禛已经开口了:“你常常赴宴,大约也瞧得出来,今年太子和直郡王的关系太紧张了,汗阿玛不可能让这种角逐再进行下去。” 泰芬珠抬头看他,胤禛微微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汗阿玛不会再让我和三哥躲了。” 泰芬珠蹙眉,她原本只以为康熙是想要把皇孙们都聚在一起,打压下弘皙和弘昱的气焰,但没想到胤禛是这么认为的。 胤禛喝了口牛乳,沉声道:“三哥如何反应是他的事情,虎宝还算沉得住气,但到那里就不是单纯的读书了,我会与他说,你也得哄好他,虎宝骨子里的强势我看的一清二楚,但愿他能明白言语上的肆意什么都不是,之前他和弘皙相处时间短,也都有大人在场,弘皙那孩子不是个善茬儿。” 泰芬珠迟疑地问:“弘皙翻过年就十四了,他该清楚太子殿下的为难吧?” 胤禛勾唇:“索额图不想隐忍,太子的忍让也就那么回事儿,弘皙打从记事起就是尊贵的皇长孙,别说毓庆宫,整座皇宫都没人给他气受,他何来的宽容?弘皙是把老大当乱臣贼子看的,他如今和弘昱极不对付,对弘晟和虎宝的观感也好不到哪儿去,对他不能太软,以防他得寸进尺,也不能太强硬,终究虎宝在汗阿玛那儿万万比不上弘皙。” 泰芬珠说了句实话:“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勤往宫里去,要是虎宝真的适应不了,到时候再说。” 胤禛叹道:“如果迫不得已,自然就得和太子再生些龌龊。” 泰芬珠只点了个头,胤禛都能看出弘皙的性子,没道理康熙不知道,他应当是觉得两极对立不稳当,还是三足鼎立最好,胤祉和胤禛不冒头,康熙可以想法子,这就是一个办法! 康熙不止让宫外的三个孙子进来,还把上书房的皇孙都叫到了乾清宫,胤礽和胤禔也到了。 各位皇子有座儿,皇孙们乖巧地站在中间任康熙打量。 康熙说是考教功课,就是一人抽了一段背诵,都摆出这种架势了,功课就是个幌子。 弘皙气宇轩昂,康熙赞道:“不愧是我们家的长孙,英武之气难掩,朕听说你日日勤学不缀,可也要顾惜身体!” 弘皙眼神清亮,声音铿锵:“孙儿理应为兄弟们垂范,孙儿不怕辛苦,只愿为汗玛法效劳。” 康熙满意地点头道好,随即又夸了弘晋和弘昱,轮到弘晟,康熙慈爱道:“朕刚刚听你背书流利得很,你倒真随了你阿玛,他小时候可是文武双全啊,你呢?有跟着武师傅打熬底子吗?” 弘晟犹豫着看了眼胤祉,胤祉连忙起身回话:“汗阿玛,弘晟还小,儿臣怕伤了他身子,就只让他练了骑马,再过一两年就让他把布库也练上。” 康熙皱眉:“你这是溺爱,溺子如杀子,凭你是教不好弘晟的,过了元宵就把弘晟送宫里来吧!” 胤祉嘴巴微张,他就纳闷儿汗阿玛怎么会一时起意叫孙子进宫,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啊!可是他们不都说好了吗? 康熙声音淡了些:“胤祉,朕能把你培养得文武双全,难道就教不好你儿子?” 胤祉看了看弘晟,面露踌躇:“汗阿玛,您肯定能教好,只是弘晟什么时候能回府转转啊?总不能等儿臣见到他的时候都认不出来吧?” 康熙已经很不悦了:“你儿时读书无一日懈怠,难道要让弘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吗?” 胤祉委实被康熙弄懵了,这能放到一起比吗?也就他汗阿玛要这么干,之前的太宗世祖哪个也没面对这种情况啊!本身就没有前例的事情,稍作商榷不行吗? 那些大臣家的孩子做伴读也是白日进宫傍晚离开,只在固定的时间待在上书房,反正就是个给予荣宠的方式,管一群家中政治立场都不一样的孩子食宿根本吃力不讨好。为什么要让他儿子干脆在宫里住下?胤祉不觉得少听一个时辰课有什么大不了,晚点儿到不就行了吗?何况他还没这么问,只是想让弘晟隔段日子回趟家而已! 康熙盯着胤祉,胤祉打了个激灵赶紧躬身:“儿臣听您的。” 胤祉这么一搞,气氛更差了。 康熙看向胤禛和胤祐:“你们俩呢?把孩子送进宫总能多学些,在府里听一般士子上课肯定比不上由官员来教导。” 胤禛和胤祐连忙谨遵圣意。 看着儿孙们都是垂头不言,康熙了无兴致:“快过年了,你们都各自去忙吧!” 众人依序离开,虎宝跟在弘晟后面出了门,看到胤禛站在一旁,赶忙往过走。 一路无话,虎宝坐到马车里也是瘪着嘴不吭声。 胤禛安抚道:“别害怕,我会嘱咐你十四叔,让他多去看你,阿玛也会去的。” 虎宝眨眨眼:“我们真的不能回家吗?” 胤禛叹道:“上书房只有固定的年节才会休息,但是无妨,阿玛会抽个时间带你回家住几天,你也可以到你祖母宫里,你额娘能在那儿见到你。” 虎宝乖巧点头,心情依然低落。 胤禛眼里闪过恍惚,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不管乐意与否,康熙发话了,阿哥们就得照办。 正月十六,泰芬珠和胤禛把虎宝安顿在了阿哥所,胤禛和胤禵在外间说话,虎宝挨在泰芬珠身边,声音倒是轻快:“额娘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自己,您就让晨晨陪着,等我休息再回去看你们。” 泰芬珠认真道:“额娘肯定会在家里等你,晨晨估摸也得使劲找哥哥,虎宝,记住额娘的话,保护好自己最重要,惹了别人不快可以补救,你若是做不到还有阿玛和额娘替你周全,你用不着琢磨面面俱到,不要凭着性子与人争锋,但是也不必低看自己,他们心里的不安与踌躇不会比你少。” 虎宝低声道:“阿玛和额娘疼我,我会吃好睡好。” 泰芬珠扬起笑容:“对,你能睡得香吃得舒坦,我们才能真的高兴。” 虎宝不再聊这个,说起了旁的趣事,胤禛进来拍了拍虎宝的肩膀,虎宝抿唇笑了,泰芬珠站起身,胤禛温和道:“我们该走了,虎宝有事儿的话就找你十四叔。” 胤禵笑眯眯地抱起虎宝:“四哥四嫂放心,我肯定把大侄子看得好好的。” 走出一段路,胤禛和泰芬珠回头看,胤禵还拉着虎宝站在阿哥所门口。 胤禛轻声道:“放心吧,虎宝可以的。” 泰芬珠眼眶红红的,没敢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虎宝咬着嘴唇一直盯着宫道尽头,胤禵笑呵呵看他:“跟十四叔回去吧?” 虎宝抿抿唇,转身往院子里走,胤禵眨眨眼:“你不是和弘晫玩得好吗?要不要过去看看他?” 虎宝摇头:“还不知道七叔和七婶走了没,何必打扰他们?十四叔,我现在就惦记阿玛和额娘了。” 胤禵坐到虎宝身边,挑眉:“你都这么大的孩子了,再过几年就该娶福晋成家,哪能天天粘着阿玛额娘?我五岁的时候就搬了过来,你得学学十四叔的勇敢。” 虎宝咧嘴笑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家,如果有个盼头我也会特别勇敢的。” 胤禵悄咪咪道:“放心,这会儿你汗玛法下命令让你们进宫,等风头过了,你隔几天回趟家他也不会管的。” 虎宝眨眨眼:“十四叔胆子好大啊。” 胤禵瞪大眼睛:“我这不是看你难过吗?你还要打趣叔叔。” 虎宝躺到炕上,拽着胤禵的手:“十四叔陪我用过晚膳再走好吗?” 胤禵认真道:“不用我陪你睡一晚吗?” 虎宝笑弯了眼睛:“不用,您不是五岁就能住阿哥所嘛?我可不能坠了您的威名。” 胤禵失笑出声,这侄儿恢复心情的速度够快的,刚刚他还见他眼角有泪呢,这会儿都能笑出来。 三个皇孙搬进宫里住了半个月后,康熙就带着胤禔、胤礽、胤祥和十五、十六阿哥南巡去了。泰芬珠和九格格特地进宫给德妃请安,德妃看向泰芬珠,语气温和:“想虎宝了吧?” 泰芬珠笑叹:“额娘说得是,我很惦念他,害怕他过得不顺心。”别看就那么几位皇孙,糟心事儿却一点儿都不少。 德妃微微一笑:“你啊,是关心则乱,太子和直郡王去伴驾了,几位贝勒监国,弘皙与弘昱哪还有底气真的闹事?” 九格格无奈道:“额娘,这个我们当然知道,但是万一弘皙言语上吓唬虎宝,那咱们不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吗?” 德妃弯唇:“哥哥教训几句确实正常,拌嘴更是常事儿,不过九儿,这宫里本就尊卑分明,太子的儿子当然得敬着,但也只是尊敬。你也别在这儿胡思乱想,我看虎宝是明白什么叫面子情的。” 泰芬珠着急地问:“额娘,您看虎宝心情怎么样呢?” 德妃温声细语:“他挺平和的,我询问他,他都是事无巨细的告诉我,他不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孩子,你尽管放心。” 泰芬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知道虎宝这孩子能藏住心思,就怕他多思多虑地休息不好,那可就是在消磨精神了。 九格格撒娇:“额娘,下回我和四嫂晌午进宫,您把虎宝叫来让我们见见呗。” 德妃笑着答应,她能看出来这姑嫂俩都担心,可是这样的感觉德妃自己却挺少,她觉得虎宝是个懂得眉眼高低的孩子,他能把日子过顺。德妃已经习惯了宫里额娘和孩子聚少离多的生活,也不止她这样,胤禟之前再次离京,宜妃同样坦然。 永和宫在聊上书房,上书房里的几位皇孙处得确实也不好。 他们的争端往往发生在共同上的书法课,师傅依然是徐元梦,徐元梦五年前做过一回乡试副考官,但是他的本职工作就是教导皇子皇孙,这份差事把徐元梦的嘴皮子锻炼得极其利索。 虎宝眼睛盯着宣纸,手中的笔不停。徐元梦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但是嘴巴闭得牢牢的,他吸取教训后已经不轻易夸皇孙。 屋子场地有限,待在这里的只有七位皇孙和裕亲王保泰的长子广善。 弘昇把笔撂下,靠到椅子里:“师傅,我练得可以了吧?” 徐元梦言简意赅:“阿哥既已练完,可以出去休息片刻。” 弘昇敷衍着点头,徐元梦也不在意,他们爱吵就吵,皇上装聋作哑,他更没有管的必要,他们将来怎样与他何干?反正他从来恭敬而且也根本管不住。 弘昇眼神游移,看见弘皙停笔,笑盈盈道:“兄长的字越发有神采。” 弘皙擦了擦手,低笑道:“没你写的快。” 弘昇挑眉:“我写字只求快意,倒也想习得一手俊秀好字,可我没那精雕细琢的耐心,何况这是得看天赋的,您随意写写就能惊艳众人,真靠堆砌却也不会有灵气,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第120节 弘皙瞥了眼弘昱,笑道:“你快别想了,弟弟们都没写完呢,你当哥的也不知道去指导一下。” 弘昇笑呵呵地起身到了弘晫桌旁,余光看见弘晖,眼里闪过不爽,但更多的是忌惮,他让弘晖陪他吃个饭,弘晖竟然在宫道上就与他争执了起来,也没有甩袖走人的意思,就和他那么站着对峙,没奈何,弘昇只能自己先走,简直灰溜溜的。 弘晫忍耐着听弘昇说话,他阿玛素来低调,也不止他一个儿子,他不想惹事儿,反正就几句话而已,这个还能敷衍过去。如果弘昇非要左右他的行为,那也只能吵一架了,他不会和他们挨得太近,就只想维持面上的和气。 弘皙倒是雨露均沾,挨个儿瞧过弟弟们,最后站到了弘昱身边。 弘昱抬头看他,阿玛一走,弘皙就要搞这些小动作恶心人,真不是个安分的! 弘皙勾唇:“你快写啊,我只是瞧瞧。” 弘昱冷笑:“用不着,你这么大的身板儿挡光了!” 弘皙好整以暇道:“弘昱,认不认得兄友弟恭这个词?” 弘昱失笑:“我当然记得,只不过弘皙,你都这么大了,不去前朝当差,天天与我们一同上课,你打算何时为汗玛法效力啊?” 弘皙收了笑:“我自然是恭听汗玛法圣意,怎么?你想要替我揣摩圣心?” 弘昱猛地起身,摔了毛笔,冷哼道:“我为你们可怜,那些野望无从实现,又静不了心读书,天天在这种事儿上找你的尊贵,弘皙,你真够可笑!” 弘皙走近一步逼视他:“到底是谁有野望?狼子野心之人众所皆知!你还能颠倒黑白吗?” 徐元梦听着话音不对,赶忙走过来:“二位阿哥息怒,练字乃是雅事,还请静心。” 弘昱根本不理会这话,瞪大眼睛:“我呸!什么太子不太子,我等满人何曾有过这么个职位?你倒是圣贤书读的好,一心捧着汉人的什么嫡长子继承制,不过也难怪啊!你额娘可不就是个汉人吗?毓庆宫竟然捧着个有汉人血脉的皇孙,真是笑掉了我们满人的大牙!” 弘昱说完没来得及瞧瞧弘皙的铁青脸色,就被迎面一拳锤得倒在了桌子上,广善惊呼一声,徐元梦赶紧上前拦着,可是他已年过半百,没防住让弘皙直接推到了一边,等他再抬眼看去,这两个已经扭打在一起。 弘昇和弘晋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架,趁他们纠缠在一起,虎宝眼疾手快拉着弘晫溜边儿出了屋子。 弘晫依然懵懵的,虎宝看着匆忙跑去找人的侍卫,绕到了屋后蹲下,他的贴身太监丁苗领着小太监挡在他俩前头。 弘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虎宝扯了扯他:“冻着你怎么办?可凉了。” 弘晫勉强站起来抱紧虎宝的胳膊:“哥,怎么办?会不会问咱们谁对谁错啊?” 虎宝附在他耳边:“你少担心,监国的人是我们的阿玛,谁敢盘问咱们?再说了这事儿和咱俩没关系,咱们也不凑热闹,问起来就是害怕才躲到这儿,记住啊!” 弘晫点头,弘皙和弘昱说得那些话太过分了,他确实特别害怕。 胤祉和胤禛很快就到了,胤祺紧随其后,胤祐和胤禩看到弘皙和弘昱的时候,他俩正在被太医包扎伤口,两个人都见血了。广善坐在角落里委屈地掉眼泪,他下巴挨了一肘子,这会儿特别疼。弘晋和弘昇时不时活动下胳膊,有点儿抻着了。弘晟靠在胤祉身边,紧紧拽着他的袖子,他想回家找额娘,弘皙赶明儿不会对他动手吧?他俩关系也不好。 胤祐看向胤禛:“四哥,弘晖和弘晫呢?” 胤禛叹一口气:“俩孩子吓着了,躲外头不敢进来。” 胤祐皱眉,转身出了屋子,不管是真吓着还是装的,他都得去看看。 胤禛淡定地坐在椅子上,他已经派人看过了,虎宝没事儿,弘晫也还好,就让孩子们在外边儿待着吧! 胤祉恼火极了,就是弘皙和弘昱不消停,他儿子才被坑进了宫,结果他俩还直接打起来了,真是不受教! 胤禩微微蹙眉,这帮孩子折腾什么啊,十阿哥都还在宫里住着呢,他们安安分分地念书就是,尽帮倒忙儿! 胤禩看向太医:“好了没?” 太医们不敢磨蹭,忙活完迅速离开。 胤禩目光严厉:“弘昱,你怒火上头也该有分寸,这么多堂弟在场,怎么敢直接大打出手?还不向你兄长道歉!” 胤禩是想把事情平下来,但是他低估了弘昱这些年积攒的愤懑,也高看了自己在弘昱心中的分量。 弘昱梗着脖子:“谁对谁错总得问过之后才能见分晓!我句句实话,几位叔叔且问弘皙认不认!” 弘皙脸色涨红:“实话?你无端辱及我额娘,我打你名正言顺!” 弘昱直接笑了:“我说李佳侧福晋是汉人就是侮辱了?这朝堂那么多的汉官,你要不要去告诉他们你的这句话!” 胤禩厉声呵斥:“够了!枉你们都是读过圣贤书的,就学了些这个?不会说话就闭嘴!” 弘皙绝不肯忍下,看向胤禩:“八叔,我额娘出身正白旗包衣,她家祖上一直都在长白山!地地道道的满人,弘昱却这样空口污蔑,难道不该惩罚他以正视听吗?” 弘昱立马道:“什么叫一直都在长白山?你要不要我给你翻翻卷宗?她家是从河北迁居到那儿的,这可是人家吹嘘的资本,原是中原大族啊!你这就矢口否认了?” 弘皙咬牙切齿:“在那地方还叫赵郡的时候,我额娘他们家就去到长白山了,这都多少年了?沧海桑田,代代通婚,如何不算是满人?” 弘昱嗤笑:“你说是就是吧,你要这么愤怒,何不干脆去查查族谱?把证据摆到我们面前,真要那样我就勉强把李佳侧福晋算成是汉人吧!” 胤禩要气死了,揪着这个不放要做什么?两个蠢货,没看到三贝勒他们拿这当笑话看吗? “闭嘴!” 看到胤禩彻底发怒了,弘昱咽咽唾沫,把弘皙踩到脚底的快感终于减退了些,这可怎么办啊?汗玛法会生气吧? 弘皙攥紧拳头,坐回椅子里一言不发,直郡王一系如此挑战他毓庆宫,这次干脆质疑了他的血统,汗玛法难道还要一意包庇吗? 胤禩咬咬牙,看向胤祉:“三哥,您说这俩小子得如何惩罚?” 胤祉连忙道:“可别!八弟啊,三哥得与你说实话,人家一个是太子殿下的长子,一个是直郡王的嫡长子,咱们几个贝勒何来的权力责罚?虽然是叔侄不错,但是在这皇宫,尊卑最重要,一切交由汗阿玛处理吧!” 弘昱急了:“三叔,我与弘皙不过是玩闹而已,何必劳烦汗玛法?您要是觉得我不逊,任打任罚啊!” 胤祉挑挑眉,只是摇头,如此精彩的一场戏怎么能不让汗阿玛知道呢?弘皙和弘昱失了圣心,他儿子在宫里就能自在些,省得他和董鄂氏提心吊胆的,再说了,真以为汗阿玛只和他们通信吗?看到上书房打群架的侍卫太监可不少啊! 胤禩看了看摇头的胤祉、低头的胤禛和靠在桌子旁面无表情的胤祺,又想到根本没再进来的胤祐,艰涩道:“皇孙之事总不能由外臣随便议论吧?” 胤祉没说话,胤禛抬头:“八弟放心,我和三哥已经下了封口令,没人敢肆意妄言。”这俩小子运气也不错,他们都领着监国任务,是不可能容许这种消息满城风雨的,太子和直郡王麾下自然也不会生事。 胤禩叹了口气:“让孩子们都回去歇歇吧,吃一锲长一智,想必他们也再不敢了,咱们总得禀告汗阿玛此事。” 弘昱还想说话,被胤禩瞪回去了,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安分守己! 四位贝勒离开,跪在地上的徐元梦绝望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皇上八成会把罪责归于他,他怎么这么倒霉?为什么会当皇子皇孙的师傅? 徐元梦的猜测没错,康熙在南巡途中接到众贝勒联名书信后大怒,传令回京要求胤祉等五人监刑,就在宫里,徐元梦被当众鞭打了三十下。 第112章 康熙回京的大概时间已经有了,胤祉看向胤禛:“咱们得定下迎接圣驾的流程,钦天监说那几天很有可能会下雨,要不就在城门口恭迎?” 胤禛沉吟道:“还是出迎十里吧!汗阿玛奔波操劳,我等只能借此聊表孝心。” 胤祉抿唇,万一圣驾抵京当天真是瓢泼大雨,又出迎那么远,他们难道淋着雨骑马回来?总不能提前准备马车吧?不是那么个迎法儿! 胤祺轻咳一声:“四哥,我觉得三哥说得对,我们总得思虑周全,汗阿玛回京是普天同庆,可许多官员又真的年老体衰,受了风寒就不妙,若是只择年轻力壮之人,同样不合情理。我们干脆就在京城门口搞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这就是两全其美啊!” 胤祐是一贯的沉默,汗阿玛不发话,其实怎么做都会有问题,换而言之就是都能被挑刺儿,他是不会在这种场合随意附和四哥的,无伤大雅的事情无所谓。 胤禩有些拿不定主意,其实出迎更能体现他们的恭敬,但是五哥说得确实有道理,就怕老天爷不给面子,然后结怨于老臣,毕竟谁乐意雨天跑那么远的路? 胤禛低头看着一份文书,不过是个面子活儿,怎么样都可以,只不过他们不能太过和谐,在这种事情上有分歧最好。 胤祉淡淡道:“七弟,你认为呢?” 胤祐干脆利落:“都行。” 胤祉挑唇:“八弟应该没意见吧?” 胤禩点头。 胤祉挑眉:“四弟,那就在城门口迎接吧,我们联名上个折子。” 胤禛扯了扯唇:“就听三哥的。” 胤禩嘴角微扬:“人都说隔辈儿亲,汗阿玛在外忙碌这么久,大约也很想见到孙儿,不如让侄儿们都去迎驾?” 胤祉抬了抬眼皮:“八弟说得有理,你最是心细,这差事就交给你,到时候你去上书房领着孩子们出宫。” 胤禩抿紧唇,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他只是想把弘昱带出去而已,没想到老三会如此回话。 没听到胤禩吱声,胤祉也不在意,老八话说得太满,但凡他说是弘昱想念汗阿玛了,胤祉都不会与他打别。反正老大与太子早就是生死仇敌,老八爱帮着弘昱出头随他去,可既然他提到了孙儿们,那干脆把皇孙都带上好了,求仁得仁嘛! 胤禛微微蹙眉,胤祐看向胤祉:“三哥,得给孩子们准备马车吧?” 胤祉摸了摸下巴:“一事不烦二主,这事儿就让八弟决定吧!汗阿玛肯定是盼着见到孙儿迎接的,但是汗阿玛向来慈爱,绝对也不忍心让孩子们受凉,八弟自行拿捏其中分寸。” 胤禩面无表情,缓缓地点了个头。 胤祉直接聊起了旁的,没人再理会此事,老八最好仁爱,他绝对会劝服弘皙和弘昱也坐马车,至于汗阿玛如何想,会不会认为儿郎娇弱,胤祉等人就不管了。 今儿的议事结束,胤禛直接往阿哥所去,他打算在那儿和虎宝用个午膳。 胤禛在屋子里坐着喝茶,虎宝笑眯眯地走进来,在门口他就知道阿玛又来看他了。 胤禛莞尔,招手让虎宝坐下。 虎宝扬起笑容:“阿玛,您饿了吧?咱们去吃饭。” 胤禛弯唇:“好,让他们准备吧!” 等着饭菜摆上桌,胤禛问道:“徐元梦回到上书房后表现如何?” 虎宝皱皱脸:“很平静,但是与我们说话更少了。阿玛,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徐元梦对广善要更亲切些。” 胤禛淡淡道:“由他去吧,他宦海沉浮几十年,无须你来操心。” 虎宝咬唇,胤禛叹了口气:“你之前不都放下这事了吗?怎么又纠结上了?虎宝,这些无用的心软趁早舍弃。” 虎宝靠到胤禛身边,低声道:“阿玛,我只是觉得徐元梦如果真的投靠了八叔,好像也情有可原。” 胤禛搂住虎宝,斟酌了下言辞:“你不需要琢磨他的想法,他身为师傅,没能制止皇孙大打出手,你汗玛法罚他理所应当,至于他是否有所怨怼,你难道要替他考虑、站在他那一边吗?” 虎宝认真道:“可人心如此,我总不能忽视这些,然后真的认为徐元梦甘心领罚,此事已然了结吧?” 胤禛抿紧唇,皇权巍峨下,臣子各有私心,怨望之心不是没有,只是不敢有。但如今皇子皇孙全部深陷夺嫡之中,汗阿玛默许众人各自站队,那么如徐元梦这种人,积极参与其中,利用胤禩之手发泄心中的不满,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虎宝眨眨眼:“阿玛放心,我只是想想而已,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维护您。” 胤禛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能拎得清,徐元梦只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弘皙与弘昱之争,还有他们背后的太子和直郡王才是这事儿的根由,弘昇老实了没?” 虎宝点头:“他这段时间都甚少说话,离开上书房就直奔阿哥所,不再像以前那样招猫逗狗的。” 胤禛失笑:“你这是把你和弘晫说成猫狗了?” 虎宝叹道:“或许在他的眼里,就是如此吧。阿玛,弘昇自幼入宫,他真的是失了管教,他其实没个主意,就知道喜弘皙所喜,恶弘皙所恶,弘晋都不太喜欢他。” 胤禛沉吟道:“据我所知,你五叔是管教过他的,只是他一头扎了进去,无法自拔而已。” 虎宝无奈地摇头:“他那么小就住到了宫里,不跟着弘皙又能怎么样呢?他胆子不大,有了倚靠才能安心过日子,五叔大约就是告诫他不要离弘皙太近,可这个分寸根本就拿捏不住,上书房一直都是弘皙的地盘儿,弘昇也得有那个搞欲拒还迎的余地啊!” 胤禛打量着虎宝,有些感慨:“你倒是心胸豁达,还能去想想他的难处,他对你可没个哥哥样子。” 第121节 虎宝笑嘻嘻地说:“那是因为阿玛疼爱我,我过得有底气,才会去体谅弘昇,要是我的日子也是苦大仇深,我可怜自己都不够呢,哪还有功夫琢磨他?” 胤禛嘱咐道:“体谅归体谅,但是绝不要和他亲近,弘昇回不了头。” 虎宝认真点头:“我明白的,弘昇如今不过是避风头,他可是一心向着弘皙。” 胤禛满意道:“这就对了,踏进宫里,不管愿不愿意,责任只能自己来担,弘昇押注弘皙,输赢都归他。只是他不想着多结善缘,一双眼睛只能看到弘皙的长孙身份,和别人连面子情都维持不住,这就是他的问题了。” 虎宝深以为然。 钦天监的预计没错儿,康熙抵京当天就是绵绵细雨,胤祉摆弄着身上的油绸雨衣,汗阿玛什么时候到啊!雨水倒是渗不进去,但凉意可挡不住啊! 胤禛抹了把脸,这会儿又刮起了风,雨点儿直往脸上砸。 胤祺再一次吩咐侍卫:“快再去探,看看圣驾到哪里了?” 侍卫应下,赶忙翻身上马而去。 胤禩扭头扫了眼马车,心里对大哥升起浓浓的怨望,他未免也太自信了吧?凭什么认为汗阿玛见到弘昱迎驾就会欣喜若狂,然后把上书房的事儿一笔勾销?老大简直是白日做梦! 胤禩再三犹豫要不要这会儿把那些侄儿们叫下来,他带着他们过来后,这几个混账兄长就当没看见一样,但他也确实害怕把三个小侄子弄病,那可就真是结仇了! 胤禩抬头看了眼天,深吸一口气,他决定了,就这样吧!汗阿玛愤怒的事情多着呢,皇孙们坐马车里怎么了?常言道法不责众,年长的孙辈都在这儿,汗阿玛不高兴就不高兴吧!何况胤禩觉得汗阿玛就算见到弘昱也不会动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这迎驾根本就不伦不类,胤俄他们都没来,早就是一团糟了。 终于,队伍过来了,众人跪迎,康熙的御驾没做停留,直接就进城了。 胤祉爬起来,咬了咬牙,转过身心平气和道:“大家都回吧,圣驾回京,安心当差就是。” 说完话,胤祉抬脚就往马车那儿走,官员可以自行散去,他们还得去宫中请求觐见,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场风波呢! 胤禩做事儿的确周到,他给侄子们一人安排了一架马车,胤禛再次叮嘱虎宝要安静,真说不好汗阿玛会如何发作。 康熙进了宫,马不停蹄地就召见了众人,来传话的侍卫还特意说明皇孙也要一同去。 到了乾清宫,脱掉雨衣,进殿就发现太子和直郡王在地上跪着,却只敢恭敬地行礼。 康熙不叫起,冷冷看着弘皙:“你长本事了,一言不合就要对兄弟动手,没人有资格反驳你是不是?” 弘皙咬紧牙关,赫舍里家派了当侍卫的族人劝说他向皇上服软,说终究是他先动的手,弘皙也答应了,各打五十大板还是能接受的,但是照汗玛法这话的意思,上书房的纷争完全由他气量狭窄容不得人引起,要是认下这个,他不就完了吗? 康熙厉声喝道:“朕问你话呢!连如何回话也忘了吗?” 胤礽抬头:“汗阿玛,何必为难弘皙一个孩子?他进上书房学的第一个字就是孝,为他的额娘正名有何错处?” 康熙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朕说错了?” 胤礽姿态从容:“汗阿玛英明神武,只可惜被爱子之情蒙了眼,您的疼爱在有些人看来就是犯上的资本,不究根源只问罪一个孩子,实在有失公允。更何况打架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儿臣的孩子从来彬彬有礼,却不知是谁把好斗之风引进了上书房。汗阿玛,儿臣以为您得再思量下谁是谁非!” 康熙不敢置信地瞧着胤礽,他这是指着鼻子说他这汗阿玛是个老糊涂? 胤礽的火气压不住,胤禔的不甘同样汹涌,不等康熙说话,胤禔直接道:“太子殿下,您指桑骂槐可就没意思了,众目睽睽之下,弘皙就是先动手的那个人,难道让我的儿子跪地求饶吗?就算他弘皙是太子的儿子,可弘昱是他的亲堂弟!您的儿子如此慢待宗亲,以管窥豹,想也知道您对手足兄弟的轻慢!” 胤礽冷哼道:“什么宗亲?我大清需要这些不事生产游手好闲的人吗?更别说这帮人做了米虫,还敢胆大包天插手皇家内务,他们损害的是大清的国运!至于你,胤禔,你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不光明正大把你的争储之心说出来?孤还能敬佩你的勇气,总比现在自诩宗室做得却是图谋皇位的勾当要强得多!” 康熙猛地掷了个茶杯,“通通给朕闭嘴!你们眼里还有朕这个汗阿玛吗?” 胤礽垂下眼帘无动于衷,他真的是被恶心透了,因着太祖起家就是个部落联盟,所以在打压外姓人的同时,宗亲的权势一直过大。汗阿玛收拢皇权,宗室不满遂寻找皇子支持,就是这么个破事儿,汗阿玛明明也清楚,最近却总拿他和宗室不睦来说事儿。 胤礽真的怀疑汗阿玛有一天会说出他不是众望所归这种话。呸!一个皇帝连自己的太子都不能随心决定,八成就是个傀儡吧!皇帝有权威,他立下的太子自然就是众望所归,汗阿玛怎么不反思是不是他自个儿无能!前些年还有些雷厉风行的劲儿,如今却越发爱惜什么仁慈之名,胤礽之前瞧着胤禩还纳闷儿,现在看来胤禩果然就是汗阿玛的种儿,他是提前展现了汗阿玛的老糊涂! 康熙被气得手都哆嗦,盯着胤祉:“朕辛辛苦苦地去视察河道,你就任由你的侄儿们闹腾,你对得起朕吗?” 胤祉早就打好腹稿了,不慌不忙回话:“汗阿玛,儿臣懂得您对弘皙的看重,希望这孩子样样都好,其实您是求全苛责了,当日弘皙本也是好心,想着指导弟弟们的课业,弘昱不过是年少气盛,有些惭愧书法的不足。这件事里唯一有错的就是徐元梦,他领着皇家俸禄,却不尽职教导,任由两个孩子拌嘴。汗阿玛,您不能拿外臣的过错惩罚自家的孩子啊!” 康熙看向胤禛:“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们都没错儿?” 胤禛恭敬道:“汗阿玛早有公断,罪过尽在徐元梦一人。” 在胤祉说话前欲言又止的胤禔彻底闭上了嘴,就此了结此事吧!弘昱的话说得太过火了,追究起来真的落不着好,但是胤禔不想放弃这个儿子,而且他也不觉得孩子说几句实话有什么大不了,支持他的官员们都是这么想的,他们甚至有过类似的言语,只是稍委婉而已。一旦弘皙因此事失势,弘昱的前途就也毁了,汗阿玛找别人杀鸡儆猴去吧,反正他的儿子不当这只鸡。 康熙看向弘晟:“你觉得弘皙和弘昱有错儿吗?” 弘昱摇头:“两位哥哥都没错儿,他们说话一直都和气,孙儿想那天哥哥们只是笑闹而已。”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胤祥和胤禑进来了,他二人奉康熙的命令去上书房搬来了皇孙们的作业,康熙随意翻了翻,淡淡道:“终归功课没落下,以后别再那般笑闹了,皇家的体面不是任你们随意糟蹋的。跪安吧!” 大家就都跪着呢,再行一礼,虎宝和弘晫最先出了门,俩人站在旁边,皇子们各找各的娃,胤禩跟上了胤禔和弘昱。 胤禛把虎宝送回了阿哥所,虎宝乖巧道:“阿玛快回家吧,我去书房做会儿功课,就要用晚膳了。” 胤禛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冷吧?” 虎宝摇头:“我没淋着雨,阿玛不用担心。” 胤禛轻声道:“阿玛也要告诉你,安心上课,这事儿过去了。” 虎宝悄声问:“叔伯们都不希望惩罚落到我们身上吗?” 胤禛莞尔一笑:“对,所以你安心,弘皙和弘昱那般都能毫发无损,你只需照顾好自己。” 虎宝扬起笑容:“好,但是我依旧会多听少说,有不解的只问阿玛。” 胤禛欣慰地笑,这孩子能抓住重点。 回到府里,泰芬珠已经把衣服和姜茶全部准备好了,胤禛见她一脸的紧张,失笑:“你担心什么呢?再怎么样,我和虎宝也不会有事儿啊。” 泰芬珠嗔笑道:“光这雨就让我焦心了,在外头待那么久,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胤禛喝了口姜茶,笑叹:“我还好,虎宝也好好的,我看他喝完姜汤才走,你就放心吧!” 泰芬珠悬了一天的心可算放下了,胤禛笑道:“等到胤禵的长子满月,照常进宫就好。” 泰芬珠不解地看着他,胤禛挑眉:“我之前担心过汗阿玛会把弘皙按下去,想着如果真的那样,胤禵就要斟酌下满月礼了,还好。” 泰芬珠思量了会儿,惊讶道:“难道汗阿玛还想过把弘晋扶起来?” 胤禛摇头:“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测,看样子也是三哥的猜测,我告诉虎宝,如果汗阿玛问起,就说弘昱和弘皙只是一时冲动,今儿弘晟回话也就是这个意思。” 泰芬珠拧眉,她感受到心里散发出的寒意,因为弘皙名声在外,弘晋却似乎默默无闻,她从来没想过弘皙有可能被弘晋取代,康熙对儿孙的情谊在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对权势的极端呵护。 胤禛声音有些淡:“十来岁的孩子正是能惹事儿的时候,别看我们现在笑话弘皙弘昱,虎宝也不一定就能一直不犯错儿,不能让汗阿玛把孙子当成博弈的工具,除非他将弘皙带进朝堂。只要弘皙在上书房一天,他就是个孩子,我们这些兄弟的儿子都在宫里,这是汗阿玛要求的,他得重视阿哥所,一旦习惯了用看臣子的眼光看孙子,我们都怕他老人家松懈对阿哥所和上书房的保护,皇子那么多,汗阿玛可以纵横捭阖,但是我们这些人的府上都是三瓜两枣,经不起他折腾。” 泰芬珠暗自吃惊,惊讶胤禛他们的默契,也惊讶康熙和儿子们的紧张关系。 胤禛有些伤感:“我小时候还老觉得日子不顺心,可比起我们来,虎宝和弘晫他们真难。那会儿不过是后妃之争,可是四妃立得稳当,没有性命和前途的忧虑,谁也不能越过汗阿玛来做这些,可如今是纯粹的朝堂之争,谁都躲不掉,偏偏儿子还不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现在恨不得一天跑两趟阿哥所,宫里供应都由内务府负责,光看他们的头儿凌普,谁敢相信内务府是中立的?” 泰芬珠叹道:“我经常派人打点,额娘也盯得紧,您也多看着些,反正就是得用心盯着。” 胤禛点头,又惆怅道:“弘皙和弘昱的话难听,但就是实话。这不琢磨着收拾外臣,与我们这些儿孙较劲儿干嘛?” 泰芬珠默默听着,这话就不是她能接的了。康熙就是想要平衡,后宫要平衡,皇子要平衡,孙子要平衡,明索两党要平衡,但是也不知道他这平衡到底有用没有? 胤禵的长子办满月宴,胤禛和泰芬珠到的很早。 完颜氏气色很好,她对如今的生活相当满意,胤禵天天钻书房里看书,对后院的格格亲近的少,她又进门不到两年就得了阿哥,简直没一处不顺心的。 泰芬珠抱了抱孩子,和完颜氏坐下聊天,笑道:“我原先还想着帮衬你一二,没想到你准备的样样妥帖,真是能干。” 完颜氏眉开眼笑:“我这月子做得好,很有精神,当然不能再劳烦四嫂,我就想着和您说说话呢,这一个月可真够憋闷的。” 泰芬珠知道她爱热闹,弯唇:“一会儿来很多客人,你可以说个够了。” 完颜氏感叹道:“不可能啊!我倒是高兴我儿子满月,但也不想招待她们。” 泰芬珠安抚:“放心,只会有些恭贺的场面话,真有不中听的,我替你挡了。” 完颜氏扑哧笑了:“我可不怕她们,不用四嫂替我出头,却真的有些感慨太子妃。” 泰芬珠抿唇,确实让人无言。 完颜氏叹了口气:“太子妃就那么一个嫡出妹妹,偏要嫁给十五阿哥,祝贺她的话都有些说不出来,这圣旨又是几天前才下达的,我可怕太子妃在我这儿失态。” 泰芬珠摇头:“她应该不会,嫁进宫十多年,太子妃永远都端方有礼。” 完颜氏眨眨眼:“她的婚事没能给娘家带来好处,只把兄弟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石家多少封疆大吏啊!可太子妃的三个兄弟只能在京城混日子。这会儿又要把小妹妹也赔进来,看着荣耀,但实惠也不知道有多少。” 泰芬珠没再顺着往下说,这个担心后面藏着对太子前途的不信任。十五阿哥已经和太子很亲近了,康熙却还想让俩人变成连襟儿,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但在这个关头从乾清宫传出的旨意应当是深思熟虑过的。 完颜氏悠悠道:“三嫂与九嫂同出一脉,太子妃与十五福晋干脆就是亲姐妹,不管怎么样,董鄂家与石家的确令人艳羡,能有两门贵戚。” 泰芬珠岔开话题:“你现在的日子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快多笑笑高兴一下。” 完颜氏顺从地说起了儿子,一会儿她娘家人肯定得与她聊起这事儿,十四爷不耐烦和她说这些,四嫂同样是避而不谈,那她就知道怎么应付额娘和嫂子了,在十四爷连个爵位都没有的情况下,不沾染这种事情就是最好的态度。 完颜氏知道十四爷与四爷感情不错,那么家里兄弟的态度就只好放一放了,毕竟她和儿子的生活最重要,她还想再得个阿哥呢,没打算说些挑拨离间的话,兄弟们说的美好前途不顶用,那又不是她的前途,她可不相信他们对皇上的了解能抵得过入朝多年的四贝勒。 泰芬珠听着完颜氏说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康熙很疼爱十五阿哥,却让他娶石家女,这个确实能被看作是给太子的定心丸,是为了告诉朝堂太子不会倒。但是十五阿哥毕竟年少,他基本不可能参与政事,又是不是在给石家和别的一些人退路呢?真的不好说。 第113章 康熙南巡回京后只待了半个月,就再次启程去了塞外,随行之人依然是胤礽、胤禔、胤祥和十五、十六阿哥,监国之人也仍旧是五位贝勒。 九格格瞧着十五格格离开,立马看向德妃,皱眉问道:“额娘,如今宫里就十五妹一个格格,您得多上心啊,她看起来怎么那样憔悴?” 德妃没好气地回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还能磋磨她不成?她照样每天去箭亭骑马,我可从不让她给我做针线,只要我闲着就会叫她来与我聊天,她那嬷嬷也被我派人盯着,我这可都是面面俱到了,待十二也不过如此,你可不许瞎说坏我的名声。” 九格格抿唇:“您是我额娘,我就是担心您被别人说嘴才问的。” 