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羡玉》 第1章 《绿茶小王爷,这谁顶得住啊!/临渊羡玉》作者:枕石冬眠【完结+番外】 简介: 【重生腹黑小绿茶攻vs高洁世家公子下神坛受】 * 谁都不知道,大荥xing王朝三皇子沈渊,有两幅面孔。 沈渊(哭唧唧):哥哥我害怕,你陪我好不好? 席玉(安抚摸头):你既叫我一声哥哥,我自会陪着你。 沈渊(委屈巴巴):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 席玉(柔声劝慰):怎会如此?你莫要多想。 席玉背后: 沈渊手起刀落,背叛他的,身首异处。 沈渊运筹帷幄,敌对世家,轰然倒塌。 ………… - 有人劝席玉,要远离浪荡纨绔沈渊。 也有人劝席玉,要提防狼子野心沈渊。 谁说的, 阿渊只是个可怜傻狗而已, 当然要用尽所有的爱去宠。 - 1.攻前期的技能就是哭唧唧,茶言茶语拿捏人心。所以不要怪他他只会哭,没别的本事,请注意体会字里行间的暗示~看清他拿捏人心的本事~ 2.重生只是个摆设,主要是给攻一个死心塌地爱受的理由。所以不是打脸爽文!!!攻前期一无所有,势力需要自己一点儿一点儿的争取,给他一点成长的时间~~ 3.大纲一开始就有,有些人物命运会有转折,那都是一早设定好的,埋了一些暗示,不存在强行圆~~ 4.背景架空,官职随手拿来用,各种杂糅,权谋都是小儿科,一切为了谈恋爱~ 第1章 救了个哭包! “嗯……” 席玉睁开眼,触感真实。原来不是他睡糊涂了,是真的有人正在他脸上,摸来摸去。 “三皇子?”席玉疑惑出声。 在他脸上乱摸的手僵了一下,停住,紧接着颤抖不止。 席玉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去,身边刚成年的皇子,还长着一张少年人的脸,绝色,却苍白消瘦。 见他醒了,这张绝色面孔突然凑过来,紧紧埋到他颈窝,压抑着哭道:“司业……司业……” 席玉眉头蹙起。 下午皇帝才诏他谈论任职司业的事,还没公布,三皇子是怎么知道的? 但此刻他也没心思细想,因为三皇子在他耳边泣不成声。 哭得他心烦意乱。 想到昨夜三皇子差点儿丢了命,心里估计害怕极了,席玉只得耐下心来,伸手在少年皇子头上轻轻抚摸,安慰道:“三皇子莫哭,我陪着你呢。” 一下又一下的安抚,三皇子终于平静下来。 “司业……我可以叫你,子桓……哥哥吗?”三皇子抽泣着,小心翼翼地问。 席玉愣了一下,你一个皇子,喊我哥哥?还喊小字? 这不合适吧? “三皇子,你喊我哥哥,于礼不合……” 谁料,席玉话才说了一半,耳边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司业……呜呜……司业,我怕……” 席玉:…… 不是都说三皇子诗才了得吗?怎么没人告诉过他,三皇子还是个哭包? 席玉不作声,他就一直在耳边哭,呜呜咽咽,似一条没人要的小狗,冲主人摇尾乞怜。 席玉自己都觉得,他若是开口拒绝,简直天理难容,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想到室内昏暗,三皇子恐怕看不见,席玉好心地开口“嗯”了一声。 而后又补了一句:“您是皇子,这个称呼只能私下喊喊,有人的时候,还是得避嫌的。” 三皇子可顾不了那么多,他得了席玉的许肯,呜咽着扑到他身上,一把将他紧紧搂住:“子桓哥哥……你真好!” 席玉被他这动作搞得一下子懵住了,尴尬得头皮发麻。 心道:三皇子,难道你没感觉到吗? 咱们俩,什么也没穿啊! “三皇子,您先起来,我去看看衣服干了没有。”席玉想伸手推他,但有点无从下手。 “呜呜……子桓哥哥……”三皇子好似浑然未觉,继续抱着席玉哭哭唧唧。 席玉伸出两根手指,小心地搭着三皇子的肩膀,轻轻推他。 也不知怎么的,少年皇子不仅没退开分毫,还突然抬头,寻到席玉的唇,准确地亲住了他的嘴。 “唔——”席玉瞳孔瞬间放大。 什么情况这是?! 他不可置信,也顾不上是不是肌肤相贴了,手上用力,赶紧去推黏在身上的那个人。 却被死死搂着,怎么也推不开。 席玉扭头挣扎,趁着挣开的间隙,赶紧开口:“三……” 然而缠在身上的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偏头追过来,趁着他张嘴的功夫,舌尖肆意探了进去…… 他的吻技没有多娴熟,却透着一股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的劲儿。 席玉心惊肉跳。 这,这,这……这小皇子,哪里来的这种想法! 他不得不下了狠心,在少年皇子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味弥漫开来,三皇子好似终于回神,恋恋不舍地在席玉唇上轻轻舔了一下,停下动作,抬起头。 朦胧的月光照着他委屈的双眸,他啜泣着问:“子桓哥哥……你是不是嫌恶阿渊?” 阿渊? 席玉本就被他的动作搞得头脑发懵,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第2章 三皇子名叫沈渊。 席玉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何时跟他如此熟稔的? 先是叫自己子桓,现在还自称阿渊? 席玉要崩溃了。 不就是顺手救了个人,怎么救成这样了? 但沈渊湿润的眸子,忐忑地望着他,席玉无奈压下所有的不适,说:“没有嫌弃你……” “那子桓哥哥,可是喜欢阿渊?”沈渊漆黑的眸子瞬间亮起来,还没等席玉回答,又扑上来,将席玉重重吻住。 不嫌弃,就是喜欢? 这小皇子是什么强盗逻辑? 席玉一肚子的话,全都淹没在这个带着血腥气的吻里,只剩几声听不清的呜咽溢出来。 他的心简直要从胸口跳出来! 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昨日席家才接到太后懿旨,将他赐婚给了三公主。 颍川席氏,代出显宦,前朝位居宰相的有十多位。 到了本朝,席家最优秀的儿郎,居然要做公主的驸马,从此退出朝堂。 席家何时遇上过这种事! 懿旨一出,席家人全都聚在一起,替家族里最耀眼的二公子打抱不平。 母亲更是换上了诰命服,要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席玉好说歹说,怎么都劝不下来。 席家正乱成一团的时候,皇帝一封口谕,将席玉召进了宫。 为了安抚席家,皇帝特许席玉入朝为官。 为堵住悠悠众口,先给他封了个六品司业,特诏入宫,为皇子讲学。 席玉不想回去面对一家子的长吁短叹,便请了旨在宫里雅师斋住下。 昨夜回雅师斋的路上,偶遇三皇子遇险,一时心软,把他救回来亲自照顾。 可……也不能是这么个照顾法啊! 席玉眼见着三皇子的手越来越放肆,越摸越往不该去的地方…… 席玉心里直发毛,这情况,多半要出事儿啊! 第2章 带哭包睡觉! 席玉稳住心神,用上了浑身气力,终于推开了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三皇子。 身体得了自由,席玉立马慌慌张张起身,身上没有衣服,更顾不上穿鞋袜。 光风霁月席玉公子,很窘迫地站在床榻下。 见沈渊也爬起来,还想追过来,席玉赶紧抬手止住他的动作。 “三皇子,您先冷静一下。” 沈渊停下,跪坐在床榻边缘,仰视着他,眼里蓄满泪水:“子桓哥哥,对不起……你不要讨厌阿渊好不好?” 席玉低头,发觉两人一站一跪,他自己的,挺立着……正对着三皇子的脸。 这个姿势……实在是,不甚雅观。 席玉赶紧背过身去,声音不知怎地,竟暗含一丝喑哑:“三皇子……” “叫我阿渊,可好?”声音小心翼翼的。 席玉:…… “三……” 三皇子小鹿似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他,泪水含在眸子里,要掉不掉。 席玉败下阵来。 “阿……”席玉闭眼抿唇,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叫出口,“阿渊,你既叫我一声哥哥,我自然会看顾你。昨晚出了那样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不怪你。你放心睡吧,我在屋子里陪着你。” 沈渊得偿所愿,高兴地伸手去拉他。 谁知他刚触到席玉的指尖,席玉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立马甩开。 背后又传来沈渊失落的低泣声。 席玉:…… 为了缓解尴尬,席玉装作无事,借着月光,摸到桌边,点了盏灯。 沈渊依然跪坐在榻上,泪眼朦胧地望着席玉。 昏黄的灯光,照着芝兰玉树的身影,挺拔如松,优雅从容,宛如一幅沉静而深邃的古典画卷。 他站在那里,仿佛时间都在他的身边缓缓流转,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沈渊呆呆地望着他,眼里的黯然与心痛,几乎没顶。 他连忙低下头,掩饰住一切。 席玉不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 他站在原地缓了缓,待那昂扬之物冷静下来,席玉才走到炭盆边,摸了摸衣服。 亵衣轻薄,已然干透。 沈渊不知何时下了床,也跟了过来,从衣架上取下席玉的亵衣,抖落开。 席玉看他那动作,是要替他穿衣服。 席玉可不敢让皇子伺候,伸手想接过衣服自己穿。 沈渊轻轻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问道:“子桓哥哥……你其实还是讨厌阿渊了,对不对?” 席玉:…… “没有,你别多想。” “那阿渊帮子桓哥哥穿,好不好?” 不好。 席玉真想直接开口拒绝。 可是三皇子噙着泪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写满了祈求。 席玉拒绝的话实在开不了口,只得压下满心烦躁,伸手让他伺候。 沈渊的表情这才有一丝释然,立刻替席玉穿衣、系带,一切都做得很是娴熟。 唯一奇怪的是,他的手颤抖得厉害。 席玉偷眼瞧过去,沈渊紧紧咬着牙关,全身力气都蓄在指尖,如临大敌似的系着衣带。 即使这样,那双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可是着凉了?”席玉问。 沈渊摇摇头,眼睛慢慢红了,泪水决堤般涌过岸线,淹没了苍白俊美的脸庞。 第3章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席玉大为惊骇,连忙将目光往下挪了挪。 朦胧的月光照在沈渊清瘦的身体上,泛着莹莹的白色亮光。 席玉轻咳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三皇子贴得太近了。 他这一退,沈渊没有心理准备,衣襟被扯了一下。 沈渊抬眼,看着他后退的一步,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受伤。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忍着委屈,低下头。 这一瞬间,席玉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愧疚。 要疯了。 “我……”席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事的,子桓哥哥,都怪阿渊不会伺候人。”沈渊弯下腰,帮席玉穿亵裤。 席玉虽然内心抗拒,却再也开不了口说什么拒绝的话,只得扶着他的肩,抬起一条腿。 少年肌肤滑腻的触感,通过手指传来,他感到些许不自在,脸色微微泛红。 沈渊帮席玉穿好亵衣亵裤,转身抱着自己的衣服快速穿好,说:“子桓哥哥在床上睡吧,阿渊去榻上躺一躺就行了。” “三皇子……” “叫我阿渊,好不好?” 席玉:…… “阿渊,你昨夜刚历经生死,安心在床上睡吧,我守着你。” 沈渊眸中含泪,隐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摇摇头,往窗边的矮榻走去。 哎——席玉在心里叹口气,说:“一起睡吧。” 沈渊回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起睡吧。”席玉认命地又重复了一遍。 沈渊这才笑起来,上床躺下,期待的眸子看着席玉。 等席玉躺好,他顺势靠了过来,搂住一条手臂,头也埋到他肩窝,咕哝着说:“子桓哥哥,阿渊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席玉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任由他靠着。 一开始,他还硬撑着。 想着已经下半夜了,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忍忍就过去了。 没成想,昨日一番惊心动魄,他也着实疲累,没一会儿竟然渐渐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身边这个刚成年的小皇子,在他睡着之后,侧着头,借着月光深深地凝视着他。 眼里哪里还有胆怯,全是少年人不该有的深沉,夹杂着后悔,与仇恨。 第3章 我最喜欢替你拭泪 沈渊根本不敢闭眼。 闭上眼睛,便是尸山血海。 在他醒来之前,他的五皇弟沈淏hào,登基为帝。 祭天大典之后,沈淏便迫不及待,亲自来到天牢,送沈渊的亲朋好友上路。 而他,被奴才们押着,全程观刑。 他为数不多的的至交好友,早已血肉模糊,一个个在他面前被砍下头颅。 血溅在他的脸上,一直灼到他心灵深处。 “啊——!”他怒吼着,拼了命去挣脱。 却被死死钳住。 “皇兄,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些人可都是因你而死!”他的五皇弟猖獗地笑着。 沈渊的眼睛通红,似是被鲜血染透。 他愤恨地盯着沈淏:“为什么?我从未跟你夺位,他们更不涉党争,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哼!”沈淏冷笑,“那你得怪你那个好母妃!” 沈淏一挥手,侍卫押上来一个人。 那人原本的一袭白衣,上面斑斑驳驳,不是血污,就是泥污。 华贵的衣物,早已不见原来的风采。 沈渊目眦欲裂。 席玉! 那是一路护他长大的席玉! 风华绝代,誉满天下的皓月公子,此刻双腿无力地拖在地上,奄奄一息地被扔在三皇子面前。 “司业——”沈渊凄厉地呼唤,拼了命挣扎。 他想要挣脱束缚,他想去扶起他。 皓月松风席子桓,那么高洁的一个人,怎么能任凭他们欺辱! “呵呵呵……”沈淏笑起来,“哟!不过才断了他的腿,皇兄这就心疼啦!” 他缓缓踱到席玉面前,抬脚踩在席玉的脸上,重重碾压。 “无耻之徒!”沈渊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你竟敢如此对待司业!” “司业?你还知道他是你司业?” “他是我最敬重的人!”沈渊厉声咆哮。 “敬重?哈哈哈哈哈……”沈淏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对他存的那点儿龌龊心思,你的司业知道吗?” “你胡说!”沈渊脸上的愤怒如同燃烧的火焰。 “皇兄还真是没用啊,人都快死了,还不敢承认!”沈淏挪开脚,蹲到沈渊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皇兄,不如我来帮帮你吧!” 沈渊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沈淏,仿佛要喷射出怒火。 “来人,把他们俩衣服都扒了,塞一枚春·药,锁到笼子里去。” “沈淏!”沈渊胸膛剧烈起伏,“你不得好死!” “呵!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不装好哥哥了?” 沈淏邪笑着挥挥手,侍卫上前扒两人衣物。 地上奄奄一息的席玉,嘴唇翕动着:“……” “他说什么?”沈淏问。 侍卫凑上去,听了好久才听清:“回皇上,司业说‘士可杀不可辱’。” 第4章 “哈哈哈哈哈……不可辱!可是,杀你们有什么意思呢?” 沈淏的笑声尖锐刺耳,仿佛是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魔。 很快,毫无还手之力的两人,被扒得精光,塞进药,一起锁进铁笼里。 沈渊顾不上自己,毫不犹豫地挡在席玉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挡那些令人作呕的视线。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扶起那个倒在血泊中的高洁身影。 然而,当他看清席玉身上的伤痕时,心中涌起了无法言喻的痛楚。 席玉身上,纵横交错的鞭伤,如同一条条血色的蜈蚣,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间。 伤口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 他轻轻扶起席玉,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自己的力量支撑着他。 “司业……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司业……”沈渊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自责。 “三皇子,这不怪你……”席玉微微睁开眼睛,声音虚弱,但却坚定。 “司业……”沈渊哽咽着。 席玉的药效正在发作,他的身体在发烫,神智也开始飘忽。 浑身血液加速循环,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不一会儿就血流如注。 “司业!”沈渊紧紧地盯着席玉,眼中充满了痛苦。 “三皇子,你……你不要担心我……” 沈渊这时候恨透了自己,恨自己无法为席玉分担任何痛苦,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鲜血直流…… “三皇子……沈渊……阿渊……”席玉意识模糊,喃喃地叫着三皇子的名字。 “司业,我在!” 沈渊握紧了席玉的手,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阿渊……叫我子桓,可好?” 沈渊心神巨震。 “子桓!” 他念出在心里偷偷默念过上千上万遍的那个名字。 他侧过脸,凑到席玉耳边,一遍又一遍呼唤他:“子桓……子桓……” 席玉笑起来,嘴角微微扬起:“阿渊……亲亲我,可好?” “好!好!”沈渊说不清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 为什么这么大的惊喜,要在这种时刻降临在自己头上? 为什么明明该笑的时候,他却只想大哭一场? 沈渊小心翼翼地吻上席玉的额头、眉眼、嘴唇…… 他的泪,滴在席玉的脸上。 席玉想抬手为他擦拭,却怎么也抬不动,只能放弃。 “阿渊,你知道吗?我最喜欢替你拭泪……”席玉顿了顿,接着道,“阿渊,不要怪司业……对你有这样的想法……” 沈渊脸上的泪水,越来越肆虐,他不停地摇头:“子桓,我好开心,你喜欢我……若有来生,我一定早早告诉你,我也喜欢你,一定与你,相守一生……” “好……一定要……告诉我……”席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真是不知廉耻!”一旁等着看笑话的沈淏开口了。 “没想到向来以高洁著称的皓月公子,竟也对自己的学生有如此龌龊的心思!” 沈淏面容扭曲,嘴角挂着一抹疯狂的笑:“来,把笼子抬到殿前,让满朝文武都来看看,天下人推崇之至的三皇子和皓月公子,是怎么断袖乱伦的!” “沈淏!”沈渊的药效也上来,他的话语软绵无力。 “我的三皇兄,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真是令人失望透顶。不忠不义、不孝不悌、如今廉耻也不顾了,你身为天下读书人的典范,却做出这样的丑事,真是让人痛心哪!” 沈渊的脸色如纸般苍白,毫无血色。 他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像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沈淏居高临下地看看笼子里的人,转身满意地离开,留下一地嘲讽和轻蔑。 终于折断了这对总是自以为是、一副高高在上师徒的自尊啊! 他等这天,等了很久很久了。 皇帝离开,侍卫们开始往外面搬笼子。 第4章 若有来生 “沈淏!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沈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笼子被抬起,行经之处,鲜血淋漓,全都是席玉的血。 沈渊双眼赤红,看着周围的侍卫,用尽全力说:“杀了我们。” 侍卫都是沈淏的心腹,对三皇子的话,无动于衷。 他们继续执行命令,抬着笼子往外走。 笼子内,席玉重伤,无法控制心神,只剩下身体本能。 他被药性驱使着,靠近沈渊。 “好难受……阿渊……亲亲我……” 沈渊低头吻上他的唇,混着鲜血和眼泪。 周围的侍卫发出一阵阵哄笑。 席玉毫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挤,沈渊搂住他,尽力地挡住他的身体。 黏腻的鲜血,糊满他的双手、双臂,浑身上下…… “子桓……”沈渊眼泪哭到干涸,“若有来生,我一定将你护好……” 席玉已经无暇听他说话:“亲我……” 沈渊眼里流下血泪,低头亲吻他。 “三皇子,你就把他上了吧……” “就是!也让我们兄弟开开眼,看看这男人跟男人,是怎么个弄法……” “哈哈哈哈哈,对啊!” 污言秽语不断冲击着沈渊。 第5章 他真庆幸,他的子桓听不见这些了。 否则他该多生气,多难受…… 笼子离大狱的门,越来越近。 耳边的秽语不断不绝。 怀里的子桓血肉模糊,浑身难耐地贴近自己:“阿渊……亲我……” 一时又有些清醒:“阿渊……杀了我……” 沈渊这才知道无权无势带来的无能,他几近绝望。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阵喧闹。 天牢门口,一行人闯进来。 侍卫们紧紧跟在一旁,又拦又劝:“您不能进去!” “滚开!” 沈渊听到声音,抬头看去,是二公主沈沁。 他露出一丝微笑,旋即又紧张起来:“沁儿,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听话!” 沈沁看到他们竟然这样被扔在笼子里,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混账!你们竟敢这样对待皇子和朝廷命官!” 侍卫不敢明着忤逆公主,为首的人上前行礼:“启禀公主,是皇上的吩咐!” 沈沁不忍去看沈渊和席玉的惨状,从袖口掏出一块令牌,举到侍卫首领眼前。 “看清楚,这是先皇御赐的令牌!见令牌如见先皇,还不跪下!” 侍卫首领辨认后,确认令牌是真的,赶紧抱拳跪下。 其他侍卫也放下笼子,跪下行礼。 沈沁几步跑到笼子跟前,看着眼前的两个血人,顾不上男女大防,颤着声问:“三哥,你还好吗?” “沁儿,帮我们要一身衣服……” 沈沁赶紧对着侍卫喊:“还不去拿衣服!” 侍卫互相对视一眼,有的去拿衣服,有的悄悄退下,去找皇帝。 很快,衣服被拿来。 沈渊接过衣服,替席玉穿衣。 亵衣刚套上,瞬间就被鲜血染透。 沈渊脸上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他颤抖着手,帮他系好衣带。 一件又一件,他穿得很仔细,只是那手,不停地颤抖着。 他轻轻扶席玉坐起,靠在柱子上。 自己快速胡乱地穿好衣服。 “沁儿,三哥求你最后一件事。”沈渊看向沈沁,“杀了我们。” “不!”沈沁心如刀绞,“我有令牌,我带你们出去!” “没用的,沈淏不会放过我们。”沈渊目光平静而决绝,“杀了我们,保护好自己。” “三哥——”沈沁凄厉地喊着。 远处传来皇帝驾到的声音。 “沁儿,求你!” 沈沁赤红着眼,看着笼子里的两个血人。 听着天牢门口越来越大的动静。 她也知道,再拖下去,她的三哥,连体面死去的资格都没有。 心像是被利剑穿透,但她只能忍着剧痛下令:“杀了他们!” 没有人动。 明黄色的身影渐渐近了,侍卫们怕被迁怒,纷纷跪下。 沈沁别无选择,她豁然转身,拔出身边侍卫的剑,朝着笼子里的人刺去。 剑尖猛然刺入心脏,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一切。 “多谢沁儿……护好自己!” 沈渊搂着席玉,缓缓靠上栏杆,闭上了眼睛。 “三哥!” 耳边传来沈沁凄厉的哭喊,沈淏的震怒…… 一切又渐渐地远了…… - 再睁开眼,他便回到了刚成年这天。 或许,是老天怜悯他,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世,他一定要站在权力的最高峰,守护住那些需要他守护的人! 前世的一切已经没有参考价值,这一世,他必须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他思考着现在面临的一切,想着这一世的对策。 今晚,他之所以跟子桓哥哥睡在一起,还是要感谢他的好母妃。 昨日,是他的生辰。 他的母妃云妃,把他叫去永寿宫,说是要给他庆祝生辰。 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知道母妃的目的,但还是去了。 待她到了永寿宫,云妃先问了问他的课业,便着人去请皇帝。 一直等到天黑,自然没能等到皇帝的到来。 云妃就像疯了一般。 让几个内侍押着沈渊,将他扔进了太液池。 云妃没淹他太久,很快就让内侍把他捞了上来。 但是,捞上来后,云妃没有请太医,而是把浑身湿淋淋的他,押在岸边,派人再去请皇帝。 她痴心妄想,想皇帝会来关心他这个皇子,也会垂怜她这个妃子。 然而,她根本看不懂帝王心。 皇帝不会关心他,更不会垂怜她。 皇帝特地带着仪仗队,途经太液池,去了娴妃宫里。 云妃看到明黄的仪仗队,浩浩荡荡来了,又浩浩荡荡离开,终于忍不住了。 “没用的东西,去死吧……” 云妃这次是彻底疯了,再次让内侍把沈渊扔进太液池。 这回没再捞他出来。 直接带着人,扭头而去。 虽是初秋,池水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凉。 三皇子沈渊,觉得自己真的如坠深渊。 他不会浮水,手脚胡乱地扑腾,身影在黑沉沉的水面上起起伏伏。 他想呼喊,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随即就被池水无情地吞噬。 第6章 周围的景物开始模糊,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他想,这一次,恐怕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用再做母妃争宠的工具。 不用寒冬腊月,因为写不好一笔字而被罚跪在殿外。 不用天还未亮,就饿着扎马步而晕倒。 不用因为请不来父皇,而成为活着不如去死的东西。 ………… 他放弃挣扎,意识开始模糊,由着自己向下沉去。 第5章 三皇子竟哭着跟司业撒娇? 在他即将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抓住了他,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他努力地睁开眼,看清救他的人,是席玉。 十六岁便殿试第一,大荥王朝最年轻的状元,深受父皇欣赏的青年才俊。 母妃无数次,在他读书怠懒时,用来训诫他的对比。 他从小听着席玉的优秀和璀璨长大,追逐着他的背影。 此刻,席玉费力地托着他的身子,要把他拉上岸。 被母妃罚跪,他没哭。 被母妃饿上一整天,他没哭。 练武功夫不到家,被母妃拿鞭子抽,他没哭。 甚至,母妃让他去死,他也没哭。 然而,现在被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从水里捞起来,他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滚。 席玉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三皇子拖上岸。 宫里的几位皇子,年岁相差不大,但是会遭遇这种事情的,只有三皇子一个。 早就听说,云妃失宠后,有些疯魔,果然不假。 看着哭成泪人的三皇子,席玉低声安慰他:“三皇子,没事了,我送你回去。” “不……我不回去……”沈渊浑身颤抖起来,“母妃……是母妃……” 子不语母之过。 沈渊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席玉叹了口气,思考了几息,说:“那你随我去雅师斋吧。” 沈渊点点头,浑身抖如筛糠,完全走不动路。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席玉无法,只得将三皇子拦腰抱起,一路往雅师斋的方向走去。 路上,沈渊便昏睡过去。 - 上一世,沈渊在雅师斋一直高烧,昏睡了三天才醒来,什么都不知晓。 重生了,他才知道,为了掩人耳目,席玉未唤内侍,亲自脱了他的衣服,架了火盆烘干。 而他们,就盖着同一床锦被,同榻而眠。 这么温柔的席玉,对待尚是陌生人的他,便用尽全力去保护。 后来,他成了皇子的老师,更是一路护着自己成长,谁料却为此招来杀身之祸。 他如何能让席玉再落得那样的结局! 沈渊双眼含泪,侧身搂住席玉的腰,脸往他肩窝里又埋了埋。 这一夜,沈渊睡得极不安稳。 一会儿是前世,席玉浑身是血的样子,一会儿是这一世,母妃恶狠狠地将他推进水里,让他去死。 幸而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在他耳边安慰:“阿渊莫怕……” 第二天。 沈渊睁开眼,屋里已经没有席玉的身影了。 他有一瞬间的慌神,立马坐起身。 看到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朵朵祥云图案。 他这才想起,他回到了五年前。 席玉一定是到文华殿讲学去了。 天已大亮,沈渊迫不及待想见到席玉。 于是立刻掀开被子,下床穿衣。 待他跌跌撞撞来到文华殿,便看到席玉正在沈淏身边指导他作画。 沈渊浑身汗毛倒竖,二话不说,上前拉开席玉,挡在他身前。 他得离沈淏远远的! 席玉猝不及防,手一抖,一条重重的墨迹划在纸上。 好好的一幅墨兰图,生生被毁了。 沈淏跳起来,指着沈渊,口不择言:“混账东西,你竟敢毁我的画!” 此话一出,整个殿里顿时鸦雀无声。 原本众人还奇怪,三皇子今天怎么冒冒失失的,现在全都转头诧异地看着五皇子沈淏。 “五皇子,慎言!”席玉凉凉的目光,扫过沈淏。 沈淏想起娴妃的叮嘱,调整了一下情绪,冲沈渊作揖道:“三哥,刚才未看清来人,口不择言,还请三哥见谅。” 沈渊赤红着眼,瞪着沈淏,未发一言。 他的反应太过奇怪,殿里的人又都探究地看着他。 席玉也转过头来,看到沈渊的眼神,他感到心惊。 那眼神,酝着深仇大恨,仿佛五皇子杀了他似的。 “三皇子!”席玉开口打断他的思绪,提醒他回神。 “子……” “咳!” 席玉轻咳一声。 沈渊反应过来,行了一礼:“司业!” “你毁了五皇子的画,理应向他道歉。”席玉道。 一句话,瞬间让沈渊的眼睛蓄满眼泪,不断地顺着脸颊滚落。 他似是委屈极了,声音闷闷地喊:“司业……” 殿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三皇子这是怎么了? 他竟然会哭! 还哭着跟新来的司业撒娇! 席玉的名声,他们都听说过。 第7章 别的不说,光是治学严谨一条,谁人不知? 第一天来做皇子老师,三皇子迟到这么久不说,还打扰他上课。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三皇子这下恐怕要被罚了。 殿内静悄悄的,一个个都在等着看好戏。 就连沈淏,也像看傻子一样,暗戳戳地等着看他丢脸。 “哎……”席玉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三皇子殿下既来了,便入座吧。” 众人惊掉下巴。 一大早训诫他们,须用心于学,耐心于研的,是谁? 众皇子和陪读的世家公子们,都呆呆地望着席玉,怀疑人生。 只见席玉又转身冲沈淏说:“五皇子殿下,我带你重新画一幅吧。” 沈渊抬手擦了擦眼泪,上前一步,挡住沈淏看向席玉的视线,道:“不劳司业,我来给他画。” 沈渊走到桌前,提笔蘸墨,三下两下,便画好一幅。 只是那兰花,看着一点儿都不幽静出尘。 张牙舞爪的,跟要吃人的妖花似的。 众人都没眼看。 “你欺人太甚!”沈淏待要骂他,瞧见席玉严厉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跟你这么相配的花,五弟不喜欢吗?” 沈淏气得胸膛起起伏伏,终是忍不住了。 “你画的这哪里是兰花,分明是恶魔触手!”沈淏拿起沈渊的画,一把扯碎,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你还将我比作这花,你分明是在骂我如同鬼魅!”沈淏气得双拳紧握,好像下一秒就要上来将他也撕碎。 沈渊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嘴上却说:“我一向不擅长丹青,画的不好……” 五皇子被他挑衅得青筋暴起,对他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卑鄙小人……” “五弟,你实在误会我了……” ………… 殿里一时好不热闹,众人都看呆了。 