德妃叹了口气:“十五的性子我知道,她的那些忧虑咱们也都能猜个大概,可就有她这样一心为兄姐活的孩子,我能怎么样?” 泰芬珠轻声道:“十五妹大约也就是在这两年出嫁,她思虑过重,如今尚且如此,嫁到蒙古更得心思郁结了。” 德妃挺烦躁,既然养了十五格格,不敢求她能学着恪靖挣回荣耀来,但总得像纯禧、荣宪那样顾得了自己,偏偏却是这样。 九格格讨好地笑笑:“额娘,您最是聪慧了,我看十五妹也信赖您,您想想法子呗。” 德妃无奈道:“九儿,前朝的事情我从不敢妄言,但十五格格毕竟是这么大的姑娘了,她知道毓庆宫艰难,十三阿哥又一直跟着太子,她忧虑这个我根本就无能为力的事情,你说我得怎么办?” 九格格张口结舌,把目光移向泰芬珠。 德妃也看向泰芬珠:“不瞒你说,我真挺发愁,十五格格心思太纤细敏感,就不提男人们的那些事儿,她嫁出去与夫家打交道总是必须的吧?一个部落的夫人们总会试探着瞧瞧她的性子,她总要把一件小事儿反复思量,天长日久的,她怎么能受得了?” 泰芬珠点头:“额娘说得都有理,我之前看着十五妹挺开朗的,没想到这回却能明显看出她气色不好,是得劝劝她。” 完颜氏眨眨眼:“这可不好劝啊,她担心的那些事儿可都是忌讳。” 德妃拧眉思索,十五格格打从生下来就在永和宫,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指定是盼她过得好,可是兄妹感情无法忽视。 泰芬珠犹豫地问:“弟妹,十三弟妹性子怎么样啊?” 完颜氏沉吟道:“我与她来往不多,但是感觉她应该挺坚毅,而且沉得住气,她和格格瓜尔佳氏一前一后怀孕,人家得了个阿哥,她只生了个女儿,但我瞧着她很能沉得住气。” 德妃挑眉:“你的意思是让兆佳氏来开导下十五格格?” 第122节 泰芬珠无奈道:“十五妹的操心无济于事,要是她能学上几分沉着,静下心就好。” 德妃一时没说话,九格格劝道:“额娘,不用您将十三弟妹请来永和宫,等到下次给祖母请安,您容十五妹跟着十三弟妹去趟阿哥所就行。” 德妃叹了口气:“那就试一试,我不太抱希望,其实我觉得十五格格就不该表现出担心来,平白惹人侧目。” 完颜氏抿了口茶,要说十五格格的想法倒也没错,十三阿哥旗帜鲜明的支持太子,把自己置于风波的最中心,让人看着就心惊。只不过德妃说得更是实话,十五格格的担心压根儿没用,反而会招惹旁人把目光更多的投向十三阿哥。 九格格安抚道:“十五妹很聪明的,她就是一时想左了,她还能表现着急就还好,总比她木讷地面无表情要强的多,那可就是真听不进话了。” 德妃点头:“但愿如此吧,她是比小时候开朗很多,那会儿她不高兴了就是一声不吭,现在总还能旁敲侧击的问问我。不说这些了,九儿,你除了进宫请安,尽量不要和别人有接触,佟家的那些人恨不能把好处全占了,咱们本就与他家掰扯不清,这会儿你可不能让自己和他们混到一起,还有就是仔细地把你府里的下人清洗一遍,别出了吃里扒外的奴才,再给你惹上麻烦。” 九格格皱紧眉头:“他们还敢把手伸到我府上?” 完颜氏轻声道:“九姐不知道,内务府这几天可乱了,那里人浮于事,昨儿我派人去取一套杯具都得左等右等,他们的心思现在就不在差事上,倒是最后给我送来两套上好的杯具赔罪,也让我无可奈何。” 九格格咋舌:“我只是听说他们又斗起来了,但是那里的派系从来分明,就没太当回事儿。” 泰芬珠低着头,什么叫人心浮动,她可算是从内务府上瞧出来了,一把手凌普带头给人使绊子,旁的包衣也不甘示弱,整个儿就是乌烟瘴气,幸亏胤禛在监国,虎宝那儿总还是样样妥帖的。 德妃挑眉:“除了太后娘娘那儿不受波及,几位皇孙那里他们也忙里偷闲地照顾了,还有就是我和宜妃荣妃的宫里还凑活,其它地方都可能成为他们明争暗斗的场合,延禧宫和毓庆宫彻底成了他们彼此攻讦的招牌。” 九格格纳闷极了:“不可能吧,真要这么严重,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德妃失笑:“他们又不是打架,就是内务府给惠妃送个摆件儿,然后不一会儿就会再来人说那个摆件儿不是惠妃能用的,惠妃摆上它就是僭越,要不然就是送到膳房的归延禧宫使用的分例少些香料,惠妃没声张,但是内务府派人去诚惶诚恐地请罪,说要追查到底,这个事儿是前天晌午发生的,但据我所知,那天延禧宫的晚膳也是缺油少盐。” 九格格皱巴着脸:“他们这是图什么啊?” 德妃但笑不语,完颜氏无奈道:“之前不是有御史弹劾毓庆宫在分例上僭越吗?那又是图什么呢?” 九格格抿紧唇,反正就是直郡王不让毓庆宫好过,凌普就也不让延禧宫舒心。 泰芬珠皱眉:“那也不该波及其他宫里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德妃嘴角微扬:“凌普是当了几年内务府总管不错,但是他又不可能真的完全掌控,里头包衣盘根错节,凌普和上头的几个人斗法,底下人自然也要为自己的钱袋子操心,你说延禧宫少的那些香料去哪儿了?我觉得凌普再不着调也不会把那点子香料装回家,可不就进了别人的口袋,香料可是贵东西,不知道有多少人盼望凌普接着折腾呢!慢待上一些庶妃,他们就可以用这个来攻讦对手,这本身就也是内务府屡试不爽的招数。” 九格格担心道:“不会闹出什么事儿吧?” 德妃摇头:“放心,他们不敢,凌普要的是打击延禧宫,底下人只是想着从里头捞一把,那些短了的分例他们会补上的,越是这种混乱的时候,他们越不会留下把柄,怕皇上追究,反倒是平常有的庶妃真缺东少西,但是她们不敢声张皇上也不会管,因为你汗阿玛不待见找事儿的宫妃,所以找皇上还不如去找佟佳贵妃说说好话,盼着佟佳氏赏些给她们。” 九格格眨眨眼:“您也接济过庶妃吗?” 德妃笑叹:“内务府的库房里永远都是满的,他们记账也就那么回事儿,我有多余的东西,有的庶妃找上门来,我就给些,后宫安静,皇上才能安心治理江山啊,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泰芬珠附和着笑了笑,果然不管是后宫还是后宅,地位已然稳固的人都会盼着大家安生,因为只有平静才能维持现状,混乱已经不可能带给她们好处了,而有吃有穿的人豁出去争出头机会的可能性很小,瞻前顾后才是大部分人的做法。 完颜氏若有所思,她进门后挺顺风顺水,后院的格格对着她都很安分,是不是得给她们提一提待遇?让她们知道不只有争十四爷的宠才能过得好,讨她这个主母欢心可是更容易日子顺遂。 德妃看了看泰芬珠,到底是把想说的话咽下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胤禛该不该管这事儿,如果不敲打凌普,内务府八成安静不下来,底下的奴才不会见好就收,因为还有凌普顶着,皇上如果不收拾凌普,就也不会追究下头的人,而凌普牵连着太子,太子已经没了一个索额图,皇上会再把他的奶公也处死吗? 直郡王和太子的对峙早就是人所共知,之前直郡王说太子僭越无妨,这会儿凌普和延禧宫杠上会是错儿吗?大家都觉得皇上不可能因为这个大动干戈,心里自然无所畏惧。德妃在心里叹了口气,皇上对直郡王和太子的宽纵,让内务府都拿捏上了,那些人最会看眼色。 德妃在这儿踌躇凌普的事情,胤禩也正为此事与胤祉等人争执。 胤祉很是不悦地看着胤禩:“八弟,你该明白我们的职责是什么,汗阿玛是让我等监国处理政事,内务府向来与前朝无瓜葛,我们怎么能越权去插手?” 胤禩沉声道:“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维持京城稳定,而皇宫是重中之重!凌普作为内务府总管大臣,将内务府打理得一团糟,如今竟然还影响到了后宫,难道让妃母们亲自出面惩治他吗?凌普是外官,他难道不属于朝廷吗?我们难道不该管束他吗?” 胤祉反问:“哪里一团糟了?哪个妃母受委屈了?受什么委屈了?你不说个明白,谁知道你意欲何为?” 胤禩要气笑了:“三哥!随便找个敬事房太监来问,他估计都知道延禧宫被内务府找麻烦的事情,知晓惠妃母受到了内务府苛待!您难道就要装聋作哑吗!最起码总得斥责凌普一二!” 胤祉冷笑:“我可不敢找,敬事房可是掌管皇宫所有太监的机构,我一个成年贝勒哪有那个胆子去沾染?三哥劝你稍安勿躁,认真琢磨下你的过激行为。” 胤禩深吸一口气,看向胤禛:“四哥,难道任由凌普那般嚣张下去吗?” 胤禛嘴角微弯,声音温和:“八弟,你先坐下来,如此争吵有失风度。” 胤禩攥了下拳头,到底还是坐了回去,胤祉双手抱胸静看老四发挥,胤禛叹一口气:“八弟,你刚刚说得依然模糊,凌普是朝廷命官不错,但是你想收拾他总得有证据吧?你只说他嚣张,那他的罪名呢?” 胤禩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凌普利用职权公报私仇,尽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他根本就是在扰乱皇宫秩序,这几个人为什么非要保他? 胤祺百无聊赖:“八弟啊,咱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商量,你说得这个有些无稽之谈了,就此放下吧。” 胤禩咬了咬牙,尽量心平气和道:“四哥、五哥,凌普敲诈勒索属下,为他自己疯狂敛财的事儿早就是沸沸扬扬,贪污难道不该被治罪吗?” 胤禛好声好气:“八弟,这个只能请汗阿玛决断,你如果想要弹劾凌普,也得先去把他勒索的苦主找到,还有赃物,只有人证物证俱在,汗阿玛又下令抓捕,我们才能执行命令,在此之前,凌普就是内务府总管大臣,我们无权干涉他的公务。” 胤禩喉咙哽住,这不又绕回来了吗?汗阿玛会在这个时候拿下凌普? 胤禩缓了缓:“我们总得联名上折子禀告此事吧?” 胤祉淡淡道:“秉告什么事儿?” 胤禩认真地看向他:“凌普借用职权为难宫妃。” 胤祉挑眉:“我说了,我们不是御史,不能风闻奏事,你得拿出证据来,让我们心服口服。” 胤禩耐心道:“凌普今日敢对后宫不周到,谁能猜到他明日会不会慢待阿哥所?” 胤祉盯着胤禩:“他为什么要疏忽我儿子?”凌普还没傻到在这个时候给太子再树几个敌人,胤祉太知道太子的高傲了,太子绝不肯让人小看了他,凌普的嚣张从另一面来说也算震慑众人,凌普一个全凭太子才上位的人敢自作主张如此行事吗? 胤禩喉咙动了动,他以为他们会防微杜渐的,毕竟这四个哥哥都很看重长子,而且太子与他们关系也一般,难道就不害怕凌普发疯吗? 胤祐旁观着一切,说实话,在座的没谁真心为太子和凌普好,汗阿玛不给他们派具体的差事,这不办差自然也就不会犯错儿,直郡王一党弹劾太子只能从他的生活作风上来着手。 这增加的就是汗阿玛的不满,指望的就是汗阿玛对太子忍无可忍,利用的其实是汗阿玛对太子的防范之心,太子数次直言直郡王的犯上僭越,也是在给汗阿玛提醒儿,当然结果就是汗阿玛把他俩都带在身边,这俩都不被信任。 胤祐瞥了眼胤禩脸上的恼怒,难道就许他们说太子僭越,不让凌普替太子出口气吗?有必要这么生气吗?惠妃都忍了,良嫔更是默不作声,这老八倒是急得蹦起来,延禧宫的人不都活得好好的?凌普就是想要给他们添堵而已。 太子被弹劾僭越的事儿不了了之,难道凌普这个就能掰扯出谁对谁错来?凌普就是特意卡着规矩来慢待。至于内务府的混乱,朝堂上官员都是泾渭分明的两派,汗阿玛不是乐见其成吗?这样不管谁想要谋夺皇位,都有别人在扯后腿,汗阿玛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胤禛垂下眼帘,凌普确实张狂,可如今就需要这样的人来给局势添一把火,要不然太子和直郡王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老八这两年过得舒坦,心气儿高得很,根本容不下他额娘被慢待,就得让他蹦得欢些,多鼓励直郡王,太子已经是满腹怨气,如今就差那么些火候了。 胤禩掷地有声:“哥哥们的顾虑我懂了,但是我坚信凌普玩忽职守,我会自行给汗阿玛上折子弹劾凌普。” 胤祉挑唇:“八弟现在就可以去寻找凌普的罪证,我将信将疑,还须八弟解惑。” 胤禛点头:“倘若凌普罪证确凿,我们联名禀告汗阿玛。” 胤禩扯了扯唇:“多谢。” 看着胤禩离开,胤禛随即低头整理奏折,胤禩和直郡王同为太子的政敌,他当然得对此事做出反应,可惜他幻想的大家一同给太子施压不可能,胤禛绝不要站到太子的对面。 就像很多事情一样,内务府的乱子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在康熙从塞外回京之后,内务府遂归于安宁。 胤祉却风光更甚之前,康熙带着弘晟去了三贝勒府上宴饮,这是康熙第一次到皇子家做客,京城上下官员皆为之侧目。 当然,不只是臣子思量这个异军突起的三贝勒,胤禵更是羡慕至极,在书房里详细地给胤禛描述弘晟在上书房的得意。 虎宝坐在胤禛旁边,饶有兴致地看十四叔比手画脚。 胤禛含笑听完,认真道:“所以你是嫉妒弘晟了?” 胤禵瞪大眼睛:“四哥,您不要乱说好吗?我多大的人了,怎么可能嫉妒刚十岁的小侄子?这是打趣的时候吗?” 胤禛收了笑,严肃道:“十四,不要老琢磨这些,你会在言行里无意间露出来。” 胤禵抿抿唇,看向虎宝:“我侄子也感叹过弘晟受宠啊!” 虎宝笑眯眯道:“十四叔,我记得我就说过一次,还是两个多月前,今儿都正月十六了,您惦记去年的事儿不如和我一起去骑马散散心。” 胤禵反驳:“我这是才找着机会和你阿玛坐下来聊天,你阿玛每次只来瞧你,见着我就是只打个招呼。” 虎宝绽开笑容:“阿玛,十四叔吃醋了,您以后可以轮流看我俩,我愿意让十四叔多开心些。” 胤禛笑叹:“胤禵,我知道你想建功立业,也一直都在给你寻摸机会,但是你待在阿哥所还能随意些,真要是当了差,你如此浮躁怎么能行呢?” 胤禵微微蹙眉:“四哥,您得相信我,而且大家不都是盯着乾清宫吗?三哥本来就是这几个月的风云人物,何况我还没说他,只是聊聊弘晟,我也就只能接触到弘晟了。” 胤禛一时没搭话,胤禵眼看老八潇洒,他也很想跟着学一学,觉得哪怕只能多与人来往也是好的。 虎宝好奇道:“十四叔,您想征战沙场吗?” 胤禵瘪瘪嘴:“我连阿哥所都出不去,想要到战场上谈何容易?” 虎宝点头:“确实不容易,而且汗玛法肯定会心疼您,不舍得让您吃苦。” 胤禵挑眉:“我又不会去冲锋陷阵,能吃什么苦?再说了,你阿玛他们早十年就掌过兵营。” 虎宝认真劝慰:“十四叔,我认为您是大器晚成的那种人才,如今还不到您大展身手的时候,您现在只是在等待一个厚积薄发的机会,咱们明儿去骑马,再磨砺一下您的骑术。” 胤禵笑道:“这么说,你也觉得我能当大将军了?” 虎宝扬起笑容:“我只是说您将来肯定能有出头之地,可不一定是从武,您明明是文武双全。” 胤禵笑得合不拢嘴:“哎呦,你倒是相信我,放心啊,十四叔绝对记得你,我要是功成名就,你就也飞黄腾达,咱俩一起享受众星捧月。” 虎宝认真点头:“好!” 胤禛静静地听着叔侄俩说话,胤禵笑了一会儿,看向胤禛:“四哥,我不傻,就是真的觉得落寞,汗阿玛去巡视京畿,宁愿带上十五弟他们,也不想着领我出去转转,我除了闷在阿哥所,就是到上书房看虎宝做功课,太无聊了。” 胤禛叹了口气:“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但你只看三哥现在的风光,却不想他初封可是郡王,瞧着八弟交友广阔,可是他不依然是个贝勒?爵位只能是汗阿玛给,谁都左右不了他老人家,十弟在宫里住一天,你就也得待在阿哥所。至于差事,九弟去管边贸了,你琢磨的可是掌兵,你希望四哥怎么办呢?或者说谁能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胤禵沮丧地撑着下巴,摇了摇头,无奈道:“我还是先把您拿来的文书翻译了吧,也不知道汗阿玛能同意我去管理俄文馆吗?” 胤禛微微一笑:“与俄国互派信使是断不了的,汗阿玛当然信任由你翻译出的东西。胤禵,我们这些开府在外的人里,只有直郡王和八贝勒与宗室多有往来,但你得想想安郡王府和恭亲王常宁,老八的分量能抵什么呢?” 胤禵皱起眉头,这也是他不解的地方,八哥一直得意,为什么却坐视岳乐被追夺谥号呢?难道他只是个虚架子吗?可汗阿玛这几年对他不错啊!胤禵清楚八哥得到宗室吹捧的原因,可汗阿玛还真就越来越善待宗室,对那些人不再如从前那般盯得紧了。今年除夕宴,汗阿玛不仅自个儿与宗亲谈笑风生,还频频把话头递给太子,虽然太子都是简单地敷衍过去,但这是不是说明汗阿玛的心思变了呢? 胤禵迟疑道:“四哥,汗阿玛或许开始觉得宗亲总是一家人,到底比外官值得信任。我住在阿哥所就算了,您总得思量一下啊。” 胤禛嘴角微扬:“好,我会留心的。” 又闲聊了片刻,胤禵送胤禛和虎宝离开。胤禛抿着唇,他必须看紧十四,汗阿玛维护皇权的心是决不可能改变的。但是胤禛不可能与胤禵分析这些,只能多送些文书让他无暇顾及了。 还好,如此纷乱的局势下,谁也不可能坚定不移,多劝些胤禵,他下不了决心的。何况汗阿玛很快又会离京,监国之人依然是他们五个,只要宫禁严格,胤禵想与宗室联系都没机会! 第114章 天色渐暗,又突然起了风,泰芬珠抱起晨晨往屋里走,他倒是没挣扎,只是瘪瘪嘴:“额娘,我不冷。” 泰芬珠哄道:“额娘知道你不冷,但是你出汗了,如果吹了这冷风,你就得喝特别苦的药汁儿,然后明儿也不能出来玩,你明天还想在院子里跑吗?” 晨晨不情不愿地回答:“想玩儿。” 泰芬珠轻笑:“那咱们回屋,一会儿你就能吃蛋羹了。” 晨晨见到摆在炕上的玩具很快又笑了起来,泰芬珠转身出了屋子,她方才看到崔凛来了。 崔凛进来躬身禀报:“福晋,刚刚打听到明相辞世了,他府上已经挂起了白。” 泰芬珠愣了下,纳兰明珠死了? 第123节 崔凛接着道:“福晋,这是奴才瞧着街上动静不对派人去查看的,并没有人来告知咱们府。” 泰芬珠抿唇:“我知道了,这个得等爷来拿主意,你回前院吧。” 崔凛行礼离开。 不一会儿胤禛就回了家,看见泰芬珠,他直接道:“汗阿玛派了三哥去祭奠明珠,咱们不用理会此事。” 泰芬珠点头:“好。” 胤禛净手之后坐到餐桌旁默默用膳,他很坚信自己的做法正确。然而三哥积极地接过了制衡老八的任务,汗阿玛就乐意给他露面的机会。得到这种重视的方法在胤禛看来不可取,但是他也确实眼馋三哥的风光,只能沉默以对了。 泰芬珠看晨晨吃好饭坐不住了,吩咐乳母将他抱回西次间。 胤禛轻叹:“我还记得虎宝这么大点儿的样子,没想到晨晨转眼就也能跑会跳了。这些日子,我到阿哥所的次数少了,也不知道虎宝过得怎么样?” 泰芬珠温和道:“我今儿进宫请安,额娘说虎宝精神头很好。” 胤禛弯唇:“他一向精力充沛,还爱说爱笑。” 泰芬珠看胤禛又扒了口饭,只笑着点头却没再搭话,他心情很不好,可是她无从劝起,最近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而对于未知前途的煎熬无法消弭。 既然想到了虎宝,胤禛隔天就往阿哥所去,虎宝三人进宫后住的地方离皇子们不远。刚拐过弯,胤禛远远地就看到虎宝在和一个人说话,再走近些发现是胤祥。 叔侄俩也看到了胤禛,胤祥率先开口:“给四哥请安,我还有事儿,您与虎宝赶紧进去吧!” 说完话,胤祥直接离开,胤禛抿唇,虎宝眨眨眼:“阿玛,您饿了吧?咱们进屋。” 用过午膳,胤禛问道:“你怎么会碰到你十三叔?” 虎宝解释:“今天上午原本有一个时辰是法海给我们上课,但是他没来,弘晫他们就提前回了阿哥所,我想着回来左右无事,就留在了上书房,快到晌午了,我往这儿走,就和十三叔迎面碰上了,他没与我说什么,就是问我干嘛来着,您就过来了。” 法海姓佟佳,是佟国纲的次子,与鄂伦岱不是同母所出,考中了进士,如今在上书房当师傅。 胤禛淡淡道:“法海应该是去参加明珠的葬礼了。” 虎宝点头,他们也是这么猜的,法海昨儿也没说要告假。 胤禛叹了口气:“虎宝,见到你十三叔打个招呼就走,不要多做停留。” 虎宝意会:“我记住了,只是十三叔看起来不像是个会纠缠的人。” 胤禛嘴唇微动:“他本性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毓庆宫艰难,他应该是往毓庆宫去的吧?” 虎宝抿唇:“是的,十三叔与太子殿下来往很密切。阿玛,揆叙会守孝吗?” 胤禛顿了顿,摇头:“很有可能不会,他大约会夺情出仕。” 虎宝点点头:“弘昱很想去祭奠明珠,他还特意来找弘晟说起此事。” 胤禛挑眉:“你汗玛法是让你三伯去,直郡王再去就只能代表他自己。” 虎宝无奈道:“弘皙倒是比从前低调些,弘晋如今做功课却是劲头十足,弘晟越来越从容,我们那上书房就是个小朝堂。” 胤禛被逗笑了:“你可真会打比方,就你们那几个人,还能比得上朝堂复杂?” 虎宝认真道:“只不过是朝堂上的官员比我们更会掩饰,但是说到底所追求的不就那么些东西吗?” 胤禛笑叹:“对,绝大部分臣子求的都是功名利禄,但是,你不能否认总有人心向社稷吧?” 虎宝眨眨眼:“一心只为社稷的官员到底少啊,如果官员真的为社稷出了力,功名利禄也得给人家吧?” 胤禛有些纳闷儿:“你小小年纪就不太相信淡泊名利?” 虎宝弯唇:“阿玛,我只是觉得人想要吃好穿好住大宅子很正常,这些都得靠名利啊,能够一往无前很不容易的。” 胤禛了然:“你这是在绕着圈子给你十三叔说好话,你觉得他是那种一往无前的人?” 虎宝抿唇笑笑,却没敢再说话,他怕阿玛觉得这是在影射他。 胤禛看着虎宝讨好地冲他笑,突然感觉他还是没能沉住气,除了往潭柘寺跑,他也得找些事儿来做,想要让旁人觉得他与世无争难啊!他现在还是个贝勒,谁会相信他没有再争个郡王的打算呢? 胤禛喝了口茶,叹道:“你可以这么想,但是你十三叔是为了太子殿下一往无前,你要去巴结下弘皙吗?” 虎宝赶忙摇头,这是他的决定,如果弘皙未来真的得势,因为他如今的疏离而冷待他,虎宝也认了,他可以选择仰仗晨晨过日子,相较而言,虎宝认为和弘皙套近乎会更难受,那么做了现在就会提心吊胆。 胤禛扯了扯唇:“所以你老实学功课吧!” 虎宝乖巧道:“我明白。” 康熙又要带着人到塞外,胤禛受了传召往乾清宫去。 康熙只叫了前头的七个儿子,他盘腿坐在炕上,声音平淡:“朕这次离京,监国的事儿还是胤祉你们来做,务必要用心,朕不想再听到什么乱子了。” 胤祉等五人连忙起身:“谨遵圣意。” 康熙看向胤禛:“恪靖打算替喀尔喀编纂一部法典,今年大概就能成了,你多注意下归化城那边儿的消息,大部分的王公都是很乐意有法可依的,但总有不逊之人,若有变动及时禀报朕。” 胤禛恭敬道:“儿臣领旨。” 康熙点头,视线移到胤禩身上:“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你可别让朕空欢喜一场。” 胤禩感激道:“多谢汗阿玛关怀,等弘旺长大,儿臣必得让他给您多磕些头。” 康熙摆手:“不必,反正你是没多高兴的。” 胤禩低下头,最近汗阿玛说话很爱噎人,尤其他又没随了汗阿玛的意。他后院的张氏给他生下长子后,汗阿玛很快就给取了名字,就叫弘旺。胤禩正高兴呢,汗阿玛就对他把孩子抱到正院很不满。但是胤禩觉得把弘旺交给福晋养再合适不过,福晋已经没了想着自己生孩子的心,她会待弘旺好的。 何况府里一直都是福晋做主,贸然把张氏抬起来,他府上一定会乱的,那等于是明着告诉下人张氏是福晋动不得的,而且从长远看张氏的地位还比福晋稳当,胤禩了解郭络罗氏,真把她逼到那个份儿上,她没准儿会选择鱼死网破,这么多年,她对安郡王府的感情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康熙目光不善地打量着这几个儿子,因为老八的儿子满月,他特意关心了下他们这些人的后院,老大竟然还是子嗣最旺盛的,足足有四个儿子!但是有一个还是刚出生。等于说除了太子有两个算是已经长大的阿哥外,这些儿子成亲十多年,都只有长子过了十岁,更不要提这个才有了香火的老八! 康熙纳闷极了:“你们就不盼着儿孙满堂吗?看着膝下那三瓜俩枣,你们就没一个人着急?” 没人回话,康熙直接点名儿:“胤禔,你今年可都三十七了,人到中年却只有弘昱一个长大了,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胤禔简直莫名其妙:“汗阿玛,弘昱出生就晚,儿臣还有三个小儿子呢,都虎头虎脑的,再过几年,他们不就也长大了吗?”这话说得好像是他那幼子长不大一样,太晦气了吧? 康熙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被胤禔勾了起来,他指着胤礽:“他前两年还得了个四阿哥呢,不也就活了一岁?小儿易夭折本就是事实,朕盼着你多得几个阿哥有错吗?” 胤禔瞥了眼太子,骄傲道:“汗阿玛,儿臣自成亲以来,只要是生下的孩子都活得好好的,大约是儿臣儿女缘深厚吧。” 康熙被哽住了,他的孩子们夭折了那么多,这么说他是个命薄的? 胤礽淡淡道:“大哥话说得别太满,您又不能看到将来,还是说你只打算要四个儿子?” 胤禔咧开嘴笑:“我有四个阿哥就已经满足了,太子殿下加把劲儿啊,毓庆宫只有弘皙和弘晋俩兄弟,让人瞧着多单薄啊!” 胤祐轻轻扫了直郡王一眼,他也只有两个阿哥,之前有个养到一岁多然后因为高热压不住没了的小儿子,他仔细查过,确实是孩子没能抗住风寒。至于为什么儿子少,胤祐一般就是宿在福晋和纳喇氏那儿,到底还是她俩最得他心,近六七年她们也都有再生育,只是怀得都是格格罢了。 胤礽冷笑:“我只求弘皙与弘晋友爱,真要生些手足相残、喜好兄弟倪墙的儿子出来,我宁愿子嗣单薄。” 胤禔正打算和胤礽分辨下弘昱的爱护兄弟,康熙厉声喝道:“你们还记得这是哪儿吗?” 胤禔赶紧把头低下,他真的是和太子斗嘴斗习惯了。 康熙开始挨个儿点名:“老三,朕最不想说得就是你,生了七个儿子,如今活着的就仨,而且这五年,朕都查过了,你府上就没有阿哥出生,你也太没出息了!” 胤祉实在认为他不能起身请罪,所以只是把头埋到了胸口,他害怕汗阿玛给他下任务让他生儿子。 康熙扫向胤禛:“你天天往庙里跑,怎么?你能在那儿拜来个大胖小子?” 胤禛嗫嚅道:“汗阿玛说得是,儿臣以后少去。” 康熙瞟了眼胤祺:“你天天不去衙门,朕还以为你在家琢磨子嗣呢,谁成想你连老大都比不上,多吃点好的补补吧!” 胤祺脸涨得通红,汗阿玛这是怎么了?按道理这些话他应该交待给额娘或者祖母,由她们关心啊!何况这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直白地让他补身子生儿子,太过分了吧! 康熙看向胤祐,语气缓了缓:“你得多上心,朕盼着你子嗣兴旺。” 胤祐恭敬应下,汗阿玛对他不怎么亲近,但是从不冲他疾言厉色,这份对他脚疾的怜惜和平日的漠视总让胤祐心绪复杂。 康熙瞥了胤禩一眼:“你就守着你福晋好好过吧,反正朕说话你是不听的。” 胤禩张口欲言,康熙又开口了:“朕就爱看皇室人丁兴旺,你们也得明白多子才多福,朕教养你们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如今又把你们的长子接进宫养育,就盼着子孙都成器,不求你们为朕分忧,但体谅一下总应该吧?让你们满足朕儿孙满堂的愿望不为过吧?” 胤礽置若罔闻,他马上又得跟着出巡,哪来的功夫生儿子? 胤禔满心不耐烦,他盯着太子还不够呢!反正有弘昱就行了呗! 胤祉狠狠心:“汗阿玛,儿臣听您的,只是您吩咐了差事,儿臣总想着矜矜业业,难免疏于内宅,还是儿臣能力不济,请您见谅。” 康熙憋着气:“也就你懂事,都跪安吧,朕还有奏折要批。” 阿哥们都走了,梁九功小心翼翼地进来,发现皇上仍然坐那儿不动弹,心里叫苦连天,他现在最害怕皇上召皇子了,不论说的是什么,皇上都会发怒。 梁九功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依然一动不动,皇上不发话,他根本不敢叫人来清理。 过了好半晌,康熙疲倦道:“收拾了吧。”最重要的子嗣他们都不放在心上,那他们的眼睛盯着什么?老八就是要死拽着玛尔浑不放手,非要把一个无所出的福晋捧那么高,一个个的都不恭顺! 康熙敲打过儿子后,再次带着太子和直郡王离京出巡塞外。 胤禛和胤祉等人是轮流在宫里值房夜宿的,今儿正好轮到胤禛和胤祺留守,枯坐到夜阑人静,胤祺再一次抬手挤眼睛,又喂了自己一口浓茶,他真的太困了,但是这段时间总有汗阿玛的手谕在夜间送到,他不敢偷懒,即便是平常懒散至极,胤祺也嗅到了一种莫名的紧张。 胤禛从外头进来,这会儿的晚上已经有些凉了,他赶忙坐下喝了口热茶。 胤祺把椅子挪近,轻声问:“这次送过去的太医和药材能有用吗?” 胤禛微微摇头,传回来的消息就是十八阿哥高热,也没说病因是什么,可是能退热的药材就那些,随汗阿玛出巡的太医都带有,既然不管用,也就只能盼望这回去的太医能妙手回春,但医术最好的就在汗阿玛身边啊。何况这都是打发走的第三波太医了,很悬。 胤祺有些不是滋味儿,悄声道:“塞外气候和京城不一样,十八弟刚刚满七岁,小孩子哪能受得了车马劳顿?汗阿玛和王庶妃太掉以轻心了。” 不过随即他又轻轻叹了口气,王庶妃出身不好,生了三个阿哥都只是庶妃,她肯定也盼着儿子们能多得几分重视,毕竟汗阿玛现在精力不济,对于上书房的功课管得松了,十八阿哥也就只能在伴驾时多见汗阿玛几面。 胤禛没吭声,早些年汗阿玛就有带六七岁的皇子出巡,但是就那么两三次,而且那时候孝庄文皇后也跟着,总归有人专门照料孩子,何况那会儿汗阿玛还年轻力壮有精力顾及儿子。 王庶妃生的这三个阿哥是汗阿玛的幼子,他老人家很宠爱,十五阿哥六岁的时候就开始伴驾了,汗阿玛喜欢让幼子伴在身侧,所以次次出巡都有十五阿哥。只不过去年他还只带着十五和十六,今年上半年到京畿就把十八也领上了,毕竟十八也七岁了,伴驾对太子和直郡王是苦差事,但对底下的小阿哥可是美差。 之前胤禵不就失落不能跟着出巡吗?胤禛给胤禵找了许多文书让他翻译,不仅有俄国的,还有西洋那边儿送过来的国书,胤禵正在埋头苦学番夷的文字,胤禛太庆幸了,得亏把十四按在了阿哥所,汗阿玛没想起来点他伴驾。 就像往常一样,这次直郡王依然时不时地告太子一状,但是胤禛等人收到了太子与汗阿玛当面争吵的消息,是那种彼此脸红脖子粗的吵架,不再是隐晦地意有所指,据闻汗阿玛彻底暴怒了,这又出了十八生病的事儿,真的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胤祺明明才喝过茶水,可这会儿却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唇:“四哥,只有我们俩在这里好吗?” 胤禛微微蹙眉:“五弟,咱们说好的轮流。” 胤祺抬头想反驳,却看到胤禛严厉的眼神,猛灌了自己一口茶,他怎么能把害怕表露出来呢?他要担心什么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汗阿玛让他们送太医和药材而已,至于太子和汗阿玛的争吵?这更没什么,太子已经阴阳怪气两三年了,汗阿玛不也就是斥责一句吗?反正太子和直郡王早就明火执仗地对上了,他要是不讽刺直郡王还不正常呢! 胤祺不停地提醒自己,他得绷住,必须面无表情,汗阿玛不定安排了谁监视他们呢!只要坚持到明儿早上三哥他们来替班儿,他就可以回府里躲两天了,反正能躲就躲,他只盼着避开这些麻烦。 胤祺的心愿没能实现,撑到三更半夜刚睡了一会儿的他被贴身太监叫醒,胤祺没顾上发脾气,看了眼面露恐惧的太监,勉强把外衣套上就往议事厅去,胤禛已经坐在那儿了。 胤祺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敢出声,快步走到胤禛身边,扫视康熙送回来的御旨,整个人都僵住,汗阿玛要废太子!要他们逮捕凌普! 胤禛的眼睛也死死地黏在那一行字上,太子这就要被废了? 殿内静的出奇,到底是胤禛先回过神来,他吩咐苏培盛:“去把外面的侍卫叫进来。” 第124节 胤祺直着腿往后退了几步,缓缓坐下,心里眼里都是迷茫,胡思乱想过太子可能熬不到登基是一回事儿,储君被废却是让胤祺彻底茫然了,那未来谁会坐到那个位置上?直郡王吗?汗阿玛最看重的就是长子和嫡子,直郡王真的要上位了?那胤禩怎么办?这会儿把九弟叫回来,让他试着弥补一下关系?可人家老八看得上吗? 胤禛有条不紊地安排了抓捕凌普的行动,不止要抓他下狱,汗阿玛还指示抄家。同时,京中重要宗室、大臣的府邸都要派兵驻守,这个差事要交给隆科多,这也是汗阿玛命令的。 胤祺看见胤禛站起来,声音有些抖:“四哥要去哪儿?” 胤禛严肃道:“汗阿玛有旨,禁止毓庆宫一干人等进出,我要去传达命令。” 胤祺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道:“我与四哥一同去。” 胤禛点头,抬步离开,胤祺懵了,其实他也没好到哪儿,往毓庆宫走的路上,胤禛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真切的疼痛告诉他这是真的,胤禛想不通,为什么会如此仓促地废太子? 他留京两个月没有察觉有什么异常,汗阿玛应该没有提前布置,刚刚隆科多被从床上拽过来也是不明所以,他还得先抽调侍卫把各府围起来才能再去城外提兵,然后用兵卒换下侍卫们,而兵营绝对没有异动。 胤禛快要走到毓庆宫时得出一个结论,汗阿玛可能真是一时起意,老大坚持不懈地攻讦和太子越来越放肆的言语,再加上十八阿哥的病逝和那一场争吵就促使汗阿玛做了这样的决定,那直郡王呢? 胤禛不知道,他不清楚汗阿玛对太子的愤怒有多深,也不清楚老大的表现,虽然胤禛一直认为汗阿玛既纵容老大和太子对峙,也不喜直郡王的轻狂犯上,胤禛是觉得太子与直郡王绑到了一起,太子倒台,直郡王也绝对会被汗阿玛迁怒,但是行宫远离京城,骤然得知此事的胤禛分析不出更多了。 一番折腾下来,这会儿已经是用早膳的时辰,石氏平静地走近厅里,看到四贝勒与五贝勒带着侍卫站在那里,眼里闪过了然,默不作声地坐下。 胤祺扭头看向胤禛,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胤禛只是照本宣科地背了一遍康熙送回来的有关太子的部分内容。 石氏起身跪下磕头:“儿臣谨遵圣旨。” 胤禛语气平和:“还请将弘皙与弘晋带回毓庆宫。” 石氏低头:“烦劳四贝勒派侍卫去上书房,毓庆宫的人不能出去。” 胤禛点头,他来的时候就吩咐侍卫去办了,只是他希望太子妃配合,果然,如胤禛所想,太子妃恭敬且平静。 三格格冲了进来,石氏皱眉斥责:“谁允许你不通传就进屋?出去!” 三格格泪流满面:“额娘,我阿玛他” 石氏喝道:“闭嘴,佛尔果春,你要懂得君臣尊卑!” 三格格不停擦眼泪,抽噎道:“四叔,五叔,那我们吃什么?” 胤禛面色不变,声音却温和:“膳房会将饭菜送进来,佛尔果春不必担心。” 胤祺惊讶地看着胤禛的好声好气,太子都废了! 胤禛静静地站在原地,太子废了,二阿哥依然是汗阿玛的嫡子,依然是汗阿玛疼宠了那么多年的保成,所以胤禛刻意避开了对太子妃的称呼,他不能再叫她太子妃娘娘,但是也不能直接称呼她二嫂,胤禛宁愿汗阿玛说他心软,也不能让汗阿玛认为他对太子的家眷无情。如此应该无妨,他不是对太子心软,只是出于兄弟情谊怜惜侄子侄女儿。 外面传来喧哗声,是弘皙和弘晋在叫四叔和五叔,他们知道昨儿谁留宿宫中。 胤禛往外走,他就是要安抚两个侄子一句,怕他们出了事,这俩孩子都太傲。不仅如此,他还得去与三哥商量毓庆宫的待遇,决不能让人传他落井下石。 第115章 弘皙和弘晋被带他们回来的侍卫挡在了台阶下,胤祺跟着胤禛出来,走到跟前儿看清两个孩子后暗自叹息,这打击真够大的。 弘皙咬牙逼回眼泪,嗓子却是哑的:“四叔,我阿玛到底怎么了?一国储君怎么能够不明不白地就被废除?” 弘晋泣不成声,只是盯着胤禛,他比弘皙小两岁,心性也要柔软些。 胤禛语气平缓:“弘皙,我遵旨办事,毓庆宫不能进也不能出,你和弘晋得暂时留在这里,听凭汗阿玛吩咐。” 弘皙咬字清晰:“四叔,为什么?” 胤禛余光看到石氏走下台阶,往旁边挪了几步,石氏严厉道:“弘皙,你不依不饶是要违抗圣旨吗?” 弘皙不甘示弱:“额娘,我们怎么能坐视阿玛被冤?” 石氏拧眉:“你去年与堂弟打架,难道今天还想要对你的叔叔动手吗?” 弘皙瞪大眼睛:“我只是为父尽孝,额娘为何妄加揣测?” 石氏不想再和弘皙耍嘴皮子,看向胤禛:“四贝勒尽管去忙,毓庆宫上下自然谨遵圣意。” 胤禛颔首,抬脚离开,弘皙比他想像的更不识趣,确实很肖父。 弘皙又喊了几声,胤禛和胤祺都没再回头,善意已经表达过了,是弘皙认不清他的身份变化。 侍卫把守在各处,他们既担负保护职责,也对毓庆宫进行监视,但其实这里的宫人本身就是眼线。 石氏没再看弘皙,缓步上了台阶,弘皙攥紧拳头跟着进屋,弘晋却瘫软地坐在了台阶上,望着刚刚放亮的天,一个时辰前他还志得意满啊! 石氏稳稳地坐在椅子里,三格格小声抽泣,以后可怎么办啊? 弘皙声音嘶哑:“额娘,难道就那么轻易地放他们走吗?” 石氏淡淡道:“四贝勒与我说了你阿玛的罪名,其中一条就是不友爱兄弟,你要不敬叔叔?” 弘皙不可置信:“您就信了吗?” 石氏仔细打量了下弘皙,转过脸不想再看他,她从弘皙的身上清楚地看到了废太子,一样的不通世情,还有他们自认为的刚强。 三格格眼见弘皙还要说话,忍无可忍:“二哥!我们要吃饭的,汗玛法不在京城,你难道要因为几句意气之言害我们被苛待吗!” 弘皙愤怒道:“阿玛都出事了,你在这里琢磨吃饭?你有半点儿孝心吗?” 三格格冷笑:“我有!我对待姑姑们从来恭敬,和堂姐堂妹都相处和睦,我和额娘从来没有给阿玛添过半点儿麻烦,而你,将上书房变成了你的一言堂,弘皙,你敢认真想谁待见你这个皇长孙吗?” 弘皙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在上书房的事情用得着你多嘴吗?阿玛处处被人为难,我身为人子怎么能任由弘昱逍遥?你们是没添过麻烦,但是对阿玛有过帮助吗?” 三格格抹了把眼泪,怨恨地盯着弘皙:“帮助?你也好意思说这个?你简直就是个笑话!要不是你额娘把你生下来,石家人会对阿玛敬而远之吗?明明知道叔叔们的长子不想要掺和你与弘昱的事儿,却非要仗着他们住宫里逼得人家倾向你。没了阿玛长子这个身份,你算个什么!” 弘皙气得浑身发抖,抬脚就要过去,只是他马上就被太监挡下,石氏走到他面前,冷冷道:“你要是敢动三格格一下,我就敢把八贝勒请过来,弘皙,你自己掂量。” 弘皙看着嫡母从未有过的冷漠,喃喃道:“您也是这么想的吗?” 石氏好笑道:“弘皙,何必自欺欺人?你拿直郡王妃刺激弘昱多少次了?那个你能想明白,我娘家的疏离你就不理解?” 弘皙很是难堪:“不过是几句玩笑话而已。” 石氏神情淡漠:“弘皙你想清楚,你这么闹是不遵圣旨,不是你以为的坚强不屈,去后院看看你额娘吧,她应该是被拦在屋子里了,这才是你的孝顺。” 弘皙跌坐回椅子上,石氏搂着三格格坐下,弘晋走了进来,眼睛瞪大:“额娘,他们要是欺负我们怎么办?” 石氏沉默不语,太子总觉得他被人轻视,非要用那些个放肆的话彰显自己的无所畏惧,但是他真的什么都不怕吗? 太子被废绝对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可京城特别寂静,宫里同样安静,留京监国的五人坐在一起,胤祉轻咳一声:“咱们先说下毓庆宫的待遇吧。汗阿玛没有提及此事,但总归得安排一下。” 一时无声,胤禩抬头:“既然汗阿玛已然废太子,毓庆宫的供应照着皇子来就是。” 胤祉皱眉:“毓庆宫的宫人就比阿哥所要多,难道要撤出一部分人吗?” 胤禩点头:“一切当然应该按着规矩来,若是任由毓庆宫维持现状,岂不是让二嫂等人背上僭越之名?” 胤祺喉咙动了动,对老八的义正言辞却没能说出反驳来。 胤祉踌躇:“那就得让敬事房介入了,总不能派侍卫去带人,而且那些人也不能随意回到内务府,还得再找个关押的地方,哪里合适呢?” 胤禛淡淡道:“我认为这些得听凭汗阿玛处置。” 胤禩看向胤禛:“四哥,汗阿玛让我们稳定宫中秩序,我们所做当然都得按着宫规来,您也不必认为这是苛待,只是依着二哥的皇子身份给待遇而已。” 胤禛语气加重:“我只是觉得我们无权安排这些,毓庆宫是汗阿玛特地为储君而建,照你所说,是否需要让弘皙他们搬离毓庆宫?” 胤禩哑然,这个问题他想到了,其实他觉得确实应该让废太子的家眷住到阿哥所去,只不过这个动静好像太大了,但是待遇是一定要削减的。 胤祉眨眨眼:“这样吧,住处和宫人先不动,每日的饮食按着皇子身份来。” 胤禩拧眉:“按着皇子身份,就供应不了那么多的宫人,难道还额外再送进去一些?不伦不类!” 胤祉真的拿不定主意,他觉得太子都废了,这些事情含糊过去就得,甚至他们都不该讨论,任由底下人见机行事就好,偏偏老四和老八都不依。 胤祺举棋不定,赞同老八好像稍有些翻脸无情,但是废掉太子的明明是汗阿玛,他们遵从他老人家的命令应该不错吧?总不能太子都废了,他的家眷却依然享受从前的待遇,这确实不伦不类啊! 胤祐低着头,任由老八折腾呗,反正还有老三这个兄长顶着,老三对太子可一直尊敬,四哥这么干多吃力不讨好啊! 胤禛不急不缓:“如果要按着宫规来,那么就得都照着做,否则就维持现状,请汗阿玛拿主意。” 胤禩不悦道:“废太子毕竟在毓庆宫住了多年,阿哥所要整理出来也得时日,先从日常供应着手调整无可厚非,倘若什么都不改,汗阿玛的圣旨不就成了空谈?” 胤禛只是说:“我们联名上奏,请汗阿玛下令,往返很快的,八弟不要这么着急。” 胤禩怀疑道:“四哥是觉得废太子冤枉吗?” 胤禛依然平静:“汗阿玛送来的御旨上没有提及毓庆宫待遇,我不敢擅自做主。” 胤禩垂下眼帘,老四简直是冥顽不化,为了一个废太子与直郡王作对,他不要前程了吗? 胤祉抿抿唇:“就依四弟所言,我们联名写一份折子。”没办法了,老四太强硬,他们不能抛开他下令,那显得太无情。 这件事情处理完,五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重要的大臣都被关在了府里,他们也不可能亲自去各部衙门处理政事,只能在这里等待新的旨意。 很快,康熙躺着进了京城,迎驾的胤禛等人只见到了气色极佳的直郡王。 装着胤礽的马车直接进了咸安宫,这是康熙吩咐胤禛整理出的宫苑,而胤祥直接被押送到了宗人府。 胤禔大步流星地往乾清宫去,胤祉等人安静地跟在他的后面,守门的太监老早就把梁九功请了出来。 胤禔一脸担心:“我汗阿玛怎么样了?还头痛吗?你快去禀报,我要见汗阿玛。” 梁九功客气道:“直郡王,皇上准备歇息一会儿,您先回府吧。” 胤禔拧起眉头:“你这答非所问,是不是我汗阿玛真的很难受啊?这可不行啊,汗阿玛已经年老,这些日子总也睡不好,这必须得请太医,我怎能放心回府呢?” 梁九功好声好气:“直郡王,太医已经在里面了,您安心回去吧。” 胤禔皱眉:“你再去禀报一下,我总得看到汗阿玛才能安心。” 梁九功被噎得没话说,直郡王从前待他很客气,这段时间这种理所当然的吩咐越来越多,真是人要往火坑里跳怎么拦都拦不住,梁九功不用思考前朝,就能知道直郡王快要倒霉了。 胤禩帮腔:“梁公公,汗阿玛肯定是想见大哥的,这会儿太医约莫也诊过脉了,还是让大哥进去吧。” 梁九功无奈至极:“奴才得去请问皇上。” 胤禛静静地看着直郡王,他很确定了。直郡王现在已经自诩为储君,就是不知道他要如何替自己争到太子的位子。 康熙允许了他们的觐见,众人行礼之后,胤禔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康熙:“汗阿玛,您何必因为一个不孝之子如此伤心?胤礽没心没肺,丝毫不顾及您的身体,可我却是生怕您心情不虞,儿臣不回府了,儿臣要留在这里照顾您。” 康熙眯着眼睛:“朕用不着你伺候,赶紧走。” 胤禔皱眉:“汗阿玛,您一闲着就要抹眼泪,儿臣知道您老是惦记胤礽,可是他不想着您啊!您自己知道的,早二十年他对您生病就无动于衷,这回十八弟病逝,儿臣都心酸极了,他胤礽依然自顾自地喝酒,连看都不看一眼,枉十五弟那般亲近他,他就是全无人性,您再为他难过,如何对得起十八弟?” 康熙往床边儿挪了挪,盯着胤禔:“你对朕有孝心吗?明知道朕心痛十八,你还要频频提及!” 胤禔沉痛地叹了口气:“汗阿玛,儿臣知道您因为十八弟倍受煎熬,儿臣只是想要劝您放下,胤礽已经受到惩罚了,您再如此,十八弟走得也不安心啊!” 第125节 康熙声音嘶哑:“你给朕闭嘴!十八是突发高热,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胤禔原本是跪坐在地上,听到这话立马直起身子,惊叫道:“汗阿玛!他都被废了,您怎么还要称他太子?这不是让臣下心思浮动吗?” 康熙厉声呵斥:“朕看心思浮动的是你!如此百般污蔑太子,你当朕不知道你的险恶居心?” 胤禔瞪大眼睛:“汗阿玛,是您说太子不孝不悌,也是您说的他殴打宗亲大臣,儿臣从来都是据实以告,您这是冤枉我!” 康熙伸出胳膊指向胤禔:“你当朕不知道你的那些龌龊心思?太子德行俱佳,他从不在背后说你坏话,反倒是你总拿一些捕风捉影的荒唐事情来苛责太子,事到如今,太子被你害成这般模样,你竟然还不知悔改!” 胤禔张大嘴看着康熙,察觉到康熙的愤怒,当即不干了:“汗阿玛,您的圣旨可是布告天下的!如今您一口一个太子,根本就是出尔反尔!至于胤礽,他哪来的德行?他连孝都没做到!您忘了您亲口说他生而克母?他还怨怼于您,胤礽可是说他做太子做够了,这就是在嫌您身体硬朗啊!您怎么能说我害他?我是孝顺您,把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您。那索额图是您处死的!凌普也是您下旨抓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康熙猛地坐起来,胤禔恳切地看着他:“汗阿玛,您终于看清了胤礽的不堪,他那个嫡子真的不成,儿臣这个长子必须得侍奉您汤药,您不用怀疑,胤礽就是居心不轨,您都知道他监视您的起居,还老在您住所外溜达,他那就是在踩点儿啊!幸亏您果断,要不然儿臣现在就得陪着您共赴黄泉了!” 胤禔用颤抖的手捂住渗出泪水的眼睛,康熙咬牙切齿:“太子是你的兄弟,你竟然想要置他于死地!” 胤禔茫然地放下手,万分不解:“汗阿玛,您说了太子一直在夺您权柄,他就是想要弑父啊!他除掉您,难道会放过儿臣吗?儿臣只说实话,您为何要如此构陷于我?” 康熙失望地看着胤禔,缓缓摇头:“你不要想了,你根本比不上太子,你绝对不可能住进毓庆宫,现在就走,滚回你的府邸!” 胤禔胸膛剧烈起伏,吼道:“不论是汉家的立嫡立长,还是咱们满人的强者居之,这太子之位都该是我的,早就该让弘皙他们滚到咸安宫住!” 康熙吩咐侍卫:“带他走,把他扔出宫去!” 胤禔被两个侍卫架起来,眼瞧着康熙别过脸,拼命喊道:“汗阿玛,您该立长啊!我才能为您分忧!” 康熙脸色发青,扫过老实跪着的几个儿子,“你们也是这么想吗?” 胤祉这次真的不敢说话,胤禩恭敬道:“汗阿玛,大哥只是为大清着想,尽快选出一位新太子,才能安了宗室与朝臣的心。” 康熙意味不明道:“选?” 胤禩温和回话:“只有众望所归,京城才能安定,天下人才会心服口服。” 康熙靠到床头:“老三、老四留下,其他人走吧!” 胤祐干脆利落地磕头走人,胤祺偷偷喵了两眼三哥和四哥,赶紧跑了,胤禩很是不安地看了眼康熙,却只能迅速离开。 胤祉目光游移,这是看中他俩里的一个了? 胤禛也心有雀跃,但随即他就想到了汗阿玛口口声声的太子,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康熙看了他们一会儿,疲倦地合上眼睛:“你们到咸安宫瞧瞧他,朕怕底下人怠慢,他受不了一点儿不好。” 胤祉愣了下,赶紧称是。 康熙淡淡道:“去吧。” 胤祉站了起来,胤禛犹豫再三,轻声问:“汗阿玛,那十三弟呢?” 康熙睁眼:“他乐意与太子共患难,你操什么心?” 胤禛咽了咽唾沫:“儿臣只清扫了咸安宫,没有整理宗人府,儿臣失职。” 康熙轻哼道:“他不在乎,他只要跟着他的太子就好,太子在他的眼里就是天生明主,他越吃苦,不就越证明他对太子的忠心?何必乞求朕的施舍呢?” 胤禛不敢回话,见康熙没再吭声,爬起来就要往外走,康熙开口了:“让弘晟和弘晖带上些衣服棉被到宗人府。” 胤禛回头看去,康熙已经躺下了。 离开乾清宫,走出一段路后,胤祉偏头看胤禛,胤禛无奈道:“三哥,我只是想着自己去的。” 胤祉嗤笑:“你倒是心善,老十三明目张胆地站到太子那边儿,他都不顾惜自己了,用得着你担心吗?” 胤禛不言,他也觉得胤祥太没有分寸,瞧瞧汗阿玛的表现,太子被废了也不能在吃穿上受委屈,胤祥不仅被送到宗人府,还根本不被汗阿玛提及,真论起来,胤祥难道比太子罪过大吗? 胤祉淡淡道:“怎么办?明儿送还是一会儿去?弘晟和弘晖才多大?咱们总得把他俩送到门口。” 胤禛抿唇:“咱们去过咸安宫后再到上书房找孩子们,让他们回阿哥所跟十三弟妹要东西。” 胤祉点头,二人一路到了咸安宫,胤礽歪在榻上,掀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接着闭上眼睛。 胤祉喉咙动了动:“二哥,这里有什么不妥当吗?” 胤礽不理不睬,胤祉耐心道:“二哥,是汗阿玛派我们来看望您,他害怕您住得不舒服。” 胤礽不屑道:“我现在天天梦到我额娘,告诉他,让他放心,我很快就会追随我额娘到地下,去向她赔罪,因为我这个不孝子,她妙龄薨逝,我岂敢再活在世上?顺便,让他赶紧把老大封了,好不容易将我按下去,还不快快满足他偏爱的长子?” 胤祉心里不平极了,汗阿玛真够偏心眼儿,把态度如此恶劣的废太子捧在手里,却将他的跟班儿关到宗人府,汗阿玛真是不知道公道两个字怎么写! 胤禛轻声问:“您看这儿还缺什么东西?” 胤礽冷笑:“缺我的妻妾子女,哎!不缺太子妃啊,千万别把人家送进来,我哪配让她伺候?汗阿玛自个儿留着吧!石氏多好的贵女,嫁我可真糟蹋了,我呀,就只配让那些包衣来伺候,你们快着些吧,我想我仨孩子了。” 胤祉抿唇:“汗阿玛没有提让他们搬过来的事情,弘皙、弘晋还有三格格都很好,您别担心。” 胤礽挑眉:“是吗?别哪天再告诉我,他们莫名其妙暴毙了。” 胤禛认真道:“汗阿玛派了侍卫守护毓庆宫,孩子们都很安全。” 胤礽顿了顿,嘲讽:“汗阿玛果然宽宏大量,对我儿子那么好,这么比起来我确实对他儿子不咋样,但我哭自己还不够呢,实在满足不了汗阿玛的要求,去对十八弟涕泗横流。想必汗阿玛现在一定万分悲痛他心爱的小儿子,但我可得提醒他老人家,他老了,小心他大儿子送他和十八团聚,我不得人心,他想废就废,人家老大可不一样。” 胤祉皱眉:“二哥,您这些话过了。” 胤礽无所谓:“我就要说实话!他杀我叔外祖父,美其名曰为我好,让我感恩戴德,说我纵容外家,他也不瞧瞧那佟家被他惯成什么样了!哎,比起十八,我就是更亲索额图,他要怎么样?” 胤禛默不作声地看胤礽得意地扬起下巴,他这是在和汗阿玛较劲儿吗?非要让汗阿玛对他低头?他真的高傲到极致。 胤祉抿唇:“我和四弟走了,告辞。” 胤礽呆坐在榻上,怔了一会儿后,猛地起身跑到门边,就看见胤禛和胤祉离开,而他却出不去,汗阿玛真的废了他? 这一天,胤禛回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泰芬珠看着饭菜都摆上桌,进里间找胤禛,他换过衣裳干脆靠在了床头。 泰芬珠坐到床边,轻声道:“估摸大家都知道您和三哥到宗人府看望十三弟了,消息传得很快。” 胤禛叹息:“这不挺正常吗?路上都是马车和轿子,被看管了那么久的宗室和大臣多忙啊!” 泰芬珠抿唇:“明儿正好是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得见到直郡王妃和八福晋了。” 胤禛沉吟道:“老大今儿被汗阿玛那么斥责,直郡王妃大约是挺不起腰板了,但是八福晋肯定春风得意。你别与她们多说话,更不用捧着她俩,老大和老八的如意算盘未必能打响。” 泰芬珠点头:“我不会多说,就是怕八福晋提到太子妃,她这两年说话很直白。” 胤禛轻哼道:“老八就是个傻子,郭络罗氏几乎可以说是无所牵挂,只专心享受别人追捧,喜欢在言语里压旁人一头,早几年的低调丁点儿都不剩了,也就他觉得郭络罗氏会一心为他着想,可问题是他能给郭络罗氏什么呢?还不就是宗室福晋的众星捧月?倒也真不怪八福晋越来越爱凑热闹,哪家有宴会,她都要去,就不是个沉稳的人!老八还得意洋洋,也不知道八福晋认识的那些夫人们,能给他几分助力,但是交友广阔的名声老八是背上了。你别怕,她要是说话不合适,你和她拌嘴也无所谓。” 泰芬珠叹了口气:“我都能猜到明儿宫里人都会盯着宁寿宫,我不好晚到,那更让人注目,总归不能顺着她们说毓庆宫的事儿。” 胤禛无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议论?除非尘埃落定。” 泰芬珠温和道:“您去用膳吧,身子不能亏了。” 胤禛再一次感叹:“十三弟倒是光明磊落,可惜却把自己坑到了宗人府,虎宝说那里阴寒,我却真的没招儿啊!” 泰芬珠也是叹息,胤祥在康熙和胤礽争吵的时候帮胤礽说话,在康熙废太子的时候认为太子的罪名不实,进言希望康熙核实,如今他深陷宗人府大牢,胤禛倒是称赞他的品格,但也不可能把他捞出来,胤祥要在那儿熬一段日子了。 第116章 次日,进了宁寿宫后,九格格直接到太后卧房去了,泰芬珠一如既往地坐到哈达那拉氏身边。 哈达那拉氏挑唇:“您快喝口热茶,风刮了一夜,这会儿又飘着雨,我刚刚进来也是冻得够呛。” 泰芬珠放下茶盏,喟叹:“我可算能说话了,方才感觉脸都是僵的。” 哈达那拉氏笑了笑:“虽然还不到穿斗篷的时候,可这风吹得我实在头疼,我回家就把斗篷翻出来。” 泰芬珠点头:“还是保暖最重要,这场雨过后估摸就是雪了。” 哈达那拉氏没应声,泰芬珠不解地扭头,就看见了十三福晋兆佳氏,她跟在八福晋身后进来的。 屋子就这么大,在座的还有五福晋和十二福晋,八福晋笑盈盈地和大家打过招呼,看向泰芬珠:“四嫂,我和十三弟妹在门口碰到,才想起昨儿弘晖到宗人府去,虽然八爷生气十三弟顶撞汗阿玛,但还是关心他的,十三弟反思得怎么样?” 泰芬珠声音温和:“八弟妹放心,汗阿玛吩咐让带去的被褥和衣服都送到了。” 八福晋挑眉:“我是问十三弟认罪了吗?” 兆佳氏目光冷淡:“八嫂,你是不是忘了汗阿玛的圣训,后宫不得干政,难道你不算后宅妇人吗?” 八福晋诧异地打量兆佳氏:“你之前在阿哥所找妯娌和侄儿们不是为了十三弟吗?你可以因为他顶撞汗阿玛的事情奔波求情,我就不能问他是否认罪?宗人府关押的宗室难道还能没有罪过吗?”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九福晋和十福晋还有十四福晋都到了,完颜氏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吭声,八福晋这话不太好反驳,除非说兆佳氏找她们不是为这个,可是完颜氏不敢这么干,这话很假而且别人也不会配合,最重要的是,十三阿哥跟随废太子忤逆康熙,而且还是在最敏感的皇帝和太子之争上,围观的是那么多随驾大臣,十三阿哥还能有前途吗? 兆佳氏脸绷紧:“十三爷的事情自然由汗阿玛做主,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分府在外的八贝勒关心,更轮不到你来这儿说三道四。” 八福晋冷笑:“八爷和十三弟是手足兄弟,我替八爷问问怎么了?什么时候连慰问都是错儿!” 兆佳氏气急了:“八爷要是真关怀,昨儿他自己就得往宗人府去,又怎么会等到现在由你来转告他的关心?我知道我们爷不比八爷得势,但也用不着你来奚落。” 八福晋扬起下巴,就要再和兆佳氏辩解,她真是没想到这个人如此不识趣! 泰芬珠淡淡道:“八弟妹,四爷是问过汗阿玛之后,才和三哥一起把弘晟与弘晖送到宗人府去的,只是两个孩子去探望一下叔叔,在此之前,三哥和四爷还奉命去过咸安宫。这一切都是听从汗阿玛圣意,你问我详细情况我真的不知道。” 刚刚坐下的三福晋挑眉:“怎么?你还要我把弘晟叫来,然后你好好盘问他一二?八弟妹,你实在不用帮着八爷表态,我们三爷说了,汗阿玛就是慈父情深,就是挂念二哥和十三弟,这碍着八弟了是吗?那也用不着你在这儿提醒大家十三弟的过错!我儿子就是出于骨肉亲情关心他十三叔怎么了?你想要给我儿子扣一个同情罪人的帽子吗?” 八福晋咬紧牙,一时没有回话,她真的看不惯这些人的惺惺作态!皇上都把太子废了,毓庆宫要换新的主人了,八爷想着争有错儿吗?直郡王都被皇上当面斥责不配住进毓庆宫了!八爷就是众望所归! 偏偏三贝勒四贝勒他们搞什么关心手足,把一个废太子和十三阿哥拉回了众人的视线,衬得八爷钻营冷血,她帮着八爷说几句实话怎么了?废太子是明示天下的罪过,十三阿哥帮着废太子对抗皇上,明摆着是想让他的主子上位!她们的丈夫儿子那般做法不是同情罪人是什么? 进来就听到三福晋言语的张佳氏坐到八福晋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 八福晋扫过直郡王妃,看向三福晋:“三嫂您想多了,我根本没说过弘晟他们有错儿,无非是知道十三弟妹的困苦,想着替她问问十三弟反省了没,毕竟我也只能问您和四嫂了。” 三福晋没搭话,这个事情不能再说下去了,八福晋的言语放肆本身就代表着八贝勒的政治态度,他急于竞争储位,对于皇上表现出的对废太子的关怀很不满也很害怕。众所周知,八贝勒是跟着直郡王混的,直郡王和废太子的关系压根不用再说,皇上会不会迁怒八贝勒呢? 她昨儿听胤祉说了,皇上对废太子是真的很牵挂,这会儿就如此,之后皇上会不会干脆把怒火全部撒到直郡王一系身上?所以不怪八贝勒和那些人着急,直郡王已经折了,再让皇上收拾了八贝勒,他们就彻底完了。 屋子里恢复安静,到了给太后请安的时辰,这些福晋们进去,宫妃已经在里头坐好了,等到太后出来,众人起身行礼。 太后直接就说:“今儿天气不好,都快些回去吧。” 佟佳贵妃连忙道:“多谢娘娘关怀,臣妾等告退。”她也不想让这些人聚在一起,福晋们不和睦,四妃同样心不安,真让她们说些不合适的,即便她及时制止,也既落埋怨又闹笑话。 回了永和宫,十五格格眼里含泪:“四嫂,十三哥到底怎么样了?” 泰芬珠抿唇:“只有弘晖和弘晟进去了,说那里有些冷,但是十三弟妹给带的被褥和衣服都厚实,十三弟也提到你了,他嘱咐你安心出嫁。”十五格格的婚事之前已经定下来了,今年十二月嫁给科尔沁台吉多尔济。 十五格格摇头:“我是问他什么时候能出来?他向汗阿玛认错都不行吗?” 泰芬珠沉默,昨儿胤禛说了十三阿哥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认错,就不提他本人的想法,时机也很不对。而她也是这么认为的,胤祥原本不该掺和的这么深,但是他一直坚持拥护太子的正统地位,这个时间太长了,等于说胤祥的政治立场太鲜明也太深入人心了。 太子被废不足一月,胤祥若是在此时向康熙服软,他的政治生涯就真的毁了。再说了,胤祥要如何服软呢?指责废太子吗?康熙不允许胤礽受到一点儿怠慢,谁知道胤祥那么做了,康熙是个什么想法?胤祥在行宫的所作所为在康熙眼里就是一个证据,是证明胤祥忠于太子大过他那个皇父的,那这会儿的服软会被归为什么呢?受不得苦的反水? 十五格格眼见泰芬珠摇头,又看向九格格:“九姐,我十三哥怎么办?我去向汗阿玛请罪好不好?” 第126节 九格格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来,事实上她们都没有资格参与这些,也就是说十五格格真的只能看着。 完颜氏每天给德妃请安,和十五格格相处多,她说话要直接些:“十五妹妹,你听我这个嫂子一句,你顾好自己,科尔沁虽然与咱们关系很深,可十三哥到底是锒铛入狱,你这嫁过去估计要受些冷待,你可不能把十三哥的事儿天天挂在嘴边。” 十五格格眼泪止不住地流:“他是我亲哥哥啊,我还能抛开他过自己的日子吗?” 德妃抬手制止完颜氏说话,十五格格听不进去的。 九格格无奈地看向德妃,德妃叹了口气:“你打出生就在永和宫,胤祥也在这儿住过,你该听额娘一句话,胤祥肯定是盼着你过得好,你要是因为他伤了自己的身子,他才会真的痛苦,不要再这么哭了,你受不住的。” 十五格格抽噎道:“十三哥既然想着我,他试着向汗阿玛认个错儿怎么了?” 德妃真的无奈极了,她不否认胤祥很关心两个妹妹,但是阿哥和公主受到的教育不一样,十五格格是不可能理解胤祥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明白前朝权力争斗的复杂,也绝不认同胤祥该受到惩罚,她不接受愿赌服输这句话,而胤祥也不会因为十五格格在这个时候认什么错儿,有些错就不能认! 九格格干脆问:“你打算哭多久?你今年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今儿就算了,等下次给祖母请安,你要还是这么个憔悴样子,你信不信八福晋会帮你宣扬你对汗阿玛的不满!” 十五格格抓着九格格的手:“为什么呢?汗阿玛就是生气十三哥帮废太子说话,让他承认汗阿玛说得对,不就行了吗?汗阿玛很疼爱十三哥的!” 德妃和泰芬珠对视一眼,问题就在这儿,她们都知道胤祥根本比不上废太子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可是十五格格不认,或许她只是想着万一,万一皇上会原谅胤祥,会把之前的种种当成胤祥的一时糊涂,但事实上最起码现在不可能。 九格格很无力,自从塞外传回消息,十五格格就是翻来覆去的这几句,额娘和四嫂都与她解释过,可是她不相信,还能怎么办呢?没那个机会让十五格格验证她的想法,因为九格格也渐渐明白了,胤祥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了,在前朝的喧闹冷静下来前,他根本就不可能出来,而汗阿玛明显是把他当作政敌了,还是一个不那么有感情的政敌,没有给他单独整理宫苑的想法,就只把他关到了宗人府。 泰芬珠认真道:“妹妹,你说实话,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嫁到蒙古,你的伤心非但不能让人怜惜,还会被夫家轻视,你到时候该怎么过呢?” 十五格格咬咬唇,其实她不知道,德额娘对她很好,四嫂和九姐待她也亲切,十四嫂与她更是玩得好,但是十五格格一直都觉得这里头有十三哥的原因在,她对十三哥和太子亲近的事儿担惊受怕,就是她觉得十三哥已经很受宠了,没必要再冒险,可十三哥不听她的,这会儿同胞哥哥被汗阿玛厌弃,她还能过好日子吗? 德妃无声叹息,除了一个让她都惊艳的恪靖公主,宫里的格格都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但是德妃也不惊讶,格格们的生活里就没有磨练她们城府的事情,十五格格如此,真要是胤禛和胤禵也出了事儿,九儿八成也是六神无主,德妃看得明白,九儿就是靠着胤禛才有底气不理舜安颜,太后和她这个额娘都给不了她这份信心。十五格格只是很倒霉的碰上了这事儿。 完颜氏也叹道:“你这会儿听不进去我们的话,真到日子难过的时候怎么办?你那么喜欢骑马,非要把自己哭到卧病在床才甘心吗?” 九格格握紧十五格格的手:“十五妹,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就是无能为力,你真要去找汗阿玛哭,只会让你自己也被迁怒,何况汗阿玛如今身子不适,你去烦扰他的后果你真的担得起吗?听我们的,好好准备出嫁,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你只能不在意,毕竟十三弟就是顶撞了汗阿玛。” 十五格格缓缓点头,但又问道:“我能去看看十三哥吗?” 泰芬珠摇头:“真的不行,四爷都没能进去,汗阿玛只让年幼的孙子送东西而已。” 十五格格抿紧唇,就是说只告诉宗人府不要故意苛待十三哥,但绝没有转变态度的意思,只能等,等这茬事儿过去。那汗阿玛什么时候才会立新太子呢? 康熙原本还在床上歪着,听到张廷玉的禀报后,彻底怒了,嘶吼:“都是混账!把朕当鬼糊弄!朕怎么不知道他老八天生贵相!他哪里贵了?以后还要大贵?做梦!” 梁九功诚惶诚恐地膝行上前:“皇上,您息怒,奴才给您盖好被子。” 康熙指着他:“去!把老大老八,还有老三老四叫过来,让他们跑着来,快去!” 梁九功赶忙爬起来去执行命令。 康熙怒目圆瞪:“都传了两天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朕?” 张廷玉小心翼翼道:“之前臣也不知道,是马齐告诉臣的。” 康熙冷笑:“你给朕滚!”这些人都是怕他迁怒才缄口不言,张廷玉这是生怕马齐把他拖下水才跑来打小报告,亲近那个混账老八的巴不得让传言酝酿得更久,忠心于他的摸不着头脑,没准儿还以为这是他授意的。怎么?他还只能选直郡王的跟班儿?他给那些宗室留些脸,他们支持的皇子就得成为太子?痴心妄想! 康熙下床穿好衣裳,大步往书房里去,等他敲打了这几个不孝子,再收拾朝廷里那些三心二意的! 胤禛跪在书房里,看着汗阿玛来回走动,心里怕极了,那个叫张明德的术士盛赞老八命贵的事儿他知道,因为摸不准这传言是怎么回事,他就选择先沉默。结果今儿一到衙门就看官员都在交头接耳,胤禛就知道完蛋了,这消息传得比他想像中要快,汗阿玛可能是真不知道,不过这传闻确实不太好禀报,胤禛很清楚汗阿玛特别忌讳有人提到能影射他年老的事情。 康熙停在了胤禔面前,淡淡道:“告诉朕,你从哪儿找了张明德这个骗子来?” 胤禔抬头:“汗阿玛,张明德是大师,他真的能知晓命数,他就是为八弟而来,他知道您处于茫然中,他要为您指引方向。” 康熙面无表情:“回答朕,你从哪里找了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胤禔真诚道:“汗阿玛,张明德能看清我大清的国运,他想转告您上天之意,胤礽被废实属明智之举,您是明君。” 康熙冷漠地看着他:“你如此诋毁太子,当真是狼子野心。” 胤禔咬牙切齿:“汗阿玛,您应该一言九鼎,天下臣民都知道您废了太子,您却依然张口闭口就是太子,您如此惦念胤礽那个不忠不孝之徒,儿臣看出来了,只要他活着一天,您就不能专心国事,您对他优柔寡断,那儿臣去为您除掉他!” 康熙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胤禔的回答铿锵有力:“儿臣为您杀掉胤礽。” 胤祉跪着的腿早就软了,跌到一边儿,盯着腰板笔直的胤禔。 胤禛嘴巴微张,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一时口快? 胤禩想说话,但最终低下了头,直郡王对他的压制太厉害了,揆叙面对旧主都硬气不起来,汗阿玛罚老大挺好的。 康熙退后几步,吩咐身边的侍卫:“把他绑了。” 胤禔听到这话直接懵了,等到侍卫们动手,他才大声喊道:“汗阿玛,你这是要干嘛!儿臣根本没犯过错儿,儿臣只是说实话,你把太子废了,也不要儿臣这个长子,还不允许我们选一个太子出来,你怎么能将国之大事当作儿戏呢?毓庆宫得有主人啊!汗阿玛!” 康熙开口:“革去胤禔的郡王爵,将他圈禁于府邸,再派人到上书房,把弘昱也送进去。” 胤禔撕心裂肺:“汗阿玛!儿臣没错,您不能让这些波及弘昱啊!” 很快,书房又安静了,康熙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胤礽被老大逼成那般,现在只能困在咸安宫颓废度日,老大一个从来对储君不敬,忤逆犯上之人如何有脸再上蹿下跳?更别说,他还将那么不堪的心思宣之于口,之前打算让他进宗人府的惩罚都显得太轻,那就干脆滚回府! 胤祉察觉到康熙的目光,身子抖了抖,赶紧跪好,汗阿玛太可怕了。 康熙轻哼:“都走吧,胤禩,朕已经派人去你府上了,一个骗子胆敢哗众取宠,死不足惜!” 胤禩牙齿打颤,伏下身子磕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瞧着这仨离开,康熙皱起眉,在塞外的时候,他对太子的话说重了,竟然让他们都觉得太子不可能再出来,这得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他自己把话收回来吧! 康熙眯了眯眼,确实是众望所归的太子才能让他们闭上嘴,他也才好名正言顺地把胤礽接回毓庆宫,省得这些朝臣和宗室没完没了地折腾,还逮着机会就要来乾清宫试探他。既然如此,那就按着老八的可笑想法让大臣们选太子好了,他非要让老八知道这个天下是谁做主! 胤禛回府之后屏退下人,坐到榻上望着窗外发呆,他今天面对饭菜没有一点儿胃口,就是在餐桌旁干坐了半晌,根本不饿。 泰芬珠在西次间待到晨晨睡着,轻手轻脚地进了卧房,心里无奈至极,康熙真能折腾,这段日子他隔三差五就往咸安宫看胤礽,还老去宁寿宫找太后回忆当年孝庄文皇后教养胤礽的事情,这些消息满天飞,然后今儿他老人家说了明天让大家都去宫里畅所欲言,选一位众望所归的太子,胤禛回来之后就在窗边坐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 胤禛扭头看向泰芬珠,自嘲道:“你说我们这些人是不是领养的?” 泰芬珠摇头:“不是。” 胤禛转过身子,他真的特别难受,为什么呢?汗阿玛根本就不讲理,谁家复立太子啊! 泰芬珠静静地坐在旁边,胤禛声音很轻:“如果我今晚不睡,明天别人能看出来吗?” 泰芬珠抿唇:“您都没用膳,再不睡觉,听人说话都会恍惚的。” 胤禛幽幽一叹:“给我端杯牛乳茶,我真的吃不下。” 泰芬珠点头,起身离开。 胤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要沉住气,必须冷静地听从汗阿玛的吩咐! 第二天,满汉大臣齐聚一堂,胤祉、胤禛、胤祺、胤祐、胤禩站在一边,康熙从容地坐下,声音威严:“朕召你们来此,是为了选出我大清的储君,诸位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尽管直抒胸臆,朕从谏如流。” 胤祉深吸一口气,既然汗阿玛敢为人先,那他只好乖乖领命,等到合适的时候进言请汗阿玛立二阿哥为太子。胤祉低着头听大臣们发言,只是他越听越不对劲,等到马齐总结众人心意的时候,胤祉猛然抬头,眼里都是惊愕,汗阿玛没有提前打点吗?为什么他们称赞的都是胤禩呢? 胤祐微微蹙眉,自从汗阿玛正式颁布了废太子旨意后,他就再也没做旁的,只是躺床上养病,就连凌普都好端端地在牢里关着呢!反倒是圈禁了老大,打杀了老八府上的那个相面的张明德,还有这段时间的种种表态,这些臣子绝对看得出来,可却是依然推举老八,难道是复立太子实在让他们无法接受吗?想要搏一搏?毕竟汗阿玛是皇帝,他金口玉言,刚刚也说了会从谏如流。 康熙脸黑如墨,在马齐要站回去的时候,喝道:“等等!” 马齐听话地停下脚步,康熙呵斥道:“瞧瞧你们说得都是什么?朕要的是能安民能处理政务的太子,要的是能让诸子服气的长兄,你和朕扯一堆温良谦恭做什么?是打算给自己找个好欺压的少主子?满嘴狂言,退下!” 马齐恭敬回话:“启禀皇上,八贝勒监国有方,其政绩有目共睹,诸位皇子都与八贝勒很是亲近,臣等只是为八贝勒所折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罢了。” 佟国维今日也被康熙叫来了,他立马附和道:“皇上,八贝勒让臣等叹服,您当立皇八子为太子!” 康熙斥责:“给朕退回去,当真是在家待久了,连朝堂规矩都不记得,你确实只能颐养天年,以后不要进宫了。” 佟国维张张嘴,康熙已经又看向马齐:“你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胤禩哪里比得上胤礽?朕都不和你说别的,就他那个出身,他也没资格染指储位!你简直是猪油蒙了心,在这儿胡言乱语,这次先饶了你,再敢胡说,朕就将你罢官斩首!” 马齐不卑不亢:“皇上,臣知您心思,但从古至今,将废太子复立之事闻所未闻,臣等绝不答应!” 康熙冷笑道:“谁和你一起不答应?佟国维吗?你看他敢不敢!” 佟国维僵立在原地,马齐轻瞥了他一眼,认真看向康熙:“臣绝不答应。您不能那么做,废太子之事早已昭告天下,天下人皆知废太子无德无才,您该重选储君,皇八子再合适不过。” 康熙已经快步走到马齐跟前儿,马齐低头:“皇上,臣只是” 没等他说完,康熙的拳头已经挥了上去,胤禛目瞪口呆地看着,胤祉反应过来冲上去按着马齐不让他动弹,这马齐竟然还敢躲闪! 康熙打空了好几下,在胤祉的帮助下才拳拳到肉。 殿内寂静无声,康熙放开马齐,马齐跪下,他真的是低估皇上的决心了。 康熙看向胤禩,冷笑一声:“你倒是有本事,但朕告诉你,就凭你额娘出身辛者库,身份低贱!你就没资格!哼!” 胤禩早就跪在了地上,闻言抬头,他面色惨白。 第117章 康熙扫了眼跪着的马齐,转而看向阿灵阿:“你刚刚说什么?” 阿灵阿僵着脸,看了眼胤禩,艰难道:“皇上,那只是微臣拙见,您不必当真。” 康熙扯了扯唇:“揆叙呢?你不给明珠守孝,一心为朕效力,你的建议朕还是要听的。” 揆叙嘴唇动了动,明明是皇上让他夺情出仕的,皇上不同意,他还能硬站到朝堂上吗?马齐挨了打,阿灵阿虽然服软,可是钮祜禄家的地位真的不是他家能比的,何况他和阿玛明珠从来都是反对太子的,太子都被废过一次了,就算皇上如愿,难道太子就不能再次被废吗?他是决不能低头的。 揆叙跪下磕头:“皇上,废太子不孝不悌、蛮横暴戾,多次殴打宗亲大臣,这些事情早就随您的圣旨而传播四方,臣恳请您多作思量,皇家体面怎能因一人而被践踏?” 王鸿绪立马跟上:“皇上,废太子罪行昭昭,各地官员都心知肚明,如何能朝令夕改?如此为之,朝廷定会被人耻笑的!” 两人话落,还有数十人无声跪下,康熙眉头紧锁,这个名声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他本来想着能顺水推舟地复立胤礽,没想到这些人对老八还真忠心,非要拿那废太子圣旨来堵他的嘴,如果京城的官员尚且不能服顺,那此事传到地方上会引起多大的非议?这该怎么办呢? 康熙一时没招儿,只是轻哼道:“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只看你们被胤禩笼络,朕就知道你们的本性。