席玉上前一步,在背后拍拍沈渊的肩,安慰道:“无妨!日后慢慢练习便可。” 又往前一步,挡在沈渊面前,对着沈淏,严词厉色道:“五皇子!兄友弟恭,乃天经地义!三皇子已作画道歉,奈何技艺欠佳,你不该如此咄咄逼人,更不该恶语相向!” 话落,殿内众人,脸色一言难尽。 三皇子画技不佳? 这新来的司业,还真是不了解他的学生啊。 第6章 放心,我会护着你 云妃为了复宠,在儿子身上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除却世人皆知的诗才之外,三皇子琴棋书画,文韬武略,可是样样精通。 只是近两年,受了父皇敲打,他才渐收光芒,醉心于诗文。 可早些年,这些跟他一起上过学的人,哪一个没被他全方位的压制过! 沈淏第一个跳起来:“他装的!司业,你不要被他给骗了!你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五皇子!”席玉声音冷下来。 他缓缓踱步到殿内正前方,环视众人,开口道:“诸位殿下,席玉不才,来给诸位讲学,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但,在其位,谋其政。只要我在文华殿一天,必然会倾我所有,教与诸位。 “孝亲悌长,人性之本。五皇子对兄长口出秽言,咄咄相逼,罚你抄《孝经》三遍。午时饭前,交给我。” 沈淏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罚我抄书?你凭什么?” “不敬师长,再抄《论语》三遍。明日课前交给我。” “席玉!你不就是个驸马!父皇不过可怜你,才给你个司业之职,你还……” 剩下的话没能出口,沈渊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 沈淏一个踉跄,回身怒视着他。 “抱歉,五弟,手滑……”沈渊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冲他道歉。 “你!”沈淏气得提起拳头冲沈渊脸上砸去。 “住手!”席玉在前面喝道,“殿下若有不服,那便御前说话。” “去就去!”沈淏梗着脖子喊道。 “出什么事了?”门口迈进来一个杏黄色身影。 殿里的人一看竟是太子驾到,赶紧跪下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摆摆手让大家起身。 他走到席玉面前,躬身一礼:“司业,太傅说您学富五车,尤其对历朝史学颇有见地,特让我来听您讲学。” “太子殿下过誉了。”席玉侧身让开,没受太子的礼。 “方才听见殿内似是在争吵,发生了何事?”太子问道。 沈淏上前,义愤填膺地把沈渊毁他的画,又借作画骂他的事说了。 沈渊红着眼睛说:“我已经多年未曾提笔作画,画技生疏在所难免,五弟实在是小人之心了……” 沈淏气得脸色铁青:“沈渊!你竟如此奸诈,你明明……” “五弟!”太子沉沉开口。 “你也要维护他吗?”沈淏转头看向太子,语气不善。 众人心里一惊,冲太子这么说话,这可是僭越了。 太子脸色不善,道:“我方才听到司业罚你抄《孝经》和《论语》,我看罚得很对。你便在这里抄,抄完再吃饭吧。” “好!你们合起伙来陷害我!我去找父皇!”说着沈淏径直出门,往御书房去了。 第8章 殿里众人看着太子,心里都有些打鼓。五皇子连太子的话都敢不听! 太子罚他,他转身就走,还不是仗着父皇宠爱他。 恐怕,他去父皇面前闹一闹,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坐下来,继续自己手上的课业。 太子心里想了什么,众人不知。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在前排正中坐下,等待席玉讲课。 既然太子开口,席玉就给众人讲《资治通鉴》。 他的见识果然不凡,众人都深受启发。太子本是被太傅逼过来的,竟也听进去不少。 待到下课,太子起身谢过席玉赐教。 大家一番客套,准备去膳堂用饭。 却见五皇子满面春风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煦帝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梁辉上前给太子殿下行礼。 然后点头哈腰地对太子殿下和席玉说道:“陛下说了,孩子间的玩闹,不要太在意。对席司业的得罪之处,还请司业多多见谅。” 绝口不提五皇子对太子的不恭。 席玉眉头紧皱,看看殿里的皇子们,十六七八岁的孩子?玩闹? 煦帝听信一面之词,如此偏袒五皇子,连太子的面子都不顾,将来怕是要出大事。 五皇子一脸得意,冲着太子和席玉挑衅地笑笑,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公鸡。 席玉倒还好,反正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参与朝堂。 大荥以后什么人登基,治理成什么样,与他毫无干系。 但是太子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五弟还真是会讨父皇喜欢啊!”太子盯着他翘起的嘴角说道。 “哼!”沈淏鼻子里哼出一声,没有回话。 梁总管行礼告辞,殿里众人也三三两两离去。 沈渊在原地没动。 席玉怕他没得到公正,心里难过,上前劝道:“三皇子……” “子桓哥哥,现在没人了,叫我阿渊好不好?”沈渊定定地看着他。 席玉:…… 他看看左右,殿里确实已经空无一人,于是开口喊了他的名字:“阿渊…… “你要记住,一时之困,乃生命长河之微澜。仰观苍穹之无垠,纳天地之广阔;俯瞰尘世之纷扰,悟生活之真谛。 “心随云卷云舒,不滞于物,不困于心,你才能在广袤之中,觅得生活之雅趣。” 一句句开解的话,砸在沈渊心上。 他的眼眸亮了起来,快走几步,扑到席玉怀里,伸手死死地抱住他。 常年挨饿,沈渊长得瘦小,才到席玉肩头。 他把脸埋在席玉肩上,闷闷地开口:“我明白的,多谢子桓哥哥开解!” 席玉被他一扑,差点儿站不稳。等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浑身渐渐僵硬。 秋日穿的衣服少,很快,席玉感觉肩头传来湿意。知道小皇子又在哭,席玉不忍心推开他。 便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抚道:“放心,只要我在文华殿一日,便会陪你一日,去用膳吧。” “好。”沈渊抬头,唇似是不小心,在席玉脖子上蹭了一下。 仿佛一片羽毛轻轻拂过,那阵轻痒,从脖子,一路蔓延到席玉心里。 他惊得侧头去看。 沈渊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似的,跟他行礼告辞,然后转身离开了大殿。 沈渊离开得一派从容,留下席玉在原地红着脸纠结。 真的很是烦扰。 昨天接了太后的懿旨,给他和三公主赐婚。 夜里又被三皇子轻薄。 这皇家的人,怎能如此荒诞! 专门戏弄他一个人! “岂有此理!”席玉越想越气,甩甩衣袖,愤愤地离开大殿。 第7章 叫你爱出风头,好好淹淹你! 因为生气,席玉的步子走得有点快。 远远地看到太子一行人,边走边聊,才走到玉鉴池附近。 太子身居东宫,有自己的太傅,不常来文华殿。 他记得太傅的交待,皇子的伴读都是世家子弟,需要好好拉拢,便交谈了几句。 所以,一行人走得很慢。 五皇子沈淏的伴读,郑传慎,丞相家的嫡次子,也是沈淏的表哥。 太子也把他叫到身边,关怀了几句。 沈淏不耐烦地在一旁等郑传慎。 三皇子沈渊虽然出去的晚,但这会儿也已走到人群边缘。 看样子,也想加入他们。 席玉还有些生气,想换条路走,避开人群,却见沈渊慢慢靠近沈淏,脚下似乎没站稳,撞到了沈淏身上。 沈淏被撞得踉跄几步,差点儿摔倒。 他回头一看,见竟然又是沈渊,当即怒不可遏。 他想也不想,回手用力一推。 “哗——” 沈渊被推进了玉鉴池。 “三皇子落水了!”内侍惊叫起来。 “哼!”沈淏心里痛快,“叫你爱出风头,今天好好淹淹你!” 动静不小,所有人都回头来看。 太子目光沉沉地瞪着沈淏,沈淏假装没看到,转过头去。 除却太子,众皇子当中,他最受父皇宠爱。 宠到倘若有一天,皇帝没见到这个儿子,就要派人传信,问问他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的程度。 他生生被父皇宠出了可以和太子争一争的想法。 第9章 只是平日里,五皇子沈淏被母妃娴妃压制着,让他学会控制情绪,不要惹了父皇厌弃。 可今天他受了气,一个个都维护着该死的老三,他哪里还忍得了。 虽然父皇向着他,但是也没有惩罚老三,他心里正不痛快。 这下好,老三不长眼,自己撞上来,总要叫他吃点儿苦头。 岸上一群人各有心思,一时竟然没人开口救沈渊上来。 沈渊在水里浮浮沉沉。 席玉在远处看得心惊胆战,连生气都忘了,赶紧往玉鉴池边跑。 见没人管三哥,最小的六皇子,才八岁的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吩咐内侍:“快救三哥。” 有了主子的命令,几名内侍匆忙跳入池中,开始寻找三皇子。 湖水深沉且冷冽。 有主子在岸上盯着,内侍们丝毫不敢懈怠。 然而,玉鉴池如此之大,水面上已经没了动静,内侍们心里七上八下。 若是三皇子真出了什么事,锅还得是他们来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下水的内侍越来越着急。 岸上的五皇子却嗤笑一声,拉上郑传慎,带着自己的随从先走了。 其他的皇子、伴读,也紧随其后。 很快岸上只剩太子和六皇子,还在原地盯着内侍寻人。 席玉赶过来,气都喘不匀,紧张地盯着湖面。 “太子哥哥,三哥他不会有事吧?”六皇子皱着眉,奶声奶气地问。 太子看着静悄悄的水面,没做声。 三弟虽然不受父皇宠爱,但他文采出众,品性高洁。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股清流,在皇宫的繁华与阴暗中,显得那么独特。 一个处境艰难,却能名扬在外的皇子,怎么会没有威胁? 而今五弟居然对他动手,恐怕也早就存了不纯的心思。 太子算是明白了,今日太傅让他来文华殿的真正用意。 他还以为沈淏真的只是书画一绝,爱向父皇撒娇博宠。 “都下去找人,救不回三皇子,就都给他陪葬!”太子威严开口。 三弟可不能死,得好好活着,才能牵制五弟。太子心里想。 岸上的内侍一听太子发怒,赶紧都下了水。 他们的心比这秋日的池水还凉。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怕三皇子有个好歹。 突然,一名眼尖的内侍看到远处的残荷丛中,似乎有什么在挣扎。 他赶紧游了过去,只见三皇子已经陷入了淤泥之中,只露出半个身子来。 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三皇子!”内侍尖声喊着,伸出一只手去拉沈渊。 但沈渊已经力竭,几次尝试,都没能抓住那救命的手。 几名内侍从另一侧游过来,合力将他从淤泥中拉起,托在肩上,奋力向岸边游去。 余下的人,纷纷跑到岸边接应。 众人合力,终于将沈渊拉上了岸。 人是救上来了,却昏迷不醒。 内侍眼巴巴地望着太子,等他拿主意。 太子也犯难,若是这样将三弟送回南三所,保不齐还是一个死。 “送去永寿宫。”云妃还要利用三弟争宠,断不会让他死了。 太子吩咐完,跟席玉告辞,带着随从离开。 余下的内侍,赶紧将沈渊抬去云妃宫里。 席玉看着内侍离去的方向,心里却在犯愁。 昨天云妃才对三皇子下过毒手,现在人送去永寿宫,三皇子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可是太子发话,他又不好上前阻拦。 再者说,不送去永寿宫,三皇子又能去哪里? 今天的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再把人带回雅师斋。 永寿宫是云妃居所,他一个外男,也不能进入。 三皇子有个好歹,怕是连搭救的人都没有。 越是深思,席玉越是着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司业!”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一看六皇子还站在原地,席玉计上心头。 “哎……三殿下真是可怜,云妃娘娘不喜欢他,也不知道,到了永寿宫,有没有衣服穿,能不能吃上饭……” “永寿宫等闲又进不去,若是三殿下病得严重,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司业,那我们吃完饭去看看三哥吧?”小团子也担心起来。 “六殿下真是宅心仁厚,只是臣是外男,不便进永寿宫。” “没事,我带你进去。”小团子一脸担当。 “多谢殿下!您先去用膳,我在雅师斋等您。” “好!”小团子身负重任,带着小太监往膳房去了。 - 另一边,内侍们抬着昏迷不醒的三皇子,来到永寿宫,在殿外请安。 云妃在主殿榻上歪着,神色恹恹地盯着殿外的桂花树。 听到下人的传话,云妃掀开眼皮,远远地瞥了一眼。 时隔一夜,三皇子竟湿漉漉的,浑身是泥,活着回来了。 “晦气,这样都不死!” 永寿宫的宫人早已习惯,云妃对三皇子一向冷漠。 大宫女芙蓉带着人上前接过三皇子,送去偏殿,然后掩门而去。 等殿里彻底安静下来,“昏迷不醒”的三皇子,睁开眼睛。 第10章 第8章 子桓哥哥,你帮我擦好不好 沈渊眼神空洞,望着空荡荡的大殿。 他知道,他早该对母妃死心的。 上一世,高烧三天清醒后,他来给母妃请安,母妃便是这个反应。 然而纵使知晓,再亲身经历一次,心还是会痛。 他真的不明白,跟一个得不到的男人相比,处处听话,顺她心意的儿子,难道不重要吗? 沈渊起身脱掉湿淋淋的脏衣服,找了两床被子裹紧自己。 他现在一无所有,更不能生病。 他知道,沈淏背后有善于伪装的娴妃约束,又有位高权重的外家——郑家的支持。 虽然沈淏自己资质愚蠢,却一直被他的丞相舅舅护着,最终扳倒了太子,登上了皇位。 沈渊知道,他的对手不只是沈淏,更是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丞相。 只有丞相倒了,郑家倒了,沈淏才再也蹦跶不起来。 沈渊知道,他必须强大起来,必须有自己的势力,这样才能得到他想得到的,才能护住他想护的人…… - 连着两日落水,浑身浸了寒气,沈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怎么捂也捂不热。 他浑浑噩噩地躺了不知多久,有人推门进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朝他走过来。 奶音响起:“三哥,你是不是很冷?” 三皇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怎么没有炭盆?”奶团子六皇子环顾一圈,偏殿里空荡荡的。 “怎么什么都没有?”小团子哼哼唧唧地说,“连脏衣服都没收拾,云妃娘娘宫里人是怎么伺候的!” 奶团子叨着小短腿,折回去喊人进来收拾。 高大的身影走近几步,凑到床榻边,摸摸沈渊额头,问:“传太医了吗?” “子桓哥哥……你怎么来了?”沈渊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打着哆嗦问。 “六殿下不放心你,带我一起过来看看。” “呜呜……子桓哥哥,我知道,是你放心不下我……”三皇子声音打着颤。 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席玉,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席玉被冻得一哆嗦。 那手和脸,冰凉刺骨。 席玉也不知自己怎么的,没忍心挣脱。 反而另一只手也贴上去,想帮他捂热。 三皇子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席玉的手背上。 席玉像是被烫了一下,微微曲起手指,帮他擦拭。 泪越擦越多,三皇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席玉的眉头都被他哭皱了。 没一会儿,门打开,一群内侍进来,送炭盆,送热水,送干净衣物…… 奶团子小短腿蹬得快,没一会儿就蹬到床边。 他看看哭得不能自已的三哥,学着母妃安慰自己的样子,摸摸沈渊的头,说:“三哥不哭,谁欺负你,我替你教训回去!” 奶音放着狠话,没把三皇子逗笑,反倒惹得他哭得更凶了。 “呜呜呜……六弟……” 奶团子摸头摸得更起劲了。 “六殿下,先让三皇子擦洗换身干净衣物吧。” 奶团子这才恋恋不舍地挪开手,三哥真是太需要他了。 两个宫女端着热水过来,要帮沈渊擦身子。 沈渊看看席玉,脸色慢慢红了。 屋子里这么多人围着,尤其席玉也在,他倒是不好意思掀开被子了。 他泪眼望着席玉,断断续续开口:“子……司业……你让他们都出去,好不好?” 席玉看看他光溜溜的手臂,知道被子下的光景。 虽然他不明白三皇子害羞什么,但还是帮他赶人。 “六殿下,劳烦您让人宣太医来给三皇子诊脉。”席玉转向六皇子,“再吩咐膳房给三皇子做一些容易克化的食物。” “好!”奶团子得了任务,开开心心出去了。 三哥真可怜,哪里能少得了我!小团子浑身是劲儿。 小团子两条小短腿蹬得生风,他的两个小太监在后面跟着,跑得气喘吁吁。 见六皇子的人出去了,席玉便让屋子里其余人都退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席玉也作了一揖,准备告退。 枯瘦的手,又从被子里伸出来,攥住他的衣角。 “子桓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擦?”沈渊眼中充满期待,眼尾泛红,可怜兮兮地看着席玉。 席玉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他指了指自己,疑惑地问道:“我?帮你?擦身?” 看着席玉的表情,沈渊嘴角一扁,眼泪便扑簌簌地往下掉。 “对不起……子桓哥哥……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你千万别嫌弃我……我自己擦……” 说着,便挣扎着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了床踏上。 一接触到屋里的冷空气,他本就孱弱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水盆就放在床边,沈渊俯身去够那条汗巾。 他瘦弱的背弯成了一道弓形,席玉不忍再看,侧过了头。 然而,沈渊尝试了好一会儿,他颤抖的手,却始终无法将汗巾拧干。 席玉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接过汗巾,轻巧地拧干后,递给他。 第11章 “多谢……”沈渊接过汗巾,开始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擦拭。 然而,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擦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擦完胸前一片。 再这样下去,水都要凉了。 席玉看不过去,轻轻从他手中拿过汗巾,重新拧了一把,然后温柔地帮他擦起来。 “子桓哥哥……”三皇子顺势轻轻环住席玉的腰,头也埋到他腹部,“你待我真好……” 又来了!席玉头皮发麻,怎么擦个身子也能搂上! 席玉僵了片刻。 他想后退,但看三皇子那脆弱的模样,他又不忍心再给他打击。 席玉内心天人交战,任他抱了一会儿。 后知后觉地发现,手里的汗巾已经冰凉,赶紧去重新拧了一把。 他回身,弯下腰准备继续为三皇子擦腿。 三皇子却突然接过汗巾,自己麻利地擦拭起来。 席玉见状,以为是三皇子已经缓过了劲儿,赶紧转身,逃也似的,去衣架上替他拿来干净的衣物。 “谢谢子桓哥哥。”三皇子接过衣服,一件一件穿起来。 席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脑海里突然闪过昨夜的画面。 那昏黄的灯火,与今天殿内昏暗的光线交织在一起,渐渐重叠在少年皇子的光洁肌肤上,尤其是那苍白却柔软的唇瓣……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席玉在心中深深唾弃自己。 圣贤之书,竟被他置之犬腹!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思绪拉回现实。 第9章 我只是贪恋子桓哥哥对我的好…… 等沈渊穿好衣服,坐在炭盆前烤火,席玉也冷静下来。 他搬来一张凳子,坐在沈渊对面。 炭火熏出的烟气,让眼前的人有些模糊。 精致如画的面容,配上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淡淡愁绪,让他像一块未经世事沾染的玉石。 可是方才在玉鉴池边的一幕,似乎又并非如此。 席玉问道:“你今日是故意激怒五皇子,逼他对你出手?” 沈渊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若说是,子桓可会对他失望? 若说不是,欺骗子桓,他于心不安。 星星点点的炭火红光,映在他的眼睛里,照亮了他的犹疑。 席玉不用他再开口,已经知晓了答案。 又问:“你为何针对五皇子?” 沈渊不知如何作答。 前世种种,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淏的伪装,沈淏的残酷,沈淏的丧心病狂……只有他知道。 现在说出来,恐怕没有一个人会信他。 “你说,我便信。”席玉望着他,眼睛里写满了鼓励。 沈渊控制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往下掉。 “他很坏。很坏,很坏。” 像个任性的孩子似的,有人宠着,便说起了孩子气的话。 席玉却听懂了。 他叹息一声:“听闻五皇子精通书画,深受陛下宠爱,虽说他素有贤名,但盛宠之下,难免跋扈。三皇子能避还是避开好。” “避不了……”沈渊摇头,眼里有没顶的忧伤。 那是席玉看不懂的,却仿佛能将他一起溺毙的忧伤。 他不忍再看,转头避开沈渊的眼睛。 顿了一会儿,席玉劝道:“避不开也要避。” “今日之事,于公于私,你做得都不妥当。 “于公,你会挑起太子和五皇子之争。陛下圣明,大荥国力鼎盛,海晏河清。太子虽无大才,但做守成之君还是不在话下的。 “而你今日所为,令太子殿下忌惮五皇子,若是两党争斗,带累朝政,毁的将是大荥根基!” 沈渊问:“若是太子注定会败,沈淏登基呢?大荥将会如何?” 席玉不解:“你怎么有如此想法?太子乃皇后嫡出,出生便被封为太子,稳坐储君之位二十五年。 “陛下虽然宠爱五皇子,但也只是因为他书画技艺超绝。陛下乃千古明君,又怎会起废嫡长,令立他人的想法!” 沈渊苦笑着摇头,问:“子桓哥哥熟知历史,难道史上就没出现过这样的事吗?” 席玉脑海里瞬间闪过历朝历代好几件事,每一个太子的下场都令人唏嘘不已。 而继位的下一任君王,无不暴戾成性,滥杀无辜,饿殍千里,民不聊生,大好江山毁于一旦。 他倒抽一口凉气,细细回想五皇子今日所为。 若他继位为帝,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你想让太子除掉五皇子?”席玉凑近沈渊,在他耳边悄声问道。 热气拂在沈渊耳边,他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席玉也看到了。 原本白皙如玉的脸庞,现在娇得似二月春花。 可两人的谈话,又不能大声宣扬。 只能这样交耳,窃窃私语。 沈渊也回身,凑近席玉的耳朵,轻声说:“不,我想让他们,鹬蚌相争。” 席玉浑身战栗了一下。 他也分不清,到底是被他的话吓到了,还是被他的气息撩拨到了。 席玉僵着身子,退回刚才坐着的锦凳上。 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少年皇子,问:“所以,你想做那个渔翁?” 第12章 沈渊点头。 目光坚定,笼罩着席玉。 仿佛席玉也是他计划的一环。 席玉不知该做何想! 他昨日顺手一救,居然救出一个对皇位图谋不轨的。 “你就这样……对我和盘托出?”席玉后知后觉。 自己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我信子桓哥哥。” “席家从不站队,从不结党。” “我知道。” “那你还……”席玉实在不解。 “我只是贪恋子桓哥哥对我的好。”沈渊凝视着他,眼眸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沉重。 疯了!要疯了! 这个对皇位图谋不轨的,好似还对自己也图谋不轨! 能言善辩席子桓,难得有语塞的时候。 他斟酌再三,几度开口,都没能顺利地说出一个字,最终放弃言语,与沈渊隔着炭盆对坐。 沈渊见他不答,也没有再说,只是问道:“子桓哥哥才说了,于公,那么于私呢?” 席玉缓缓回神,道:“你为了把五皇子推出来,将自己置身于险地,是为不妥。” 沈渊的眼睛又亮起来,仿佛有璀璨的星辰映在他眼底:“子桓哥哥可是担心我?” 席玉:…… 句句不离图谋不轨了,是吧!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毁伤。” “父皇不喜欢我,恨不得这个世上从未有我出现。母妃也嫌弃我无用,恨不得我从世上消失。 “我受伤,他们哪里会伤心。不拍手称快,已经是万幸了。” 沈渊说着,眼神黯淡下去,整个身子也萎顿下去,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崽。 “他们配为人父母吗?”他抬起委屈的双眸,看着席玉。 席玉情不自禁,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告诉他:“他们不配。” “但你配得到爱!也要爱你自己!” 一句话惹得沈渊泣不成声,他紧紧拥住席玉,哭得不能自已。 席玉心下又有点后悔,管不住自己的手,乱摸什么! 幸好,这时候六皇子带着内侍回来了,解救了他。 “三哥!”小团子还没进门,欢快的声音便远远传来。 席玉轻咳一声,拍拍沈渊的肩,后退一步。 沈渊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挂着的眼泪。 席玉亲自去打开偏殿的门。 小团子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夸耀自己,“我亲自去云妃娘娘宫里的小膳房,吩咐他们给你做了粥和点心。” 内侍将食盒打开,拿出食物,一一摆放在桌上。 “母妃以前说过,不舒服要喝粥,但是御厨说,粥要熬很久。我看有炖着的燕窝,就先拿来给你垫垫肚子。” 精致的盅皿被打开,里面的燕窝晶莹剔透,宛如琥珀般诱人。 这是云妃小膳房的? 沈渊和席玉不禁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疑惑。 第10章 今生今世,绝不骗你,绝不负你! 虽然疑惑,但两人心照不宣,闭口未提。 沈渊看着桌上,各种精致的点心,调动了一下情绪,含着泪冲小团子道谢。 小团子一看三哥被自己感动哭了,赶紧上去抱住他,搂着他的腰撒娇。 “三哥别难受,泓儿喜欢你。” 沈渊被他搂着,反倒很不适应,僵在了原地。 他生硬地拍拍小沈泓的肩膀,推开他,在餐桌前坐下。 不得不说,这么精致的点心,在平时,他很少吃到。 虽然他深受圣贤书熏陶,不重口腹之欲,但小团子沈泓坐在他对面,托着腮望着他,满脸写着求夸夸。 沈渊只得再次调动情绪,红了眼眶,对着小团子说:“多谢六弟!” 小团子听了,一脸满足。 哎,三哥没有我可怎么办哦! 他人小鬼大地说:“三哥放心,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包在我身上!” 沈渊红着眼睛点头。 一旁的席玉看出了点儿门道,只是没拆穿他。 这会儿,他有点替自己难为情。 原来装哭卖乖,一切都是落难皇子骗人的手段,自己竟然也跟八岁的六皇子一样,着了他的道。 真真可恨! 沈渊根本不知道席玉内心的波动。 他红着眼眶,默默吃完了重生以来的第一餐。 不一会儿,太医来给沈渊诊脉。 “三皇子落水受寒,我会开一些驱寒的药物,让他服用后发发汗。” 写好药方,太医又补充道:“三皇子长期营养不良,今后需要增加进食,多食用滋补的食物,把身体养好。” 这番话,让小团子看沈渊的眼神又忧伤了一度,心里的使命感又增强了一分。 太医交待内侍抓药、煎药,便离去了。 一切安排妥当,席玉带着六皇子跟沈渊告辞。 沈渊恋恋不舍地看着席玉。 席玉却避开他的眼神,未再看他。 沈渊总觉得,席玉突然对他冷淡了起来,不似之前对他那般关心了。 他真真切切地难受起来。 小团子一看,他要走,三哥难受得都要哭了,赶紧跑回来,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黏糊地说:“三哥,我也舍不得你!你好好歇息养病,我明日再来看你。” 第13章 三皇子视线往下落了落,看着才桌子腿高的沈泓,僵硬地点点头。 席玉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禁想笑,叫你装! 这下给你装到了吧! 小团子黏糊够了,才从沈渊怀里退开,再次跟沈渊告别。 沈渊没再做什么,规规矩矩地跟他道别。 出了偏殿的门,席玉朝着六皇子恭敬地施了一礼:“今日多谢六皇子相助!” 小团子见状急忙侧步避开,双手慌乱地挥舞着:“司业大人,您如此大礼,我可不能受。母妃跟我说,有你做我的老师,是天大的幸运,让我一定要敬重您。 “再说,三哥生病,我是弟弟,关心兄长,是我该做的。” 席玉眼中流露出对六皇子的欣赏。 “今日你成功救下三皇子,实乃大功一件。”席玉世子温声夸道。 想到三皇子对弟弟敷衍的态度,又有点替他不值。 “我还想劳烦你一趟,对云妃娘娘宫中的人交待几句,生活上不要苛待三皇子。” 小团子听了,拍着小胸脯说:“司业大人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席玉见他的样子,实在可爱,笑着拍了拍六皇子的脑袋:“如此甚好,有劳你了。” 小团子又蹬着他的小短腿,端着皇子的身份四处去吩咐了。 席玉返回偏殿,他有话想问三皇子。 沈渊正坐在炭盆边出神。 看到席玉一个人又折返回来,他高兴地站起身,期待的眼神看向席玉。 “子桓哥哥……” 席玉想到被他的眼泪哄得团团转的六皇子,眼神冷了冷,心下平静很多。 “三皇子殿下……” “子桓哥哥,你不叫我阿渊了吗?” 席玉:…… 别装了! “三皇子,你是否发现,你母妃之事,恐怕有异?” “子桓哥哥,你不叫我阿渊了,为什么?”沈渊走上前来,无声的泪水悄然滑落。 席玉一阵头痛。 “三殿下,我在跟你说正事!” “子桓哥哥……”沈渊见席玉真的无动于衷,不是自己的错觉,心情瞬间沉重起来。 他的泪水不断滑落,滴在衣襟上,很快就氤湿了一大片。 “你怎么突然不理阿渊了……”他抽泣着问,“告诉阿渊,好吗?” 席玉看着他的泪眼,自己的心竟然还不争气地一抽一抽地疼,想伸手替他拭去。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道:“三殿下,我不是六皇子,不是八岁孩童,你无须如此哄骗于我!” 沈渊怔住,神情痛苦:“没有……子桓哥哥,我没有骗你。” 席玉看着他,有些失望。 “子桓哥哥,我确实故意示弱于小六……”沈渊双手紧握成拳,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六皇子殿下虽小,但对兄长一片赤诚之心,你不该如此待他。”席玉道。 “我一无所有,只能蛰伏……但是,子桓哥哥,我没有骗你,也不会骗你! “我沈渊,今日在此立誓。今生今世,生生世世,绝不骗你,绝不负你!若有违此誓,人神共厌,万箭穿心!” 席玉眼前一阵阵发黑,这又是什么招? 给自己下这么重的诅咒,只为诓他,也太不值当了。 “三殿下,你应该知道,太后下了懿旨,给我和三公主赐婚。 “我成了驸马,以后连参与朝堂的资格都没有,你在我身上费心思,是没有用的,我帮不了你。”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到这个,沈渊哭得更伤心了。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沈渊眉头紧锁。 三公主不知跟哪家贵女争风吃醋,听说了席玉之名。 出身第一世家的状元郎,生得俊逸无双,整个京城的贵女,哪个不想嫁给他。 奈何席玉祖母去世,议亲之事被耽搁了下来。 待席玉入了翰林院,又得皇帝青眼,将来出将入相,不在话下。 席家便也想挑一挑门第,一来二去,席玉的婚事又耽误了下来。 三公主最受太后宠爱,一听说席玉的名头,立马缠着太后,求太后赐婚。 她得让全京城的贵女都羡慕她。 最好的东西,本就应该给她。 席家在世家中地位超然。 席玉祖父,是前太傅,天子之师。虽然已经致仕,但门生故旧遍天下。 席玉的父亲,官至户部尚书,管着大荥财政命脉。 席玉大哥,小小年纪官至太常寺卿,前途亦不可限量。 再来一个席玉,比他哥哥还要出色。 席家未来的地位,只会更加贵不可及。 煦帝乃千古一帝,能驾驭席家,可是太子资质平平,等他登基,却不见得还能让席家乖乖俯首称臣。 三公主一闹,太后便顺水推舟,将席玉赐婚给她做驸马,绝了席玉的仕途。 煦帝以仁孝治天下,自然不会公然违背太后的旨意。 席玉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赐给了三公主。 