总之,胤禩出身低贱,不堪储位,至于太子之事,择日再议!” 说完话,康熙甩袖离开,胤禛和胤祉很快就见到了御前来人请。 康熙疲倦地揉着眼角,胤祉和胤禛安静地站着,这回康熙让他们起来了,总归不用再跪着。 康熙叹道:“太子真的知错了,为什么他们就视而不见呢?朕看就是因为那些人都蝇营狗苟!朕知道你二人一直同太子亲近,朕盼着你们为朕解忧啊!” 胤禛打定主意不说话,从始至终都是低着头,他也确实没办法。 胤祉拧眉,迟疑道:“汗阿玛,让他们见识一下殿下的德才兼备不就好了吗?” 康熙烦躁地摆手:“太子的才能不必多说,只是德行这个实在不好评判,那些大臣们就是盼着皇阿哥对他们低声下气,他们的嘴更是惯会颠倒黑白,难道让太子被他们指指点点吗?” 胤祉真的没有头绪,汗阿玛说出的话就在圣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现在他想要全部推翻,还不打算承认是他说错了,这能怎么样?这黑锅由谁来背? 康熙抿唇,他高看这俩了,连句靠谱的话都不会说。 胤祉偷偷喵了眼汗阿玛的不耐烦,却只能低下头,他真的没办法啊! 康熙淡淡道:“回去吧,仔细琢磨琢磨,太子复立事关国本,不可轻忽。” 胤禛和胤祉乖乖行礼离开。 第127节 胤禛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汗阿玛不乐意出面抹平他自己对废太子的定论,废太子做的很多事情又是无法回避的,比如他确实殴打过宗亲,和汗阿玛的争吵也是随驾众人皆知的事儿,这会儿估计天下官员都知道废太子曾经顶撞皇上,这该怎么圆场? 但胤禛没想到胤祉还真的有主意! 十五格格出嫁之后就临近年关,胤禛原本就打算见见虎宝,即便听了胤祉在朝堂上的惊人发言,又在衙门知道了康熙把胤禩贬为贝子,到了晌午也仍然往阿哥所去。 虎宝已经知道这事儿了,法海当时一蹦三尺高,他们原本在屋子里坐着的人就都获悉了情况。废太子做的不当之事是因为皇长子买通了喇嘛,喇嘛做法让废太子失了神,才有了圣旨上所述的废太子罪行,总之一句话,全部都是胤禔的罪过!因为揆叙等人出言质疑,胤禩的贝勒爵也降成了贝子。 胤禛面对儿子,终于是忍不住了:“胡闹!魇镇这种借口怎么能搬出来!皇家不就成了笑话吗!” 虎宝眨眨眼:“阿玛,您别生气,好歹这算是一个台阶。” 胤禛皱起眉头:“这简直是视国事如儿戏,我如何能不生气?你怎么这么平静?” 虎宝抿唇:“历代都有用这种借口来做事的,这个认真算起来也没什么。” 胤禛嘴巴微张,他当然知道汉武帝的巫蛊之祸,可是这不得引以为戒吗?老三不会就是从这里得到了启发吧?皇帝和太子带头搞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能哄住谁呢? 虎宝叹了口气,低头不说话了,阿玛就是太较真儿,汗玛法是打定主意要复立二伯了,三伯状告大伯魇镇了二伯不过是个幌子。其实他是觉得覆水难收,二伯的声誉扫地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汗玛法真的能不计前嫌吗? 胤禛叹道:“不说这个了,再过两天我接你出宫,上书房的师傅估摸也是心神不宁,你回家多住几天吧。” 虎宝扬起大大的笑容:“好,我只带些书回去就行,那我直接在上书房等您。” 胤禛点头,汗阿玛废太子的当天,就把索额图的两个儿子和太子的亲近属官一并绞杀,还有些人被发往了盛京。这会儿的太子急于回到毓庆宫,汗阿玛也盼着太子回去,压住朝中请立胤禩的声音,他们俩目标一致,可等到太子真的复立,他们还能父子情深吗? 除夕宫宴,胤礽跟在康熙身后出现,在场众人都卡壳了,这要不要给这个看样子快要复立的太子行礼?胤祉带头喊,在怔愣过后,大家还是给了废太子面子。 胤禛早就做好了微笑度过全程的准备,但是他又一次被惊到了,宴席过半,康熙把胤禩叫到了跟前儿。 康熙笑呵呵道:“朕看你如今沉静的样子,真是欣慰,身为皇子就当低调谦虚,怎么能被旁人的一两句吹捧之言哄的失了心智呢?” 胤禩面上堆笑:“汗阿玛说得很对,儿臣近日安心在府中读书,觉得这般清闲的日子甚好,儿臣多谢汗阿玛提点。” 康熙哈哈大笑:“朕就知道你是个灵醒的,定能明白朕的一片苦心,既已知错就改,朕得复封你为贝勒!” 胤禩感激涕零,伏地叩头。 胤礽的面色当即就不好看了,这是什么意思?老八争储位的事情,就连京城的三岁小儿都知道,他今儿好不容易从咸安宫出来,汗阿玛为什么要让老八夺他的风头! 胤禛静静地看着,这一回太子能忍多久? 正月里,康熙就下达了立二阿哥为皇太子的圣旨,但是太子却没被授以册宝,等于说没个仪式。 这又一次成为了朝堂博弈的中心,京城各府都在密切关注此事进展。 泰芬珠也见到了额娘爱新觉罗氏,晨晨快要满四周岁,能说会道,把爱新觉罗氏逗得很是开怀。 陈嬷嬷看了泰芬珠一眼,泰芬珠笑道:“额娘,让晨晨去念书吧,我也想和您撒娇呢!” 爱新觉罗氏满心的高兴:“我们晨晨也会读书了,那你快去吧,一会儿再来找外祖母。” 等晨晨离开,泰芬珠顺带着把人都打发了出去。 爱新觉罗氏看向女儿:“去年你大哥不让我们登门,你也说只在年节走动就好,但这会儿,各家都不安分,我是不得不上门来见见你。” 泰芬珠也收了笑:“和大哥联系的人多吗?” 爱新觉罗氏点头:“平常各支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等到这个时候了,都姓乌拉那拉,凑过来很正常,虎宝在宫里住着,晨晨也是个活泼伶俐的孩子,你府上还没有庶子,这又传出来四爷要封亲王的消息,大家怎么能按捺得住呢?” 泰芬珠叹了口气:“那我也不敢得意忘形啊!” 爱新觉罗氏缓缓地说:“四爷今年已经三十二了,虎宝刚满十一,晨晨差他大哥七岁,你的地位总归是稳的。你大哥他们商量了很久,有一个事儿得问问你,四爷有想要再多得几个孩子的想法吗?” 泰芬珠沉吟道:“最起码目前没有,四爷每天都要到衙门,回府也喜欢留在前院品茗,晨晨很乐意去找四爷。” 爱新觉罗氏嘴角微扬:“晨晨嘴甜,我瞧着都喜欢,你也得好好培养,泰芬珠,额娘要和你说句招人嫌的话,你重视虎宝很对,但是晨晨也得是个通透的孩子,虎宝小时候读书是四爷亲自教导的,现在四爷忙了,晨晨就得靠你这个额娘,我知道你一直绷着心神,但额娘还要告诉你,人都有私心,千万不要想着用你额娘的身份去压制孩子。” 泰芬珠喉咙动了动,低声道:“这也是大哥说得吗?” 爱新觉罗氏的声音很轻,她在四贝勒府都是这么说话的,“不止你大哥提到这个,你二哥也拐弯抹角地拿他前些年和你大哥不对付的事情来说,你三哥说话就更直白,泰芬珠,你要是在两个孩子眼里都是好额娘,真碰到事情,你还能说两句有分量的话,否则,你就只能干看着。” 泰芬珠认真道:“我从来都好好教养晨晨,虎宝在宫里,我身边就他一个孩子,我偏心谁呢?只是虎宝在家住的日子太少了,晨晨对虎宝没印象,我也只能多与他提两句。” 爱新觉罗氏叹道:“你明白就好,我们都是怕你疏忽了,不说旁人,我自己对五格也是溺爱的多,管教的就少些,毕竟我心里也觉得有大儿子出头就行,但你不能这么想,眼光要长远。” 明明说话声已经很低,爱新觉罗氏还是凑近身子:“倘若太子有个小兄弟,这些勋贵肯定要再犹豫好久,虎宝和晨晨的年龄差太合适了。” 泰芬珠抿紧唇,她固然是害怕频繁生育伤身,也是为了不给虎宝添一个年纪太近的嫡弟,那可太容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而且因为她那几年不怀孕,虎宝又正是招人疼的时候,胤禛真的很少往后院去。 爱新觉罗氏斟酌道:“虽然你年纪也不小了,但是你保养得很好,要不试着再怀一胎?” 泰芬珠抿了抿唇:“这是要求?” 爱新觉罗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听了会不舒服,哪个额娘也不会盼着老大和老二闹翻,再把老三推出去,而且你也未必能再生个阿哥,额娘可不是那一味逼迫你的人,我就说两点,你要觉得有道理,你就请个大夫调理一下,也忌了口,尽量别吃那些性寒的食物,争取这两年怀一胎。” 泰芬珠点头:“您说吧。” 爱新觉罗氏认真地看着女儿:“第一,四爷得封亲王,如果皇上赐一个侧福晋进府怎么办?你习惯了一人独大的日子,这府里都没个宠妾与侧福晋打擂台,你能舒坦吗?” 泰芬珠眨了眨眼:“我不希望府里乱起来,那对我没好处,虎宝还会回府住,晨晨就在家里待着,更别说我本身就提防外头的人因为四爷针对孩子们,我是绝不允许府里的妾侍再争斗的。” 爱新觉罗氏点头:“对,不能让家里乱了,所以我才让你再生个孩子,就算真有侧福晋入府,晨晨在前院读书,四爷得问问功课吧?你这儿再养个小阿哥或是小格格,侧福晋再讨人喜欢,她的宠爱也多不到哪儿去。谁叫人的精力就那么多呢?” 泰芬珠低头:“我还以为您会劝我不用担心。” 爱新觉罗氏摇头:“我是你额娘,外人会觉得你有两子傍身,纵有曲折,最后应该也无妨,但是额娘不希望你因为男人偏爱新宠而暗自忍让,你不打算让后院打擂台,这点很对,那你就更不能暗中使绊子打压侧福晋,得不偿失。那么提前给四爷添个幼子,就是光明正大且最有效的防范手段,你说呢?” 泰芬珠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第二个理由呢?” 爱新觉罗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那一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泰芬珠无言以对,虎宝强势且敏锐,就从他猛然意识到胤禛会有别的儿子,他的地位并不是绝对稳固后,变得更加亲近胤禛就能看出来。在那之前,虎宝听师傅讲过课就要回正院,但很快,虎宝就开始在前院等胤禛回家。 泰芬珠起先没意识到这个,她只以为虎宝是一时兴起,还是之后崔凛的汇报让她醒过神儿,崔凛说大阿哥主动要求延长上课时间,李师傅可是大加赞赏,还关心地问了大阿哥会不会吃不消。可虎宝的学习时间是胤禛定的,胤禛认为那就够了,虎宝自己也更喜欢在剩余时间看些游记之类的书,或者是回正院来听泰芬珠讲一些人情走礼的事儿。 泰芬珠回想起在虎宝主动要求加功课之前,胤禛笑说虎宝太粘人了,然后她就明白了,虎宝觉得他干坐着在前院等胤禛太刻意,所以打算加功课让这个等待变得顺理成章,而这些事儿那孩子什么都没和她说。 泰芬珠怕虎宝的小心思太明显,特意提点过他,如果胤禛要去后院,不允许他试探着拦,虎宝脸红了红,却只是点头,没有反驳的意思。那会儿虎宝六岁半,却不是直接和胤禛说要加功课,而是在原本的学习时间之后,期待地问师傅能不能多教他一会儿。 而晨晨,虽然他还不满四周岁,但泰芬珠也能看出来他的要强。再者说了,有胤禩的例子在前,哪怕晨晨本人很一般,也会有无数的赞誉扣到他身上,争斗似乎不可能避免,只看能不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就拿她娘家几个哥哥来说,曾经也有龌龊,但终究还能过去,这就是外人看起来的兄弟和睦了。 爱新觉罗氏知道女儿被说动了,心里有些酸涩,但依然坚定。这是堵上家族前程的事情,在女儿和四爷关系还好的时候,他们就是盼着她再努力一回,时不我待啊,再过两年,泰芬珠就三十了,到那会儿,就算她想生,他们这些人都要拦着,虎宝和晨晨需要额娘庇佑,他们不敢再让她搏。 泰芬珠叹息:“我明白额娘的担心,但能不能怀上得看运气。” 爱新觉罗氏抿唇:“你多上心,饮食起居都注意些,额娘知道你的性子,你可不要别扭,男人们在朝堂上斗,但我们只能用子嗣来争,既然能够预料到会迎来比较棘手的对手,提前筹谋就是必须的。朝堂上的风波止不住,你也得持之以恒地争斗,泰芬珠,记住额娘的话,庶子晚出生一年,你的儿子就多一分胜算,不要懈怠,你确实用不着什么阴谋诡计,但也别掉以轻心,现在就想着靠儿子。” 泰芬珠缓缓点头,爱新觉罗氏抓住女儿的手:“董鄂家的人最近经常聚在一起,就连九福晋的额娘也去过三贝勒府上,大家都在努力,你也再争一回。这是家里头的盼望不错,但是泰芬珠,虎宝和晨晨有些争吵,四爷只会想着小兄弟闹脾气,而要是将来虎宝对庶弟有些不虞,估摸四爷就要仔细斟酌了,男人们都这样,你要多得四爷几分心,你的儿子就好过几分,你的儿子争气,你的地位才能一直稳当。” 泰芬珠轻笑:“额娘,我只是听您说话而已,我的主意是我自己拿的,我不会无端怨上家里。” 爱新觉罗氏扯了扯唇:“都怪额娘,就该前两年就催你再生一个,我也是觉得晨晨刚出生,你总得照顾好他,虎宝渐渐长大,你也得用心教养他的性子,你如今到底年岁大了些,总归不可能有二十五六那会儿生要好。” 泰芬珠轻声道:“您不也说了咱们那会儿有顾虑吗?怀孕难免精力不济,对虎宝和晨晨就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当然还是先养好两个孩子重要。” 爱新觉罗氏喃喃道:“可谁又想到局势变得这么快呢?这种事情不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再多都不为过,我们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嫡子就是靶子,多一个靶子,就是要安全很多。泰芬珠,额娘活了这么大岁数,看得清皇上的指婚方式,今年不大可能了,明后年你府上一定会有出身不错的妾侍进来,你也是靶子,但愿你不要顾此失彼,只盯着一个女人,再被旁人钻了空子。” 泰芬珠认真道:“所以我可以给待遇,但是绝不允许她们笼络下人。” 爱新觉罗氏叹道:“宗室和大臣的躁动不是太子复立能安抚住的,男人们的眼睛同样盯着内宅,因为未来的当权者大约就会从皇子们的内宅走出来,你要提高警惕。” 泰芬珠点头。 三月初,康熙终于把册立太子的流程走完了,可是在同一天,他大封了其他阿哥,胤祉是诚亲王、胤禛是雍亲王、胤祺是恒亲王,胤祐是淳郡王、胤俄是敦郡王,胤禟、胤祹和胤禵都被封为贝子。胤禩还是贝勒,但是康熙让他监管内务府,同时有消息传出,良嫔很快要被单独册封为妃。 离开乾清宫的胤禛在衙门待了好久,也压不住脸上的笑容,遂决定找虎宝用个午膳。 虎宝进了阿哥所,就知道阿玛在屋子里头,笑眯眯地进屋,胤禛抬头,虎宝立马一板一眼地给他行了个礼。 胤禛失笑:“你搞什么怪?快坐下。” 虎宝咧开嘴笑:“庆祝您得封亲王,我在上书房都压着没敢多笑,您就让我乐一会儿吧!” 胤禛打趣道:“谁不让你多笑啊?弘皙,还是弘晋?” 虎宝眨眨眼:“给他们留些面子好了,虽然我挺难理解,明明之前就有消息,他们该做好有三位亲王叔叔的准备了。”不过就是汗玛法再一次的选择敲打太子而已,从八叔被复封贝勒上就能看出来汗玛法的态度根本没变。 胤禛闷笑,他当然不单纯因为亲王高兴,就像虎宝说的,这个消息早就放出来了,只是胤禛属实没想到,汗阿玛会在派李光地到毓庆宫授太子册宝的时候,把他们这些人叫到乾清宫,宣读了封爵圣旨,虽然仪式还得之后补,但是汗阿玛这个举动真让他高兴坏了。 虎宝笑盈盈道:“阿玛饿了吧?我让他们传膳去。” 胤禛摆手:“不着急,我得嘱咐你两句。” 虎宝认真道:“您说,我记在心里。” 胤禛扬唇:“我这回成了亲王,你七叔只是郡王,你和弘晫玩得好,不许在他面前显摆啊!” 虎宝乖巧点头:“阿玛放心,我只与弘晫谈功课,都是堂兄弟,要是连日常相处都处处讲身份,就太不近人情。我可不敢时刻记着这些,宗室里还有那么多无爵之人,大臣里有爵位的更是少,我特别怕我在意识不到的时候成为人家面上敬着心里厌烦的人。” 胤禛莞尔:“我放心你,但你也不用太谨慎小心,阿玛都是亲王了,你作为世子有人追捧才是正常的,只要明白旁人亲近你的目的就好,对那些人做到心中有数,遇到不明白的等见到我再问。” 虎宝抿唇笑笑:“我才这么小,能做好世子吗?” 胤禛挑眉:“当然,你五叔都敢把弘昇封为世子,不过这个大约是你汗玛法的意思。你平常也与弘晟打交道,你觉得你不如他吗?” 虎宝睁大眼睛期盼地看胤禛:“那阿玛觉得我怎么样?我最想知道您的评价了。” 胤禛轻咳一声,这孩子就爱刨根问底,弘晟是世子,他也是世子。而老三多爱显摆他儿子啊,虎宝应该明白啊! 虎宝眨眨眼,胤禛微微点头:“你不错,但是得继续努力,最重要的是不能骄傲自满。” 虎宝眉开眼笑,他只要多向阿玛请教,功课骑射都用心做,一定没问题。 胤禛问道:“上书房那些人最近聊些什么?” 虎宝顿了顿,无奈道:“您放心,我只专心读书,他们私下里很爱聊叔叔伯伯的阿哥们,还会提及汗玛法说您们子嗣单薄的事情,弘晟发过两次脾气,可是有些意有所指的话他也不能再发作,要不然别人该说他了。” 胤禛认真道:“别受他们的干扰,他们就是希望用这些小伎俩毁掉你们的性子,既然进了宫读书,就一定要沉住气。” 虎宝点头,太子的暴躁脾气里估摸也有这些风言风语的功劳,弘晟发作的效果他也看见了,虎宝只能把那些话当作耳边风。 虎宝想起个事儿:“阿玛,九叔还在齐齐哈尔,他会回来开府吗?” 胤禛轻笑:“你汗玛法把他忘了,你五叔提过之后,你汗玛法说不必让你九叔回来,把圣旨送到关外就行。” 虎宝抿唇笑。 胤禛笑着摇头,汗阿玛现在最发愁的就是皇子,巴不得胤禟远离京城呢!可惜胤禟是自愿去的边地,其他人不乐意。 第118章 九格格靠在软枕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琴谱,抬头看向泰芬珠:“四嫂,您与我说说话呗!” 第128节 泰芬珠合上手里的游记,温和道:“不生气了吗?” 九格格咬唇:“我当然还是生气的,只是没有那么憋闷了,想要解决这个麻烦。” 泰芬珠认真问:“你想如何处理此事?” 九格格苦笑:“我根本没主意,我之前以为自己已经很聪慧了,结果碰到问题,我还是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泰芬珠安慰道:“这不怪你,你只说你想要和离吗?” 九格格咽了咽唾沫:“和离?” 泰芬珠点头:“曾经跟随过皇长子的官员大多被问罪,舜安颜明目张胆地站在皇长子一边,他逃不脱责罚的,可他身上也就一个和硕额附的名头值钱。” 九格格迟疑道:“不可能只被罢官吗?毕竟是佟国维的长孙。” 泰芬珠摇头,不好提及康熙,只是说:“如果真的只会罢官,舜安颜和马佳氏就不可能一直等在公主府外。” 九格格喃喃道:“汗阿玛能对佟家人下手?” 泰芬珠端起杯子喝了口红枣茶,康熙都能把胤禔圈禁了,舜安颜只是一个表侄儿。 九格格面露犹豫:“四嫂,倘若我与舜安颜和离,我是不是还得再嫁人?” 泰芬珠沉吟道:“你还年轻,汗阿玛大约会再为你择一位额附。” 九格格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我可以自己选吗?” 泰芬珠不确定道:“或许,汗阿玛会询问你一二。” 九格格拧眉:“如果我帮舜安颜说好话,汗阿玛会不会依然抹了他的额附名头?” 泰芬珠抿唇,这个她真说不好,舜安颜牵扯进的是夺嫡,康熙正是心神紧绷的时候,很难预测他的想法,何况众所周知,九格格和舜安颜分居多年。 九格格思索半晌,赶忙摆手:“不行,我可不能给舜安颜说好话,汗阿玛根本就不可能相信我俩有感情,佟国维一直亲近八贝勒,汗阿玛绝对没忘记八贝勒干的那些事儿。我只能听凭汗阿玛安排。” 泰芬珠斟酌着问:“你不想再嫁人了?” 九格格叹了口气:“我都二十六了,难道嫁给个十六七的?要不就是找个鳏夫,十妹是没办法,我只能那么劝她,我不想面对继子女。” 泰芬珠默然,关键是康熙能把十格格直接嫁给二婚有子的策凌,他不大可能特意给九格格挑一个膝下无子女的额附。 九格格轻松道:“我之前厌烦舜安颜和马佳氏的自以为是,我四哥又说别与他们纠缠,在家生了两天闷气,今儿过来和您聊聊,我就明白了,我也只能随遇而安。” 泰芬珠无声叹息,胤禛自然早就想到了舜安颜会被牵连,昨儿也提到康熙可能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九格格和舜安颜和离,只不过胤禛觉得这没什么。策凌在漠北干得不错,胤禛前段时间还夸赞康熙慧眼识人呢。 九格格惆怅地笑了笑:“四嫂是看我喜欢小孩子吧?” 泰芬珠点头:“你年龄不算大,早些换个额附,能生养个孩子。” 九格格叹一口气:“可我也过惯清静的日子,不想应付婆家人,我真庆幸我没和舜安颜将就着过,我要是和他有个孩子,我这会儿估摸就是招人烦的四处奔波给他求情了。” 泰芬珠抿唇:“要不你进宫求见一下汗阿玛或是太后娘娘?” 九格格蹙眉:“我过几天再去,让舜安颜在公主府外守几天,反正我和他早就是这京城的笑柄。” 泰芬珠轻声道:“只要你能想开就好。” 九格格嘴角微扬:“嗯,四嫂放心。对了,九哥不回来,十弟什么时候搬出宫来着?” 泰芬珠想了想:“应该是后天。” 九格格皱了皱脸:“他府上办乔迁宴吗?” 泰芬珠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打算住到府里再说吧。” 九格格幽幽道:“十三弟连个贝子都没有,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泰芬珠无奈:“听你四哥说,他现在轻易不出阿哥所。” 九格格扯了扯唇:“如此做法,太子能有威信吗?” 泰芬珠无言以对,康熙需要的是一个低调的继承人,他想要一个不夺老皇帝光芒的太子,可惜胤礽耐心不多也做不到隐忍,这一年的风波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只是胤禔被圈禁了。可胤禔从来都不是关键,朝堂上的官员才是重点。但康熙收拾的是舜安颜,揆叙却只是被斥责了一番,或许康熙需要揆叙制衡亲近太子的官员,可毫无疑问的是,他的这种态度让毓庆宫更加摇摇欲坠了。 九格格晃晃脑袋:“不说这些了,四嫂,我听说虎宝最近挺得汗阿玛宠爱?” 泰芬珠失笑:“他一个小孩子,就是能背两篇文章,汗阿玛也不止叫了他一个孙儿,弘皙、弘晋和弘晟基本上也都在。” 九格格笑呵呵:“那也好,只要虎宝面对汗阿玛能够大方得体就很不错。” 泰芬珠笑叹:“我可是担心他冒冒失失地惹了汗阿玛不喜。” 九格格肯定道:“不会,虎宝最是稳重。” 姑嫂俩聊起康熙和孙子们,乾清宫里,康熙也确实正在与六个孙子促膝长谈,这段时间他隔三差五就会把孩子们叫过来,有的时候只叫太子和老三老四的,今儿是全都召了。 康熙感慨:“朕宵衣旰食,只望江山安稳,可总有暴民闹事,朕每每想起都是心酸至极。” 弘皙语气坚定:“汗玛法,您的辛劳天下人有目共睹,可总有那些不知好歹的,既如此,派兵镇压就是,您实在不必为他们伤怀。” 弘晋附和道:“汗玛法不必忧心,我大清民殷国富,早就是盛世气象,只是偶有暴民生乱,您实在无须多思多虑。” 康熙叹了口气:“即便如此,朕也总是心思郁结,国事繁杂难解,家务事更是如同一团乱麻理不清楚,朕这个汗玛法也就只能同你们絮叨絮叨,来排解心中忧虑了。” 弘晟扬起笑容:“汗玛法,我们都认为您做得足够好,您是不是能开怀一二了呢?您不高兴,孙儿用膳都没胃口!” 康熙笑着指了指弘晟:“你啊,真随了你阿玛,他小时候也是嘴甜得很,总能把朕逗的捧腹大笑。” 弘晟瘪瘪嘴:“那还是孙儿不够贴心,您刚刚就笑了一下,孙儿没有阿玛讨喜,您别生气啊!” 康熙大笑出声:“这样好了吧?你午膳可要好好用啊!朕把你接进宫住,你阿玛可是百般不舍,要是真把你饿瘦了,你阿玛可就要委屈了。” 弘晟一脸孺慕:“孙儿特别高兴能够聆听您的教导,阿玛之前不敢将我送进宫,就是怕我不懂事惹您心烦,阿玛对我百般嘱咐,让我一定要时时劝慰您,他说您高兴了,他才能安心过日子。” 康熙欣慰道:“你阿玛教子有方,你这么出类拔萃,你的两个兄弟也是聪明伶俐,朕还真想他们了,改日朕和你一起去瞧瞧他们,朕记得你二弟弘曦今年也七岁了,要不要让他进宫和你一道儿读书?” 弘晟愣了愣,一时没吭声,弘曦又不是他的同母弟,他对弘曦没有一点儿好感,凭什么让弘曦也到上书房读书呢? 虎宝看了看弘晟,大家都在看着他,弘晟很出风头,可是与汗玛法说话是得处处留意绷着心神的,而弘晟如今越来越随意了,其实他应该在汗玛法主动提起三伯时就提高警惕的,汗玛法有时只是问功课,但今儿这个开场白明显就另有他意。 弘晟反应还算快,为难地说道:“汗玛法,孙儿只有两个弟弟,倘若让二弟也进宫,阿玛身边只有三弟,那孙儿和二弟都不会放心的。” 康熙叹道:“你说得有理,你阿玛人到中年,膝下只有你们仨兄弟,朕也是当阿玛的,真是犯愁啊!你们都大了,朕就说得直白些,得多给你们阿玛妾侍,好让你们多些手足,这样咱们家族才能兴旺啊!” 弘晟喉咙哽住,他阿玛前些日子给后院的田格格请封了侧福晋,他三弟弘景就是田侧福晋的儿子,他额娘都已经有这么个讨厌的对手了,要是汗玛法再赐人给阿玛,那怎么得了! 虎宝微微低着头,这个他早有预料,汗玛法也不是第一次提到这个问题了,何况前段日子上书房那些人就对此事很是关注,他们说出口的就是大部分人的想法,攀裙带关系的指责不好听,但凭借这个变得权势煊赫的佟家就摆在所有人面前。 可因为八旗选秀制度,宗室不可能自己纳一个身份高贵的妾侍,只能通过汗玛法指婚,那么拿阿玛他们子嗣单薄来造声势当然就是好办法。阿玛得封亲王,当然会有人盯上他的后院,虎宝垂下眼帘,大家都想要权力,那就试试好了。 弘皙没有吱声,他既想瞧瞧这几个堂弟的笑话,但是他也不希望汗玛法真的给叔叔们指什么妾侍,他的额娘姓李佳,嫡额娘虽然是瓜尔佳一支,可是现在她的娘家还在汉军旗里,认真算起来就是姓石。可叔叔们不仅嫡福晋都是满洲大姓,后院也都有满军旗的格格,弘皙真的不想阿玛再受刺激了,这种方方面面的防范真的让人难受。 康熙淡淡道:“怎么没有人搭理朕了?朕说得不对吗?” 弘晟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话,他只是阿玛的儿子,根本不能提及这些,而如果表态他特别想要小兄弟,弘晟不想这么说,他就是不想! 弘皙斟酌再三,开口道:“汗玛法说得当然对,只是这种事情我们不敢插嘴,虽然我们都大了,但确实脸皮薄,请汗玛法见谅!” 康熙神色缓了缓:“那就行,朕最喜欢的就是手足和睦,可不许做那些争宠的事情。” 弘皙自若地应承,不争宠才是假的,汗玛法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呢?还不就是他自己也知道大家都争宠。 气氛不太融洽了,这时正好有人禀报敖岱和年羹尧请求觐见。 康熙扯了扯唇:“都回去上课吧,朕还有事要忙。” 虎宝赶紧起身,跟着兄弟们行礼之后离开乾清宫。 走了一段路,虎宝回头看去,弘晫低声问:“哥在看什么?” 虎宝摇摇头,没有回答他。阿玛进封亲王时,年家成了雍亲王府的旗下人口,等于说阿玛是年羹尧的主子,可是虎宝记得阿玛说起这些新的旗下人口时,提到年家对他们并不算热络,虽然这才两个多月,但是有的人已经到过雍亲王府,年家却没有。 回到上书房,法海摇头晃脑地大声讲解,虎宝照例专注地看着书本,可他脑子里在盘算阿玛的旗下人口,虎宝相信汗玛法会给阿玛赐妾侍,但是他觉得不大可能是满洲贵女,这个可能真的很小,汗玛法后宫的妃子可都是从包衣旗抬到满军旗的。 而如果真是满军旗的,那要么是姓氏不出彩,要么就是那种旁支的旁支,家里父兄的官职也没有实权的。相比较而言,挑个出身良好的汉军旗格格倒算得上合适,说起来既体面,也不会让各大家族多想,汉官在京城不占优势,汉官的家族就更不值一提了,就算有得力的父兄,也就是那么一家子的事儿,底蕴单薄。 虎宝眨了眨眼,三伯有一个侧福晋,五叔有两个侧福晋,阿玛得个侧福晋的机会还真挺大,不过阿玛有他和晨晨两个嫡子,就看将来入府的妾侍是想亲近额娘还是谋求自立了。 康熙听完敖岱的禀报,慰问两句就让他下去,只留下年羹尧,派敖岱到朝鲜宣布太子复立是因为他是满人,又是御前的头等侍卫,而让年羹尧也跟着去,就是康熙想给他攒些资历了,他还是挺看好这个敢说敢做的汉臣。 康熙让年羹尧坐下,随意地问了两句出使朝鲜的事情,挑眉问道:“你这回来,朕打算派你到地方上做几年官,你父亲年遐龄在湖广巡抚的任上做得不错,朕仿佛记得他是四五年前乞休回家的,他如今身体硬朗吗?” 年羹尧欣喜道:“微臣多谢皇上挂念家父,家父一切安好,劳您操心了。” 康熙笑叹:“他是个有福气的,朕如今越发觉得身体康健才是好啊!既然他精力不错,你就多与他请教,你兄长在广平府当知府,虽然也算勤勉,但朕听闻他更喜欢研究医术,你可不能这样,要把心思都放在衙门里,知道吗?” 年羹尧稍有些小心:“微臣谨遵圣意,家父和微臣都时常写信与兄长,无奈兄长实在舍不下医术,微臣定再劝导兄长,让他全心当差。” 康熙哈哈大笑:“你多想了,你兄长博学多才是好事,他不过一个知府,你却是要做巡抚的,自然不能与他一般,你将朕的话牢记于心就好。朕很清楚你家两代人的忠心事上,所以给你的妹妹寻摸了一桩好婚事。” 年羹尧摸不着头脑,康熙看他疑惑不解,笑道:“雍亲王恭谨沉稳,就将你的二妹嫁与他作侧福晋,朕想想啊,你妹妹今年是十二,那就后年再入府,你专心到四川办差,后年朕召你回京,让你送你妹妹出嫁。” 年羹尧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微臣多谢皇上恩典,微臣必鞠躬尽瘁,以谢皇上恩德。” 康熙满意地笑了,虽然年羹尧的祖父不过一个进士,没能有什么建树,但是年遐龄和年羹尧都不错,让他们与皇室结门亲,就算是酬功了。就是毕竟他家祖上是纯粹的汉人,指给宗室做嫡福晋有些不合适,做胤禛的侧福晋刚刚好。满汉一家亲嘛,还是有必要和这些汉族士绅通婚的。 年羹尧之前一直在京城为官,他在内城是有宅子的,等他回到家,妻子爱新觉罗氏立马迎了上去。年羹尧的原配是纳兰性德的女儿,生下了长子年熙,五年前因病逝世,再娶的爱新觉罗氏是辅国公的女儿,她的祖上是多尔衮的兄长阿济格。 听年羹尧说了赐婚之事,爱新觉罗氏皱眉:“皇上是不是敲打我们?生气我们没去雍亲王府磕头?” 年羹尧拧眉思索,他不满意这桩婚事,但这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如今皇子们是在夺嫡,可现如今,年家好像和两个皇子都扯上了密切的关系,他父亲曾经是封疆大吏不错,但是这是满人的江山,他们家很渴望和满洲勋贵搭上关系,因此对于纳兰明珠的招揽欣然答应,父亲特别高兴他能娶明珠的孙女儿,那个时候不是没有考虑过直郡王和太子之争,但是他们不想拒绝也不敢拒绝。 爱新觉罗氏烦躁地靠到椅子里,她家里也是亲近八贝勒的,甚至她会嫁给年羹尧就是明珠牵线搭桥,因此她对年熙一贯很好,这个是她阿玛在明珠跟前儿许诺过的。偏偏四贝勒成了亲王,年家成了他的旗下人口,他们也打听过,但是这个是皇上亲自圈的,根本没办法,这也就罢了,小姑子还要到雍亲王府当侧福晋,这可真够荒唐! 见年羹尧一直不吭声,爱新觉罗氏有些恼了:“这该怎么办,你要说个分明啊!就算你之后要到四川去,过些日子敦郡王府肯定要办乔迁宴,我得见雍亲王妃,我是搭话还是不搭话呢?” 年羹尧皱眉:“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很快就是四川巡抚,难道他们还敢逼着我效忠雍亲王?” 爱新觉罗氏冷笑:“我可警告你,不要玩这些小伎俩,我要么就捧着雍亲王妃,要么就干脆不搭理她,你想两边讨好,你也得看揆叙答应不答应!更别说雍亲王了,他们两口子不是那好哄的人,雍亲王妃根本不可能看我态度暧昧就拉拢我,你小心搞得里外不是人。” 年羹尧也怒了:“那你要我怎么办?就不说我,你娘家是个什么态度你不清楚?难道要我因为二妹直接投靠雍亲王吗?什么侧福晋?说得再好听也就是个妾,雍亲王妃膝下两子,她会容许二妹摆谱吗?” 爱新觉罗氏张了张嘴,年羹尧打断她:“你要说什么我懂,侧福晋是不一样没错儿,但你得看那嫡福晋是个什么样人,你们女人那些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二妹这侧福晋就不可能比得上人家五爷的侧福晋!这个不得考虑吗?” 年羹尧平静了一会儿,爱新觉罗氏也放缓了声音:“您说的都是事实,但皇上就赐婚了,您之前远离雍亲王还勉强说得过去,但这个再不表示,那就是明摆着不想亲近了。” 年羹尧淡淡道:“就先这样,你不是要去敦郡王府吗?那就如你所说不要搭理雍亲王妃。” 爱新觉罗氏抿唇:“那二妹?” 年羹尧声音平淡:“她是她,年熙是年熙,我注定是两边都不讨好,就先走着瞧,如今的踌躇还能说成是忠心旧主,真要等到亲近了雍亲王,八贝勒反而得势,那才叫再没退路。二妹去当侧福晋挺好,这也是个门路,皇上确实是赐了我一个选择。” 爱新觉罗氏叹了口气:“既然您决定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回老宅将此事说与公公和二妹?” 年羹尧抿唇:“你回去说吧,我还有差事要忙就不去了,其实也用不着,皇上和我提过后,下午就放出消息了,父亲能知道。” 爱新觉罗氏迟疑道:“您不与父亲商量吗?” 第129节 年羹尧摇头:“父亲在家待了好几年,一直看着二妹长大,他肯定想试着和雍亲王府亲近亲近,但是徒劳无功,何必多生事端?” 爱新觉罗氏沉默片刻:“您说得对极了,侧福晋和侧福晋不一样,诚亲王和恒亲王的侧福晋都有子傍身,二妹进府且有得熬,就是怕连陪嫁的侍女都带不进去。” 年羹尧淡淡道:“我不可能为了让她带侍女进去,就去效忠雍亲王,我是去做封疆大吏的,我真那么干了,皇上能容我吗?父亲早就退下来了,大哥不务正业,这会儿就当了个知府,要是我也爬不上去,年家就要没落了,到时候她日子能好过?” 爱新觉罗氏深吸一口气:“可是做正妻和做侧室真的不一样啊,给二妹准备的嫁妆大部分都用不上了,要是连个贴身丫鬟都不能带进去,那就是任人家搓圆捏扁了。” 年羹尧嘴唇动了动:“那只能怪她命不好,正好赶上了,也只能怪我们家是汉人,要不然就凭我的官职,她没准儿能嫁给雍亲王世子当世子妃!雍亲王的大阿哥今年不都十一了吗?” 爱新觉罗氏彻底沉默了,皇家是用联姻拉拢汉官不错,但是只能是嫁宗室女,绝不可能娶回去一个有汉族血统的嫡福晋,宫里的十五阿哥今年也十六了,可惜皇上只封了十四阿哥为贝子,根本没有再封后面的十五、十六、十七阿哥的意思,或许皇上有别的考量,但是也绝对和这几个皇子生母是汉人有关。 四妃虽然是出身包衣,但是祖上全都是满人,只是被编入了包衣旗而已,仔细思量一圈就能明白,皇上有多重视血统。平郡王娶曹寅的女儿那般不情不愿,也有些因为曹寅是汉人,爱新觉罗氏也琢磨过,皇上是不是因为纳尔苏与太子在婚宴上争斗,才特意给了他那么一桩婚事。 爱新觉罗氏有些怜悯小姑子,就像她和年羹尧说的那样,规矩是规矩,侧福晋是要尊贵些不错,但是人情更是现实,雍亲王妃要是拦着不让小姑子的进府仪式风光,谁会苛责人家呢? 皇上可是把这个当成恩赐告诉年羹尧的,他会高兴年家挑刺吗?皇上可能不重视雍亲王妃,但也一定不会重视小姑子,在皇上那儿找尊贵根本找不到,在雍亲王那儿找?雍亲王不因为他们年家亲近八贝勒迁怒小姑子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什么呢? 雍亲王府从来没传出过什么笑话,从这儿就能看出来雍亲王妃盯下人盯得紧。这么一个精于庶务的人,根本不会允许小姑子带侍女进府,爱新觉罗氏可以肯定这点,但既然年羹尧表态了,他又是年家最出息的人,那她这嫂子也只好劝小姑子认命,也不用再教她如何掌家,她大约没机会用到那些本事。 敦郡王府乔迁宴,胤禛和泰芬珠到得还算早,九格格拉着泰芬珠走到院落里,挽着她胳膊,悄声问道:“您没有不高兴吧?” 泰芬珠弯唇:“各家府上都要进人,我当然也得坦然接受啊。” 九格格抿抿唇:“可是那都是格格,您这是要迎个侧福晋。” 泰芬珠无奈道:“三嫂和五弟妹府上都有侧福晋。” 九格格皱眉:“可是她们那侧福晋入府都是格格,没什么仪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些侧福晋有儿子,年氏后年才进府,那会儿虎宝都十三了,这么算下来也还成。” 泰芬珠笑了笑:“因为这个,你还好几天没来找我,怕我发脾气啊?” 九格格叹道:“我不是怕您发脾气,我是不想看见您难过,其实我不光心疼您,就连三嫂,我也挺唏嘘的。汗阿玛一口气给了三哥两个满军旗格格,虽然一个奇德里氏,一个是旁支的完颜氏,但也够堵心的。” 泰芬珠扯了扯唇,没办法。 九格格咬唇,她总感觉汗阿玛盼着兄弟们后院起火,她真的觉得这不是错觉,汗阿玛就是想让他们被内宅绊住脚。 看了看那边的嫂子和弟妹们,九格格又叹了口气。 第119章 敦郡王府贵客盈门,宴会很热闹,九格格却是唏嘘:“也不知道十三弟的乔迁宴该怎么办?” 胤禛扭头看她:“这种事情不要老挂在嘴边,你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九格格眨眨眼:“我是进了院子才说的。” 胤禛轻哼道:“就怕你哪天不留神,当着别人的面自然而然就说漏嘴了。” 九格格闭嘴不和他争辩,以后她等回了屋子再说。 胤禛打量了下九格格,回过头到底没说什么。 九格格看向泰芬珠,泰芬珠笑了笑,胤禛认为九格格还是再找个额附比较好,只是九格格已经和太后说过了,康熙抹了舜安颜的和硕额附身份,却也没有了下文。 泰芬珠和胤禛打算换身衣裳,九格格也到厢房去了,那里放着她很多衣服。 等到九格格进了正屋,胤禛无奈地问道:“你打定主意一个人过了?” 九格格抬了抬下巴:“我这几年都是守着公主府过,我想干嘛就干嘛,当然不乐意再找个婆家。” 胤禛沉吟道:“我可以给你挑些合适的人选,你自己找汗阿玛聊一聊。” 九格格摇头:“我不要,我确实不想让我的公主府多一个可以闲逛的男人。” 胤禛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点头:“好吧,我不会再提,可如果汗阿玛哪天想起来给你挑个额附,你也得有心理准备。” 九格格干脆道:“我明白,只是我的确自在惯了,不想找个额附让我自己变得拘束。” 胤禛轻叹:“你的事情当然你说了算。” 九格格扬起笑容:“四哥,您还没说呢,我十三弟打算怎么办?” 胤禛淡淡道:“他没有办乔迁宴的计划。” 泰芬珠抿唇:“那庆祝他乔迁新居的贺礼直接送过去吗?” 胤禛斟酌了下,还是问道:“你觉得呢?” 泰芬珠叹了口气:“我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但是十三弟在银子上应当不宽裕。” 胤禛沉吟道:“送吧,无论如何,开府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只是少送些摆件儿,换成实用的衣料。” 泰芬珠点头:“好,那我找个时间去趟十三弟府上,把这些贺礼送过去。” 胤禛有些不是滋味儿:“嗯,你亲自去吧,省得底下人到那儿显出傲慢来。” 九格格皱眉:“那我给十三弟送些银票好了。” 胤禛点头:“可以,就和你四嫂一块儿过去吧。” 九格格应承后,到厢房睡午觉了,她打算下午再回公主府。 泰芬珠看向胤禛,胤禛感慨:“真是世态炎凉,谁都是如此,就连我也是这样。” 泰芬珠无奈道:“十三弟妹在后院也是无人问津,我只是寒暄两句而已。” 胤禛幽幽道:“汗阿玛不大可能再给他爵位了,要是忠心太子的与忠心汗阿玛的待遇一样,那何来的君臣之别呢?” 泰芬珠叹息:“其实有两个夫人想要和十三弟妹搭话,但是被她拒绝了。” 胤禛扯了扯唇:“十三都这样了,再和太子混一块儿,没准儿他下次没的就是性命。” 泰芬珠嘴唇动了动:“十二弟妹和很多夫人关系都不错,那些人的丈夫大多是在军中任职的。” 胤禛眼神闪了闪:“托合齐一贯还算忠心,但是他那个位置上的人不可能没有倾向。” 泰芬珠抿唇:“再过两个月就是十五弟的婚宴,太子妃的妹妹也要进宫了。” 胤禛摇头:“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只需要看,最起码现在和我们无关。” 泰芬珠点头:“我知道了,您也睡一会儿吧。” 胤禛叹了口气,还是起身准备睡午觉了,他真的越来越体会到太子这两个字的分量,即便之前有过那么多的政治动荡,可是依然有很多官员选择站到太子那边,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理由,就只是汗阿玛老了,万一呢?那自然就是太子登基! 十五阿哥胤禑迎娶石家女为嫡福晋,太子和诸位皇子又一次聚到了一起。 胤祉笑道:“今儿十五弟大婚,殿下这么开怀,一会儿咱们兄弟多喝几杯。” 胤礽扯唇:“十五弟是孤看着长大的,孤确实为他高兴,如今我俩从兄弟变成了连襟儿,更亲近了。” 胤祉一顿,这话好像有点儿阴阳怪气?胤禛低着头,他没有和太子搭话的想法,太子是不会忽视老八,但也不可能无视他们这仨亲王,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和曾经的直郡王没有任何区别,太子怎么可能与他们亲密呢?更别说这桩婚事,真的是怎么理解都行,太子在一团乱麻的现在哪有心情高兴什么幼弟成亲? 胤礽不再说话,他没傻到认为老三就是赤诚一片,他能从咸安宫出来,根本上是因为汗阿玛不乐意考虑其他皇子,他早就看出来汗阿玛如今的得过且过,不管别人怎么揣摩汗阿玛的君心难测,胤礽都认为汗阿玛就是想安享太平。 反正胤礽没察觉到汗阿玛在培养兄弟们,老三老四的亲王与老大当初的声势赫赫有区别吗?瞧瞧汗阿玛给老四指的侧福晋,竟然是明珠的孙女婿的妹妹,这是给助力?这不还是那一套嘛!让皇子和朝臣彼此牵制,任谁也动不了汗阿玛至高无上的地位。 胤礽靠到椅子里,即便这是婚宴,他的嘴边也只能勉强挤出浅浅的笑意来,因为他的这种想法不能给他任何安慰,因为汗阿玛那么想不顶用啊!他的这些兄弟们都不是什么安分老实的!胤礽把手缩到袖子里,他真的很想摔砸东西,但今儿不行。 胤禩同样一言不发,他与揆叙等人绑得太紧了,胤禩想过放弃的,他对于汗阿玛有太深的敬畏,更别说他的行为还牵连了额娘,额娘虽然封了良妃,可她越来越憔悴,胤禩借着给惠妃请安,百般劝她,但额娘都听不进去,额娘哭求他听汗阿玛的话,盼着他能安稳度日,告诉他只要熬资历就能得个亲王,让他收手。 胤禩只盯着手里的茶杯,他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的无力,他根本就没办法。胤禩知道明珠授意揆叙亲近自己的原因,大哥的性子并不怎么招勋贵喜欢,明珠希望他能聚拢更多的人心。胤禩也确实做到了,不说旁的,裕亲王福全的临终赞扬就给了太子一党很大的压力,索额图的狗急跳墙,太子变得无所顾忌的言语,这里头都有胤禩的功劳。 可是胤禩也渐渐察觉他没有手段控制揆叙,揆叙最初就不是作为一个臣下接近他的,更类似于引路人和长辈,明珠的眼光毒辣,揆叙和他身边的很多人都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 胤禩想过用别人来制衡揆叙,但是他很快就明白,最起码阿灵阿和王鸿绪不希望他的威望太高,阿灵阿盼着回到早些年八旗议政时的政治格局,王鸿绪相当称赞圣主垂拱而治,与胤禩交谈时也透漏出对前明内阁的羡慕,这两个人的态度就基本代表了他麾下的满臣和汉官,胤禩无可奈何,这些人聚拢到他身边的原因就是他温良谦恭,他们不会允许他改变处事方式。 胤禩余光看到太子,汗阿玛如果在今年初就雷厉风行地收拾掉揆叙等人,他真的就认命了,可汗阿玛没有,他们这些人还有用,那么时至今日,胤禩也再不会说什么放弃的话,他的不甘心同样强烈,难道他这些年的努力就是假的吗?他确实不服气,他一定要拼搏到底! 至于阿灵阿和王鸿绪的小心思?胤禩这些日子也想通了,那都无伤大雅。纵观历朝历代,皇权本就是逐渐式微的,要不然怎么会出现王朝末年流民无数的情况?还不就是皇帝再也无能管理地方,压不住各地的士绅地主拼命兼并土地? 胤禩可是知道,就算现在,很多地方也出现了兼并过重的情况,今年还有个地方聚集了饥民呢!那不都是无地的农民吗?汗阿玛也就是派兵镇压,胤禩也没见他有整饬当地士绅啊! 不过这个本来也就不能管,人家有银子,喜欢用银子买土地,这是天经地义,皇上要是敢管这个,再是九五至尊,那也得瞧瞧前明推行一条鞭法的张居正的下场!土地这东西,谁敢动谁就下场凄凉!那这么算下来,胤禩觉得适当地放权给满洲勋贵和汉族士绅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两派互相也会争权夺利,皇帝不依然可以高高在上吗? 婚宴上,诸皇子的沉默自然被如实地汇报给了康熙,康熙很是难过,第二日,在胤禑和十五福晋到乾清宫给康熙磕头之后,康熙温和道:“去毓庆宫给太子和太子妃也磕个头吧!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你自幼就在毓庆宫,该领着福晋去拜见。” 胤禑恭敬地应下,依言到了毓庆宫。 可惜的是,他和十五福晋磕完头坐下后,屋子里只有沉默。 到底是太子妃先开口了:“殿下,妾身想与十五弟妹去正院喝茶。” 胤礽颔首,太子妃起身带着十五福晋走了。 胤禑嘴唇动了动:“殿下,臣弟没有怪您。” 胤礽淡淡道:“王庶妃不好受吧。” 胤禑扯了扯唇:“额娘通情达理,而且谨守本分,她不会过问这些的。” 胤礽喉咙哽住,好半晌:“我以前不明是非,现在总算是知道什么叫人之常情,十八病了后,我有派人去看,但很快我就与汗阿玛发生了争执,十五弟,我真的没再顾上探望十八。” 胤禑眼里闪过泪花,深吸一口气:“太子哥哥,我不会要求您对十八关怀备至,您与他就见过那么几面,额娘也能想明白,您不用自苦。” 胤礽抬眼看他:“不管怎么样,因为我的事情,十八夭折被人反复提起,以后别到毓庆宫来了,没必要。” 胤禑低声道:“太子哥哥别这么说。” 胤礽勾唇:“你走吧,我派人去叫十五弟妹,你俩好好过日子,十五弟,你能接触到的勋贵注定不多,石家门路很广,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毁掉你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你是皇子,不要小看自己,但也不要高看自己的尊贵,受人追捧的无非就是银子和官位,你其实什么都没有。” 胤禑还想说话,胤礽已经起身离开了,破镜难圆,或许十五弟对他还有几分感情,可是十六弟没有,王庶妃也没有,不真心为十八悲痛的当然多得是,但谁让他这个太子的漠视已经是天下皆知呢? 十三弟没有爵位,十五弟没有爵位,这些本就序齿在后的小阿哥本身没什么实力,只能靠汗阿玛,而汗阿玛的态度很分明了。胤礽没有再拉拢兄弟的想法,汗阿玛想看的兄友弟恭他也不想演,或者说他演不下去了,有十八的事情在前,谁会搭理他友爱兄弟的名声? 汗阿玛是至尊,皇帝当然可以任性,做一些自欺欺人的事情也无所谓,大家都会容忍,可他没有这份威望。胤礽真的想不通汗阿玛为什么还希望他做到兄友弟恭,说实话,汗阿玛认为这可行吗? 康熙病了,最开始还只是喝药,硬挺了几天后直接病倒在床。 胤礽低着头跪在乾清宫前,后面是其他阿哥们,康熙没去上早朝,他们这些人自然得过来尽孝心。 太后坐在床边,心疼道:“皇上可得好好将养,太医都说你这是心力交瘁,不能再劳累了。” 康熙声音虚弱:“皇额娘回宫歇着吧,朕没事的。” 太后抹了抹眼泪:“那是让妃嫔们来伺候你,还是让阿哥们进来侍疾?” 康熙眼珠转了转:“都不要,朕不想见他们,让九格格、十格格和十四格格来,朕想女儿了。” 太后怔了一下,点头:“就依皇上,那我回去了。” 等太后离开,康熙眨眨眼,看向梁九功:“去传旨,召荣宪回京,朕想见她。” 第130节 康熙的病总也不见好,但在见到荣宪公主后,总算有了起色。 九格格坐在一边儿给康熙斟茶,余光看见荣宪姐姐和汗阿玛有说有笑的,心里感叹,果然这长女就是不一样,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是三哥的原因?三哥本来就爱出风头,如今还担负着在太子和八贝勒之间左右摇摆的任务,汗阿玛确实得酬功了。 康熙病愈,下旨进封荣宪为固伦公主。 康熙恢复上朝没几天,就得到了一个消息,玛尔浑死了。 康熙挑眉:“老八已经过去了?” 梁九功俯身恭敬道:“八贝勒和八福晋很快就到了。” 康熙放下手里的甜粥,淡淡道:“玛尔浑毕竟是郡王,他的葬礼还是应当隆重的,传旨,在他丧期内,禁宴会、禁饮酒。” 梁九功领命而去。 康熙端起甜粥接着喝,到底是岳乐的承爵人,还是应当给些体面。 玛尔浑的逝世对胤禩和郭络罗氏而言当然很糟糕,岳乐的儿子就是比岳乐的孙子要有威望,年长的玛尔浑当然比他的儿子华玘说话要有分量,也就是康熙表达的态度能略给他们一些安慰。 他们悲痛,但有人高兴,步军统领托合齐就召了一帮人宴饮,然后被玛尔浑的弟弟景熙告了御状。 胤禛回到府里,面色倒是平静但用膳的时候下筷子比往常都快。 泰芬珠默不作声地夹菜,老皇帝的位子真的难坐,太子即便被废过,但是靠拢毓庆宫的武职官员却更多了,或者说,就是因为胤礽在政治上背上了污点,很多人都认为他需要军事实力,希望在这个时候投效他,以期得到丰厚的回报。 康熙病了那三个多月,京城就是群魔乱舞,阿灵阿仰仗着钮祜禄家的地位大肆宴请官员,赫舍里家也是宾客盈门,大家都盼着找下家,新老皇帝交替是各方势力洗牌的好机会。 以阿灵阿为首的勋贵不满受到压制的现状,而王鸿绪代表的一部分汉官很乐意帮腔,所谓的满汉一家,看看现在还存在的科举满汉两榜就明白了,汉臣也希望有一个好说话的新主子上位。 之所以越演越烈,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跟随直郡王的官员竟然都只是受些惩罚,揆叙这个反太子的先锋依然稳稳地立在朝堂上,这大大地减轻了很多人的后顾之忧,康熙真的很仁慈。 用过晚膳,胤禛笑问:“九妹有不高兴吗?” 泰芬珠弯唇:“您多想了,九妹只高兴汗阿玛答应她不用再找额附。” 胤禛笑叹:“三哥忠心耿耿,荣宪姐姐得封固伦公主也是应当应分的。”反正他不可能事事按着汗阿玛的心意做,那会坑了他自己,胤禛是看不到搅和在太子和老八中间的好处,他也不相信汗阿玛会真的领情。 泰芬珠点头:“荣宪姐姐悉心照顾汗阿玛,孝心可嘉。” 胤禛勾唇:“汗阿玛大约是因为十五弟和太子的关系才伤心病倒的,见到孝顺体贴的长女,再思及三哥的听话,身体自然就好了。” 泰芬珠笑了笑,之前胤禛见到过康熙,按胤禛的话说,康熙看起来无精打采,但是眼睛很有神,可能最开始是真的病了,后面估摸就是心里不痛快躲在乾清宫犯懒。 胤禛叹道:“不只有我们这些人会逃避现实,汗阿玛也直到现在才认真思考,托合齐下狱了,汗阿玛的决定做好了。” 泰芬珠明白胤禛的意思,康熙去年折腾着复立太子,那会儿大家多有思量,可是联系他今年大半年啥都没干来看,康熙大约就是想着回到从前虽然暗流涌动但是表面平静的状态。不可否认的是,康熙的确最疼爱胤礽,不满归不满,他应该从来没想过真的放弃胤礽,把胤禔抬起来只是为了他的皇位安稳。 但是康熙以为的棋子终究是活生生的人,胤禔压不下太子,明珠等人择了胤禩,康熙在位多年,他的施政有获益的就有不满的,这些不满康熙的人聚拢到明珠身边,以参与夺嫡的方式反抗康熙,再加上胤礽的日渐暴躁和康熙的逐步年老,废太子变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康熙维护他至尊地位的想法不可能改变,复立的胤礽背负着沉重的政治包袱,依然要面对曾经跟随胤禔的官员和康熙加倍的防范,这基本就是个死局,胤礽走不下去了,除非他真的兵变。 但是军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要知道兵卒的军饷是朝廷给的,这一点哪怕是目不识丁的大头兵也知道,凭朝廷威信就职的武官,本身在军队里就没有威望,体恤士兵之所以是美谈,是因为愿意那么做的人寥寥无几,还有的干脆就不和底下士兵打交道,只坐在值房里琢磨怎么样才能高升,能指望这样的武官控制住军队? 就怕他们领着兵卒到了皇宫,有人在城墙上高喊一声这是谋逆,士兵们就彻底慌了神,要是再听到放下兵器就无罪,那估计站着的就没几个了。这是不事先告诉士兵情况的,真要提前说了,很难不走漏风声。 封建军队的兵油子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不得给银子封口吗?毕竟武官是为了官途,底下人就只能拿命换些钱,为家里生计发愁的底层士兵怎么可能是言语能收买的?这银子谁出?在哪里分钱?这些事情会不会引起人的警惕?胤礽早就被康熙严防死守,他根本就不可能兵变成功。 康熙认清现实了,要不然他不会选择顺着安郡王府的意思将与托合齐聚饮的一干人等全部下狱,这些偏向太子的高级武官他不会再留了,只是不知道康熙打算怎么做? 胤禛淡淡道:“十二弟很会躲,他府上大门紧闭,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泰芬珠只是点头,这话不好接,胤祹和舅舅托合齐来往算得上密切,只不过康熙估计会认为十二阿哥懂事孝顺,毕竟还有个十三阿哥衬着。胤禛说了一句后,也没再接着提及胤祹,他当然理解胤祹的做法,就是不怎么喜欢罢了。 胤禛看向泰芬珠:“汗阿玛说要彻查,托合齐应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揆叙他们高兴的太早了,年家不是送了年礼来吗?收下就好,不用搭理他们。” 泰芬珠点头:“我原先是想着送些回礼给年家,宋格格她们都会给娘家赠些年礼,我一般也会赐些东西,年家二姑娘毕竟是侧福晋。” 胤禛冷笑:“宋氏和李氏生育有功,也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年家是我的旗下人口,如今想靠着老八的威势来我这儿要地位,他们估计是没睡醒!” 泰芬珠深入了解过年家的关系网后很是吃惊,他家根本就是胤禩阵营的核心队员,揆叙可是年羹尧长子年熙的叔外祖父,而胤禛绝对是在意这个的。 胤禛肯定不可能因为害怕年家而违心宠爱年侧福晋,说到底,年羹尧就是个四川巡抚,他在京城的影响力真的有限,年家其他人的官职更是没资格掺和这些事情。但胤禛绝对会因为如今年家的疏远而冷待年侧福晋,后院的宠爱不只是宠爱啊! 有宠就会有子,子嗣代表的是权力,年家现在一门心思跟着胤禩,只想用年礼和胤禛表达亲近,胤禛绝对不可能忍下这口气,更不可能期盼通过年氏生下阿哥来让年羹尧回心转意,胤禛就不是这样的性子。 再说了,那也不现实,有虎宝这个世子在,年羹尧也不可能因为妹妹生的一个不知能否长成的阿哥,来做这种决定家族前途命运的决定。年羹尧的投靠只可能因为局势的变化,在他能嗅到胤禛未来的时候,他就会跑过来和胤禛主仆情深了。 这么看来,那年侧福晋的得宠恐怕得再过几年,估计年羹尧什么时候彻底倒向胤禛,年家二姑娘就什么时候得宠。但是泰芬珠根本不可能知道年侧福晋频繁生子是从哪一年开始的,真要知道的话,她还能推测一下胤禛什么时候开始真的得势,恐怕就是在那之前两三年。毕竟以年家这会儿的态度,胤禛恐怕还要看看他家的忠心。 胤禛兀自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漱了,年家的事情他说过后就不放在心上了,汗阿玛给他挑了这么个三心二意的年家,他多生气简直就是浪费功夫,他家左不过就一个年羹尧,这也正常,因为汗阿玛就不可能给他们这些皇子多得力的妾侍。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该怎么在接下来汗阿玛对朝堂的清洗中捞些好处。安郡王府的状告里直白地说太子图谋不轨,而汗阿玛选择了将托合齐下狱,胤禛很确定汗阿玛不再考虑让太子接着当太子了,但是老八那些党羽收拾起来也得费些功夫,所以汗阿玛会借着彻查此事清理官员,这可是个好机会! 泰芬珠起身去看丹桂准备的礼物,胤禛让她明儿去趟胤祥府上,兆佳氏怀孕了,借着这个机会,得接济下胤祥,他如今只有皇子的月银,府里真的不宽裕。 第120章 隔天,泰芬珠和九格格就坐到了胤祥府上,兆佳氏笑容温婉:“劳烦四嫂和九姐来瞧我了。” 泰芬珠弯唇:“你怀孕了,我们当然要来看望一下,见你气色好就安心了。” 九格格眨眨眼:“别这么客气嘛,你这是给我怀侄子呢,我都想时常来找你玩儿,就是怕打扰你养身子。” 兆佳氏笑叹:“四嫂和九姐不用担心,我和爷都挺好的,依然是锦衣玉食,爷说让四哥安心就好。” 泰芬珠轻笑道:“放心,看见你们这屋子装饰的热热闹闹的,我回去和爷一说,爷肯定高兴。” 九格格也四处张望了下,赞道:“这真的很有新年的气氛,我回去也要把府里弄得红红火火的。” 兆佳氏笑了笑:“四嫂和九姐的心,我都懂,但我也是在这北京城长大,见惯了官场上的起起落落,别人可以落寞,我自然也能接受,我高嫁给十三爷,最起码这一辈子的吃穿用度是不用愁了,实在没什么好委屈的。” 泰芬珠轻叹:“你的话说得通透,既然怀孕了,就待在府里养胎吧。” 九格格点头:“除了必要的宴会,你不进宫也可以,我替你与祖母说。” 兆佳氏扯了扯唇:“还是再过几个月吧,我实在怕旁人说嘴。” 泰芬珠抿唇:“也好,只是不要再穿花盆底了。” 兆佳氏挑唇:“我本来也没打算穿,我已经把那种鞋都收起来了,我就不求这份周全啦。” 九格格犹豫再三还是问:“这府上没什么问题吧?” 兆佳氏扬起笑容:“前段时间十三爷还跟着汗阿玛去祭陵,下人们和后院的格格都安稳了很多,有个盼头就行。”虽然兆佳氏觉得十三爷出头无望,可是只要皇上还召他伴驾,他还能见到皇上,外人就只会漠视,内务府也只是平淡以对,不至于真的慢待,这就够了。 九格格咬唇:“那十三妹和十五妹过得怎么样?我打发人去看过,她们给的回信挺报喜不报忧的。” 泰芬珠也看向兆佳氏,她派去送年礼的人回来说,十三格格瞧着气色还好,毕竟她已经有了个姑娘,十五格格住到了纯禧公主的府上,好像是和额附闹不愉快了。 兆佳氏认真道:“我和她们通信也频繁,基本都是一个月一封,知道十五妹性子弱些,我就让她多与纯禧姐姐来往,至于她和额附多尔济的事情,这个确实不好多说,自从十五妹嫁过去,他俩关系就冷淡,但是感觉十五妹也渐渐想开了。十三妹还算坚强,她的回信里还安慰我们呢。” 九格格笑叹:“那就好,总归好好过日子就行,她们的额附不敢直接做什么,我就怕她们心思郁结伤了身子。” 兆佳氏放低声音:“我常派侍卫往科尔沁去,大阿哥的大格格过得不是很好。” 泰芬珠微微蹙眉:“有什么风声吗?” 兆佳氏摇头:“大阿哥都被圈禁了,科尔沁同我们关系这么近,他们那儿基本不会说到大阿哥,大格格已经不出府走动好久了,她的额附也不上门,侍卫打听到她府上的侍女经常去药铺,估摸是身子不舒坦。” 九格格嘴唇动了动,却没吭声,十三妹和十五妹是肯定的公主,而大阿哥的郡王爵已经削了,他的大格格的郡主倒是还在。可宗室女的身份都是仰仗阿玛得来,大格格是因为胤禔才有实打实的尊贵,那她当然也会因为胤禔的失势而受人冷落。而胤禔,九格格不敢沾染,这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更别说他们兄妹关系还很一般。 泰芬珠同样沉默,大格格是侄女儿,之前两三年也是有节礼走动的,胤禔圈禁后就只送了年礼,二格格嫁在京城,去年有登门给胤禔求情,泰芬珠陪她坐了一下午,她只说康熙重视手足和睦,然后就是一直哭,硬挨到胤禛从衙门回府,见胤禛也不松口,才哭着离开。 兆佳氏无奈道:“我不该多嘴的,我们府上更不可能理会大阿哥的女儿,说出来也是图惹心烦。” 泰芬珠叹了口气:“都是做额娘的,可这个没法解决啊。” 九格格抿唇:“这个就只能盼着大格格能接受现状,其实不光是她,二格格嫁到李家过得也不如何,李家只是汉人,但也不会像之前那么捧她。我上个月到银楼里闲逛,正好碰上二格格在那儿,她脸上真是不见半点儿笑意,见到我就是求我帮着她阿玛说话,这都整一年了,她还在琢磨这个,想也知道她心思有多重。” 兆佳氏轻声道:“这件事我们听说过。” 九格格惊讶:“你们都知道吗?”她明明只和四嫂说了,就连额娘都没提。 兆佳氏垂下眼帘:“大阿哥是被圈禁了,可是八贝勒和揆叙依然风光,二格格嫁在京城,其实也是大家关注的人,总得弄明白谁敌谁友吧?” 九格格嗫嚅道:“这样啊。” 兆佳氏点点头,直接换了个话题,她就是一时感慨,也知道四嫂和九姐不会乱说话,但她真的多事了,十三爷的没落里怎么可能没有大阿哥的功劳呢? 她那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和咬牙切齿都不是假的,没必要因为如今大阿哥比十三爷更惨就去怜惜他的女儿,十三爷被关在宗人府时,后院的一个格格受惊早产,生下的小阿哥只活了四个多月,这个孩子又该怎么算呢?兆佳氏也只能想,这些就是愿赌服输罢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坐到马车上,九格格突然握紧泰芬珠的手,泰芬珠眼神温和,九格格低声道:“我四哥不会有事儿吧?” 泰芬珠轻声道:“你安心过日子,吃好睡好最重要。”她不能斩钉截铁地告诉九格格胤禛肯定无妨,而且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胤禛未必不会有失意的时候,只能是冷静下来往前看。 九格格咽了咽唾沫:“我还是再学一门乐器,有事情做才不会心里空虚,四嫂,你说我活着是图什么?” 泰芬珠一时有些懵,这怎么就跳到这个哲学问题了? 九格格耐心解释:“我不是刚才想到这件事儿的,之前我拒绝再挑个额附后就在思考,一般贵女就是夫荣妻贵,她们凭借娘家找个好丈夫后就会尽心为丈夫筹谋,然后再为女儿选婆家、替儿子挑媳妇,我这些都不用干了,那我天天吃饱就睡?我觉得无聊。” 泰芬珠明白了,九格格的人生已经不需要奋斗,或者说她也根本没有值得努力的目标了,之前还有个佟家牵绊着,如今佟家挨了康熙两拳,再也不敢烦扰九格格,九格格真的百无聊赖。 九格格喃喃道:“我也就古筝弹得好,要不我挑几个小姑娘跟着我学?我也当一回女先生。” 泰芬珠眨眨眼:“九妹,能学得起乐器的姑娘出身都很好,你不太好接这些孩子到你府上。” 九格格咋舌:“这倒也是啊,那我干脆教我府上的侍女好了,有教无类嘛,我听晨晨背书不就这么说的?” 泰芬珠笑了笑:“好啊,你干脆多教些东西,你女红那么好,指点她们肯定够用了。” 九格格微微蹙眉:“这个对她们的用处好像比乐器要大,是得多学学,我府上的一个绣娘手艺特别好。” 泰芬珠点头:“这样你不就有事做了吗?” 九格格挑唇:“反正我府上活儿也不多,就让她们听我上课好了。” 泰芬珠扬起笑容:“我到时候可要看看你这先生水平如何。” 九格格得意:“那肯定很棒。”不过随即,她又感叹道:“我日子清闲,四哥真是累啊。” 泰芬珠附和着点头,确实可以预见明年朝堂上的混乱,但混乱也是积蓄力量的好时机,胤禛总归会比之前忙碌。 可惜,刚刚翻过年,泰芬珠的想法就出现了偏差,胤禛出离地愤怒,用过晚膳就面沉如水地盘腿坐在榻上,泰芬珠只低头忙着手里的针线,这样的事情绝对会越来越多,她根本没办法劝,胤禛也只能生闷气罢了。 胤禛轻呼一口气:“你给虎宝的衣服做好了吗?我明天拿进宫给他。” 泰芬珠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好,虎宝大了,做衣服费事儿。我这两天忙,就慢了些。” 胤禛叹道:“给姑娘准备嫁妆还次要,你多教导她们,也与宋氏和李氏说说,不要让孩子心气儿高了,我这个阿玛只盼着她俩锦衣玉食心境平和,其余的都不是她们该考虑的。” 泰芬珠点头:“您放心,我会与孩子们好好说的。”胤禛既踌躇满志,也满怀忧虑,像胤祺万事不沾染,那么就可以预料到他的女儿只会是平淡的生活轨迹。而胤禛想着争,有关他的消息就会很多,大格格和二格格要是跟着这个过日子,那俩孩子就要煎熬了。 第131节 胤禛沉默地靠到软枕上,户部堂官希福纳贪污之事被爆了出来,数额高达六十四万两白银,可因为牵涉其中的官员太多,汗阿玛只免了希福纳一人的官,只是免官!而其余众人仅仅是赔款!那希福纳贪的银子呢? 他当然不敢与汗阿玛争执,只是拿汗阿玛以前说过的话来隐晦地劝劝,希望惩罚能重一些,结果汗阿玛长篇大论地感慨治理江山的疲惫,又谈及满人才是他们的根本,最后还责怪他有些不分主次,胤禛真的难过,人老了就是这个样子吗? 胤禛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更是明白一个道理,如今的他对大哥的女儿冷待,等到他落难,别人同样会这么对待他的姑娘,有胤祥的例子在前,没人敢拿自己的前途搏汗阿玛的心意,因为汗阿玛的想法同他们不一样。 他们认为是不忍心,但这就有一个问题,是不是连带着不忍胤禔的圈禁?那既然这么怜惜兄弟,要不要一并心疼太子?这不就又开始面对胤祥的难题了吗?选太子还是选汗阿玛?胤祥选了太子,所以他无爵开府,胤祹放弃了亲舅舅,所以他平安无事,汗阿玛希望他们有人情味儿,他们当然得有,汗阿玛想要绝对的忠君,他们必须照做。 依然是晌午,胤禛和虎宝在阿哥所用午膳,虎宝时不时抬头看阿玛一眼。 胤禛早把苏培盛赶到门外守着了,他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虎宝顿了顿,“大姐近一两年要出嫁吗?” 胤禛摇头:“不知道,只不过是你大伯家的四格格出嫁,你额娘带着你大姐整理嫁妆而已,你大姐有些害怕。” 虎宝无言,大伯的三女和四女婚事是早就定下的,三格格要嫁到漠北蒙古喀尔喀,四格格是留京嫁给汉军旗孙承恩,原本三格格去年就得嫁,但是大伯在府里寻死觅活,把这事儿闹到了御前,汗玛法心意不改,只说推迟五年,然后四格格成亲时间不变。 这位堂姐的婚礼很是冷清,大伯府上根本没摆宴席,只是花轿把她接了出来,但是全程都有御前侍卫看管,汗玛法就是不允许大伯和外人通信。他们这些皇孙没去,毓庆宫干脆就没送礼,就连阿玛和额娘给的添妆,听说都是有人检查过才送进去的。 胤禛抬眼看他:“你怕吗?” 虎宝缓缓摇头,目光坚定,声音极轻:“我听阿玛的,愿赌服输。” 胤禛扯了扯唇,低头吃饭,他不会再试探着劝阻汗阿玛,这次是他轻狂了,汗阿玛要的是全身心的忠君,但是胤禛不相信汗阿玛不懂得官场风气败坏的后果,汗阿玛为了皇位永固和他的身后名选择了仁慈,但是汗阿玛一定盼着爱新觉罗氏江山绵延,汗阿玛一定不会选心性软弱的继承人,这是胤禛的信念。 朝堂的博弈依然在继续,康熙是真的在清理胤礽和胤禔的党羽了,他还想再平静地过下去,可胤礽的追随者蠢蠢欲动,转投胤禩的官员耐心也所剩不多,再精明的官员也是人! 人都有不耐烦的时候,不提明索党争早三十年就开始了,从胤禔开府算起,这已经又是一个十年,这种漫长的拉锯战让很多人变得冲动暴躁,康熙必须再换一批官员,否则他亲手扶起来的党争可能会反噬自身。 这还是京城,各地的大员更需要调整!明珠可以把孙女儿嫁给当时还是湖广巡抚的年遐龄次子年羹尧,就足以看出康熙在一定程度上默认了京城和地方的互相勾结。 康熙要做的有很多,所以他真的顾不上贪污之事了,偏偏胤禔府上又出了事,胤禛等人再次被召到了乾清宫。 康熙脸色阴沉,他没叫胤礽过来,没必要了,只盯着胤祉:“知道了吧?告诉朕,你为什么不给大阿哥府上送节礼?” 胤祉咽了咽唾沫,汗阿玛派人去查,昨儿终于有了回话,为了平息流言,消息直接就放了出去。他当然知道,胤禔的三儿子和四儿子一前一后没了,就相距二十天,这俩孩子都是张佳氏所出,没别的原因,就是下人们疏忽,本来能贴身伺候阿哥的就都是有些关系的。 之前胤禔何等煊赫?他的嫡子身边当然是府里下人抢着去的好地方,以为是个美差,最不济也能得到丰厚的赏钱补贴家用,谁想到被关在府里再也看不到将来,两个阿哥的奶嬷嬷在外都是有亲生孩子的,当差就带了怨气。 三阿哥咳嗽了好几天,她们也没当回事儿,然后三阿哥就夭折了。胤禔什么脾气?三阿哥身边的人直接就被他打死了,四阿哥的奶嬷嬷们暗自垂泪,还有两个晚上都睡不着只是哭的,这般精神恍惚之下,她们就没防住让四阿哥从榻上直接滚落了,还是脑袋着地,孩子当场就没了气息。 然后就有人传是毓庆宫干的,是为了报复,当然也有另外的传言出来,说是弘昱刻意找继母的儿子发泄,大家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胤祉就觉得真不怪汗阿玛防着胤禔与外界通信了,只要太子还在,胤禔就有被拿来做文章的可能。 胤祉实在不知道怎么回话,垂下了头。 康熙扫过其他的儿子,目光锁定在胤禩身上,冷声道:“你可是在惠妃膝下长大,你还管着内务府,你就不知道多关照一下吗?” 康熙没有让起身,胤禩本身就是跪着的,他自始至终都没抬头,早在知道大哥接连丧子后,他就清楚会有这么一难。不过胤禩心里很平静,骤然失了盼头的人会有多疯狂,他很明白,因为他去年也疯过一段时间,可这就是现实。 大哥的选择固然与年幼儿女无关,但是他们父子女就是捆绑在一起的,大哥得势,弘昱有资格和太子的儿子打架,四个姑娘能留京两个,公主们才有九格格和十四格格是真正留京的,嫁给没了部落又是二婚的策凌的十格格很难说好。 那么在大哥失势后,他的女儿自然会从云端跌落,儿子当然要圈禁在府,这就是夺嫡的代价。汗阿玛开始收拾一些人,他们的结局是流放,很多是家眷一同上路,虽然祸不及家族,但是犯官的妻子儿女却肯定会被波及,胤禩救不了这些人,他又何来的本事帮助大哥?汗阿玛如此作态又如何? 康熙深吸一口气:“朕从来教导你们要兄友弟恭,老大犯了错儿,朕已经罚了,不需要你们在这儿表态!这是朕和他父子之间的事情,你们该怎样就怎样!” 胤祉小心翼翼道:“儿臣回去就让福晋去看望二侄女和四侄女,再打发人给大侄女送些好东西。” 康熙抿紧唇,他是想让老大过得舒服些,但是不想让人觉得他态度软化,胤禔绝不可能再出来。 胤祉屏气凝神,胤禛心情复杂,这能怎么办呢?老大一家子都受不了骤失高位,他们想要圣宠,可汗阿玛怎么可能给? 康熙淡淡道:“让你福晋去劝劝两个孩子,她们是宗室女,有朕这个汗玛法在,不必老惦记胤禔和弘昱。” 胤祉只觉得苦涩,他这给董鄂氏揽了个什么活儿?她劝了,那俩侄女儿也得听啊!胤祉真的觉得不可能,老大家的四个女儿把弘昱看得比什么都重。但弘昱是绝没有前途了,就算很久以后,有皇帝施恩于老大一系,那个人也绝不会是弘昱的后代,弘昱这辈子的风光已经没了。 胤祉咬咬牙:“汗阿玛,儿臣会嘱咐福晋,可侄女们就是心疼弘昱。” 康熙抬眼看去:“她们的阿玛犯上作乱,她们该不该心疼朕这个汗玛法?弘昱之前对弘皙不敬,她们作姐姐的是不是拍手叫好了?” 胤祉磕头,不再说话,他就想要汗阿玛这句话,老大是他的政敌,他只是唏嘘,汗阿玛非要大张旗鼓地叫他们过来,可有这个必要吗?有本事,汗阿玛让弘昱出来,再给他个贝子,他保证老大全家都会重新振奋起来,何必把责任往他们身上推?真要是老大上位,弘昱和几个格格会替他这个三叔说话吗?恐怕不可能吧! 康熙拧眉,吩咐胤禩:“看好胤禔府上的供应,至于那些下人,告诉他们到年龄了就能出府,不受圈禁影响,让他们安心当差。” 胤禩恭敬应下。 康熙接着道:“你与老大关系好,告诫二格格和四格格,胤禔罪行昭昭,不允许她们再四处找人求情,出嫁从夫,让她们安心过日子,罪不及出嫁女。” 胤禩依然称是,汗阿玛有些心疼大哥,但对孙女们就那么几分面子情,汗阿玛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二格格登门求情的事情,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怜惜大哥一下子没了两个儿子,这风头过后,汗阿玛根本不会再管。老三最爱听汗阿玛的话,却也最怕惹事,其实有什么大不了?太子的所谓荣宠也就那么一回事儿,更别提大哥。 胤祉回府之后径自往正院走,他和董鄂氏早就绑在了一起,这种事情和她说说最好。 董鄂氏听完,淡淡道:“爷以后多思量下,有些话不要接。” 胤祉苦恼:“汗阿玛今儿没叫太子,我就是最大的,他们都不吭声,我不得回话吗?” 董鄂氏很清楚胤祉如今的自傲,没再说这个,只是道:“那我还需要去看看二格格吗?还有您应承的礼物要不要送?” 胤祉点头:“照送不误,我估摸他们几个都会送,毕竟是个侄女儿,就当尽一分心意。” 董鄂氏抬头:“二格格和四格格呢?” 胤祉犹疑:“你能劝好吗?” 董鄂氏叹道:“都是大姑娘了,有什么劝不劝的?她们愿意深居简出就能过,还怀念从前的花团锦簇就过不下去,这种心病,药方也不在我们手上,我一个婶母怎么可能用几句话让她们释怀?” 胤祉沉默,董鄂氏垂下眼帘,胤祉太想那个位子了,所以瞻前顾后生怕哪处有问题,他就是想求全,可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这会儿去看看二格格,皇上起码会略感欣慰,反正这个是皇上提的,不存在让他老人家误会的可能,而倘若二格格真的郁结于心,皇上怪几句也无妨,又不可能因为她劝的不得力就否决胤祉,假使胤祉有被皇上选中的话。 胤祉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和老四的福晋一起去,不过他会让他福晋去吗?他可是一点儿事都不沾。” 董鄂氏扯了扯唇:“雍亲王都能同意九妹与舜安颜和离,他没有那么怕事儿吧?” 胤祉不赞同:“那是汗阿玛提的,他当然只能遵旨。” 董鄂氏默不作声,真要是胤祉有个嫁到佟家的姐妹,他肯定顺杆子往上爬,雍亲王和佟家关系寻常,换句话说,佟家拿雍亲王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要不然九格格估计就得去跪求皇上不要动舜安颜,雍亲王可没有处处都顾及。有太子的例子在前,胤祉很怕被人挑刺,他倒没有像八贝勒那样试图讨好所有人,他选择了碰到麻烦的事情就躲。 胤祉叹了口气:“好吧,反正你明儿带姑娘到老四家做客,顺道问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看望二格格。” 董鄂氏干脆地点头,她如今在学太子妃,想要与妯娌们都处好关系,很乐意与雍亲王妃多亲近些。