第11章 这场斗争,他注定是一个人 然而前世,还没等成婚,三公主就豢养面首,夜夜笙歌。 席玉忍无可忍,奏请退婚。 三公主却不答应,又跑去太后面前,哭哭闹闹。 第14章 太后被他闹得没办法,又依了她。 席玉因为这桩婚事,不仅丢了前程,更是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这一回,沈渊怎么可能再让三公主得逞。 他得想办法,解除他们的婚约。 算一算,现在离三公主及笄完婚,只剩两个月,要抓紧了。 “子桓哥哥,你信我,等等我……”三皇子眼眸里全是祈求。 “等你?”席玉不解,“等你什么?” 沈渊只是点头,他不敢说,他怕席玉误会,以为帮他解除婚约,是为了让他帮自己夺嫡。 所以只是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席玉没等到他的回答。 却见沈渊鼻梁上挂着一颗尚未滴落的泪珠,晶莹剔透,好似折射着他的悲伤。 那悲伤浓厚深沉,不似作伪。 他不知道三皇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背负着深仇大恨似的。 他无法感同身受,便行礼告辞,转身去殿外等六皇子。 沈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蹲在昏暗的屋角,身影孤独沉重。 他伸手,紧紧抱住自己。 这场斗争,他注定是一个人。 - 殿外传来奶团子欢快的声音。 “司业!司业!药房、膳房、大宫女、小太监……我都吩咐过啦!” “六皇子真能干!” “那当然!”奶团子又抓住一个小太监吩咐,“三哥若有什么急事,去咸福宫找我!” 小太监应下。 沈渊在里面,听到了小六的话,眼泪决堤般涌下来。 痛苦在昏暗的房间里肆虐。 没关系。他告诉自己。 反正他也不想把爱他的人,拖入这场注定血腥的泥淖。 远离他也好,这样才能安全。 沈渊在昏暗的房间里,枯坐了许久。 有内侍敲门,来送六皇子吩咐熬的粥。 沈渊应声,让他进来。 内侍放下新鲜熬好的粥,将方才的碗碟一一收走。 沈渊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发怔。 刚才子桓也发现了异样。 一个失宠近二十年的妃子,膳房里还有上好的燕窝,有色香味俱全的点心。 现在再去回想,母妃失宠,吃穿用度却从未受到克扣,甚至依然享受着妃位该有的荣华。 这在向来拜高踩低的皇宫里,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如此看来,母妃失宠,背后恐怕也大有文章。三皇子一边喝着软糯的粥,一边思索其中的原因。 母妃出身云家,世代驻守西南边陲,曾是大荥与南越之间的坚固屏障。 然而,自从母妃入宫后,云家为了保全母妃的安全,一步步放弃权力。 十多年下来,如今已沦为无足轻重的存在。 云家无法成为云妃的助力。 自他有记忆起,就很少见过父皇。 母妃告诉他,只要他学业优秀,能够出类拔萃,父皇便会喜欢他,来看他们母子。 所以,母妃总是用治军的方法来管教他,监督他的学业。 除了学文,母妃说云家世代武将,还逼着他习武。 只要他稍有懈怠,轻则一天不给饭吃,重则要挨一顿鞭子。 小的时候,他也羡慕过两个哥哥。 他曾偷偷跑到御书房门口,看到两个皇兄,被父皇抱着,一左一右,坐在父皇的腿上。 父子三人有说有笑。 他在门口瞧着,羡慕得出了神。 一不小心磕在了门框上,弄出了动静。 煦帝抬起头,看到缩在门后的小脑袋。 目光由温柔,转成威严,远远地问:“三皇子最近在做什么?” 他内心慌乱,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回答:“回父皇,儿臣……儿臣最近在读《资治通鉴》。夫子说,读史可以明智,儿臣想……想通过学史,明白国家的兴衰更替……” 煦帝目光冰冷,仿佛能将他洞穿。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冷冷地对大太监说:“给三皇子换个夫子,教他些诗书礼仪就够了,不必再让他接触这些东西。” 小沈渊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赶紧磕头,连连求饶:“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会好好学习诗书礼仪,请父皇息怒!” 然而,他心中充满了困惑和痛苦。 他不明白,为什么母妃的教诲,和父皇的期望,如此南辕北辙。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得不到母妃的疼爱,更得不到父皇的宠爱。 一瞬间,小沈渊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叛逆。 他抬头看向父皇,眼中闪烁着未知的光芒:“父皇,儿臣不明白,儿臣好学为何会让您不高兴?难道儿臣做错了吗?” 煦帝眉头紧皱,目光变得更加严厉:“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学就能学的!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要妄想超越自己的界限!” 毕竟长在皇宫里,又读了不少书。 小沈渊立刻领悟到父皇话语中的深意。 不是自己不能学习历史,而是身为三皇子的他,在父皇眼中,不配去探究治国之道。 他被父皇的话深深刺痛。 从小接受圣贤书熏陶的他,内心充满了强烈的自尊和骄傲。 他咬紧牙关,朝着父皇深深地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离开。 第15章 从那以后,无论母妃如何严厉地折磨和惩罚他,他只专注于诗文,不再触碰其他的东西。 他以为这样做能够讨得父皇的欢心,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父皇对他的态度依然冷漠如初。 而母妃也依然未能等到父皇的回心转意。 将近二十年的时光下来,沈渊眼看着母妃在深宫之中孤独终老,可怜至极。 因此每当母妃对着他发泄情绪时,他都默默忍受着。 可如今来看,他开始怀疑,真相真如他所见所想吗? 在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后,沈渊意识到,最不可能的事情,或许就是事实真相。 第12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不想再读书了 父皇是深爱着母妃的。 在这深宫之中,除了皇帝,还有谁能保住一个失宠嫔妃的安稳和荣华? 这永寿宫上上下下,恐怕全都是父皇的人。 他和母妃的一举一动,父皇全都了如指掌。 因着母妃一心念着父皇,而自己又一向安分守己,所以,云家虽然失势,却一家平安。云妃虽然失宠,却在宫里安宁度日。自己虽然不得父皇宠爱,却依旧可以读诗习文。 上一世,也是如此。 这一切,直到父皇殡天,沈淏继位,才被打破。 云家被满门抄斩,云妃被赐白绫殉葬,自己…… 他想起小时候,常常看到母妃以泪洗面,哭着回忆她和父皇的美好过去。 如此看来,倒真是自己连累了母妃啊!若他是个公主,父皇不必忌惮他,也就不会冷落母妃了。 只不过母妃大错特错,她以为儿子优秀,皇帝会对她另眼相看。 殊不知,拥有兵权的云家,不能再有一个才华横溢、名扬天下的皇子。 他勤勉好学,还不如做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更令父皇放心。 想到这里,沈渊拉开门,朝着永寿宫主殿而去。 -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云妃还歪在榻上,盯着殿外那棵桂花树。 初秋时节,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整个殿氤氲在桂花香里。 沈渊不知道这棵桂树承载了母妃多少回忆,他只知道,十多年来,母妃望着它的时间,越来越多。 沈渊来到主殿门口,母妃的贴身宫女芙蓉,上前拦住他。 “芙蓉姑姑……”沈渊调整情绪,泪眼看向芙蓉。 芙蓉,西南地区常见的花卉,代表着西南地区独特的风情。 沈渊心里更加确定了,父皇果然是把母妃放在心上的,连大宫女的名字,都赐了母妃家乡的花卉名。 “三皇子殿下,您回去休息吧,莫要扰了娘娘。”芙蓉知道这对母子过得艰难,心里却充满了无奈。 母子两个人都不开窍,硬生生把好日子过成了如今的模样。 “芙蓉姑姑……我有事想求母妃,你让我去见见母妃可好?”沈渊紧紧抓住芙蓉的衣袖。 芙蓉看着沈渊从小长大,这孩子最是倔强,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失态的模样,惹得她一阵阵的心疼。 “三皇子殿下,您别哭,我这就带您去见娘娘。”芙蓉慌忙安抚他,带他进殿。 进了殿,沈渊跪在云妃面前,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母妃……”他哽咽着。 “我不想读书了……” “我好累啊……” 他断断续续地倾诉,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湿透了他的衣襟。 “这么多年,您一直逼着我读书,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他抬头望向云妃,眼睛里带着无尽的疲惫,“但是我真得好累啊……” “每天为了应付您的检查,我都要熬夜翻遍典籍,才能凑出第二日应对的内容……” “经此大难,我想明白了,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不想再读书了,母妃,求您放过我吧……” 从他开口起,云妃落在桂树上的目光就一变再变,没人知道她心里想到些什么。 沈渊越哭声音越大,云妃终于将目光从桂树转向了沈渊。 “原来如此!”云妃的脸色从淡漠,转向惊疑,最终怒不可遏。 云妃从主位上下来,缓缓走到沈渊面前。 她扬起手,用尽全力,甩了沈渊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殿里。 沈渊被这一耳光打得偏过头去,身子也歪了歪。 他未有怨言,端端正正跪好,冲云妃磕头道:“母妃,儿子不孝,欺骗您至今。” “我真是小看了你!在我面前偷奸耍滑这么多年!”云妃气得脸颊通红。 “你可知道,你害得我多惨!有你之前,皇上那么爱我,每日一下朝,便到永寿宫陪我,连奏折都搬过来看!可自从有了你,皇上再未踏足过永寿宫!” “我拼了命地养你教你,就是希望皇上看在亲身骨血的份上,能回心转意!如今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云妃苦笑起来,“我就说这天下怎么会有父亲不喜欢儿子有出息,原来你的一切都是装的!你父皇何等英明!你居然妄图用这种伎俩,欺瞒于他!” 云妃气得浑身发抖,芙蓉赶紧上前扶住她,替她顺气。 “母妃息怒!儿子也是迫不得已!”沈渊跪伏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儿子也想父皇宠我爱我,可是母妃,这么多年了,您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第16章 “你住嘴!”云妃连声音都在颤抖。 “母妃,父皇根本就不爱我们!不管我们做什么,父皇都不会在意!” “闭嘴!你闭嘴!”云妃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真相。 “母妃,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以后我孝敬你,好不好?” 云妃听着他的话,眼眶湿润,她捏紧拳头,愣了好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皇上是爱我的!”她指着沈渊,喃喃地说,“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没用……” 云妃深吸一口气,指着沈渊道:“你去外面跪着!” “芙蓉,从今天起,不要给他饭吃!直到他肯好好读书为止!” “你必须读书!你必须长进!你必须让你父皇知道,你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云妃越说,声音颤得越厉害,整个人站立不稳,歪倒在芙蓉身上。 “三殿下,您就别惹娘娘生气了,先出去吧。”芙蓉劝道。 沈渊朝云妃磕了个头,起身出了殿门。 云妃看着芙蓉,眼里满是无助,问:“他会回来的……对吗?只要渊儿有出息,皇上就会回来看我的……对吗?” 芙蓉在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劝道:“娘娘,三殿下不想读书,也是好事。” “不!”云妃神经质地摇着头,“不行!皇上会再也想不起我们!” 芙蓉深深叹气,这么多年了,她也劝了娘娘无数次,可是娘娘就是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实在是没有办法…… - 沈渊又被罚跪了。 永寿宫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三皇子经常因为学业达不到云妃的期望,被各种责罚。 沈渊也早已习惯,罚跪,不过是最轻的一种惩罚了,只要挨到母妃气消,便也结束了。 然而今日闹这一遭的目的,还远远未达成,他得让整个永寿宫的人都知道他要做一个纨绔了。 第13章 世上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想到此处,沈渊忍着剧痛,在永寿宫主殿门口朗声哭道:“求母妃开恩!学海无涯,儿子心力交瘁,难以为继!” “求母妃开恩!” “儿子每日疲于奔命,不堪其苦!” “求母妃开恩!” ………… 他跪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哭求,整个永寿宫的下人,都为之动容。 云妃在殿里听着哭喊声,太阳穴一跳一跳,头疼不已。 “芙蓉,叫他滚回偏殿去。” 芙蓉一听,连忙应了,出去传话。 “三殿下,不用跪着了,娘娘让您回偏殿去。” 沈渊眼睛哭肿了,嗓子也嘶哑起来,问:“那我所求之事,母妃答应了吗?” “这个娘娘倒没说。” “姑姑,您帮我去问问母妃,可好?” 芙蓉望着三皇子可怜的模样,到底不忍心,说:“殿下,老奴僭越,劝您一句。娘娘指着您出色挽回皇上的心,您就是她活着的指望。若是答应你从此放手,你要娘娘怎么活?” 沈渊不知如何是好,急得拽住芙蓉的衣角。 “可我顺着母妃的心意,也换不回父皇的心,谁又想过我要怎么活?” 说着,他又流起泪来。 “我活得也很辛苦……呜呜……” “从小没被母妃拥抱过,没被父皇疼爱过,现在,就连比我小的弟弟,都来欺负我……” “世上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姑姑,我只是想每天能吃饱饭,不用担心下一顿就被母妃责罚,饿肚子。” “我就想晚上睡一个安稳觉,不用背那些诗文到天亮。白天能由着性子玩一玩,不用提心吊胆地等着母妃提问……” “姑姑……我想要的,就那么难吗?” 芙蓉弯腰把沈渊扶起来,抚平袍子上的褶皱。 “三殿下,老奴知道您的苦,等娘娘心情好转,我帮您劝着点儿。” “多谢姑姑!”沈渊似是终于看到了希望,期冀地望着芙蓉。 芙蓉点点头,唤来小太监,扶沈渊回偏殿去。 到了晚膳时间,果然没有人给他送饭。 沈渊索性躺到床上睡觉。 挨饿,他有经验。 虽然腹中饿得咕咕直叫,但只需忍耐。 待咕咕声越叫越大,腹部便开始绞痛。 只要忍过那一阵绞痛,饥饿感便能过去了。 以前他还得忍着饥饿,习文练武。 而今下午才饱餐一顿,现在又可以躺在床上,一觉睡过去,已是莫大的幸福了。 今天这一闹,该传的话,应该都能传到父皇耳中了。 母妃同不同意,并不要紧。他的目的是要父皇知道,他准备做一个富贵闲人了。 这两日着实疲累,躺在床上,东想西想的,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天,卯时未到,便有人在床边喊沈渊起床。 沈渊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看床边的人,是自己的内侍文瑞。 “你的病好了?”沈渊问道。 文瑞赶紧跪下,一脸感激地给三皇子请罪。 自己这一病,在差房躺了好几天,差点儿跟主子天人永隔。 沈渊让他起来,关心了几句。 他抬眼看看外面的天色,一片漆黑,又闭眼睡了。 第17章 文瑞赶紧又将他喊醒:“主子,该起了,还要去文华殿晨读呢。” 沈渊挥挥手:“不去!” “可是……” “没可是,退下吧。” 文瑞只得退出去,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等待。 