雍亲王妃有嫡子傍身,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第121章 正值寒冬腊月,永和宫里,德妃眼含冷意,泰芬珠坐在她身边,疑惑道:“额娘,您?”连九格格都被德妃打发走了。 德妃深吸一口气,表情缓了缓:“我让九儿找你进宫一趟,是我有些事要问你,当着完颜氏的面儿不好说。” 泰芬珠低声道:“您想说外面的事情?” 德妃点头:“我知道我不该多嘴,可是我真的害怕。我听说十四和鄂伦岱约着吃过几次饭,前段时间阿灵阿的长子成亲,他府上送的贺礼也贵重,然后完颜氏还早早地去帮忙了是吧?” 泰芬珠抿唇:“额娘说得确实都是真的,但是鄂伦岱是表舅,阿灵阿是姨夫,十四弟还是经常来家里看晨晨,四爷也只能叮嘱十四弟不要和他们一起谈论毓庆宫。” 德妃眯了眯眼:“我那个妹妹早就彻底是钮祜禄家的人了,她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泰芬珠安静地看德妃思索,胤禩被马齐等人联手推举太子失败,他的政治前途也不太乐观了,就像明珠挑中胤禩一样,如今的揆叙等人也在骑驴找马。 不可否认,胤禩的性子让很多官员喜欢,但是忠心不是能轻易得来的,认真翻看一下揆叙、阿灵阿、王鸿绪的档案,就能知道胤禩在与他仨结交时,人家就已经平步青云了。 更不要说在胤禛入朝观政时就已经是户部尚书的马齐,清楚了这些,大约就能明白是人家选择了胤禩,他们为了家族亲近胤禩,当然也可以因为局势而另择明主。 康熙在整理朝堂,揆叙等人也在重新布局,掰着指头算下来,其实他们只有胤禵一个选择,胤祉不可能搭理他们,胤祺已经彻底不去衙门了,胤俄从不被康熙考虑,胤祹很会躲而且他的额娘身份有些低,胤禵进入他们的视线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换而言之就是有必然性。 德妃嘴唇动了动:“完颜氏是不是很动心?” 泰芬珠斟酌言辞:“十四弟妹的态度一如既往,但她的娘家人和钮祜禄家的一些人关系确实不错。” 德妃咬唇:“胤禵呢?他真的没有异样?” 泰芬珠迟疑道:“十四弟仍旧正常与四爷来往。” 德妃扯了扯唇:“我知道了,我那个妹妹妹夫都是不怀好意,老八被皇上那么斥责,难道不是阿灵阿他们的错吗?他们竟然还敢攀扯十四!我在宫里熬了十来年把娘家抬了旗,难道是为了成全阿灵阿的野心吗?既然她不把我当姐姐,那这亲戚索性就不要做了。” 泰芬珠轻声安抚:“四爷只想您舒心,您别与他们置气。” 德妃喝了口茶润嗓子:“你不用管了,皇上重视礼仪,胤禛和胤禵对上阿灵阿这个长辈不占上风,我们姐妹吵一架就好。你去偏殿找九儿,我歪一会儿,你们直接出宫吧,你怀孕时日还浅,记得格外小心些。” 泰芬珠行礼离开,德妃满脸不爽地靠在软枕上,她再偏向自家人,也清楚阿灵阿和妹妹的婚事是皇上想要打压钮祜禄家,温僖贵妃倒是平和,可因为这个也不痛快了好久,哪怕阿灵阿不是她同母弟。 阿灵阿早不亲近胤禵,非要挑这个时候,德妃当初不明白八阿哥为什么得人追捧,这会儿同样不可能觉得胤禵招人喜欢正常,区别就是她现在隐隐明白其中关节了。 如果拿后宫的事来举例,那就是她比起温僖贵妃更喜欢如今的佟佳贵妃,无他,佟佳氏在太多的事情上要顾及她这个德妃的心情,特别是佟国维被斥责、胤禛封了亲王后,德妃和佟佳氏相处,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佟佳氏是个贵妃了,所以阿灵阿当然更喜欢胤禵这个只是贝子的外甥。 德妃冷笑,别指望摆什么姨夫的款儿,她这个当姐姐的非要收拾下妹妹不可,老八乐意被阿灵阿一介臣子压一头,胤禵不能也心甘情愿。 泰芬珠和九格格回了府里,九格格眨眨眼:“我四哥为什么不管管十四弟?” 泰芬珠沉吟道:“十四弟确实只是和他们多来往一些,这个不好说啊。” 胤禵之前与胤禩等人没往来,身在局中和旁观风云变幻是不一样的,在胤禵的眼里,胤禩从被众人举荐太子到削为贝子再到复封贝勒,包括没能和前面的阿哥们一起进封,都是在短短的半年里发生的跌宕起伏,胤禵甚至感慨胤禩的自不量力。 如今他对阿灵阿的亲近,只能算是对外面世界的探索,胤禵是有主见的,胤禛不会因为这个而与胤禵发生激烈争执,既没有用又伤感情。何况康熙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 九格格不想再说这个,转移话题:“上次汗阿玛发火,咱们这些人都去看了二格格和四格格,二格格好像能听进去些,四格格却是病了。” 泰芬珠叹了口气:“二格格性子要强些,四格格觉得娘家和婆家都靠不住。” 九格格胸口憋闷:“我看是二格格对弘昱的执念要更强,她现在就盼着弘昱能出来,弘昱今年不也十五了吗?可我估摸汗阿玛还是一顶花轿把弘昱的福晋送进去,二格格这个想头维持不了多久。” 九格格顿了顿,咬唇:“四嫂,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们都了无生趣,因为打从小时候起,她们就被教导要靠阿玛和弘昱而活,只要靠了他们,出嫁之后也可以在夫家高高在上,将来的儿女也都有她们阿玛和弘昱拉扯,这些教导日复一日,我们的几句劝导根本抵不过她们根深蒂固的想法。我在宫里也是被嬷嬷围着,嬷嬷说话很喜欢踩人的,不仅要说靠父兄能尊贵度日,还要说些娘家不得力时的做小伏低,她们就是靠这个来捧我。” 泰芬珠抿唇:“你说得都对,可是嬷嬷的这种说法不就暗合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所以没有人会来纠正她们的教导。” 九格格呆了呆,良久,艰涩道:“我难道自己挣不来荣耀吗?而且恪靖姐姐就过得很好啊!” 泰芬珠点头:“六妹凭自己赢得了漠北的赞誉,只是京城没有这样的可能,这里官员太多了。” 九格格难过地偏头看窗外,其实她也一直将四哥当成倚仗,并且不觉得这有问题,但这只是因为她运气好,四哥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她本身和大哥家的姑娘没有任何区别。 九格格怔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着泰芬珠清点库房单子,“四嫂,我看大格格最近开朗了许多。” 泰芬珠感叹道:“对啊,宋格格教导有方,如今大家的心都乱,她能把大格格教得沉下心来就很不错。” 九格格咬唇:“我打听到大哥的两个妾侍马上就要生,奶嬷嬷都送进去了,大哥这日子照样过得滋润,反倒是大嫂,之前怀着阿哥接连丧子,上个月生下的小阿哥,身子也很不好,八贝勒往乾清宫跑了好几趟,就为了请汗阿玛赐太医进府诊脉,真没那个必要心疼大哥。” 泰芬珠叹了口气,爱新觉罗家的皇子搞内斗,但是他们自己永远都衣食无忧子嗣绵延,胤禔挺能想得开,圈禁的这两年,他已经得了四个儿子,这会儿还有两个即将临产的妾侍,偏偏他的四姑娘却是每天以泪洗面,连二格格都劝不好,这割裂的事实让人滋味难言。 九格格无奈道:“我还是回府教那些小丫头做女工吧,四嫂别太累,您这回怀孕气色不是很好,得多保养。” 泰芬珠点头:“好,你路上慢些,放心,我会保重身体的。” 九格格起身离开,泰芬珠放下毛笔,摸了摸脸,自从康熙再一次大封皇子,上门拜访的夫人们多了,她也得适当地出席一些宴会,那些人的消息真的灵通,以前她还不是非常了解官制里头的门道,如今对于朝堂各衙门的重要官员可谓是烂熟于心,这些都得大量的精力。 何况还有后院,泰芬珠无声叹息,清承明制不错,地方上确实还是那一套,但是中央朝堂其实类似于贵族政治,因为站在核心统治层的就那些家族,额娘的担心一点儿都没错,钮祜禄格格的娘家如今也很火,多头下注是惯例了,只要姓氏一样,关系是能攀起来的,钮祜禄氏终究会有儿子。 第132节 泰芬珠看着给二格格攒的嫁妆,九格格难受女孩儿只能靠父兄,虽然泰芬珠老早就知道这个,但同样滋味难言。胤禛的确不很近女色,他的眼睛从来都盯着朝堂,那么给钮祜禄格格一些恩宠回应想要靠拢雍亲王府的钮祜禄族人是个很不错的办法。 额娘说得对,朝堂上的男人们很精明,他们同样知道权力终究会由后院女人生的阿哥继承,这还只是局势尚且混沌的现在,以后更是会如此,因为什么都比不上夺嫡要紧。 一年的时光在朝堂激烈的斗争中悄然流逝,太子再次被废,这一回是康熙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胤礽携同家眷住到了咸安宫,毓庆宫的门被锁上了。 乾清宫里,康熙问过功课,又笑呵呵地闲聊很多,打发弘晟和弘晖离开。 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康熙眯起了眼,弘昱和弘皙的妻子得仔细挑,弘晟和弘晖的更得认真选,就是老三或者老四了。阿灵阿得再等等,就让十四和他混着,不能一点儿希望都不给这些开国勋贵的后裔,只不过十四就当个贝子吧,爵位是不可能再给他了,那只是个贝勒的老八还在上窜下跳呢! 临近年关,胤禟回京了,见过康熙后就往阿哥所走。 九福晋和一众妾侍围着胤禟抹眼泪,胤禟头都大了,好不容易把其他人打发走,胤禟无奈道:“你消停地在宫里住着多好,瞧瞧十弟,因为那剪不断的血缘,又被阿灵阿攀扯上了。” 九福晋正喝着茶,温热的茶水总算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柔声道:“那您也得在京城住两年啊,总不能和兄弟们关系都淡了吧?” 胤禟挑眉:“和哪个兄弟关系淡?汗阿玛自从亲政开始就收拢八旗,早几十年,你家就是个说话分量极重的旗主,你阿玛管着的佐领都得听他的,现在呢?” 九福晋讪讪道:“我娘家从来忠心皇上。” 胤禟失笑:“当然是忠心爱新觉罗氏,只不过你玛法他们那一辈有选择主子的权力,终究都是爱新觉罗,他们选谁当然都能算是忠心皇上,因为只有被他们拥戴的才会是皇帝。” 九福晋咬唇:“我嫁给您,又有了女儿,当然是一心向您。” 胤禟淡淡道:“那就别再说这些了,我大清的储君只能由汗阿玛决定,岳父心怡的八贝勒可是被汗阿玛亲口斥责低贱,我额娘也是包衣,你也想当八福晋吗?” 九福晋嘴唇动了动:“八贝勒在朝堂上被汗阿玛冷待了好几回,就从良妃薨逝之后。” 胤禟声音很淡:“他把亲额娘都折了进去,良妃根本就是积郁成疾,我知道他的性子,他咽不下那口气,可揆叙竟然开始亲近十四弟,我这个八哥什么都没了。” 九福晋有些不忍:“这些臣子真没有半点忠心。” 胤禟叹了口气:“我这回想把你带到齐齐哈尔,那里的贸易越来越好,就是特别冷,你愿意去吗?你不想生个阿哥吗?” 九福晋轻声道:“您真的不掺和了?” 胤禟嘴角微弯:“我特别庆幸自己跳出了这个漩涡,如果我这两年在京城,我一定会被你阿玛那帮人缠上,朝堂上打击政敌是个什么态度?宁可波及无辜来显示决心。我估摸也会成为你嘴里无情无义的那种人,去劝八贝勒支持十四弟,大家都是为了前途啊!或许有忠心无二的人,可我不是,阿灵阿他们更不是。” 九福晋嗫嚅道:“我有劝额娘,可阿玛还是让一个庶弟去和十四弟亲近了,额娘去找过堂姐,诚亲王不是特别热络。” 胤禟嗤笑:“魏晋时期的大族有挑三拣四的资格,那会儿才有可能出现变换政治立场后依然备受礼遇的情况,咱们满人是少,但也没到那个份上,你阿玛要是不甘心沉寂,就去找十四弟呗,派一个庶子分量不够啊。” 九福晋泄气道:“阿玛更看好雍亲王。”可是诚亲王不接纳她娘家,雍亲王更是不理会。 胤禟抿唇:“汗阿玛大封皇子,就给出了偏向,谁会认为贝子和贝勒比亲王强?雪中送炭也不是这个送法儿,这种事情上,不存在一鸣惊人的可能,亲王有多少旗下人口?贝子有几个?雍亲王和几个兄长留京监国的时候,在和那么多官员打交道的时候,十四弟正窝在阿哥所!揆叙他们的支持要真给力,会把老大和老八都废了?折了两个皇子进去,才终于废了太子,十四就是太单纯。” 九福晋沉默,好一会儿:“我和爷去齐齐哈尔。” 胤禟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董鄂家真的强势,他怕福晋留在京城,再把他给拽下去,揆叙哪是什么坚贞不屈?那根本就是骑虎难下!就像他说的那样,揆叙没有让三哥和四哥庇佑的资本,因为汗阿玛不会同意,而三哥和四哥就是一心听汗阿玛吩咐,所以揆叙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胤禟明白揆叙的盼头,就是再来一遍废太子的历程,用十四弟扳倒三哥和四哥,然后再择一位皇子扮演老八的角色,想法具有可行性! 毕竟三哥和四哥肯定比不上废太子的圣宠,汗阿玛会扶持老大制衡废太子,就也会选择旁人来压制三哥和四哥,只不过他们废掉太子用了将近三十年,汗阿玛还能再活三十年吗? 胤禟觉得不可能,所以他要带着福晋去齐齐哈尔,他和四哥关系很不错,与三哥没有过大的冲突,他不需要担心前途,他不可能落到被下一朝皇上处处防范的地步,所以他心情平和,不会恐惧就也没有过激之言。他可以安心地管理对俄边贸,俄国不可能消失,他对皇上就会永远有用,他的子孙就可以得沐皇恩,只要他能独善其身。 胤禟顿了顿,他要找一下十弟,他放不下这个弟弟。 敦郡王府上,胤禟坐在了胤俄的对面,胤俄苦笑:“劳烦九哥替我操心了。” 胤禟喉咙哽住:“你这是不想认我了?” 胤俄目光悠远:“因为钮祜禄家,我初封就是郡王,我因为额娘痛恨阿灵阿,可是别人不会忽视我和他们的血亲关系,九哥不用管我,我只是意识到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钮祜禄家,我就是他们在皇室的代表,阿灵阿非要靠上我,他也害怕啊。” 胤禟挤出几个字:“那他还折腾?” 胤俄叹了口气:“德妃和阿灵阿的夫人闹翻了,德妃指责她不敬姐姐,雍亲王府已经不和阿灵阿家来往,转而与阿灵阿的庶兄尹德亲近,但是汗阿玛把阿灵阿的次女许配给了十七弟,当然钮祜禄家吐出了一些佐领,地方上也有五个钮祜禄族人被免了职,这些事情都是无声无息地发生,最核心的博弈已经结束了,未来几年局势就这样了。” 胤禟一时无言,他还没了解到这么深层,果然有资格参与博弈的就是这些人,阿灵阿是其中翘楚。 胤俄无奈道:“钮祜禄家的强盛不是说说而已,我幼时只觉得汗阿玛太过小心,但思及世祖年幼登基,咱们入关最初那些年就是宗室和勋贵做主一切,孝庄文皇后够厉害了,但是蒙古还是被挤出了统治核心。虽然这也是世祖盼望的,但还是能知道宗室和勋贵的强大,他们不甘心走到末路,阿灵阿会一直折腾下去。” 胤禟有些悲哀:“汗阿玛不害怕再折几个儿子进去吗?” 胤俄平静道:“有了爱新觉罗氏的江山,才有了我们这些皇子,我们自然要为了皇权的集中去牺牲一切,即便皇权强大对应的就是宗室没落。” 胤禟艰难地问:“宗室得如何才会让皇帝放心呢?” 胤俄淡淡道:“等到我们忘记四大贝勒共同主政,等到我们不再羡慕多尔衮的权势滔天,等到议政王大臣会议被从朝廷机构里抹去,等到我们安心拎着鸟笼看戏不再试图建功立业,宗室就安全了。” 良久,胤禟认真道:“我还要走,十弟,既然你明白,你就潇洒些,有了郡王的爵位,也够了。” 胤俄扯了扯唇:“九哥放心,我轻易是不出府的,哥哥们看得清楚。” 胤禟点头:“得亏我们没牵扯进废立风波中,要不然骑虎难下的就得加上咱俩。” 胤俄嘴唇动了动:“其实我动摇过的,我有想过亲近八哥,因为我也不甘心当个摆设。” 胤禟抿唇:“幸好没有。” 胤俄苦笑:“我是个胆小的人,兄弟们都对老大和老八敬而远之,我更不敢出头去为他摇旗呐喊。” 胤禟轻声道:“我不太明白,四哥之前管十四那么严,为什么现在放任了他?” 胤俄压低声音:“一方面是十四主意挺正,还有汗阿玛看着呢,四哥不能过于强势地插手,另一方面,后面的弟弟们只有十四是清白的。” 胤禟咽了咽唾沫,十二弟的舅舅托合齐已经死在了狱中,十三弟跟过太子,十五弟在毓庆宫长大,十六是十五的胞弟,十七要娶阿灵阿的女儿,竟然只有十四在政治上空白一片,既然他乐意和老八混一起,四哥为什么要拦呢?十四也很向往权力。 胤俄不把这个放心上,十四选择了接受鄂伦岱的示好,就证明他有了自己的心思,四哥根本不可能再信任他,十四就折腾吧,看看汗阿玛会不会给他个贝勒! 虎宝回到家里过年,他搂着晨晨坐在炕上,与泰芬珠闲聊片刻后,就看向晨晨:“你去看看三弟,我和额娘说几句话。” 晨晨很是懂事地点头,下炕出去了。 虎宝心疼道:“额娘得多用些好的,这三弟都出生三个多月了,您脸色还是发白。” 泰芬珠温柔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这会儿养得很好了,稍有些气血不足,太医说再调养两个月就好。” 虎宝垂下眼帘:“九姑姑喜欢弹琴,您也可以找些事情打发时间,没必要再搭理后院。只是不能任由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争。” 泰芬珠轻声道:“额娘的消遣很多的,你不用担心,额娘今年怀孕做月子,年侧福晋又入府了,这后院进了新人,其他人都会躁动一段时间,我就是多关注些。” 虎宝声音很轻:“年侧福晋虽然是侧福晋,可是钮祜禄这个姓氏很不一般,最起码现在,年侧福晋争不过钮祜禄格格,她与耿格格抱团也没用,阿玛看重的是朝堂,女人能努力的很有限。” 泰芬珠叹了口气:“你想额娘怎么做?” 后院的格格之间本质就对立,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进府时,胤禛正在庙里清修,那正是他往庙里跑得勤的时候,隔年,她生下晨晨,胤禛更是大多待在正院,那会儿还有虎宝这个助攻。所以前几年耿氏和钮祜禄氏关系很不错,其实今年胤禛往后院去也算不上多,因为他回府也是在前院忙碌的多,但两个格格和年氏确实就争上了。 虎宝摇头:“汗玛法会亲自平衡后宫,阿玛习惯了您管家得力,不能让她们三个折腾,您压谁都好,反正得压一个下去。” 泰芬珠眨眨眼,说是压谁都行,但压耿格格没用,关键在钮祜禄氏和年氏身上,但其实泰芬珠哪个都不想压,虽然生女丹的药效快过去了,钮祜禄氏很有可能一举得子,但她求得也就是可以确保无误的拉开年龄,要不然她肯定会斟酌着时间用生女丹,也不会把避孕丹自个儿吃了。丹药虽然告罄,可她换来了这些年的安心度日。 既然如此,年氏和钮祜禄氏对她而言就无所谓,她已经把她俩的贴身侍女换了一回了,因为胤禛不高兴两个人都堵他,吩咐泰芬珠教训一下,泰芬珠不会克扣她们分例,只会把有些撺掇主子争宠的侍女放出府。 对,年氏她们争宠的方法就是堵胤禛,因为雍亲王府下人不多,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个下人收了银子擅离岗位都会很容易被发现,而崔凛容不下想烧冷灶的太监,所以前院秩序井然,泰芬珠盯那里也盯得紧,晨晨可是住在前院。 虎宝很无奈,他都有两个嫡亲弟弟了,并不很在乎钮祜禄格格是个满人,如今汗玛法都开始与他和弘晟说些政事,这个年龄的优势是外人难以想象的大。 他懂额娘的心,阿玛如今开始以怀疑的目光打量所有人,这很正常,因为他也是这么做的。祖母偏向阿玛,也有他时常到永和宫请安的功劳。孝字很重要,他就住在宫里,当然不允许阿玛受到苛责。 祖母习惯了谨慎,这是后宫教会她的,他不过是隔三差五说说阿灵阿的狂妄之言,阿灵阿的高傲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祖母之前当然也知道阿灵阿身份不凡,但是不同的角度看事情肯定不一样,祖母从前只看阿灵阿安然无恙,而他只是举了些阿灵阿的政敌,能与阿灵阿作对的身份肯定也不一般。 虎宝不求别的,他只希望祖母不要拿长兄如父来套到这种事情上,十四叔依然亲近阿玛,但他动了心思是事实! 泰芬珠看儿子面容沉静,轻声道:“你阿玛这几天不就不去后院了吗?” 虎宝眼神闪了闪:“额娘,您有成算就好,只是下人一定要看紧了。” 泰芬珠抿唇笑,按道理来说,格格没有与侧福晋争斗的资格,年氏该有的待遇她也全都给了,只是年侧福晋没有任何权力、在下人里也没有任何威望而已,她当然不允许她们彼此出手,可两个人拌几句嘴真的不在她管理的范围内。 泰芬珠也希望后宅尽快恢复平静,年羹尧的妻子马上要进府探望年氏,泰芬珠认为她会安抚年氏的,因为事实上年家现在还站在揆叙一边。到时候看看情况,泰芬珠再决定偏向谁。 第122章 虎宝面露犹豫,泰芬珠柔声问:“怎么了?有什么话尽管和额娘说。” 虎宝咬唇:“额娘,我不敢和阿玛提,我也觉得那么做合理,可是我确实认为无济于事,看似强权霸道,其实贻害无穷。” 泰芬珠缓缓道:“你是说赵申乔弹劾戴名世的事情?” 虎宝叹了口气:“就是这个,戴名世已经被下狱了,汗玛法还要扩大范围,很多文人都在被调查。可是南明抗清本就是事实,戴名世在《南山集》里引用此事也正常,他是有编修明史的想法,但到底也没真的编出来,只是搜集了些资料,他顶多是在思考满汉关系,并不可能真的造反。” 说到这儿,虎宝赶忙举了例子:“前两年,他还来参加了科举,夺得了榜眼,这就是明证啊,那一科的状元是赵申乔的长子,当时就有流言蜚语,因为戴名世名声很大,会试也是第一,结果殿试却被压了一头。如今赵申乔就弹劾戴名世狂悖,总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泰芬珠嘴唇动了动:“你之前进府和我用满语说话,我还惊了一下呢。” 虎宝无奈道:“如今很多旗人都不会说满语了,汗玛法此前就命令大家都说满语,最近,戴名世的案子被审理,汗玛法更是三令五申我们要说满语,弘晟现在说话前都要怔一下,非得把汉语在脑子里换成满语不行。额娘,我不是偏向汉人,但是事实如此,就连我们都这样,如何能强求底下人只说满语,难道我们还要派人监视每家的旗人不成?” 泰芬珠声音很轻:“你是觉得没必要刻意区分?” 虎宝摇头:“我不知道,替我启蒙的先生们都是汉人,他们都懂史,其实我不相信他们不怀念汉人王朝,因为如果我是汉人,我会不满,我们的法度就摆在那里,除了历代王朝都有的官场潜规则以外,还多了一条满官就是比汉官尊贵,更别说我们入关之时,兵过如篦,那些人痛恨八旗军队也正常。” 泰芬珠低声道:“所以才有了戴名世被下狱,庶民不可能认字,他们不知道历史,知晓过往的都是士子,他们就是被紧盯着的一群人。” 虎宝压低声音:“我不赞同这么做,可我不敢说,汗玛法越来越偏向满臣,噶礼的贪污人所共知,可他照样升任两江总督。” 泰芬珠抿唇,噶礼一直亲近胤礽,胤礽一废后还未复立,噶礼就高升了,这同样是康熙的表态。 虎宝叹了口气:“去年江南乡试出了问题,张伯行上表此事之后,奉命和噶礼一起调查,噶礼竟然直接对证人动刑。接着两个人都被免了职,再派人调查之后,噶礼只是被撤职,张伯行却牵扯进了戴名世案中,还是他亲自逮捕好友方苞,并且将其送到刑部才免了这纷扰,方苞和八叔府上的何焯还是好友,幸亏张伯行早有清名,否则他真保不住官位。” 泰芬珠轻声道:“噶礼的失势不是因为这个。” 虎宝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些在常人看来很严重的罪名在汗玛法眼里不算什么,科举出现问题都不是一两次了。噶礼倒台的根本原由就是二伯再次被废,普通的旗人还会被流放,像噶礼这种就是待在京城安享晚年,这是汗玛法的仁慈。就是怕噶礼不会甘心,虎宝觉得噶礼终究难逃一死,满臣的胆子真的很大。 泰芬珠垂下眼帘:“弘晟是什么态度?” 虎宝无奈摇头:“我三伯可有意思了,他身边围着很多文人,对此事就是左右为难,根本不表态,弘晟当然只能跟着三伯学,三伯如今在修书,自从戴名世下狱,三伯整日盯着手下人编书,生怕哪里出了问题。修书倒是清贵,但联系如今的风声鹤唳,真难说啊!” 泰芬珠认真问:“那你是什么态度呢?” 虎宝干脆道:“是该严惩,可罪不至死。无论如何,我得有态度,但是我不可能说戴名世罪该万死,我的师傅李绂之前考中进士,他同样是汉官。” 泰芬珠沉吟道:“你阿玛曾经对满汉分榜考试很不满。” 虎宝眼睛一亮:“我可以请教阿玛吗?” 泰芬珠嘴角微弯:“你自己斟酌。” 虎宝点头,三伯和文人走得近,他阿玛又没有,这是三伯搏清名面对的困难,但是他依然可以向阿玛询问一下。虎宝觉得这就是一个分寸拿捏的问题,他还觉得当他们都用汉家典籍启蒙时,汉化就是不可避免之事。 虎宝离开,泰芬珠靠到软枕上闭目养神,她能教会虎宝的就是将心比心,最起码不要认为一切是理所应当,有了这个就能理智地看待问题。 文字狱高压之下,各地反抗仍然不绝于耳,上位者认为底下人会震怖,可事实不是这样。或许说每一场文字狱里都掺杂着旁的目的,皇帝越重视这个,文字狱就越会大行其道,至于效果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第133节 康熙对待弘晟和弘晖的亲近,让胤祉和胤禛的关系趋于紧张,虽然胤禔之前叫嚣要按着关外的方式推举继承人,但事实上,随着皇权集中,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后金时期的军事民主选举,那就是汉人的立储办法了。 二废太子后,康熙对于朝中要求再立太子的声音置之不理,因为没有人再掀起大的请立风潮,京城在平静中度过了两年。 虎宝和弘晟一起出了乾清宫,他们被康熙交待去咸安宫看望弘皙,弘皙被指婚了,其妻是噶尔臧和端静公主的女儿。之后他俩还要到胤禔府上看望弘昱,弘昱的婚事也定下来了,他的福晋是赫舍里赫奕的姑娘。康熙还是想要保全长子和嫡子。 两个人一路无话,他们就是政敌。见到胤礽,弘晟和弘晖同时请安,大家都不傻。 胤礽打量着两个侄子,虽然皇位继承总会有所波折,但是永远都逃不过立嫡立长这句话,所谓的立贤,仔细查看当时尚有竞争力的皇子,那个贤往往都是贵和长。争的就是地位和身份,出身很重要。 弘晟略微低着头,他其实不大高兴这个二伯的摆谱,汗玛法再怜惜又如何,废太子一系就是做小伏低的命。 弘晖垂下眼帘,面色平静,阿玛争的就是汗玛法的满意,那么汗玛法重视的二伯,他当然必须尊敬。 胤礽淡淡道:“弘皙很高兴汗阿玛的赐婚,他与尚未过门的福晋又是表亲,婚后必定夫妻恩爱。” 弘晟如实道:“汗玛法让我们慰问一下弘皙哥哥,不知他在何处?” 胤礽声音平淡:“不用了,我说他能夫妻和睦就够了,你们回吧。” 弘晟一时无言,这两年阿玛风光更甚,很久没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了。 见弘晟不应声,弘晖微微欠身:“二伯,弘皙哥哥成亲需要的一应物品,还有什么短缺吗?” 胤礽抬眼:“没有,很齐全,你们走吧。” 弘晟动了,弘晖也跟着行礼,两个人转身离开。 胤礽呆坐了片刻,起身往偏殿去,弘皙听到脚步声,偏头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阿玛。” 胤礽没有让儿子起来行礼的意思,坐到炕边:“总归会变好的。” 弘皙环顾了下屋子,最开始那些下人根本不允许他们单独说话,这一年才能稍自由些。 胤礽神情寥落,喃喃道:“但你得学着认命啊。”反正皇位是再不可能了。 弘皙喉咙哽住:“我不要他们怜悯。” 胤礽抿紧唇,汗阿玛还是想着他的,代善与太宗皇太极争过汗位,却依然位高权重,他是不是也可以?汗阿玛应该不会将他的身家性命都寄托于老三和老四的仁慈吧?老三和老四惯会装无害,十四且不值一提,最关键的就是被朝臣共同举荐为太子的老八,胤禩必须下台。他一定要从这里出去,弘皙不想要怜悯,他也不想要! 到了胤禔府上,弘晟和弘晖见着了弘昱,弘昱双眼无神,弘晟强压着内心的烦躁,二伯是那么个态度,大伯更好,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们,往前数,夺嫡失败的皇子都是生活艰辛,独他们大清不一样,非要好吃好喝地养着废太子和废直郡王,结果人家都不领情,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弘晖再次轻声问道:“弘昱哥哥,您的婚房都布置好了吗?” 弘昱刚开口就是一阵咳嗽,这几年他饮酒太多,有的时候会喘不上气来。 弘晟和弘晖静静地看侍从赶忙伺候弘昱喝水。 弘昱缓了一会儿,扯了扯唇:“我竟然要娶赫舍里家的女儿?真不如死了干净。” 弘晟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忍住了,他与弘昱争执得不偿失。 弘晖勉力道:“弘昱哥哥得保重身体,大伯还得您照顾呢。” 弘昱呵呵两声:“我大姐和四姐都没了,三姐又被嫁到了喀尔喀去,你们要真关心我,何不请汗玛法开恩让我三姐回来?我阿玛一个失势之人,三姐在那儿肯定要被人磋磨死!” 弘晟微微皱眉:“科尔沁来人将大堂姐薨逝之事讲得一清二楚,何况四堂姐嫁在京城,额附不过一介汉人,哪里有胆子在天子脚下暗害皇孙女?” 弘昱不屑道:“不帮就不帮,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做什么?你们就任由外臣冷待宗室女,什么皇家体面?早就被践踏得一点儿不剩,皇孙女算尊贵吗?要真是看重手足和睦,你们就该将那两个额附处死!没能伺候好皇室血脉,他们凭什么接着活!” 弘晟眼睛眨了眨,偏头看弘晖,这就说不下去了,怎么办? 弘晖也没招儿,汗玛法让他们来兄友弟恭,他当然也想要让汗玛法看到他的友爱,可是他们顶多如实转达弘昱的话,又能应承什么呢?汗玛法要是同意三堂姐不嫁人,早在大伯寻死觅活的时候就该取消婚事了。 弘晟深吸一口气,他真想扭头就走,但是不行,“弘昱哥哥,汗玛法给您指了妻室,只要您和嫂子好好过,二堂姐和三堂姐都会安心,她们当然能过好。” 弘昱冷笑:“不用在这儿假惺惺的,等到你们回禀汗玛法不还是会粉饰太平吗?我姐姐过得不好,你却指望我待赫舍里家的女人好,我没那么犯贱!你做梦!” 弘晟扯唇:“弟弟知道您心情不虞,这就先走了,您消消火。” 弘晖点头:“弘昱哥哥保重身体。” 两个人还得回乾清宫复命,康熙脸色不是很好,这些儿孙为什么总要气他呢?他自问待他们周到极了,有罪就要受罚,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弘晟抿唇:“汗玛法,孙儿看过了,各项布置都妥帖,两位哥哥成亲一定圆满。” 康熙阖上眼:“不知足啊,朕给他们挑的都是名门贵女,却不见他们半点感恩。弘昱还要把他姐姐的死,怪到朕的头上,都说她们是心思郁结,难道朕这个汗玛法做事还得顾及她们的心情吗?就为了她们春风得意,胤禔有罪都不能罚?他们还有没有孝心!” 弘晖和弘晟闭嘴不言,汗玛法就是想要父慈子孝,奈何大伯和弘昱不配合,比较起来,不露面的弘皙都算不错了,二伯更算得上冷静。 康熙疲惫地打发两个孙子离开,老大和老二先不提,老八真的太能折腾了,胤禩已经完全不顾及他这个汗阿玛的心情,就是四处礼贤下士,还要拿着礼物登门拜访宗亲大臣,康熙越来越觉得恼火,胤禩是要彻底和他对着干嘛?就是拿捏住他不会杀儿子? 康熙想到了噶礼,面色更加难看,他宽宏大量放他一马,结果噶礼私下串联官员和老八对着干,康熙明白他们的想法,就是见不得拉胤礽下马的老八活蹦乱跳,而且康熙渐渐意识到噶礼可能还盼着三立太子,不是不可能,只要没有旁的成器皇子就行,看来噶礼是非死不可了! 很快,噶礼生母状告噶礼不孝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九格格一边算账,一边问道:“汗阿玛这是忍不下了?” 泰芬珠点头:“应该是吧,噶礼挺活跃,本来他能凭借出身保住一命,毕竟是何和礼的后代。” 九格格叹了口气:“我很不理解汗阿玛对这些人的放纵,他们可不像我大清的基石,反倒是蛀虫。” 丹桂走了进来,陈嬷嬷年老,只是陪泰芬珠聊聊天,这院子里的事情都是丹桂来管。 泰芬珠抬头:“怎么了?侧福晋那儿又出问题了?” 丹桂恭敬道:“年侧福晋头晕得很,想要再请太医看看。” 泰芬珠抿唇:“行,去告诉林全,让他到前院与崔凛说,拿上腰牌到太医院请太医。” 丹桂应下。 九格格皱起眉头:“她怎么老不舒服?钮祜禄格格都怀孕六个月了,也没她叫太医的次数多。她不会是故意的吧?” 泰芬珠摇头:“不是,她气色就很不好,我有召太医仔细问过,太医说她就是身子虚。” 九格格搁下笔,认真道:“我四哥知道吗?” 泰芬珠点头,年氏真的是气血不足。这都康熙五十三年了,这会儿生下阿哥其实已经迟了,如果没有年长的兄长当然可以,毕竟哪个皇帝都不可能选择侄子。但虎宝今年十六,晨晨九岁,还有快满三周岁的小儿子阿鹤在,她的确盼着后院女子都平安。 九格格瘪瘪嘴,不知道再说什么,干脆接着算账,四嫂够能忍,不过也只有这种事事谨慎的态度才能坐稳亲王妃的位子,三嫂也越来越恭顺了,真不知道这夫荣妻贵几分真几分假?三嫂从前可是自在得很,如今连她给庶子做衣服的美名都传出来了。 泰芬珠看着账目,皱眉:“这得派人去看看,保不齐是有管事儿的婆子压榨下头的女工。” 九格格迟疑道:“这个月消耗的麻线也不是很多,和产出的布匹基本能对得上,稍余出来的也正常吧?这汇报很详细。” 泰芬珠摇头:“还是多了,你觉得不多,是那些银子在咱们眼里很少,至于这详细的汇报是要赶两个女工走,这种事情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九格格蹙眉:“那都是我的心腹,身家性命都在我手上,不至于眼皮子这么浅。” 泰芬珠轻声道:“你发现不了,她们的身家性命就无妨,积少成多,她们当然也要试探你一二。我不仅怀疑这汇报有问题,很可能消耗的麻线比她们说的多,你给的银子太宽松了,仓库可能永远都是满的,手底下的女工在那些婆子眼里就是能白给她们干活的。” 九格格捏紧账本,她听说江南有很大的纺织作坊,就拿银子在顺天府也砸了一个出来,毕竟刺绣总得有些天分,织布就容易很多,恪靖姐姐和晋商关系密切,她也想做些事情,结果这才两个月,多亏她把账册都抱了过来,她原本只是想要显摆一下的。 泰芬珠安慰道:“慢慢来,六妹当初也吃了不少亏。” 九格格勉强点头,汗阿玛是天下之主,尚且有那么多人阳奉阴违,她这些事更不算什么。 这一年注定是多事之秋,康熙带着皇子们出巡热河,胤禩自然也在其列,但因为正好赶上良妃忌日,他就脱离了大部队前往祭陵。 为表孝心,胤禩派人奉送康熙两只海东青,但康熙看见的鹰却虚弱至极,当即大发雷霆,召回胤禩,斥责胤禩逼迫他不得不复立胤礽,又下了断言,他与胤禩父子之情绝矣!随后更是直接停了胤禩所有差事以及俸禄,包括贝勒的禄米,等同于抹了胤禩的爵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噶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举兵入侵,朝堂上开始选派将领,康熙年事已高,选择宗室督军理所当然。 就在这个关头上,胤礽秘密传信宫外,他希望出任大将军的消息传遍了朝野。康熙心痛地加强了对咸安宫的看管,可回过头来依然要面对朝堂博弈,康熙病了。 端静公主同样躺在床上,抓着泰芬珠的手泪流不止:“四弟妹,我想见我女儿。去年我在蒙古就没看见,我就盼着过年见她一回,汗阿玛却病了,他怎么这么会病!” 九格格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五姐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她早把人撵了出去。 泰芬珠刚要开口,端静公主直起身子:“我女儿怀着身孕好不好啊?” 泰芬珠认真道:“很好,太医按时进去诊脉,并没有喝什么安胎药,她一定能平安生产。” 端静公主抹了抹眼睛,一时没再说话,噶尔臧真是死有余辜!就是他非要和胤禔亲近,才害得她女儿嫁给弘皙这么个身份敏感的人,这一辈子都得担惊受怕地过了! 九格格干巴巴道:“五姐别哭了,总比赫奕的女儿嫁给弘昱强,从大哥府上出来的下人可是说他们小夫妻都不见面。” 端静没理九格格,这是她自个儿说的话,但只是安慰之语,其实总有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徘徊在她心里,如果新君登基,弘皙会被特赦吗? 泰芬珠看着端静睡下,和九格格出了屋子,九格格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四嫂,额娘也身子不舒坦,就是因为四哥和十四弟。” 泰芬珠无声叹息,胤禵想要出征,可胤禛不同意,“咱们明儿进宫探望额娘好了。” 九格格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年氏生的三格格怎么样了?” 泰芬珠摇头:“我请了两个大夫住在府上,都是擅长小儿科的,只说得精心再精心,她想见娘家人,我安排了年羹尧的妻子明儿进府,没办法。” 九格格咬唇,得亏钮祜禄氏生的阿哥健壮,要不然还显得四嫂容不下侧福晋呢,这都什么日子啊!谁都不高兴! 泰芬珠喝了口茶,九格格慨叹道:“我以前觉得庶民偷奸耍滑,生怕她们偷我的布料,可正儿八经哄骗我的却是我那些心腹,那些女工真的特别仔细,我上个月去看,有一个胆子稍大些的边磕头边夸我,我都说不清什么滋味。” 泰芬珠嘴唇动了动:“你应该是感慨居多?没有人找麻烦吧?” 九格格摇头:“有我四哥在,怎么可能?” 九格格目光顿了顿,十四弟同样有野心,他难道没有想过失败的下场吗?大哥和二哥不能警醒他吗?还是认为他终究有四哥这个倚靠?可这种事情不一样啊! 晚间,胤禛和胤祐在推杯换盏,胤祐轻笑道:“四哥不生气了?” 胤禛扯了扯唇,他还是乐意和胤祐说两句实话,“我们认为十四看着大哥和老八得害怕,但是他就觉得事不过三,我能如何?” 胤祐沉吟道:“十四弟没有真打算和您翻脸。” 胤禛叹道:“我知道,我在他身上花的心思不少,他不至于和我一刀两断,再说了,他这几年连个差事都没捞到,就是和那帮人瞎混,他也得有底气和我翻脸?” 胤祐无奈:“二哥传信给镇国公普奇,结果那么轻易就被人知道了,贝子苏努依然坚定地站在老八一边儿,这些人阴魂不散啊!” 胤禛沉默地夹菜,二哥认为没人盯着他了,其实咸安宫的风吹草动都被所有人关注,他的想法从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只是,胤禛无奈到极点,汗阿玛就是要一个仁慈的身后名,苏努上窜下跳,汗阿玛却不打算动他,这是打算都留给下一任了? 胤祐饮尽一杯酒,汗阿玛是顾惜名声,可汗阿玛绝对依然清醒,他会选择一个敢下手的继承人。三哥爱修书,不就是爱文人的吹捧吗?端看等这本修完,汗阿玛还让不让三哥接着修,就能知道个大概了! 胤祐的眼里浮现笑意,四哥得势真是时也命也! 第123章 年羹尧的妻子爱新觉罗氏跟着侍女往年氏居住的院子走,感受着府里安静的气氛,心里滋味难言,八贝勒彻底失势,十四贝子和雍亲王到底是同胞兄弟,接下来年家该何去何从? 年氏眼里含泪,拉住二嫂的手就吩咐人都下去。 爱新觉罗氏叹道:“芷萱,别如此作态,你该懂事了。” 年氏拿手帕擦了下眼睛,哽咽道:“二嫂也觉得我不争气吗?” 第134节 爱新觉罗氏偏头看了下窗户,低声道:“你二哥从没有指望你能如何,我也是个后宅妇人,我更不觉得你能压住谁,你不用难为自己。” 年氏握紧嫂子的手:“那我算什么?” 爱新觉罗氏叹了口气:“芷萱,我知道你聪慧,心思也重,可是你不能这么想,你会把自己逼近死胡同的,你怀三格格的年纪不算小,都十八岁了。固然你身体偏弱,但也实在不该如此。” 年氏张了张嘴:“二嫂,我总觉得自己无足轻重,但我不知道应该责怪谁,我照您说得那样亲近福晋,福晋待我确实温和,而且她是要求钮祜禄氏尊敬我的,我不甘心连个格格都比不过,可钮祜禄氏比我先怀孕,她生的还是阿哥,她出了月子就再不和我拌嘴了。我觉得我太可笑了。” 爱新觉罗氏很是无奈,这个二妹是被公公宠大的,婆婆生下芷萱没几年就去了,芷萱底下只有个庶妹。虽然她秉性柔顺,但很有那么一股子要强,只是命运弄人,她只做了个侧室,还是皇家的侧室。 年氏委屈唤道:“二嫂。” 爱新觉罗氏缓缓道:“芷萱,钮祜禄格格知道自己要什么,你呢?你想要什么?你总得说出来,二嫂才好劝说你。” 年氏喉咙动了动:“我觉得我很好,可是别人好像都不需要我,德妃娘娘对我很冷淡,她只与我说过两句话。” 爱新觉罗氏摇头:“你的确没那么大用处,这个你得接受。” 年氏咬唇:“难道我一辈子都得这么过吗?” 爱新觉罗氏认真道:“你仔细养着三格格,争取再怀个阿哥,又是侧福晋,锦衣玉食的,哪里不好?” 年氏落寞:“我在娘家那会儿,跟着您出门做客,大家和我聊得都很好,可是我跟着福晋参加宴会,以前见过的夫人们轻易不会与我搭话,我就再不想去了。” 爱新觉罗氏静静地看着她,芷萱什么都懂,只是她接受不了,“你还真是相信雍亲王妃,也不怕隔墙有耳。” 年氏抿唇:“我没什么值得她在意,我以为她可能会让我们每日去正院请安,可她根本没动静。她原本过得那么顺遂,竟然能容许我和钮祜禄格格接着自在。” 爱新觉罗氏心里叹息,纵然年羹尧说不期待二妹能过好,但是他们也盘算过,若是能撇开雍亲王妃站稳脚跟,那二妹这个侧福晋才算有价值。 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雍亲王是在争那个位子,他应该不会像从前那样信任雍亲王妃,而雍亲王妃当然也知道有很大可能的将来,她难道就能忍住不做些什么?可她真忍了! 这就没办法了,二妹本来就只能盼着雍亲王妃犯错,用她自己或是别的格格来动摇雍亲王妃在雍亲王心里的地位,可惜雍亲王妃不接招。 二妹是侧福晋,肯定不能容钮祜禄氏一个格格犯上,没奈何,只能放弃自己扑腾的打算,可惜雍亲王妃依然不打算笼络妾侍,雍亲王府的后院太平静了!这不好,只有混乱才有出头的机会,但二妹如今连下人都辖制不住。 爱新觉罗氏淡淡道:“芷萱,你大约知道八贝勒的事情吧?” 年氏点头。 爱新觉罗氏认真地看着她:“所以不要再觉得你做侧福晋有多么委屈,要是你也嫁到倾向八贝勒的人家,那我们才是真的没个着落,如今你不满,但你不是那不知世事的人,总该明白一家子的性命和富贵在这个时候有多难得!” 年氏低低道:“不能劝劝二哥吗?” 爱新觉罗氏苦笑:“你忘了年熙吗?这么深的关系哪里是说摆脱就摆脱的?揆叙照顾你二哥,难道人家就没有拿捏的手段吗?” 年氏急了:“那怎么办?” 爱新觉罗氏眯了眯眼:“需要顾及的也只有一个揆叙,虽然他年龄不算大,可他身子骨不怎么样,再等等,咱们家只有你二哥一个倚靠,不能让他拼个玉石俱焚。” 年氏含泪:“我不能做什么吗?” 爱新觉罗氏神色缓了缓,声音放到最低:“芷萱,我也是做正妻的,你要是觉得二嫂心疼你,你就听我一句,把心思放在三格格和雍亲王妃身上。你能因为不得意而伤怀几天,但是你还得庆幸,雍亲王妃没有嫉恨你,你之前自矜年轻貌美,她真要是个气量狭窄的,你哪还有机会坐这儿掉眼泪,别觉得不可能,不要小看男人对后院女人的冷漠,你根本不可能比得过雍亲王世子的名声。” 年氏捂住眼睛:“我就是太明白了,我不想做妾。” 爱新觉罗氏安静地坐在一边,如今年羹尧庆幸二妹做了侧福晋,他只要知道二妹衣食无忧就会满足,然后就是盼着二妹和雍亲王妃处好关系,可她这个嫂子清楚二妹的痛苦。别的都不说,雍亲王府算是二妹的家,可她不能自己决定要不要出门,光这个就够心酸了。 年氏渐渐平静下来:“您不生气我没有第一时间带您去看三格格?” 爱新觉罗氏嘴唇动了动:“你尚且难过,何来的心思顾及这些?” 年氏轻叹:“是我对不起这孩子,她真的很弱,为了不吵扰到她,府里的下人都绕着我的院子走,福晋请了两个大夫,他们对三格格的身体都不是很看好,只说等过几年看看能不能有些起色。” 爱新觉罗氏叹息:“你就听二嫂的,只顾好自己,别思量太多,那都没用啊。” 年氏苦涩道:“我倒是想和人争,但是人家都待在自己院子里,我连面都碰不到,又能争什么?” 爱新觉罗氏无奈,雍亲王府内宅简单,根本没有施展本领的余地,或许再过两年,芷萱就也习惯这样的日子了。 爱新觉罗氏进府,耿氏听说之后,咬咬牙还是往正房去了,原先她和钮祜禄氏都住厢房,可现在不一样了。 钮祜禄氏很直白:“姐姐坐吧,有什么事吗?” 耿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我的侍女刚刚碰到年侧福晋的娘家人来了。” 钮祜禄氏眨眨眼:“你想你额娘了?” 耿氏沮丧地摇头:“我是觉得有负于她们对我的期待。” 钮祜禄氏慢悠悠道:“那你确实不可能实现他们的心愿。” 耿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就是想听你安慰我两句而已。” 钮祜禄氏睁大眼睛:“这句话就是在安慰你,你何必把你额娘的话当作金科玉律?你和我一起进府,这都十多年了,你一应用度哪样是靠你娘家?你都不靠她们活了,你还要听她们的话做什么?你干脆说你想要生个阿哥,让你过得更好都比这话靠谱。” 耿氏低声道:“你不是靠你娘家吗?” 钮祜禄氏干脆点头:“当然是,我容貌一般,也不是那温婉可人的性子,四爷府里只有我和福晋是满人,我能得个阿哥都是因为四爷进封亲王。不过你也未必没机会,福晋都是要做婆婆的人了,后院里也只有你和侧福晋相争,你当然有怀孕的可能。” 耿氏神情复杂:“你们都不在意?” 钮祜禄氏无奈道:“我知道你额娘教了你许多,但是那得在很多人与你竞争时才会有用武之地,宋格格和李格格的女儿都出嫁了,即便我生下阿哥又如何?我敢仗着小阿哥压人家一头吗?明摆着看不起四爷的女儿?大格格和二格格可都是郡主。张格格和高格格也年纪大了,四爷不是很喜欢我,我没有再凑上去的必要。没有人需要在意你是否得宠。” 耿氏声音极轻:“你也说了你是满人。” 钮祜禄氏摇头:“你想太多了,你真的心比天高,可你只是包衣出身的汉人,所以你不太讨喜。” 耿氏怔怔地坐在那里,钮祜禄氏低头喝茶,她当然高兴能有个孩子,但琢磨这些真的太多余,阿灵阿那么强势都不能左右皇上对敦郡王的态度,四爷的目光都在世子身上,何必庸人自扰? 德妃的确疲乏,泰芬珠和九格格稍坐片刻就离开了,坐在马车上,九格格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才好?” 泰芬珠摇头,她看见德妃也是心有凄然,胤禵和胤禛的关系一直不错,但是终究抵不过对权力的欲望。 九格格叹了口气:“但愿额娘能想明白吧,就是不知道虎宝会娶个什么样的妻子?” 泰芬珠看了九格格一眼,她明白九格格的意思,倘若虎宝的亲事不错,胤禵对胤禛的态度可能会更好,只要争斗不激烈,德妃总能宽心一二,等到尘埃落定之时,这一篇能更容易地翻过去,泰芬珠也心焦,虎宝会娶哪家的姑娘? 虽然与策妄阿拉布坦的一战不可避免,但是康熙还是有功夫琢磨些旁的,他给弘皙和弘昱挑过福晋了,该给弘晟和弘晖选了。 康熙再一次端详了摆在面前的两道赐婚圣旨,靠到椅子背上,淡淡道:“拿出去吧!让礼部尽快择吉日,朕想看孙子大婚了。”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捧着圣旨出去,康熙叹了口气,他不想再立太子,胤礽尚且靠不住,何况别人?但愿众臣明白他的心意,他辛劳一生,实在不想看见大家急急忙忙地效忠新主。 弘晖仔细看着赐婚圣旨,嘴边的弧度越发上扬,真好! 胤禛用过晚膳,盘腿坐在炕上,声音里都是笑意:“快给虎宝收拾好院子,礼部定的婚期很近,一定要处处妥帖才行。” 泰芬珠含笑道:“您放心,必定让虎宝圆圆满满地成了亲。” 胤禛笑叹:“汗阿玛挑的姑娘很好,你不要看傅尔丹去年到蒙古屯田去了,人家那是避祸,汗阿玛也是顺水推舟,我很满意他的嫡长女配虎宝。” 泰芬珠笑着点头:“我知道了,开国五大臣的后裔,汗阿玛这是看重您。” 胤禛弯唇:“鳌拜早两年就被汗阿玛下旨恢复了声誉,阿灵阿把钮祜禄家带成如今这副模样,董鄂氏和三哥扯不清关系,反倒是瓜尔佳这些年低调不沾是非,汗阿玛用心了。” 泰芬珠抿唇笑,这门亲事真的太好了,去年胤禩失势、胤礽小动作不少,傅尔丹原是领侍卫内大臣,康熙因为他有一天没当值就把他撵到了蒙古,但是傅尔丹明明还提前告了病假。可以预见,傅尔丹官复原职再被重用是迟早的事情。 胤禛用手撑着下巴,开怀地盘算着这些事情,弘晟的福晋是伊尔根觉罗伊都立的女儿,也就是已故大学士伊桑阿的孙女,对了,伊桑阿的妻子是索额图的女儿。 汗阿玛的这两道旨意让胤禛的心彻底放下了,他之前真的担心汗阿玛会把和老大老二沾亲带故的人家作为虎宝的岳家,虎宝可还未入朝,要是先与那些人沾上关系就真的太糟糕了,一个清白且前途无量的岳父对虎宝而言很好,胤禛的嘴边漾开笑意,汗阿玛对他真好。 胤禛的高兴对应的就是胤祉的失意,他无精打采地坐在董鄂氏对面,董鄂氏同样面皮紧绷,她可算体会到全身而退这个词的艰难,这该怎么办?胤祉不得不入局,又希望渺茫,皇上还想用他再保废太子一回,最关键的是,弘晟怎么办? 胤祉抹了把脸,声音低沉:“汗阿玛要去畅春园避暑,那里有个算数馆,他让我去那儿研究数学。” 董鄂氏扯了扯唇:“你这两年和雍亲王关系可不怎么样,还有你手下那帮文人,捧你不要紧啊,他们还要顺带着踩雍亲王一脚,你快把那些人都遣散了,我们家招惹不起。” 胤祉咬了咬牙:“一桩婚事就让你心灰意冷了?汗阿玛疼爱大哥和二哥,伊桑阿在世时和他俩都有关系,难道不能说是汗阿玛想我照顾哥哥?” 董鄂氏冷淡道:“人家雍亲王的门人是在做官!你的门人是在和你编书!雍亲王可以留在京城,皇上只带他的儿子到畅春园去,你得和弘晟一块儿到畅顺园待着,儿子读书,你也读书,你还想怎么样?” 最关键的是,弘晟是亲王嫡长子,伊都立的女儿其实是在高攀!正妻的位置是特别好的政治资源,皇上没有给弘晟助力的意思,也没有给胤祉添砖加瓦的心,弘皙和弘昱的亲事是在向朝堂表明态度,皇上想把废太子的事情翻篇了,可赫舍里家未来前途如何得看命,更别说伊桑阿是支持胤禔的! 胤祉没空和董鄂氏吵,不仅她害怕,他也很害怕,难道在汗阿玛眼里,他和老大老二将来会抱团取暖?因为他仨都参与过夺嫡,所以让他们的姻亲联系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甚至都不是他庇佑他俩,而是他仨绑一起让新皇手下留情?汗阿玛不会这么天真吧?不行不行,他必须多讨好汗阿玛,汗阿玛六下江南不也是希望拉拢汉族士绅吗?他被文人追捧应该让汗阿玛高兴啊! 炎炎夏日,畅春园内却很是宜人,弘晖安静地待在殿外,不一会儿,梁九功出来,弘晖笑盈盈地进了屋子。 康熙正在踱步,等弘晖行礼之后,和蔼地招手让他近前,弘晖自若地任康熙打量,他已经习惯了。 康熙开口了:“你方才去算数馆,你三伯做什么呢?” 弘晖含笑道:“三伯正在演练算数题,有两个人围在三伯周围请教,三伯解答起来有条不紊,孙儿佩服极了,三伯才华横溢。” 康熙笑叹:“他也就爱做那些,不过是小道罢了,西方的很多算术有意思,你闲暇之时也可以跟着你三伯学。” 弘晖认真点头:“孙儿回去就整理难解的问题,到时候要叨扰三伯了,孙儿得多说些好听话哄哄三伯。” 康熙哈哈大笑:“你尽管去,说到西夷,朕也有烦心之事。” 弘晖等着汗玛法的下文。 康熙顿了顿:“你也了解过些西夷之事,你猜猜朕烦恼什么?” 弘晖凝神想了片刻,认真回道:“如今澳门有很多洋人居住,即便教皇和我们的关系很僵,但是依然有传教士往京城而来,有一天,他们是否会遍及大清?孙儿听闻一些传教士喜欢深入乡野,我们的地理状况似乎是被他们所知的。” 康熙点了点头,弘晖这孩子心静,他不奇怪他会思考这些,外臣可以认为西夷不值一提,但是皇家不可以。 康熙沉吟道:“朕以为西夷总有一天会成为心腹之患。朕从他们那里一个国王的信中能看出这些人的贪婪,所以朕以为得禁海,刚刚朕也交代大臣们了,唯有这样方可保我大清千秋万代。” 弘晖点头:“汗玛法说得极是,孙儿读书,知道中国与外夷通商由来已久,孙儿有些担忧,商人从来重利,他们是否会阳奉阴违私自出海呢?” 康熙拉着弘晖坐下,缓缓道:“西夷的很多东西不宜在大清传播,些许商人出海无妨,他们的眼里只有银子,这些人是动摇不了我大清的,最关键的是士人们不能被一些说法动摇了心智。” 弘晖赞道:“汗玛法深谋远虑,孙儿敬服。” 康熙很是满意弘晖能听明白他的意思,这孩子分的清主次,随即又慨叹道:“朕殚精竭虑就是为了不愧对祖宗征战得来的这一片辽阔土地,朕自问无愧于先祖,却对这些漂洋过海而来的洋人很是担忧。你跟朕来。” 弘晖惊叹地看着眼前的《亚西亚洲图》,康熙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孤陋寡闻了?这是法国传教士奉上的。” 弘晖兴奋地点头:“我们的地图对于这些海岸线不是特别清楚,原来日本的国土是这个样子的,好清晰啊!” 康熙却叹了口气:“所以朕才担忧,这些人太能冒险了,也太好奇了,对于和他们远隔重洋的我们都要探索一二,怎么能不防着呢?” 弘晖心疼道:“汗玛法宵衣旰食,为我大清思虑甚多,孙儿真是羞愧。” 康熙欣慰道:“你能明白朕的心,朕就高兴,所以禁海是必须的,那些下了南洋的汉人也得召回来。” 弘晖担忧道:“万一他们回来之后传播流言蜚语怎么办?” 康熙眯了眯眼:“那也不能任由他们在外折腾,汉人安土重迁,他们会回来的,到时多注意些就好,所以不能再任由他们随意出海了。” 弘晖表情严肃:“汗玛法说得对。” 康熙满意一笑:“好了,等到秋凉,你就要成亲变成大人了,趁这些日子好好在园子里玩儿,朕可要看你跟着你三伯学能不能有所长进。” 第135节 弘晖用力拍胸脯:“汗玛法放心,孙儿一定会向三伯好好请教。” 康熙看着弘晖远去的背影,暗自点头,孺子可教也! 弘晖抱着算术本去找三伯,内心很是平静,他不认同汗玛法的想法,先不提汉人,汗玛法如此做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洋人会乖乖地待在澳门,但要是人家不呢?相隔千山万水的法国国王对日本地形一清二楚,他们大清却是多有茫然,这太可笑了! 至于汉人,弘晖抿紧唇,他最先学会的就是汉语,满语是正经搬到前院才开始学,之前只是能听个大概而已。他不否认满人是爱新觉罗执政的基本盘。 但是弘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地方上当然是汉人占绝大多数,此起彼伏的暴民闹事是不是能说明些问题?他们这些从关外来的人好像确实是汉人眼里的入侵者,朝堂上的政事千头万绪,但有一个核心不变,就是提防汉官。 这一切当然是为了皇位永固,可是满臣就真的一片忠心吗?他们的那些贪赃枉法难道不是在腐蚀大清的根基?支持八贝勒夺嫡的不是满臣吗?结果王鸿绪被撵回了老家,揆叙依然立在朝堂上。海贸是有巨大的利益在其中的,明明朝廷缺银子使,偏偏要为了防范本土汉人和南洋汉人勾结而禁海。 弘晖进了算术馆,恭敬地和三伯问好,他所有的疑问都只能压在心底,他绝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葬送自己的前途,最起码他想要让大清能够自行绘制海外地图,那样的地图才安全。军队有了那样的本事,弘晖才会认为洋人能安分地待在澳门。 雍亲王世子大婚,没有想象中的人山人海,婚宴很热闹,来宾都是胤禛和泰芬珠仔细斟酌过的。 待到客人散去,胤禛看向身边的儿子,有些恍惚,随即笑道:“快去入洞房吧,这都忙完了,不用你再操心。” 弘晖弯唇:“阿玛辛苦了,您多泡一会儿脚,我走得都腿酸,您比我还忙。” 胤禛笑道:“好,不用担心,你额娘肯定都给我准备好了。” 弘晖还是坐着不动,只是笑。 胤禛挑眉:“你这是羞怯了?” 弘晖眨眨眼:“没有,我觉得没成亲就是小孩子,我只是多回味一下当孩子的感觉。” 胤禛一时有些感慨:“你早就是大人了,阿玛很欣慰。” 弘晖笑眯了眼:“多谢阿玛夸奖,那我走了?” 胤禛笑看着虎宝离开,偏头对苏培盛叹道:“他在宫里长大,这再回府就是娶媳妇,以后就是瓜尔佳氏的夫君了,唉!” 苏培盛只是咧嘴笑,爷遗憾世子不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可是爷从来也没少往阿哥所跑啊!这话该是福晋说更合适。 弘晟和弘晖的婚事之后,天气逐渐转凉,太后病了。 泰芬珠领着儿媳到宁寿宫看望太后,九格格脸色憔悴:“四嫂回府吧,祖母精神不好,我额娘她们都是来这儿磕个头就走。”原本是同意了几个孙媳进宫,但是太后今儿的身体实在不舒坦,九格格只好一一把人送走。 泰芬珠点头:“你也多保重。”然后转身和瓜尔佳乌希哈离开。 到了府里,泰芬珠温和道:“你回院子去吧。” 乌希哈轻声道:“那您多休息。”她这个婆婆很好相处,说不用她跟着伺候就是真的不要。 回到正院,泰芬珠揉了揉眼角,她昨晚也没睡好,两天前康熙吩咐胤祹总管内务府,而朝堂上对于选谁去前线督军已经吵了两个月了。胤禵的呼声很高,但胤禛很不乐意,昨天胤禛提出一个想法,他希望让虎宝也跟着去前线长长见识,泰芬珠知道胤禛一定会付诸行动的。 丹桂上茶的动作都比往常要轻,王爷最近话少了很多,福晋也脸色不好,大家就都很安静。 泰芬珠拧眉,康熙不立太子,胤禛本身就惶惶不安,胤礽当太子时难熬,可没个正经的名分更难熬。胤祹的立场很难说,内务府这个管理宫廷的机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特别重要,胤禵和胤禛来往也算正常,但胤禛不可能相信他去掌控兵权。 泰芬珠喝了口茶,胤禵和胤禛没有过明面的冲突,揆叙去世之后,胤禵不像从前那么活跃,康熙不会是认为之前的事情翻篇了吧?他会同意弘晖也去前线吗? 第124章 弘晖再一次来到了咸安宫,他是被康熙派来探望弘晋的,弘晋命不久矣,太医汇报就是今儿的事了。 弘皙站在门口,微微低头:“弘晖来了,快请进。” 弘晖扶了下他的胳膊:“哥也快进来,这天还冷。” 弘皙肩膀动了动,到底还是顺从地跟着走了,他终于意识到他还想活着,即便是与世隔绝,他也不想死。 弘晖照例恭敬地给胤礽请安,胤礽声音很轻:“你坐吧。” 弘晖依言坐下,眼眶有些红:“汗玛法得知弘晋哥哥病重,很是难受,特遣我来看望哥哥,叨扰二伯了。” 胤礽语调很慢:“你瞧见了,弘晋昏沉,从昨儿起就不省人事,你替他张罗吧,二伯拜托你了。” 弘晖哽咽道:“一切我来操办,二伯保重身体,汗玛法惦记您呢。” 胤礽点头,弘皙起身和弘晖一道儿出去了。 胤礽静静地坐在屋子里,并不理会外面突然而起的哭闹声,石氏走了进来,她面容上是深深的疲倦。 胤礽嘴唇动了动:“林佳氏在哭?” 石氏声音沙哑:“不止她,还有弘晋的福晋,和他两个不满一岁的儿子。”纵使他们被关在这里,皇上还是给弘皙和弘晋娶了妻妾,只是弘晋撑不住了,他看不到将来。 胤礽抬手轻拂了下脸颊,“三格格的婚事不算好,是我对不起她。” 石氏认真地看着胤礽擦眼泪,胤礽扯了扯唇:“你说这能怪我吗?” 石氏点头:“索额图笼络一帮罪官,凌普贪赃枉法,您又当众鞭打宗亲,甚至顶撞汗阿玛。” 胤礽挑眉:“我认为这都不算什么。” 石氏无言以对,要说他的品性如何?肯定不是宽容大度的人,但这些罪名如果放到一个皇帝身上确实无足轻重,只不过胤礽只是太子,皇上希望太子顺服,可胤礽想要用父子之情为毓庆宫争取圣宠,所以他一败涂地。 胤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就连石氏也觉得他猖狂,可汗阿玛是他的阿玛,阿玛从来最疼爱他,而他也始终如一,其实是汗阿玛不公平,不允许他反击兄弟们,也不允许他说出实话,朝堂上没有人愿意驻足不前,可汗阿玛只想要高枕无忧,是汗阿玛在拖累所有人! 石氏偏头看了眼门外,轻声道:“你不去看看吗?” 胤礽嘴唇动了动:“不用了,我也撑不了几年,很快我们就会团聚的。”他只是想等,他不甘心走到汗阿玛前头。 石氏轻喘了下,赶忙捂住自己的胸口。胤礽喉咙哽住:“如果你不在了,我会让佛尔果春守三年孝再出嫁,我会替她求一份照顾的。” 石氏缓了缓,点头:“多谢您了。” 胤礽和石氏对坐片刻,石氏起身离开,佛尔果春会嫁到归化城附近的土默特部,她这些年与恪靖来往很多,就盼着恪靖能怜惜这个侄女儿吧。 夜深人静,胤礽见到了弘皙与弘晖,弘晋的丧仪很简单,因为咸安宫的大门依然是紧闭的。 弘晖眼眶红肿,声音沙哑:“二伯早些歇息,侄儿这就走了。” 胤礽挤出两个字来:“慢走。” 送弘晖离开,弘皙返回屋子,担忧地看着胤礽:“阿玛,弘晋一直都盼着您过得好。” 胤礽抓住弘皙的手:“我不难过,他是解脱了,都怪我傻,皇上的疼爱能值什么呢!” 弘皙只是垂泪,阿玛知道十二叔出任内务府总管后就和他念叨这句话。 胤礽无声地哭,皇上从来不会体谅太子的苦衷,汗阿玛对他的疼爱没有丝毫用处。胤祹一点儿都不受宠,却依然可以掌控权力,他年少时对兄弟们的自傲到底是有多愚蠢! 咸安宫的凄风楚雨并不让人关心,朝堂上的权力斗争永不停歇,阿灵阿去世,他的儿子没能继承一等公的爵位,接替这个爵位的是阿灵阿的庶兄尹德。 德妃冷冷地看着十七福晋钮祜禄氏,钮祜禄氏乞求道:“姨母,子承父爵是天经地义,求您替我额娘说句话吧。” 德妃扯了扯唇:“太后娘娘病重,皇上焦急万分,你却在这里替你的娘家人说话,十七阿哥娶了你真够倒霉的。” 钮祜禄氏哭诉道:“姨母,您和我额娘是嫡亲的姐妹,我哥哥是您嫡亲的外甥,我们从来都尊敬您,您就怜惜哥哥一二,我求您了。” 德妃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她的妹妹忘恩负义,这个外甥女极其自傲于娘家是一等公府,架子端得太高了,曾经的诚亲王妃都没有这个样子,根本听不懂道理。 十七阿哥胤礼的额娘陈庶妃急匆匆赶来,钮祜禄氏愤怒地看了眼德妃,被陈庶妃拉着走了。 德妃看了看时辰,完颜氏应该快到了,她真的不明白十四要做什么,胤禵根本就没去过军中,他消停地待在京城不行吗?就算想去,那也得说服胤禛同意,而不是任由别的人举荐他。 德妃根本不相信胤禵能控制住军队,当初和托合齐聚众宴饮的可还有兵部尚书齐世武,托合齐更是京城的侍卫头子,但皇上还不是说拿他下狱就下狱?谁见侍卫们要造反了?托合齐在步军统领衙门可是深耕十多年,胤禵就是在自找麻烦! 完颜氏进来给德妃跪下磕头,德妃深吸一口气:“你不为胤禵考虑,总也得替你儿子着想,兵权是那么好摸的吗?” 完颜氏小心翼翼道:“儿媳不敢过问十四爷的事情,十四爷会听从圣命的。” 德妃冷笑:“你了解他?胤禵喜欢别人哄他,还喜欢出风头,你就拿你自己的儿子去搏吧。” 完颜氏沉默不语,万一皇上能多活几年呢?不管怎么样,十四爷办件差事总归有好处啊,再说了,雍亲王对十四爷挺包容的。 德妃闭了闭眼,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总有人喜欢用自己去试探皇上的底线,而他们唯一能倚仗的竟然是感情? 康熙同意了弘晖随军去往前线的请求,但是胤禵和弘晖并没有立马动身,反正都拖延这么久了,再拖个一年半载也正常,去年策妄阿拉布坦就已经攻占了拉萨,朝堂上照样该吵吵该闹闹,胤禵和弘晖去到那儿无非是个皇权代表。 太后的病总也不见好,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身子眼见地越来越虚弱,康熙特别伤心,时常往宁寿宫去。在太医说太后大限将至时,更是不离太后床前半步,九格格哭得身子发抖,康熙同样泪流满面,父女俩整日待在宁寿宫,胤祺更是天天往宫里跑。 雍亲王府里,泰芬珠听说弘晖今儿回来得早,赶忙吩咐人去叫他过来。 弘晖声音温和:“额娘,您找我有什么事?” 泰芬珠无奈道:“我知道你忙,也想让你回家后多歇息,只是乌希哈说你最近待她有些冷淡,额娘想问问你,这是怎么了?” 弘晖嘴角微弯:“她倒是说话直白,也够亲近您的。” 泰芬珠轻叹:“她当然不是直说,乌希哈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得心里有数。” 弘晖认真道:“太后娘娘真的不好了,我们要进宫哭灵的,我不想让她这个时候怀孕,但这话不好与她说。” 泰芬珠看着弘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弘晖弯唇:“额娘放心,我的后院安稳与否都在我,我的两个妾侍都还小,她们不至于太心急。” 泰芬珠眼神柔和:“你能担起责任就很好。” 弘晖不好意思道:“这多亏您了,我阿玛可不高兴我的格格都才十三,但这几年真的不行。” 泰芬珠轻叹:“你汗玛法同意你去前线,乌希哈是有些着急了。” 弘晖摇头:“我是去办差,多的是要学的东西,我还怕精力不够用呢,只是这话乌希哈根本不相信。” 泰芬珠认真道:“她嫁给了你,你就是她唯一的倚仗,可你不光是她的倚靠,在皇家,一个阿哥能抹平太多东西,你不仅要对你的女人负责,也要为你的子嗣考虑,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明白人之常情是什么,礼法规矩是摆在那里,但你可不能只看你想看的。” 弘晖笑了笑,轻声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不能既想要兄友弟恭,又让那个弟弟比长兄尊贵。”那是给孩子们出难题,其实不管怎么做都能被挑出刺来,因为长幼和尊卑就对上了。 泰芬珠点头,又叹了口气:“太后娘娘确实不好了,这几天警醒着点儿吧。” 弘晖慎重应下,支持过八叔的人基本都好好的,何况弘晖突然发现娶了马齐之女的十二叔同样被一些人紧紧地围绕着,还有左右摇摆的十四叔,阿玛如今只有在见到七叔和十三叔才能放几分心。 至于那个三伯,弘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三伯往汗玛法那儿跑得很勤,对阿玛也很亲切,但是他手底下的那帮文人特爱阴阳怪气阿玛,弘晖都见到好几次阿玛听说传言之后的咬牙切齿,也不知道三伯图什么,阿玛这日子的确难熬。 太后薨逝,众人进宫哭灵,康熙病倒了,派遣胤禵和弘晖出征之事只能暂缓。 康熙整整养了大半年的身体,感怀自己年老,吩咐内务府给后宫生养过皇嗣的庶妃进封。 弘晖站在胤禔府前,无声叹息,弘昱也没了。 胤禔麻木地看着弘晖忙前忙后,身边的侍从都不敢劝,爷是真伤心。 待到梓宫奉移出府,弘晖跟着将一切办好,再次返回,就看见大伯依然立在原地。 弘晖抬步过去,胤禔没等他说话,就开口道:“我儿子连个子嗣都没留下,以后没人给他供奉香火了。” 弘晖抿抿唇,胤禔直接转身离开,他原本是想刺老四和弘晖一句,可到底没能说出口,他这些年生了四子三女,这些孩子没有经历过风光,他们是能安稳地活下去的,他这个阿玛就不逞口舌之快了。 康熙终于在这一年的年尾送胤禵和弘晖出征了,只是翻过年,朝廷很快就得到了大军出四川战败的消息。 第136节 胤禛黑云罩顶,汗阿玛之前虽然撤了胤祹的内务府总管,但是却又派胤祹去管理正白旗的事务,这是由皇帝亲领的上三旗之一!而且他儿子还在前线呢!他们竟然敢战败! 胤祐眉头紧锁,这不是把弘晖也陷进去了吗? 胤禛勉强压住怒火:“傅尔丹请求在鄂勒齐图郭勒筑城,汗阿玛没同意,我要不要替他说说话?不行,这个只能汗阿玛拿主意。” 胤祐也无法,他们跟着汗阿玛上战场打噶尔丹那回纯粹就是去蹭功劳,他对战事不敢妄言。 胤禛心急如焚,这可不敢让弘晖背个战败的罪名啊!那样他不就把儿子坑了吗?傅尔丹只是其中一路军的将领,他靠谱吗?早知道大军刚出四川就战败,他决不会把弘晖给塞进去,汗阿玛可得多用心啊! 事实证明,康熙在战事上还是很靠谱的,他和富宁安、傅尔丹等前线将领通了几回书信,清军在修整了一年半后再次进击,终于赶走了准噶尔军队,夺回了西藏。 胤禵率军进驻甘州,在当地驻扎了六个月后,和弘晖一起返回了京城面见康熙。 晚间,弘晖坐到了胤禛的对面,胤禛声音低沉:“他是个什么想法?” 弘晖如实道:“此次回京一半是商议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另一半是想看看汗玛法的态度,阿玛不用担心,汗玛法选择的将领都是妥当人,军需也被兵部死死地卡着,十四叔确实能吃苦,又是皇子,因而被人称赞几分。” 胤禛紧皱的眉松了些,但却没开口说话。 弘晖同样忧愁,这么偌大的朝堂,不可能没人关心下一朝皇帝是谁,汗玛法不下明旨,将来少不了有人质疑诽谤,这完全可以预见。 胤禛喉咙动了动:“之前有人请封太子,汗阿玛就开始提你二伯。” 弘晖无奈,这事儿他也听说了,当时十四叔都是目瞪口呆,二伯的人被汗玛法收拾得差不多,其余的以十三婶阿玛为代表的一些人早就投靠了十三叔,希冀求得新君谅解。 但这不妨碍汗玛法拿这个来搪塞众人,这十多年的朝堂震荡对汗玛法的威信影响不小,这么多皇子牵扯进夺嫡,官员们同样不得安心,最突出的就是钮祜禄家族损失惨重,所以汗玛法对待贪污很是宽纵,也已经打定主意不立太子了。 胤禛低声道:“你确定可以轻易拿下兵权吗?” 弘晖肯定地点头:“没有人会站出来阻止,人心思定。”曾经将二伯拉下马的人都死了,他们的儿孙且没有那么位高权重,其余的人瞧瞧八叔也不敢再和汗玛法犟,他们只是想着法不责众混过这一关,何况汗玛法是没有立太子,但是他做了准备,新君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接掌朝政,决不用担心京城安全。 胤禛喉咙动了动,盯着弘晖:“你得照顾好你十四叔。” 弘晖郑重地应下,汗玛法的精气神真的很不好了。 胤禵和弘晖踏上了返程,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叔侄俩坐进了马车,胤禵感慨道:“我们的补给线拉得太长了,接下来可怎么办啊?”他不想再到前线去,他已经有军功了,想要留在京城发展一下,可汗阿玛哄了他好多,胤禵只能再次上路。 弘晖摇头:“我不知道,十四叔以为呢?” 胤禵一时无言,他只在军中,接触不到朝臣,而军中的将领只是公事公办,他突然明白八哥的心灰意冷,也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一进中原就要照搬汉家制度。汉唐的不好提,前明的以文制武让将领事实上没有拥兵自重的可能,他们满人好武,军功被推崇,但这些不能转化为实际上的势力。 胤禵想着汗阿玛给他封的大将军王,其实他想当亲王,亲王才有实打实的旗下人口,那些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奴才,汗阿玛对他连连称赞,但连个贝勒都不给他,收复西藏啊,这样的功劳都不能换个贝勒,以后该怎么办? 弘晖安静地坐着,十四叔想要驰骋疆场,向往位高权重人人敬仰的日子,可他实在不该和八叔等人亲近,阿玛很不喜欢八叔,八叔和大伯是真正与储君对上的。阿玛喜欢十三叔,十三叔既跟过二伯又与曾经的太子党人关系很好。但是弘晖想起了祖母,他看向胤禵,十四叔得及时低头啊。 胤禵只觉得苦涩,汗阿玛就没有考虑过他吗?准噶尔的老巢离京城这么远,汗阿玛想要直捣黄龙,他得在外待多久啊?但是四哥对他还是一贯的温和,无论如何他总能接着掌兵吧? 弘晖在军营里从不多话,是否再次进攻没个准信儿,高级将领开完会议,傅尔丹快步跟上弘晖进了屋子,弘晖诧异地看向这位岳父,这四年,傅尔丹就没和他私下说过话。 弘晖客气道:“将军请坐。” 傅尔丹摇头:“不坐了,只是奇怪为什么还没有收到折子?”他和皇上交流算得上频繁,这回隔的时间有些长,这种时候得多留心啊! 弘晖抿唇:“我明白了。”汗玛法身体衰弱,出现如今这样传信滞后的情况,有很大可能是京城正在进行权力交接,他得密切注意朝廷来人,十四叔肯定得回京。 傅尔丹踱步离开,这几年他都特别担心,今上仁慈,八贝勒失势,还要用八贝勒举荐的十四贝子来督军,这皇子间的平衡之道从朝堂蔓延到了军中,尽快结束吧! 康熙确实驾崩了,皇宫里,德妃穿着孝服,泰芬珠站在她面前。 德妃颤声道:“胤禵只是想当大将军,他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泰芬珠肯定道:“不会,绝对不会,弘晖还在十四弟身边,您该相信弘晖吧?” 德妃使劲点头,对,还有弘晖在,他会劝好胤禵的。 泰芬珠扶着德妃坐下:“您跪了一天,快歇歇吧。” 德妃太害怕了,她见过弘昱和弘晋的意气风发,可是两个孩子都受不了圈禁的日子,她知道胤禵肯定要被关一阵子,她想要胤禵得到一个保证,但是她清楚胤禛不会给,所以她只能希冀弘晖,她不会说明这个想法,她清楚这是在难为泰芬珠,她只求胤禵不要天真地在这个时候试探胤禛的底线。 德妃抚了下有些肿的眼睛,看了看泰芬珠,这是皇后了,那她就是太后? 泰芬珠递给德妃一杯茶:“您喝一口,润润嗓子。” 德妃接过去,她真的渴了,这跪着哭了一天了。 放下杯子,德妃淡淡道:“你去忙吧,先帝的妃嫔不用你担心,惠妃只求大阿哥在府里能安生过日子,五阿哥和九阿哥与皇上素来和睦,宜妃不会生事,只一个荣妃,她担心诚亲王,就更不会惹是生非了。” 泰芬珠点头:“那您歇着,我得去看看三格格和年氏。” 德妃叹了口气:“年氏脸色很不好看,但是没办法,先帝大丧,她必须跪着,我看她那肚子是保不住了,你带着太医去瞧瞧她,三格格就先让李氏看着,那也是个体弱的孩子。” 泰芬珠应下,这是德妃的善意,年氏这连着三年怀孕,康熙五十九年生的小阿哥就活了八个月,六十年生的六阿哥倒是瞧着还行,刚隔了大半年这就又怀孕了,三格格在府里时就是由宋氏和李氏养着,年氏真没那个精力。 这会儿大家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康熙的妃嫔住满了后宫,胤禛的妻妾子女就都只是被暂时安置在一起。 泰芬珠从永和宫回去,就看到宋氏从年氏的屋子出来,轻声问道:“她睡了吗?” 宋氏摇头:“没有,她难受得睡不着。” 泰芬珠进屋,宋氏行礼之后朝李氏的屋子走,三格格倒是睡了。 李氏叹了口气:“她必须跪吗?” 宋氏无声点头,年氏上午就不舒服,但是皇上没有传话说不用跪,她只能硬挺着跪在灵堂。 李氏眨眨眼,看着床上熟睡的三格格,她可算明白这男人的宠爱值什么了。 宋氏声音很轻:“你收敛些神情,年氏才怀了一个半月,又不是挺着个大肚子,她怎好不跪?孝是美德。” 