他时不时地朝殿内张望,希望三皇子早点儿起床。 他早上也听说了昨日之事,可是云妃娘娘并未答应主子的请求,回头闹将起来,主子又要受罚。 然而,殿里一片寂静,只有沈渊沉重的呼吸声隐约传来。 天儿渐渐亮了,这会儿晨读都该结束了,主子还不起,文瑞再次鼓足勇气,推门而入。 “主子,该起了,天儿已经亮了,晨读都结束了。您再不起床,就要耽误早膳和正课了。” 然而,沈渊不为所动,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继续睡。 文瑞心如火烧,又不能上去掀主子的被子,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内来回踱步。 这可怎么办? 以前三皇子用功的时候,总盼着他歇歇,现在他真歇下了,文瑞反而焦虑和不安。 我的主子喂,您可真不怕责罚啊! 文瑞实在担心,他得想办法让主子起床啊。 他把偏殿门窗全都打开,凉风刮进来,主子总能清醒了吧。他回头往床榻瞧去,沈渊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文瑞都快哭了。 他瞥见三皇子心爱的笛子,拿起来使劲儿吹。刺耳的笛声在殿内回荡,打破了沈渊的梦境。 他忍无可忍,终于坐了起来,瞪着文瑞。 “你真吵!” 文瑞见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主子,你终于醒了!您快起身洗漱吧,再慢可就真的来不及了。”文瑞看着沈渊严肃的脸色,吓得快哭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眼泪还没落下,沈渊倒是先哭了起来。 “文瑞……呜……呜呜……我这个主子真是命苦啊! “十八年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个闲人,你却来扰我清梦……你……呜呜……” 文瑞愣在原地,看着主子泪流满面,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他赶紧拿起帕子,为沈渊拭去泪水。 “那,主子,您再睡会儿吧,我这就去文华殿为您告假。”文瑞轻声说道。 沈渊点点头,满意地躺回去,继续睡觉。 文瑞为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窗,急忙赶往文华殿。 等他到文华殿,其他皇子刚刚用完早膳回来,正在休息。 在殿内庭院玩耍的六皇子,远远看到文瑞,立刻兴奋地奔过来。 他的目光在文瑞四周扫视了一圈,没见到沈渊,便问道:“我三哥呢?” 文瑞微微低头,恭敬地回答道:“回六殿下,三殿下身体不适,嘱咐我我来替他告假。” “三哥还没好呀。”六皇子小小的脸皱成一团,满是担心。 “多谢六殿下关心。” “三哥用早膳了吗?” “未曾。”文瑞犹豫了一下,想想还在睡梦中的主子,没多说。 “哎……我可怜的三哥。”六皇子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同情。 他继续说道:“让他放心,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给他送早膳。” 文瑞:…… 主子可能不太想要…… 第14章 子桓哥哥,你希望我成婚,远离京城? 但六皇子的一片心意,他作为奴才,没有资格说嘴,于是只好保持沉默,恭敬道谢,又施了一礼。 文瑞向六皇子告辞,找到少师,以身体不适为由,替三皇子请了假。 落水之事就发生在玉鉴池,很多人都见着了,没见着的也听说了。 少师关心地询问了几句,让三皇子好生休养。 文瑞一一应下,与少师告辞。 - 文瑞告完假,步履匆匆地返回永寿宫偏殿。 门内隐隐传来说话声,他一颗心顿时放松下来。 主子可算是醒了。 文瑞长舒一口气,推开门。 “主子……” 文瑞正欲问候,却突然愣在了门口。 他看到了什么! 自己的主子竟然坐在床上,席玉司业正站在床边。 更令他震惊的是,他的主子正搂着司业的腰,在,哭? 文瑞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早上起猛了?眼睛花了? 他放下手,再次看去,没错,那确实是他的主子和席玉司业。 嗯? 席玉司业腰侧,主子听到动静,侧头朝门口望过来。 眼尾红红的,但一双眸子却覆着寒冰,分明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文瑞心里一激灵,脑子还没想明白,立刻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他默默站在门外守着,心中充满了困惑。 自己病了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世界好像都变了? 殿内。 被文瑞这么一打扰,席玉缓过神,拍拍沈渊的肩,催促他起床用早膳。 “太医叮嘱过了,你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一日三餐绝对不能马虎。” 沈渊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麻利地起床开始穿衣。 文瑞要是看到这一幕,绝对能惊掉下巴。 席玉将带的食盒打开,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粥,几样精致的小点心,一一摆在桌上。 第18章 他还细心地调整好每一样食物的位置。 三皇子洗漱完毕来到餐桌旁,看着桌上色香味俱佳的吃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昨日不欢而散,他以为子桓不会再管他了。 没想到,昨晚被母妃惩罚的事情,传了出去。 子桓又担心他,来给他送早膳。 这么心软的子桓,难怪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沈渊默默在心里下决心,自己要更快地强大起来,才能护住他。 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席玉,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像只小狗撒娇一样,蹭了蹭。 席玉又被他弄得不知所措。 他僵硬地伸出手,拍拍沈渊的后背,趁机挣脱开他的怀抱,说:“快吃吧,别凉了。” 沈渊点点头,坐在桌前,开始用饭。 席玉也坐下,问道:“听说你昨日在永寿宫大闹了一场?” 沈渊有点忐忑地看向席玉。 昨日对他那一番误会,也不知道子桓现在如何看待他。 “放话不想再读书,也是你示弱的一环?”见他不说话,席玉开口问。 沈渊点头。 “闹得人尽皆知,是想让陛下知道?” 沈渊再点头。 “永寿宫里有蹊跷?” 沈渊还是点头,又补了一句:“全是父皇的人。” 席玉拧眉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 “那你闹这一场,真实目的是?” 沈渊没想瞒着他,直接说:“在宫里处处掣肘,我想开府,出宫去。” 席玉怔了怔,没想到他如此直白。 “你还是想要……?”余下的话没说全,但两人心知肚明。 “嗯!”沈渊很坚定。 席玉叹了口气。 沉默良久,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沈渊紧张地看着他,怕他会训斥自己。 没料到,席玉稳了稳心神,说:“三皇子您已成年,可以去求皇上封王开府了。 “只是还差一个契机,若是能求云妃娘娘为你说一门亲事,开府成婚,一切顺理成章。 “若能得到封地,哪怕偏远贫瘠一些,也是一地之主。” 沈渊听了他的话,心里一阵闷闷地刺痛。 他抬头,定定地问:“子桓哥哥,你希望我成婚,远离京城?” 席玉不知为何,心里有浪潮翻涌。 他希望吗? 从三皇子的境遇来说,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远离京城,从此天高皇帝远,至少自由惬意。 可是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说“是”。 仿佛那样会让这个脆弱的皇子,心更碎一层。 他避开了沈渊的眼睛,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如果你需要,席家可以助你。 “我家还有一个庶妹待嫁,年龄与你相仿。 “虽然身份低了一些,但这样不会惹皇上猜忌,更愿意成全这门亲事。” 沈渊猛地攥住席玉的手,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仿佛一只求主人不要抛弃他的小狗。 席玉被他盯着,心口有如被绵密的细针戳了一下。 既已开了口,他接着道:“你若是嫌弃庶出身份,席家亲故中,嫡出的女儿也不在少数,我也可以帮忙撮合。只是门第就要低一些,皇上才可能点头。” 沈渊气得浑身发颤,眼眶中的泪水又忍不住滚落下来。 他真想大声告诉席玉,我要的是你!只是你! 明明上一世,你也是深爱着我的,现在居然要给我安排婚事! 然而,他什么也不敢说。 他害怕,怕说得太直白,会把人吓跑,以后再也哄不回来。 他只能紧紧咬住下唇,冲着他摇头。 席玉看着他的眼泪,心都揪了起来。 他把手帕递过去,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沈渊接过手帕,吸了吸鼻子,努力稳住颤抖的呼吸。 “子桓哥哥,昨日你还说,席家从不站队,从不结党,今日却愿意将席家女儿嫁给我。其实,你还是很在意我的,对不对?” 席玉抽开手,掩饰道:“陛下让我给诸位殿下讲学,我自然对每位殿下都负有责任。” “对我也只是责任么?” 席玉点头。 “我不信!”沈渊起身站到席玉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愿意席家跟太子、跟二哥、跟四弟五弟,跟他们任何一个绑在一条绳上么?” 席玉被迫仰头望着他,思绪也被他牵着走。 那肯定是不愿的。 “你不会,对不对?”沈渊抬手抚摸席玉的脸。 席玉一个激灵,想退开。 却被沈渊一把搂在怀里,头磕在他的胸前。 第15章 子桓哥哥,我是你心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席玉的耳边全是“咚咚咚”的声音。 少年单薄的胸腔里,一颗心跳得飞快。 “子桓哥哥,你承认吧。我在你心里,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席玉的心也跟着飞速跳动起来,是这样吗? 他也没有答案。 沈渊将他环住,搂着他的脖颈,说:“子桓哥哥,席家向来清正,深受父皇信任,我不希望席家因为我的事情而卷入纷争。开府的事,我自有办法。也不需要成婚,你信我就好。” 席玉整个人都被他的搂抱冲击着,根本无法理清思绪。 第19章 他艰难地脱离沈渊的怀抱,指了指桌上的早膳,说:“快用膳吧。” 沈渊重新坐下来,开始吃饭。 “三皇子,您慢用,我回文华殿了。”席玉起身告辞。 快到门口,又回身嘱咐了一句,“三餐要记得按时吃。若是云妃娘娘罚你,派人去雅师斋找我。” 沈渊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破涕为笑。 - 席玉走后,文瑞进来,他看着主子,很多话憋在心里,又不敢开口问。 “我知道你是谁的人。”沈渊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如果你想活命,就管住自己的眼睛、耳朵、嘴巴!” 文瑞被吓得打了个哆嗦,他从未见过主子如此严厉的眼神。 主子怎么真的像变了个人似的! 但他是从小陪着三皇子一起长大的,跟着他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才走到如今,那感情是实实在在的。 要真让他选,他肯定是站在主子这一边的。 主子做什么,他都支持。 “主子,您放心,我会管住自己的,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绝对不说!”文瑞立马向主子表忠心。 沈渊点点头,目光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解决了文瑞,他心中又开始犯愁。 若是真不去读书,就见不到子桓了,这可怎么办? 今天撩拨得有点过火,万一子桓生气了,不来见他了,怎么办?他得去哄哄。 明天还是去文华殿吧。 重生以来,他难得的心情轻松。 看着桌上的点心,更是愉悦。 他拿起一块点心,小口小口吃起来。 哎……子桓哥哥送的点心,一会儿都快吃完了,舍不得。 他抬头问文瑞:“膳房有早点吗?” “昨日云妃娘娘说,你若是不读书,便不给您吃饭,所以没人敢给您送早膳。” “你去,把早膳拿过来。” 文瑞有些错愕地看着主子。 您不是还没读书吗? 沈渊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说你主子读书了,别人难道有证据戳穿你?” 文瑞惊愕不已。 这也行? 好像也行! 可是,文瑞又看看桌上的早点,这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怎么还要拿早膳过来? “愣着干什么!”三皇子看着文瑞的眼神,问,“怎么着?嫌你主子吃得多?” 文瑞双手猛摇,不敢不敢。 “还不快去!”他又瞪了文瑞一眼。 这单身狗奴才知道什么,子桓哥哥送的点心,要留着慢慢品尝! 文瑞赶紧退出去准备早膳,心中却暗自嘀咕:主子到底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用过早膳后,文瑞为三皇子端来了熬好的药。 药味极苦,三皇子不禁皱了皱眉,但还是端起碗,一饮而尽。 - 翌日一早,三皇子原想再好好睡一觉,等到巳时三刻去文华殿。 按照上一世的时刻表,那会儿是子桓哥哥讲地理志。 没成想,卯时未到,他的殿门便被推开。 见他还在床上安心地呼呼大睡,床前一张小脸,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六皇子在纠结,到底是喊醒三哥,还是让他好好休息。 小奶团子纠结死了,在床前一会儿唉声,一会儿叹气。 沈渊近来虽说每日睡的时间很长,实际上噩梦连连。 床前这再明显不过的响动,其实早就把他吵醒了。 虽说前世,他和小六弟并没太多的交流,也谈不上深厚的感情。 但那天,他利用六弟,子桓对他很是失望。 子桓不满意的,他都要改。 再加上这一世回来,六弟对他的关心一点儿不掺假。 沈渊觉得,或许兄弟、亲人之间,也并非没有真挚的情感。 或许,他可以尝试着去跟六弟交心。 这么小个人儿,摸黑起个大早,绕那么远的路,来到他房里。 沈渊心下确实有些感动。 闻到那若有似无的点心香气,莫不是怕他没有饭吃,送早膳来了? 心里一阵暖流淌过。 沈渊假装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转向沈泓。 “三哥!”奶团子以为他醒了,高兴地扑到床榻上。 “唔——”三皇子感觉自己被一个实心秤砣给砸了一下,肋骨撞得生疼。 这回他不得不睁开眼,假装睡眼惺忪地瞧过去。 “六弟?你怎么来了?” “三哥,昨天听文瑞说,你没早膳吃,我来给你送早膳。” 小奶团子趴在他身上,脸上洋溢着得意和自豪,写满了“夸我夸我快夸我”。 沈渊听了很是感动。 小六是被德妃和太后宠着长大的,年纪虽小,却拥有一颗纯善的心。 现在,他用自己的得到的爱,来温暖他的三哥了。 沈渊真诚地谢道:“多谢六弟!” 小奶团子撅起嘴,哼,也不夸我! 三皇子难得露出笑容,说:“我们小泓儿长大了,都会照顾三哥了,三哥真高兴!” 小奶团子这回开心了,呲着牙直乐。 “小泓儿啊,你能不能先起来?三哥肋骨都快给你压断了……” “哦哦!好好!”小奶团子忙不迭地爬起身 第20章 “三哥,那你再睡会儿,我先去晨读了。今天要不要我帮你告假?” 沈渊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巳时过来,听子……听司业讲地理志。” 奶团子挠挠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生病不趁机好好休息。 如果他生病了,他肯定会求母妃,帮他跟少师请上十天的假。 一想到母妃,他就想到了云妃娘娘。 他也听说过,云妃娘娘对三哥一点儿也不好,肯定不会帮他请假的。 “唉——”奶团子叹了口气,说,“三哥,你想休息就跟我说,我去帮你请假!” “少师大人虽然凶了点儿,但三哥身体不适,他肯定会通融的。” 沈渊失笑,明明那么怕少师,也愿意冲上去给他告假。 第16章 三哥我呀,不用读书啦! 沈渊揉揉奶呼呼的小脑袋,说:“放心吧,小泓儿,往后三哥的日子,可比你快活得多。” 