李氏轻哼一声,不搭理宋格格,这里四处都是皇上的人,她当然不敢说什么。但是,人家身体健壮的,跪一跪还凑活,年氏是个什么身板儿?去年还经历了丧子之痛,连女儿都顾不了,这会儿的跪灵根本就是在要她的命! 屋外传来小孩子凄厉的哭声,李氏皱眉,赶忙安抚三格格。 宋氏无奈:“我去帮着哄一哄。” 李氏点头,这肯定是年氏的六阿哥在哭,人家耿氏生的五阿哥早就睡了,就算哭也不是这个音儿。 李氏摸了摸三格格的小脸,这孩子最好多学学她的憨直,年氏聪慧,可慧极必伤。因为养着三格格,她对年氏也渐渐了解,那是个幻想夫妻情深义重的傻姑娘,就算认了要做侧福晋,但还是会因为雍亲王的不走心而暗自伤怀。不过李氏觉得挺可笑的,年氏也就这三年才被雍亲王盛宠,她竟然能这么轻易地忘记之前的冷落?反正李氏不理解。 李氏看着三格格又睡稳了,勾起唇角,男人只在意权力,她们女人就得多想着子嗣,这才是立身的根本。 泰芬珠看过年氏等人后往养心殿走,胤禛现在就住这儿。 胤祐和胤祥还坐在里面,胤禛打发走两人,抬头问道:“没什么大问题吧?” 泰芬珠如实道:“年侧福晋不大好,但是她说请您放心,她会恪尽孝道。” 胤禛点头:“那就行,弘晖快回来了,可是胤禵很不满,皇额娘怎么说?” 泰芬珠抿唇:“皇额娘最担心的就是弘晋和弘昱之事重演。” 胤禛悠悠道:“他动了心思不要紧,只要他识趣就好,弘晖说胤禵会尽臣子之道,朕也想着两全其美。” 泰芬珠只能点头,胤禛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让我瞧瞧你整理的宫人名册,我要尽快把成嫔送到七弟府上,早理清这些,早放这些妃嫔出宫,朕都想好了,惠妃就住到老八府上。” 两个人开始商量事情,胤禛皱眉琢磨的时候,泰芬珠念及弘晖,她得看看这孩子有没有飘了,胤禛是个不错的汗阿玛,但是弘晖能不能做个不错的嫡长子呢? 弘晖面临的状况比曾经的胤礽好太多,但是泰芬珠怕他得志就猖狂,这样的例子很多。而只要弘晖能稳住,一切就是水到渠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这本书明天要完结了。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大家! 第125章 大结局 弘晖跟着泰芬珠回了储秀宫,宜妃等人得年后才能出宫,其余只能在宫里养老的康熙后妃都已经搬到了寿康宫,德妃也住进了宁寿宫,而坤宁宫早就被用来祭祀了,胤禛自个儿住了养心殿,就把后殿的体顺堂作为皇后起居之所,但泰芬珠还是把储秀宫收拾出来留给自己,小儿子阿鹤之前就住在这里。 母子俩坐下,泰芬珠轻声道:“乌希哈带着孩子住在阿哥所。”她看得出来胤禛很重视虎宝,但是胤礽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弘晖弯唇:“额娘放心,我知道轻重,乌希哈生孩子时我还在军营,我可得好生瞧瞧我儿子。”汗阿玛如今正踌躇满志,他的叔伯们更是摆在汗阿玛面前的难题,他肯定不能打扰汗阿玛。 泰芬珠点头:“很快就是除夕,虽然其他庆祝活动肯定不会有,但是你汗阿玛还是要宴请宗室的,你对那些人要心里有数。” 弘晖喉咙动了动,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他得有自己的态度,但是汗阿玛对宗室和朝堂的清洗势在必行,这很有必要,跟随过八叔的人有太多还活着了。 胤禟携妻带子从齐齐哈尔回京,见过胤禛后就到牌位前哭康熙,哭完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走,这些年他与汗阿玛见面很少,远离京城后与汗阿玛更没有龌龊。 但真切的悲伤褪去,胤禟变得忐忑起来,皇上不仅封了七哥和十三弟为亲王,还将八哥封为了廉亲王,十四弟如今被关在府里,他福晋的娘家最后真的凑到了十四弟身边,这该怎么办? 胤禟出了屋子,眼睛一亮,他看到弘晖了。 弘晖关切道:“九叔得多保重身体啊!” 胤禟扬起笑容,思及康熙,又赶忙拉平嘴角:“你来找我吗?” 弘晖点头:“汗阿玛让我跟着您了解对俄边贸,然后再看望一下堂弟们。” 胤禟欣喜应下,这个态度他一定好好给。 回到胤禟的贝子府,这个府邸是康熙赐给他的,之前他的妾侍和儿女就都搬出了阿哥所,胤禟和九福晋是直接住到的这里。 胤禟的混血儿子也被他带回了京,弘晖和这一大家子用了个晚膳,跟着胤禟回了书房。 胤禟苦笑:“你汗玛法给我指福晋自然是出于一片慈心,可福晋只是出嫁女,她劝不动董鄂七十,这些年随我在关外,更是顾不得娘家,前几年七十病重,我福晋都没回来奔丧,真是顾不了她娘家兄弟的所作所为。” 弘晖轻声慢语:“九叔一直都在为国效力,汗阿玛很清楚,所以赶忙就给您升了贝勒,但功是功过是过,汗阿玛当然要赏罚分明,就算娘亲舅大,也大不过朝堂法度不是?” 胤禟张张嘴:“我只是觉得为皇上声名计,不理这些人好像也可以。” 弘晖不说话,汗玛法拿皇子来搞平衡,让这些叔伯和朝臣牵连太深了,汗玛法对噶礼仁慈,对其他人也不赖,明珠在世时就蹦哒的贝子苏努,如今依然在蹦哒,汗阿玛要立威,既是安抚亲信也是正朝纲。 晨晨也娶妻生子了,弘晖都能预料到苏努那帮人会试探着接触晨晨,不是说他们不识时务到以为自己可以对抗新皇,只是没有代价罢了。汗阿玛现在就是要让他们明白参与皇家夺嫡的下场,弘晖当然不会拦。 胤禟身子前倾,握住弘晖的手,目光乞求:“虎宝,你告诉九叔,我的岳家会怎么样?” 弘晖言简意赅:“参与进去的流放,其余人会被抹掉官职。” 胤禟愣住了,艰涩道:“这个参与进去是?” 弘晖抿唇:“与八叔和十四叔有过密切往来的,平时有不轨言行的。” 胤禟咽了咽唾沫,这个打击面可有些广,都是旗人,谁不知道谁?政治倾向是藏不住的,更别说董鄂家强盛惯了,他们真的敢当众说三道四。 弘晖轻声道:“您的倚靠是汗阿玛,何必在乎一个姻亲呢?” 胤禟挤出一抹笑:“我当然拥护皇上的决定。” 弘晖很自然地点头,真的和胤禟聊起了边贸,然后才起身离开,他还要回宫给汗阿玛复命。 九福晋走了进来,胤禟疲倦地揉了揉眼角:“你选吧,看你是要儿女的前程还是想为你娘家奔走。” 九福晋僵硬地坐到椅子上:“我堂姐娘家呢?” 第137节 胤禟淡淡道:“估摸爵位要转给旁的族人了,就像钮祜禄家一样,尹德对皇上唯命是从,能白得一个一等公,哪个董鄂氏族人不欢天喜地?” 九福晋眼里含泪,那就是说用不了多少年,她和堂姐的娘家就会沦落为普通旗人。 胤禟扶额,九福晋哽咽:“真的不能试一试吗?我娘家人在京做官,对您也有好处啊!” 胤禟摇头,是有好处,但是皇上就是不想让他们有这份好处,四哥的性子和汗阿玛很不一样。要说这些年,他与四哥也没什么特别的往来,四哥还愿意让虎宝来给他一颗定心丸,胤禟挺感激了,这个哥哥是个性情中人,至于说对于朝堂的清洗,汗阿玛不做,当然得四哥来。 胤禟目光顿了顿,其实他本心上赞同如此做法,一帮宗室和外臣裹挟大哥和二哥,汗阿玛圈禁了大哥,可揆叙做官做到死,汗阿玛又圈禁了二哥,但是赫舍里赫奕依然在朝为官,这未免太捧着臣子了吧? 九福晋渐渐停止了抽泣,她的确盼着儿子承爵女儿如意,这些足以压倒对娘家的不忍。 除夕过后,胤禛领着弘晖到了咸安宫,打发弘晖和弘皙离开,自己踱步进了屋子,胤礽正躺在床上。 胤禛坐下,胤礽嘴唇动了动:“皇上。” 胤禛没有探究胤礽能否起身的意思,只是道:“让弘皙他们搬到京城外吧,朕在郑家庄为他们修葺了王府,足够宽敞,封他为郡王,也准许他一个月进京一次。” 胤礽眨眨眼:“让我的儿女都随弘皙走吧。” 胤禛抿唇:“还是留几个在你身边,妾侍也得留几个,总得有人伺候你。” 胤礽却不再提这个,勾唇:“四弟,我的妻子是被汗阿玛以太子妃规格下葬的,我就不和她葬在一起了,我又不是太子。” 胤禛点头:“可以,以亲王之礼如何?二哥别灰心,太医说你的身体还好。” 胤礽盯着胤禛:“你如此年纪登基,弘晖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愿你别再重复一次我和汗阿玛的悲剧。” 胤禛眯眼:“我不会,我的儿子也不会。” 胤礽轻叹:“那得看你了,弘晖是嫡长,你不封他做太子,人心自然浮动,不过你三儿子才十一,也就只有两个嫡子长大成人,面对的情况是好太多了,何况你不会再容下那些宗室了吧?” 胤禛淡漠道:“我已经改元雍正,等明年,我就把苏努和他的儿子们流放了,纳尔苏革爵,简亲王雅尔江阿也跑不掉,还有裕亲王保泰,和常宁的那两个儿子。” 胤礽笑开了:“好啊,你要真能做到,等我死了,我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和你儿子父慈子孝。” 胤禛冷哼:“弘晖好得很,用不着你来操心。” 胤礽叹道:“四弟,何必拿权力来挑战人心?终究会一败涂地。汗阿玛要是不放你们出宫,我也不可能同意叔外祖父给毓庆宫招揽一帮罪官,汗阿玛高深莫测,他敲打我,又培养你们,你能如此顺利地接掌朝政不就是凭借在宫外的积累,你住在阿哥所时,不就空有皇子身份,内里什么都无吗?” 胤禛默然,他本来就没打算放晨晨出宫,他很满意虎宝,只是他要等把京城清理干净再提立太子的事情,用这几年磨练一下虎宝的心性也很好。 胤礽扯了扯唇:“烦劳你看着些我女儿,佛尔果春嫁得远,那孩子是个坚强的,我记得当初你等过她出生?” 胤禛恍惚了下,他和泰芬珠冒雨去的毓庆宫,天要放亮时,佛尔果春出生了,看向胤礽:“你对她从来都是淡淡的。” 胤礽轻笑:“对,我不喜欢她,因为她,我彻底明白了我的可笑,汉人的礼法规矩本来就是维护我的地位,但我却无视太子妃的利益,年少轻狂啊!总以为我就是除了汗阿玛外最尊贵的人,可尊贵也是人捧出来的,三百年一个王朝更迭,谁该捧谁?我不给石家盼头,石家自然另寻明主,他们选择了汗阿玛,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石氏按着太子妃规格下葬,佛尔果春是郡主,石氏的弟弟观音保是都统,石家聪明果断啊!” 胤禛抿唇:“所以现在是补偿?” 胤礽笑叹:“或许是吧,我在十多年的时间里只有弘皙、弘晋和佛尔果春三个孩子,即便幽禁于此的十年里又得了好多儿女,可是只有那三个孩子陪伴了我从毓庆宫走到这咸安宫里,我只求弘皙和佛尔果春过得好,还有弘晋的两个儿子,四弟放心,我会安分地待在这咸安宫里。” 胤禛嘴唇动了动,给胤礽掖了下被子,直接起身离开了。 胤礽目光恍惚地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他真的做不到跪下,多谢胤禛的体谅了,对了,他现在叫允礽,他们这些兄弟要避新帝名讳。 储秀宫里,十二格格兴奋地抱了抱泰芬珠,九格格吃醋道:“你眼里就只有嫂嫂吗?” 十二格格喟叹:“我都三年没回过京城了,你之前可还跑去翁牛特部看过我,当然要多与嫂子亲近下了。” 九格格挑眉:“和我一起经营纺织工场吧?很挣银子的,省得你天天绕着儿女打转。” 十二格格失笑:“对,九姐最棒了,和恪靖姐姐一样厉害。” 九格格笑叹:“我哪里比得上恪靖姐姐,皇上都打算进封恪靖姐姐为固伦公主了,这可是她自己的本事,咱俩的可都是因为皇额娘呢!” 十二格格赞道:“恪靖姐姐出类拔萃,但是你也很厉害啊,把京城这边儿的布料价格都压下去了。” 九格格叹了口气:“我正发愁呢,嫂嫂,你说这该怎么办?最近都有御史弹劾我了,布匹生意多挣钱啊!我害得人家损失惨重,我的仓库都莫名其妙着了两次火了,幸亏咱俩从最开始定的规矩就严,要不然我真是血亏。” 泰芬珠弯唇:“皇上不是已经派兵守护你的仓库了吗?放心啊!” 九格格瘪瘪嘴:“再这样下去,江南也要弹劾我了,人家三大织造从来都是巨头,我如今生产的这些布料根本不是京城能吃下的,只能往江南运,曹寅他们能答应吗?” 十二格格笑道:“你干嘛这么着急上火?三大织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等皇上收拾了他们,你的布料运过去一卖,你得银子,皇上得美名,谁不盼着能穿暖呢?” 泰芬珠点头:“别担心,你的纺织工场倒不了。” 九格格叹了口气:“好吧,不过嫂子,您给我推荐的那家人确实好用啊!做事较真极了,真是子肖父。” 十二格格好奇道:“谁啊?” 泰芬珠笑着解释:“早三十年,你四哥出宫看赈济灾民,当时守护他的侍卫长叫额图,那是个敢说真话的人,九妹的工场之前老出问题,他就帮着看场子去了,之后又干脆把儿子也领了过去。” 九格格无奈道:“之前女工人少还凑活,扩大了规模后,问题就都冒了出来,太多的人不想女人有旁的生计,还有缠脚的事情,为了方便管理,我让她们住在工场里,我提议缠足的放脚,她们明明是乐意的,可等到她们回趟家,再到工场,就又把脚缠了起来,两年前还有人敢跑那儿闹事,公主府的侍卫都镇不住,我求了汗阿玛,晨晨带着四哥府上的侍卫才压下去,你就不知道我有多糟心。” 十二格格微微蹙眉:“因为女人有了旁的生计,婆家压不住了吗?顺天府大户人家那么多,这不方便他们买奴才了?也觉得不好再随意苛待下人?” 泰芬珠点头:“就是这样,还有一个问题,手里有了闲钱后,很多人会选择送儿子到私塾读书,这其实是在加大科举竞争的激烈程度,这三四年顺天府的私塾变多了。” 十二格格咬唇:“那这算好事吗?” 九格格瘪瘪嘴:“怎么不算好事?总比永远只能在官僚的后代里选官要好吧?” 十二格格轻叹:“所以有人弹劾你啊。” 九格格冷哼一声:“我如今召集了一帮工匠在我府上改进纺织机,他们不让做,我偏要干。” 泰芬珠没吭声,如今的土地兼并已经算严重了,所以九格格才能招揽那么多的女工,这是在稳定社会秩序,胤禛当然会鼓励,但这是因为工场是九格格的。其实有商人跟风也办大工场,可很快就垮了,因为把人聚集在一起对封建统治不利,大家都很聪明。 十二格格挑唇:“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你的工场肯定能一直办下去。” 九格格扬起笑容:“借你吉言了,嫂嫂,我先出宫了,我得准备些礼物,才好去看十四弟。” 十二格格看着九格格走了,扭头轻声问:“十四弟得在府里待多久啊?” 泰芬珠温和道:“放心,你看皇额娘都不担心了。” 十二格格点头,额娘最在乎的就是儿女,她能安心地住在宁寿宫,十四弟应该无妨。 泰芬珠弯唇,允禵回京之后抱着胤禛哭了一场,口口声声都是皇兄,胤禛很满意,允禵之所以现在待在府里,是因为他曾经和苏努等人混在一起,允禵不是不识趣,只是苏努之前的毫发无损给了他幻觉。 胤禛在前朝忙碌,后宫的日子是真的波澜不惊,只是年氏的身子实在不好了,她坚持哭灵,虽然勉强把腹中的孩子怀到七个多月,但是孩子还是夭折了,她也缠绵病榻。 泰芬珠在储秀宫听了宋氏和李氏的禀报,久久无言,她原想让年羹尧的妻子进宫看望一下年氏,但是年氏坚决拒绝了,又让宋氏和李氏领着三格格去瞧瞧她,年氏依然坚定,还把六阿哥交给宋氏照顾一段时间,这就是托孤了,年氏撑不住了,太医已经直说就是半个月左右的事儿。 泰芬珠无奈:“你们先回去吧。” 李氏跟着宋氏回钟粹宫,皇上的后宫人少,她们都是独居一宫。 看过六阿哥,李氏嗔怪道:“她倒是信任你,我还以为她会把孩子托付给皇后的。” 宋氏轻叹:“六阿哥这么弱又爱哭,必得有人精心照顾,皇后平日住在体顺堂,怎好让六阿哥扰了皇上的清净?” 李氏撇撇嘴,宋氏失笑,李氏总想说些大实话,但是何必呢?皇后有三位阿哥,真把六阿哥交给她,六阿哥要是能养大也就罢了,要是不行,大阿哥能高兴吗?瞧年氏那样子,她自己也觉得儿子够呛,宋氏叹息,年氏真够可怜的,运气不好就算了,娘家人也不省心。 李氏咋舌,乾清宫就是给皇上住的,坤宁宫才是皇后的住所,东西六宫原本住的就是妃嫔,也不知道那养心殿哪里合了皇上的眼缘? 泰芬珠回到体顺堂,自顾自地用膳,胤禛确实是雷厉风行,一边清理朝堂,一边推行改革,他已经废除了贱籍制度,如今正在和各地士绅硬刚,想要把废掉的人头税从士绅的钱袋子里拿回来,弘晖就伺候在一旁,胤禛希望儿子能够耳濡目染。 此时的胤禛正在皱眉听着允祥对山东财政清查的报告,很多地方有拖欠中央的税款,胤禛嘱咐允祥主管这些,但允祥受到了极大的阻碍,这个阻碍主要是年羹尧。 年羹尧之前只是管军需,胤禛用他打了一仗,年羹尧就开始拿这个税款卖人情,只要求到他头上,他就给允祥写信,让允祥先免了那一地的清查,允祥让了一回后不肯再让,年羹尧却直接上表给胤禛。 胤禛知道允祥的不满,又看向允祐:“你觉得呢?” 允祐恭敬道:“臣弟以为应当防微杜渐。”四哥当然不可能忘记年羹尧与揆叙的关系,但是年羹尧忘了,四哥的名声因为收拾宗室已经不大好了,尽快把年羹尧按下去吧。 胤禛挑眉:“朕思量一下,七弟和十三弟先回府吧。” 弘晖等到二位叔叔走后才又坐下,胤禛拧眉:“如果年羹尧进京,你说他敢与一些人联系吗?” 弘晖干脆道:“儿臣以为会,年羹尧秉性骄傲自满,他肯定不敢违抗您,但他应该很享受八叔等人的追捧,并且愿意因为那追捧而和他们保持联系。” 胤禛嗤笑道:“朕就不明白了,几句追捧有什么?你三伯也是那般,一边在朕面前唯唯诺诺,一边和他那些门客畅饮,他就听不出来那些文人在骂朕吗?” 看着汗阿玛的恼怒,弘晖抿唇:“或许可以让董鄂家的人劝说一下三伯,儿臣听不得那些人诋毁您。”可以想见,随着汗阿玛动土地,士绅一定会愤恨,苏努等人毕竟关系远了,可如果三伯和八叔被打压,汗阿玛的名声会更差。 胤禛笑叹:“放心,朕早发现名声有多重要,要不然朕能让你三婶老往宫里来吗?” 弘晖失笑:“汗阿玛英明神武。” 胤禛慨叹道:“年羹尧能力不错,可惜啊,他太过顺风顺水,还是把他召回京城,让他学学什么叫小心谨慎吧!” 弘晖认同,胤禛扬唇:“你倒是不骄不躁,朕可是听说,年羹尧和傅尔丹也不对付,这个人是真的得志就张狂,他做巡抚的时候还对傅尔丹毕恭毕敬呢。” 所以胤禛容不下年羹尧再蹦哒了,年羹尧竟然敢当面看不起傅尔丹,即便弘晖这孩子能稳住,他也不允许有人这么削弱弘晖的威信。倘若年羹尧能洗尽铅华,那他还会有被重用的一天,一切就看他的造化了。 胤禛笑道:“饿了吧?咱们用膳。”他打算派人修葺毓庆宫,弘晖是时候搬进去了。 弘晖笑盈盈点头。 翻过年,弘晖住进了毓庆宫,泰芬珠和晨晨在储秀宫院子里溜达,泰芬珠笑问:“回屋喝口茶吧?” 晨晨微微一笑,扶着额娘往殿里走。 泰芬珠放下茶盏,晨晨看着只有母子俩在的屋子,低声道:“额娘,我会安分守己的。” 泰芬珠看了看炕桌上的几封信,轻声道:“这些不能给你启发吗?” 晨晨怔住,额娘的陪嫁铺子里那掌柜的儿子金宏确实是个妙人,在广东当官这么多年,将当地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商船出海能到达的地方也让他大开眼界。 汗阿玛是不会让他接触政事的,这片辽阔的土地注定属于大哥,他不能争也不敢争。大伯永远只能待在圈禁之所,二伯已经去了,三伯府上大门紧闭,八叔在七叔上门之后,莫名其妙把腿摔折了,十二叔虽然碰巧到上书房感慨过汗阿玛告师傅们御状让他拼命读书的事情,可是破镜难圆,十二叔曾经的待价而沽不是假的。 晨晨声音很轻:“我不想只管贸易,汗阿玛忙于推进摊丁入亩,额娘,我只能等。” 他什么都不会做,只等一个可能,大哥愿意给他一些钱财兵丁,汗阿玛舍不得他走的,他更不能让汗阿玛认为是大哥容不下他,但是他很想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他想要当真正的王,而这需要大清的支持。 泰芬珠笑叹:“你是个理智清醒的孩子。” 她真的特别高兴,晨晨不会因为心里的不甘而不管不顾的争斗,他从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只有皇位得不到,如果他仰仗她这个额娘发泄不满,那才是毁了自己,皇家兄弟之间的感情太脆弱了。 晨晨弯唇,目光坚定:“所以我要多学些,等我做足了准备,我相信运气总有一天会眷顾我。” 泰芬珠含笑道:“你不是想练习西洋语言吗?可以找你大哥和他对话,他能很流利地说。” 晨晨笑眯了眼,大哥见过他翻阅西洋书籍,大哥告诉他好好学,如今额娘也这么说,那他的盼头更大了! 泰芬珠看着晨晨的背影,即便是禁海,粤海关也一直存在,西洋的消息依然能传进来。 再过半个世纪,法国大革命就要爆发了,能不能在此之前让这片土地的社会氛围宽松一些?因为被冲击的法国王室一定会让统治者提高警惕。 泰芬珠不知道,这完全得看虎宝有多开明,所以她希望晨晨能干脆走出去,正好晨晨既有冒险精神也有野心。 泰芬珠抬头看了眼耀眼的太阳,在她有生之年,能看到一些改变吗?愿上天垂怜。 第138节 第126章 番外:平静的日子 用过早膳,胤禛站在门边探头看了下,就被风吹过来的雨点儿砸了一脸,无奈地转身回屋,抱怨道:“这雨怎么说下就下?朕还打算召人商量事情呢。” 泰芬珠安慰道:“您别着急,兴许一会儿就放晴了。” 胤禛踢掉鞋倚到软榻上,叹了口气:“朕觉着难啊,本来天都亮了,这又变得黑沉沉的,雨下得也太大了。” 泰芬珠递给胤禛水杯:“您喝口温水,就当这是老天爷让您放松一天。” 胤禛被逗笑了:“它让我歇也不成啊,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官场上的陋规要整治就得持之以恒,我得盯着那帮大臣,不能让他们肆无忌惮地收受年礼,简直都不像话,贪污成了下官对上官的孝敬?从前我说你和恪靖官商勾结,人家盐商才是正儿八经把贿赂放到了明面上,都已经没人觉得这不对了!” 泰芬珠无奈:“他们是太放肆了,这事情根本就不是秘密,常往江南跑的内务府属官对此都是一清二楚。”可这个真没办法,风气如此败坏不是一朝所致,就盐商孝敬那事儿,曾经是有官员奏报康熙的,康熙认为应该收下,那就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胤禛挑眉:“对了,你昨儿不是说要和我商量内务府吗?什么事情?我正好先处理这事儿。” 泰芬珠起身把她整理出来的名单给胤禛瞧:“内务府包衣是您亲领,内廷的宫女都是选自其中,许多人家都会给家中姑娘报免选,还有些选进来的也真不好派去干活儿,基本就是寻个清闲差事养着,这包衣小选和秀女大选好像得调整一下。” 胤禛仔细看过,感叹道:“这个问题我不是早就想到了吗?包衣外放做官的越来越多,伺候皇家子弟的也多是包衣女子,这还要让包衣的姑娘进宫当宫女,必须做些调整了。” 泰芬珠点头:“十七弟妹之前进宫给皇额娘请安,我也才想到十七弟的额娘勤太妃同样是巡抚的女儿,却依然被选进宫做了宫女。” 胤禛轻笑道:“汗阿玛会同意留下,就是有心纳她做妃子,不过这种宫女确实让人为难。”说是妃嫔吧?她就是个宫女,说是宫女吧?大家也能猜到她早晚会被皇帝宠幸。 泰芬珠弯唇:“我是觉得不好让出身太高的姑娘进宫做宫女,嬷嬷无法管束,其实是隐患。” 胤禛叹道:“可不是嘛?一样的道理,官员贪污成了习惯,所谓的法度就不是法度了,宫里的规矩在一些出身好的宫女上破了例,久而久之,规矩就彻底成了人情,很多事情就是一纸空文了。” 泰芬珠看着胤禛思索,胤禛沉吟道:“这样吧,包衣里出身好的单列一档,她们选秀女,剩下的选宫女,别再出现这种模棱两可的情况。而且纵使是宫妃尊贵,真让出身远高于她的宫女伺候,也真的不合情理,估摸脑子正常的也不敢轻易使唤,更是尴尬。” 泰芬珠扬唇:“好,等我整理好再给您看。” 胤禛轻叹:“这就是治标不治本啊,难道还能提拔一个官员就赶忙给他家再调整一下?或者是黜落一个官员后,就把他家的姑娘放到宫女里头?包衣这个旗问题太大了。” 泰芬珠迟疑道:“您觉得不好让他们到外朝做官吗?” 胤禛皱眉:“总归问题太大,为了避免宦官乱政,咱们用了内务府,可是效果也不咋样,太监还得认个师父徒弟给自己拉拉关系,内务府倒是好,干脆就都是亲戚,太监干政会被人口诛笔伐,包衣出身的官员反而官员亨通受人巴结,说白了,天下乌鸦一般黑。” 泰芬珠抿唇:“这就得您做主了。” 内务府设置的初衷应当是为了安全,皇上肯定更放心让家奴来伺候,只是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所以内务府包衣渐渐走到了外朝,除了包衣的身份和在内务府的关系网,他们和普通外官已经没区别了。 等于说到了后面,这座皇宫和外臣关系很深,以往的朝代可都是忌讳外官打探宫闱的,不过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制度,只不过是后面的皇帝已经无力填补漏洞罢了。 胤禛挑眉:“阿鹤也十五了,你不给他准备俩妾侍?” 泰芬珠苦笑:“他说不要。” 胤禛无奈:“阿鹤一门心思研究火枪,允禟就不干好事儿,竟然敢把戴梓带回京城,要不是他想起来补了个奏折,朕非要抹了他爵位。”戴梓那可是汗阿玛亲自流放的人,又是研究火枪的行家里手。 泰芬珠附和着笑笑,戴梓被流放只有一个原因,他是一个汉人,却精通洋枪洋炮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胤禛却思索起了阿鹤的妾侍,在后院搞平衡没有一点儿意思,说到底,总会有人成为最后的赢家,而这个基本就是靠子嗣,何必拿多子多福来当幌子?庶长子对正妻来说就是祸,有那么一个庶出的大阿哥存在,管家理事的难度会大大增加,他没有让阿鹤后宅不宁的想法,也决心限制包衣旗,那就早些给阿鹤指个福晋吧! 胤禛目光怔住,他又想起二哥了,二哥娶太子妃时已经二十二岁,这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拖延,因为孝庄文皇后和孝懿仁皇后的孝期早就过了,怪不得石家会那么坚决地放弃了毓庆宫,精明的臣子早早地就看出了汗阿玛的防范有多严。 窗外雨声渐歇,胤禛回过神来,看向泰芬珠:“内务府的藏污纳垢确实严重,怎么样才能打断他们沆瀣一气呢?” 泰芬珠斟酌道:“包衣旗的人丁滋生也很严重,也不是人人都有考科举的天赋,所以就更盯着内务府的缺儿,有些人已经生活困顿,比较好的官位其实就是在一些家族里流转,他们伺候宫里又很用心,就是怕将来变成一张密实的大网,真的密不透风。” 胤禛淡淡道:“我打算精简各衙门,干脆把内务府也捎上吧。” 泰芬珠真的佩服胤禛,精兵简政从来就是最困难的事情,大家恨不得朝堂多些官位,好多安排家中子弟呢,谁乐意皇上削减官员数量?虽然很多官员真的没用,就是坐衙门里喝茶,但是这就叫清贵! 胤禛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汉军旗的人丁在八旗里已经过半了,甚至超出很多,有些人对此不满,希望将一些汉人驱逐出八旗,尤其是世祖入关之后才编入汉军旗的。本质上还是因为人丁滋生,他们想要挤出一部分汉军旗从而让自己的子弟能有更多的机会当官,我不同意,我还特意和弘晖聊过,他也觉得这不算好办法,可到底该怎么办?” 泰芬珠无奈道:“一个萝卜一个坑,人越来越多,可是官位就那些,竞争自然越来越激烈。” 胤禛沉吟道:“其实最关键的是朝廷不允许八旗人丁自谋生计,我知道底层的旗民日子难过,可是他们现在都不会说满语了,任由他们随意离开京城,那?” 泰芬珠抿唇:“我有教导孩子们多说满语。” 胤禛苦笑:“光咱们说有什么用?科举考的是儒家典籍,满人家里的奴才很多都只会汉语,他们为了方便就也跟着说汉话,我管着地方官不收孝敬就很难了,哪里还能管他们在当地用什么语言?就是关外的那些官儿,有些也不会用满语写奏折,竟然是请幕僚帮着写?那幕僚竟然还是汉人!我真的无可奈何。” 泰芬珠点头:“宗室里由汉人生下的阿哥也不少。”康熙自己都纳了汉女作妃嫔,皇家更没有立场指责那些人,说实话,只要进了中原,为了统治接纳了汉族士绅,朝堂上还立着汉官,那么汉化就是迟早的事情。 胤禛轻叹:“所以我不同意他们说的放汉军旗人出旗为民的事情,早些年的重视血统确实是为了维护统治,因为当时江山尚不稳固,可如今的重视满人与血统就不怎么挂钩了,根本就是那些满州大族在维护现有的优越地位,满人不过是他们替自己争取优待的口号。可是祖宗家法摆在那里,关键位置上的官员只能是满臣,我如今又靠他们压制各地士绅,也不好不给他们脸面。” 泰芬珠为难道:“您确实只能顺其自然。” 胤禛摇头:“如果真的要出旗为民,不能只出汉军旗的,要不然那些人一定会心怀怨恨,享受过旗人待遇的人不可能像普通汉民一样逆来顺受,他们会彻底成为隐患。” 泰芬珠知道胤禛还算能比较公正地看待满汉军旗,只是问题不解决,估摸拖到将来也是汉军旗出旗为民,政权的核心一直都是满人。 胤禛嘴唇动了动:“弘晖想要派一些人从事官方贸易,但是与朝廷禁海的大方针不太符合啊!可不找别的缺儿,八旗内部斗争会更激烈。” 泰芬珠抿唇:“阿鹤说他提供武器给商队。” 胤禛犯了个白眼:“我相信他还不如相信戴梓,他在皇庄待得太久了,我一会儿就召他和允禟回京,赶明儿我就把允禟打发到关外,俄国那个叫彼得的皇帝死了,我打算在边境上占些便宜,他们国家的商队也挺有钱的,朝廷缺银子啊!” 说完话,胤禛下炕走了,雨停了,他要去召人商议政事,今儿耽误了这么久,他必须得把时间补回来。 泰芬珠闻着雨后的清新空气,溜达着往宁寿宫去。 德妃做了太后很悠闲,她在宁寿宫养了三只狗五只猫,泰芬珠到的时候,她盘腿坐在炕上,怀里躺着两只肥嘟嘟的猫咪。 太后笑呵呵道:“你这是走过来的?衣服上都是泥点子。” 泰芬珠笑道:“我这么走一遭,感觉身子都舒坦了。” 太后眨眨眼:“来,抱一抱我的猫,它可是又重了。” 泰芬珠探身过去抱起橘猫,赞道:“您把它养得油光水滑。” 太后笑骂道:“你就打趣我吧,明明是它自己懒,赖到屋子里就不动弹。九儿最近怎么不进宫了?” 泰芬珠抿唇笑:“九妹在研究织机,她应该后天会进宫一趟。” 太后笑叹:“你俩就爱干那些,像我一样,养些猫猫狗狗,听听曲儿,看看戏,哪里不好?非干那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皇上废了贱籍,九儿天天和工匠混一起,真不愧是兄妹俩,最让我惊讶的是,你也喜欢看内务府递上来的器械图纸,有那么好玩吗?” 泰芬珠笑盈盈道:“我也是看了些洋人的书籍自学的,要不我每天给您讲一段?别的不说,拆卸怀表挺好玩。” 太后有些心动,她有些厌倦无所事事的日子了,“好吧,我瞧着那怀表也的确精致,之前十四还想卖这个怀表,想要问我要图纸,被我打出去了,他简直不靠谱,想起一出是一出。” 泰芬珠当然不能跟着太后贬低允禵,只是笑了笑,太后是有过苦日子的,所以在她看来,只要能锦衣玉食无人敢欺就很好,允禵作为胤禛的同母弟既然已经实现了这个目标,太后就心满意足了,她根本不会纵容小儿子再为所欲为,万幸胤禛和允禵的那一茬能揭过去。 在宁寿宫待了一天,泰芬珠溜达着回体顺堂,知道胤禛肯定要把上午少办的政务补回来,她一个人用过晚膳,站在桌前看着九格格送来的图纸,嘴角漾开笑容,这就是改变啊! 如果能够自产出价廉物美的布匹,本土的布料市场就不是外人能霸占的,哪怕是这种技术掌控在皇家又如何?皇权会集中,就也会从集中走向式微,到那时,自然会有胆大包天的人拿这些技术去挣钱,只要工场能维持一些年就好,这世上的有心人很多。 估摸胤禛快回来了,泰芬珠往门口走,感受着静谧的夜晚,她的心里更是安宁。胤禛的勤政和雷厉风行真的值得敬佩,早几年的官场风气颓靡,今年已经明显好转,为此,很多地方一把手都被罢黜,不容易! 胤禛回了体顺堂,稍稍洗漱一番立马睡觉,泰芬珠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今儿没顾上,她明天得接着翻书找找灵感,如今的织机依然不成熟,等九格格进宫,她俩好再讨论一下。 苏培盛走出屋子,无声地打了个哈欠,他家爷的后宫人太少了,皇后天天看书,宫妃也各自找消遣。太子跟在爷身边,二阿哥闷头在阿哥所练武,他苏公公真是无用武之地啊! 第127章 番外:平静的日子二 诚亲王府,董鄂氏正站在全身镜前端详自己,允祉抬眸:“早点儿睡吧,你又不是第一次见皇后,何必如此?” 董鄂氏又照了会儿镜子,由侍女服侍褪掉外衣后才回话:“我回回都要提前搭配衣服首饰,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允祉轻哼:“我都听了你们的话,你还想如何?” 董鄂氏自顾自地喝完一杯水,挥手让下人出去,自己坐到梳妆镜前拆卸首饰,淡淡道:“难不成你想变成廉亲王那般?” 允祉咋舌:“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该光明正大的收拾老八啊,为什么会让七弟到老八府上,让老八自己选呢?” 董鄂氏摘掉耳环:“皇上凭什么与廉亲王较劲?廉亲王不从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吗?十四弟好像没与皇上红过脸?” 允祉同情道:“那老八够可怜的,皇上都不把他放心上。” 董鄂氏走到床边,挑眉:“廉亲王与我无关,只要你能想通就好,我一个妇道人家都明白的,你真不懂?” 允祉讪讪道:“我都甘心受皇上冷落了,还要我怎么样?你坐下,别这么居高临下和我说话。” 董鄂氏靠到床头:“你受冷落是应该的,掺和那种事情本就是胜王败寇,如今你依然是亲王又自由自在,偷着乐吧。” 允祉撇撇嘴:“你这个人,布尔和,你娘家也没个好下场啊!你在这儿得意什么?” 董鄂氏嗤笑道:“难为你还记得我叫布尔和,至于我娘家,我又无愧于心,几个爷们自己做的决定,成败都归他们,我可给你生了二子二女,自问也不是什么丧良心的人,我有什么好过不去的?” 允祉咬唇:“那我的子嗣还不昌盛呢!” 董鄂氏不屑道:“真昌盛了,你给得了前途吗?弘晟现在都不敢出门,生怕步了弘昇的后尘,就算我儿子爵位不顺畅,你的儿子里也就只能有一个出头,我当年的话是骗你的?” 允祉抿唇:“咱儿子不会真和弘昇一样吧?他的世子可都被抹了。” 董鄂氏沉吟道:“所以我才对皇后娘娘分外敬重啊,弘昇是脑子不清楚,非要跑到郑家庄看弘皙,估摸是想展现他自个儿的情深义重,我觉着可能他是想学十三弟。唉,其实我也不知道,总归就是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允祉声音特别轻:“汗阿玛仁慈,皇上却不是这样。” 董鄂氏静等他的下文,允祉跑过来,她就猜着他应该是稍稍释怀了。 允祉嘴唇动了动:“你说仁慈好吗?” 董鄂氏淡淡道:“皇上也仁慈,他废除了人丁税,最起码庶民敢生孩子了,这不算仁政吗?可能对你原先的那帮文人不算,因为国库少了的进项是从他们的土地上找补回来的,可是允祉,你该明白的,支持皇上如此做的朝臣也是明白的,真让太多的庶民活不下去了,你们也得死。” 允祉轻声道:“当初入关,虽然有屠杀,可是很多汉族士绅还是保留了下来,他们得到了优待,趁机扩大家业。我们的人没有到过这繁盛的中原,大肆圈地,还捕捉汉人做奴仆,世祖想要改变,但是他没能做到,汗阿玛是在除掉鳌拜之后的第十六年才禁止了圈地,可是为了稳定汉人,汗阿玛也不好再对他们的土地下手。土地是根本,不缓解如今的兼并过重,再多的功业都是虚妄,你说得对,人要是活不下去了,什么都敢干。” 董鄂氏挑唇:“您这是清净了两年,心思清明了?” 允祉抿唇:“我明白,可这不是好干的活计,太子和弘晟的赐婚圣旨下来前,汗阿玛经常召我和皇上问话,当时汗阿玛对官员放纵啊,他想要仁善之名,我敢说有些人需要罚吗?汗阿玛早十年就颁布了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政策,可是出现的问题太大,定额的人丁总有死的一天,该如何从剩下的人丁里挑选?预订的法子不太现实,汗阿玛自个儿都没解决的问题,他非要问我,我当然回答不上来。” 董鄂氏冷哼:“那你还非要拢着那帮门客?” 允祉喉咙动了动:“我是他哥哥,我想得些地位,我清楚他不容易,但是我还是更心疼我自己,汗阿玛给我封的也是亲王,要不是这个国家有那么多的问题,我能笼络住文人不就可以了吗?” 顿了顿,他到底是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大多数皇帝不就是哄好官僚就行吗?谁不在意名声呢?在土地上改革根本就是出力不讨好。 董鄂氏躺下闭上眼睛:“睡吧,你也风光过,索性落魄的时候也还好,消停地给你的儿孙攒些福分。” 允祉无声叹息,额娘也这么劝他,所以他才来了正院,他的心高气傲是在损耗儿孙的气运,而且十三弟如今得势,他与这个弟弟从来淡漠,所以更需要恭谨为臣,不招别人的眼。 隔日,董鄂氏来到了储秀宫,泰芬珠笑盈盈地让她起身,又拉住她的手:“今儿天气好,我就干脆在院子里等你,你怎么一个人来的?” 董鄂氏笑叹:“娘娘还不知道,弘晟媳妇约莫又有身子了,我就独个儿来见您,您别嫌我怠慢。” 泰芬珠弯唇:“咱俩在一块儿说说话更自在,那一会儿你带些补品回去,就算是我这个婶母的一点儿心意。” 董鄂氏笑着应下:“我这人就爱多事,我听说大公主带着阿哥昨儿回京了,特意带了些礼物想赠给她,却要麻烦您转交,我可够不见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