奶团子一脸困惑,眨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 沈渊凑近他的耳朵,轻声地说:“我已经求了母妃,不想再读书了,等母妃想通答应了,我就不用再去文华殿上课了!” 小奶团子瞬间瞪大了眼睛。 什么!三哥可以不用读书了! 再也不用卯时就摸黑起床,赶到文华殿去晨读! 再也不用冻得手指僵硬,呵着气写大字! 再也不用累得气喘吁吁,去跑马射箭! 再也不用学那些叽里咕噜,根本听不懂的外邦语言! 再也不用绞尽脑汁背那些读不懂的四书五经,作想不出的政论文章! 想到这里,“哇”的一声,奶团子哭了起来。 “哇哇哇……”奶团子哭得伤心极了。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还没到偏殿门口的文瑞,听到声音,一路小跑过来。 他推门一看,竟然是六皇子,在自己主子床边哭得伤心欲绝。 这可如何是好,六皇子是德妃娘娘的宝贝。 德妃娘娘是太后的外甥女,这六皇子可是太后心尖上的肉。 主子要是得罪了这位小祖宗,可怎么得了! 文瑞心急如焚,恨不得上去捂住六皇子的嘴。 “哎哟,六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文瑞赶紧拿了块干净的帕子给六皇子擦眼泪,“您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拿奴才出气,您可千万别哭了,伤了身子可怎么办。” “三哥……”小奶团子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指向沈渊,“三哥他……他以后不用读书了……哇哇哇……” 文瑞不解地看看自己主子。 这不是值得高兴的好事么? 怎么哭得这么惨? 沈渊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团子,无奈极了。 此时此刻,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招的杀伤力。 他摸摸小六的头,无奈哄道:“小泓儿不哭了,我这就起床,陪你去晨读。” 奶团子好似心里平衡了一点,抽抽噎噎地点头,说:“好!” 沈渊也想哭了。 可是对着伤心的小团子使这招,子桓又要不高兴了。 他讪讪地摸摸鼻子,起床更衣。 文瑞喊内侍打了热水过来,服侍六皇子洗了脸,又去服侍自己主子洗漱。 小团子吩咐自己的小太监德祥把食盒打开。 他哭饿了。 自己坐在桌边吃了半盒点心,心情才好了许多。 看看所剩无几的点心,终于想起来这是给三哥带的,忙把点心往旁边推了推。 再看,又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个吃吃了。 小团子坐在高高的凳子上,腿晃呀晃,见三哥洗漱完,立马冲他招手:“三哥,快来吃点心。” 沈渊看他嘴馋却又强忍着的样子,忍俊不禁,道:“我刚起床,还没什么胃口,你先吃吧。我等晨读完了去膳房吃。” “三哥真不饿?” “嗯。”沈渊点点头,牵着他出发去文华殿。 小团子让德祥拎着食盒,毫不在意皇子的礼仪,一路边走边吃。 三皇子看着小小的奶团子,心里暖洋洋的。 上一世,他并没有看到六弟的结局。 但是想到沈淏登基后,那疯狂的模样,恐怕兄弟们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这一次,他也要护住六弟,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有了点心的陪伴,六皇子对路途的遥远毫不在意。 感觉没过多久,他们便到了文华殿。 他们踏入书堂的一刹那,原本回荡在空气中的读书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沈渊身上。 那天三皇子被五皇子推下水的事情,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无人再提。 煦帝没有过问,云妃更没有管。 大家都在好奇,三皇子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众人的目光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徘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们两人都表现得异常平静,仿佛那天的冲突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沈渊瞥了一眼,他知道,沈淏回去后肯定受了娴妃的敲打,让他隐藏锋芒。 看沈淏安安分分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是,没关系,他会出手。 沈渊带着小六,给授读大傅行礼。 伴读的各世家子弟,起身给两位皇子行礼。 第21章 行礼毕,便各自回座位。 沈渊的书桌在书堂最后面的角落里。 他目不斜视地路过众人,走到自己位置坐下。 书堂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沈渊浑然未觉,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个哈欠,趴到书桌上,开始补觉。 除了小六眼里流露出艳羡,其他人都震惊不已。 三皇子读书向来是最刻苦的。 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云妃为了博宠,把希望都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 她期待着有一天,因着儿子的优秀,皇帝能再回头看到她。 三皇子,在云妃的严格教导下,也极为勤奋。 他精通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他精于骑射,每次比试都拔得头筹。 然而,他越是优秀,皇帝看向他的目光,越是深沉。 熟知朝事的都知道,大概是因为,所有皇子中,只有他的外戚家族拥有兵权。 为了平衡,皇帝不可能放任他成长。 果然,三皇子被皇帝敲打了。 他自己好似也明白了这一点,自此把精力都放在诗文词赋上。 他的诗作颇受先生们赞赏。 一篇篇佳作流传出去,天下文人学子,都知道当今三皇子才情出众,文采斐然。 如此勤奋的三皇子,前天迟到,昨天告假,已经让众人感到意外。 今天,来了就趴下睡觉,更是让众人惊讶不已。 授读大傅拿戒尺敲敲桌面,所有人反应过来,继续读书背书。 陈大傅提着戒尺,走到沈渊桌边。 众人的心都提了上来。 有生之年,要看到三皇子被先生罚了? 有点小小的激动呢! 只有六皇子,心提到嗓子眼儿,随时准备冲过来,帮三哥告饶。 陈大傅拿戒尺敲了敲沈渊的桌面。 沈渊抬头,看向大傅。 陈大傅向沈渊行了一礼,问:“三皇子可是身体不适?” 三皇子打个哈欠,摇摇头。 “那是?” 众人都竖起一只耳朵,悄悄去听。 第17章 三皇子真是良善,顾全大局 三皇子眼里蓄起泪水,缓缓说道:“自从那日落水后,便睡不安稳,因此有些困倦。” 此话一出,一个个都暗暗打量五皇子。 沈淏气得两手紧紧攥起,书都被捏变了形。 身后表哥郑传慎,得了娴妃的吩咐,时刻提点他。 看他又要发作,赶紧伸脚,轻轻踢了踢他,让他保持冷静。 沈淏只得暂且咽下这口气,憋得满脸通红。 陈大傅最是喜欢三皇子,听了他的话,心里不免对五皇子有点怨怼。 但他官职低微,不敢教训五皇子,只点点头说:“那您再睡会儿……” “多谢大傅。”三皇子又趴了下去。 陈大傅拎着戒尺,踱回讲台。 众人惊诧不已,这样就完了? 大傅,您戒尺都拿过去了,好歹也象征性地打两下啊! 看着沈渊这么轻松过关,众人只觉得,自己以前挨过戒尺的地方,好像更疼了! 别人什么想法,沈渊不知道,也不愿管。 他趴下来继续假寐。 耳边是嗡嗡的读书声,其实吵得他心烦意躁。 要不是陪小六,等子桓,他真不愿来受这份苦。 趴了好一会儿,腰都疼了。 沈渊翻了个身,换了个方向,重新趴下。 刚趴好,他听到有人在他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他迷蒙地睁开眼睛,陈大傅又回来了。 他弯腰在沈渊耳边说:“三皇子,您醒醒,一会儿少师大人要来了。” 沈渊面露困惑。 “少师大人严厉,看到您在书堂睡觉,恐怕要责罚。” 沈渊扁扁嘴,对大傅说:“不是我想在书堂睡觉,实在是迫不得已。” “这几日,我每每闭上双眼,就好像又落入水中,陷进淤泥里,浑身冰冷,不得动弹…… “日日夜夜,反反复复,不得安眠…… “书堂的读书声,让我心下安稳,反而能睡着,还请大傅见谅一二……” 每一句话落下,众人看他的目光,就同情一分。 而这些话落在沈淏耳里,又不一样。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拳头越攥越紧,怒火止都止不住,直往周身蔓延。 待众人都将异样的目光投到他身上,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沈淏突然站起来,“哐”的一声推到椅子,三步两步走到沈渊跟前。 一把揪住沈渊的前襟,将他从座位上拽起来。 “你在胡说什么!”他冲着沈渊怒吼道。 沈渊瘦小,全无还手之力。 像个小流浪狗一样,被他提溜在手里。 仿佛一下子吓得六神无主,眼泪直流:“五弟……呜呜……五弟是要打我吗?” 沈淏抡起拳头,照着沈渊的腹部砸过去。 沈渊吓得大喊起来:“大傅救我!” 一边儿的陈大傅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急得跳脚:“五皇子殿下,不可,不可啊!” 沈淏哪里听得进别人的劝,一拳打在沈渊的肚子上。 沈渊疼得蜷缩起来,不停地哭着:“疼……好疼……” 沈淏急红了眼,不管不顾的,一拳又一拳招呼下去。 第22章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拳打完,一个个才反应过来。 郑传慎赶紧跑过来,一把抱住沈淏,把他往后拉。 沈淏还拼了命地往前扑,见打不到了,伸脚重重地踹了两下。 另一边六皇子沈泓赶到沈渊座位,挡在沈渊面前,张开双手护着他。 小小的人急得也直哭:“五哥,你太过分了!我要去告诉太后!” 郑传慎急得要命,这下真闯大祸了,回去不得被姑母骂死。 “六殿下!五殿下一时气糊涂了,回头我们一定找三殿下赔礼道歉!” “凭什么给他道歉!那天明明是他先撞的我!”沈淏青筋暴起,又要往前。 郑传慎死死拉着他,捂住他的嘴。 “大傅,我先带五殿下回去了。” 陈大傅被吓得六神无主,赶紧点头:“快走,快走!” 郑传慎半拖半抱,总算把不断挣扎的沈淏拖出了文华殿。 六皇子沈泓回身去看三哥。 只见三哥疼得蜷缩在地上,满脸的汗水和泪水。 显然伤的不轻。 小六赶紧让德祥去宣太医。 他自己手足无措地看着三哥,掏出手帕给他擦泪,擦汗。 “三哥……你忍忍,太医马上就到!” 殿里的人都不读书了,一下子都围了过来。 陈大傅急得团团转,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在他的课上,两个皇子打起来了,这还得了。 哦,不,是三皇子单方面被殴打了。 想到三皇子好像不受宠,是不是要好一些? 殿里的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在声讨五皇子过分,不敬兄长。 有的在悄悄说以前真是小看了五皇子,他胆子居然这么大,谁都不放在眼里。 有的想起那天,五皇子连司业、太子的面子都不给,倒吸一口凉气。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话咽了下去。 大荥恐怕要不太平啊! 一时间,众人看向三皇子的眼神,又充满了同情。 三皇子沈渊,恐怕是做了五皇子挑衅太子的替罪羊。 沈渊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了,他脸上的泪恐怕都要挂不住,能抚掌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现在,他遭的罪一点儿都不假。 沈淏给的那几下子,是真疼,钻心的疼。 幸好子桓不在。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又不爱惜身体,去挑衅沈淏,恐怕又要被责怪了。 想到此处,沈渊灵台一个激灵。 事情不能闹大,不能传到子桓耳朵里。 他慌忙扶着小六的手,竭力忍着腹部的疼,颤巍巍起身,坐在椅子上。 他努力扯了扯嘴角,安慰小奶团子。 “三哥没事。” “三哥……呜呜,你不用安慰我,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很疼……” 沈渊摸摸他的头说:“真没事……文瑞呢?让他送我回永寿宫。” “没看到文瑞,呜呜……”小团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我让德祥去叫太医了,等太医给你看过了再回去吧。” 沈渊摆摆手,声音虚弱:“小泓儿,我不想事情闹大,你先陪我回永寿宫可好?” 围着的人一听,又是一阵唏嘘。 哎,三皇子真是良善。 自己被如此欺辱,还忍气吞声,这也太顾全大局了! 第18章 子桓这是……在扒我衣服…… 陈大傅对他更是欣赏。 本来还不知道怎么收场,现在三皇子主动让步,他也好交待一些。 小团子还不依:“五哥太欺负人了,我要告诉太后奶奶,我让她给你做主!” “小泓儿,乖,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事就到此为止。” 沈渊撑着桌子站起来。 腹部剧痛,他不得不用手捂住。 额头冷汗直冒,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回去,不要让子桓知道。 他忍着痛,对众人说:“今日之事,还请大傅和诸位莫要外传。” 陈大傅点点头,道:“委屈殿下了。” “大傅言重了。” 该嘱咐的说完了,沈渊扶着桌子,迈开步子,准备回去。 小团子赶紧搀着他。 围着的众人让开一条路,让他过去。 沈渊才走一步,“嘶”了一声。 沈淏那个狗东西,下手是真重啊! “很疼吗?”小团子仰脸看他。 “还好……走吧。”沈渊说着话,一抬头,呆住了。 人群后面,站着一个人。 席玉。 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看到多少,听到多少。 沈渊一下子慌了。 额头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流。 很快,他觉得自己后背都汗湿了一片。 “子……” 席玉目光沉沉,清泠泠地盯着他。 沈渊清醒过来,恭恭敬敬地喊:“司业!” 其他人回头,也看到了席玉,都冲他行礼。 席玉免了众人的礼,朝着沈渊走过去。 沈渊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短短几步路,他感觉席玉走了好久好久。 第23章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的心尖上。 终于,席玉在他面前站定,一句话都没说。 沈渊却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浓浓的责备。 昨日的话,言犹在耳,今日,他又犯了同样的错。 “对不起……”沈渊脱口而出道歉的话。 席玉依旧看着他,不发一言。 “司业,我错了……你罚我吧……”沈渊心里十分忐忑。 席玉不为所动。 “司业……”沈渊急得哭起来。 沈渊心里很多话,但是殿里太多外人,他不能说出口。 子桓哥哥,我错了,你骂我吧。 你打我也行。 但是,子桓哥哥,你不要不理我…… 沈渊伸手拽了拽席玉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他有一万句祈求,藏在心口。 陈大傅看着席玉凌厉的眼神,上前打圆场:“司业,方才有点小误会,三皇子也是受害者,你莫要怪他。” 席玉问道:“哦?受害者?”眼神却依旧盯着沈渊。 沈渊心虚,却舍不得避开他的目光。 “是,是。”陈大傅忙不迭点头,“但三皇子大度,不欲追究,正要回永寿宫去。” “大度?”席玉嘴角掀起一道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倒是我低估了三皇子,真是失敬啊!” “司业……我错了……”沈渊泪盈于睫,连连认错。 “你随我到雅师斋来,我倒要听听,你错在哪里了。”席玉说完,转身就走。 沈渊腹部的剧痛也顾不上了,赶紧跟上。 众人同情地目送他离去。 小团子看着司业严厉的样子,缩了缩脑袋,没敢跟上去。 席玉进了雅师斋,在书桌前坐下。 秋日清晨的阳光洒在他半边身子上,月白色广袖长袍,暗光浮动。 沈渊跟到门口,又深深地踟蹰了,不敢再迈进一步。 席玉在书案后面看着他,眉宇间透露着与世俱来的清雅。 此刻,半边脸映在阳光下,半边脸隐在黑暗中,竟有一股沈渊从未见过的暗魅。 “三皇子这是准备站在门口,与我参禅论道?”席玉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沈渊赶紧进门。 行动间又扯到伤口,他努力控制表情,装作无事。 “子桓哥哥,”他期期艾艾走到书案前,“我知道错了……” “不知三皇子何错之有?”席玉抬头,直视着他。 “我不该不爱惜自己。”沈渊低头,声音很轻。 “三皇子反正无人疼爱,何惧这副残躯受损,随意糟蹋便是。” 此话一出,沈渊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他抬手快速抹去。 他知道,子桓不喜欢他哭哭啼啼。 可是他忍不住。 眼泪越擦越多。 白净的一张脸,揉得泛红。 微微上翘的丹凤眼,更是红肿不堪。 他转过身去,顾不上什么仪态,直接用衣袖擦泪。 穹灰色窄袖,沾上泪,犹如烟墨。 他这边悉悉索索,肩膀哭得一耸一耸。 席玉在背后看得直皱眉叹气。 最终还是无奈地起身,拿了一方素帕,递过去。 “子桓哥哥……呜呜……我,我实在忍不住……你要是不喜,我,我哭完再来向你认错……” 沈渊接过帕子,整个把脸捂住。 席玉叹了口气,拽下他的右手,牵着他在矮榻上坐下。 “我瞧瞧你的伤。”语气和缓,犹如二月的暖风。 沈渊缓缓放下帕子,眼角还挂着泪,偷眼去瞧席玉。 见他脸色不似之前那么紧绷,才放了点心。 “五弟打得不重,没有伤。”他小声掩饰。 眼看着席玉脸上又聚起风暴,他连忙改口:“是有点疼……但是没有伤……” 席玉的眼神愈发凌厉,索性自己动手去解他的腰带。 等沈渊反应过来,丝帛腰封已经被解开。 他今天穿的交领长袍,腰带一解,衣襟便散开来。 他的脸,后知后觉地开始泛红。 子桓这是……在扒他衣服…… 他转头看了看大开的房间门,门外是刚升起的朝阳。 这……不太好吧…… 等他回神来看,席玉修长的手指,已经挑开了他中衣衣带。 沈渊的脸红透了,脑海里天人交战。 最后还是忍着,一动没动,任席玉施为。 席玉解开他的中衣,将衣襟拉开。 只见少年清瘦的腰侧,一块青一块红,苍白的肌肤一衬,显得尤其明显。 那一块块伤,怎么看怎么刺眼。 “这叫没伤?”席玉声音沉沉,像沁着冰。 没听到沈渊的回答,他抬眼剜过去。 却见沈渊面色酡红,一脸娇羞地望着他。 席玉讪讪松开手。 一时情急之下,倒是忘了这人对自己图谋不轨! “咳!”他掩饰地轻咳一声,起身往门口走去。 “子桓哥哥!”沈渊看他要走,连忙伸手拽住他。 “不生气了,好不好?” 第19章 子桓哥哥……你心疼我,我好高兴! 席玉心里轻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么大情绪。 第24章 明明只是几天交集而已。 “子桓哥哥,”沈渊摇了摇他的手臂,“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不再让自己受伤,好不好?” 席玉深深叹口气,“我去找太医给你拿点伤药。” 沈渊高兴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德祥去传太医了,你陪陪我,好不好?” 席玉被他晃着心慌,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沈渊索性站起来,搂住席玉的腰,头靠在他肩膀处,轻声地说:“子桓哥哥,你在意我,你担心我,你心疼我,我好高兴!” 席玉被他说得心跳如鼓。 “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个孤魂野鬼,是饥是饱,是苦是乐,都无人在意,自己也就不甚在意。 “但是,如今,我有了你,我一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忧心。” 沈渊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字字句句说得那么笃定,仿佛是呢喃的誓言。 反倒令他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回应。 原地愣了半天,最后说:“身为司业,照顾你是分内之事,三皇子不必介怀。” 沈渊也不与他争辩,只是抱着他不肯撒手。 待德祥引着太医来到雅师斋时,便看见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太医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揉揉眼睛再看时,原地只有席玉站着。 沈渊已经坐回榻上。 太医请完安,给沈渊看诊。 待他看到那片青紫,询问几句,便伸手按上去诊察。 太医稍一用力,沈渊疼得蹙眉,一声惊呼差点出口。 太医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加了点儿力气,沈渊还是忍住了。 几下下来,太医很是疑惑。 照他的判断,不应该全无反应才对。 “三皇子,若是疼痛,你要如实告知。万一伤及内腑,不及时诊治,恐有后患。”太医忧虑道。 “并无大碍,不疼。” 太医皱眉思索。 沈渊正要推辞,只听得“笃笃”两声。 他抬头循声望去,是席玉轻扣桌案,眼神危险地盯着他。 他瞬间明白席玉的意思。 刚才是谁信誓旦旦,说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人忧心? 沈渊心虚地埋下头。 待太医再诊的时候,按到痛处,他老老实实地“嘶”了一声,告诉太医实情。 有了患者的配合,太医的诊治顺利多了。 “内腑应当无恙。”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罐药膏递过去,嘱咐他每日涂抹。 沈渊接过药膏,又听太医吩咐了诸多注意事项。 待太医走后,沈渊将药膏放到一边,准备整理衣物。 席玉上前道:“将药膏抹了。” 沈渊不以为意,道:“腰侧的伤,不甚方便,等会儿让文瑞帮我。” “文瑞去哪儿了?一直没见着他。”席玉奇怪道。 “不知道又去哪儿偷懒了。”沈渊抬手系中衣的衣带。 也不知道是不是扯到了伤处,嘴里轻嘶一声。 席玉看看他,无奈地拿起药罐,道:“我帮你。” 沈渊眼里露出点点星光,仿佛带了点羞意。 手却实诚地缓缓解开中衣。 “多谢子桓哥哥……” 席玉找了银匙,挖出一块药膏,双手把膏体搓化,掌心按在伤处,轻缓地揉搓。 沈渊低头,看到修长如玉的手,紧贴在他的腰上。 掌心温度滚烫,从他的腰际烧起来,一路蔓延,横冲直撞。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他不敢再看,赶紧抬头。 可是,抬头便是席玉白皙如玉的面庞,鼻梁高挺,唇色红润。 沈渊喉结滚动,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发觉,自己可耻地,僵硬了。(删除僵) 中衣大敞,低头便一览无余。 而席玉正微微倾身,专注地替他擦药。 掌心摩挲间,沈渊的身体变化越来越明显。 他双手交叠,放在腿中间。 席玉奇怪地看他一眼,说:“手拿开,挡着抹药了。” 沈渊面色潮红,眼中带了点欲色,求救似的看向他。 席玉本来还在等他动作,这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席玉的脸腾一下烧起来。 他气急,一把将药瓶摔在沈渊怀里,骂了一句“有辱斯文”,转身出了雅师斋。 沈渊懊恼地垂下脑袋。 怎么办,子桓这是厌弃他了吧。 沈渊也顾不上抹药膏了,赶紧整理衣服。 这事得找子桓说清楚。 待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出去寻席玉。 没走多远,便隐约听到席玉的声音传来。 他快走几步,转过一个假山,看到前方凉亭里,席玉正跟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在说话。 他定睛一看,那不是三公主沈漪嘛。 他一时内心绞痛不已。 三公主现在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子,来找他名正言顺。 沈渊所在的地方,只看得到,三公主明眸善睐,不停地与席玉说着话。 席玉是什么表情,心里在想什么,他看不到,也猜不到。 他感觉有一万只蚂蚁在他心头啃啮。 他就像个可耻的偷窥者,在角落里觊觎着别人的东西。 但是想想上一世子桓的结局,他又告诉自己,不能放任三公主这样胡来。 第25章 于是他慢慢走上前。 他听到三公主沈漪娇笑着,从宫女手里接过一个食盒,递给席玉:“这是我亲手做的早点,你尝尝看。” 席玉却退后一步,拱拱手说:“公主,您我虽有婚约,但还未成婚,男女大防,还是要守,切不可私相授受。” 沈漪愣住了,她眨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嘟起嘴巴,不满地抱怨:“你这个大木头!本公主亲手做的糕点,赐给你是你的荣幸!你居然敢拒绝!” 席玉继续拱手:“席玉不敢!” 沈漪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谅你也不敢!给我吃,不吃光今天不许走!” 席玉眉头紧皱。 沈渊上前,接过食盒,笑道:“三妹做了什么好吃的?” 沈漪一看,是她那不受宠的三哥,没把他放在眼里。 继续转头去看席玉:“你还杵在那儿干什么?” 沈渊打开食盒,“咦”了一声,问:“这真是三妹亲手做的?” “是又怎么样?”沈漪根本不想搭理他。 “哦!”沈渊轻笑起来,“难怪呢!” “难怪什么?” “难怪这么丑。” 第20章 哥哥,你书拿反了…… “我还想,这要是哪个御厨做的,不得把他赶出宫去!”沈渊顿了顿,又说,“但是三妹做的嘛,那就不奇怪了。” 三公主沈漪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哇”的一声,哭了。 “你欺负人!”沈漪跺着脚,纤细的食指,颤抖地指着他。 沈渊一脸无辜,问:“我说得不对吗?可是,真的好丑啊。” “哼!我要找太后做主!”她拉着自己的宫女就走。 远远地还能听到她的骂声和哭声。 沈渊浑不在意,三公主一走,他就把食盒往旁边一扔。 “子桓哥哥,你别难过……”沈渊安慰他。 席玉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自在,道:“她将来是我的妻子,你不该如此捉弄于她。” 沈渊眼里闪过嫉妒,说:“她不会。” “你要做什么?”席玉警惕地看着他,想到他连想谋权篡位的事都敢了。 破坏掉他与公主的婚约,好似也不是一桩要紧事。 “你不要乱来。”席玉有点担心。 “子桓哥哥放心,三公主及笄前,我一定让她主动解除和你的婚约。” 席玉心里很矛盾,他一时想的很多。 虽然他也希望,自己跟公主的婚事能作罢。 但是太后指的婚,哪有那么容易取消的。 最关键的,他还不知道沈渊的目的。 若是想要自己辅佐他登上那至尊之位,也不是不行。 然而,沈渊明摆着还有别的想法。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若是图他的关怀,师长、兄长,哪一个身份都可以。 为何沈渊想要的,却是那样的关系? 饶是聪明睿智席子桓,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另外,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断袖。 若不是,为什么不彻底撂开手,只要一听到三皇子又受了委屈,受了伤,就急匆匆地往他身边赶。 生怕他疼了,哭了,身边没个人安慰。 席玉的脑子纠结成一团乱麻。 他还给不了自己答案。 也给不了沈渊回复。 于是他静静转身,回雅师斋去了。 沈渊一路跟着他,又回了雅师斋。 看着席玉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子桓哥哥,你是喜欢三公主吗?”他嘴上这么问着,心里却翻涌着一阵阵酸意。 席玉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有答话,径直往前走。 沈渊的心瞬间跌至谷底。 若是不喜欢,子桓会直说的。 就像他直接说自己“有辱斯文”。 若是他对三公主有意,自己却要搅黄他的婚事,子桓一定是恨死他了。 怎么办? 难道这一世,因为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太早了,让子桓反感了,不想再要他了? 沈渊慌乱起来,不停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在上一世,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子桓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一定是的。 他不能随意放弃。 于是又抬脚跟了上去。 到了雅师斋,席玉又坐在书案前。 这次,他的脸,完全笼罩在黑暗里,如远山般缥缈。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沉思。 沈渊慌乱地上前,说:“我不是故意要拆散你和三公主。她待你不好,一点儿也不好,你信我,好吗?” 席玉听到他的话,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我不是怪你这个。” “那你在怪什么?” 席玉:…… “我没有怪你。” 沈渊不信。 “我只是有些事还想不明白,需要好好想想。”席玉道。 “什么事?我帮你一起想。” 席玉:…… 这叫我怎么说? 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断袖? “待我想明白了,再与你说。” 沈渊点点头,“好,我等你。” 席玉在心里腹诽:你知道什么!你就等! 屋里弥漫着浓浓的尴尬气息。 第26章 门外响起敲门声,文瑞在外面问:“席司业,三皇子在吗?” 沈渊直接开口让他进来。 文瑞推开门,手上拎着食盒。 “主子!奴才该死,刚才听说您被五皇子给打了,您怎么样?严重吗?奴才看看有没有伤口?” 沈渊偷偷觑了一眼席玉,心想你可别再提了。 “我没什么事。你跑哪儿去了,找你人都找不到。” “奴才看您上课,就回永寿宫给您煎药去了。奴才该死,以后不乱跑了,一定陪在主子身边。” “无妨。”沈渊看看他提着的小食盒,问“你就只端了药来?” 文瑞闻言,脸垮了下来,说:“云妃娘娘知道您这两天偷懒,吩咐不准给你饭食。” 没有饭吃,是沈渊最常经受的惩罚。 不然也不会长得如此瘦小,还赶不上五皇子沈淏。 他自己也早已习以为常,忍一忍,都能过去。 他不太在意地点点头。 席玉听到了,眉头皱了皱。 “云妃娘娘不让你吃饭?” 完了。 沈渊心里紧张起来。 这算不算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有点无助,转眼去瞪文瑞,这该死的奴才,怎么什么都说。 文瑞被瞪得莫名其妙。 自己没说错什么啊? 席玉见沈渊不答,便问文瑞:“你来说。” 文瑞想着那天撞破的事情,这席司业,跟主子的关系应该是不一般的。 于是他恭恭敬敬上前,将主子不想读书,云妃罚他不许吃饭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席玉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你去膳房,找我的小厮墨砚,让他多拿一些膳食,送到这里来。” 文瑞明白他的意思,开心地道谢。 他喜滋滋地转头去瞧主子。 自己给主子要来了早膳,主子不得好好夸一夸他! 谁料主子面沉如水,活似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想不明白,赶紧先退下了。 席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转脸对沈渊说:“这几日都到雅师斋来用膳吧。” 沈渊本以为会等来一阵数落,没想到却得了天天一起吃饭的好处。 他喜得凤眼微弯,期期艾艾地挪到席玉身前,说:“谢谢子桓哥哥,你对我真好。” 席玉不知如何作答,装作没听到,随手抓起书案上一本《文选》,坐下来翻看。 沈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在一边痴痴地笑起来。 席玉奇怪地看他一眼。 沈渊嘴角噙着笑,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哥哥,你书拿反了。” 第21章 哥哥能不能宠我一次? 席玉只觉耳边一阵热气熏染,熏得他晕头转向。 待明白他说了什么,定睛一看,果然。 他一脸羞赧,把书扔在桌案上,准备拂袖而去。 沈渊哪里能放他走呢。 他上前一步,从背后紧紧拥住害羞的人。 “哥哥,别走。” 席玉感受得到,背后的人,胸腔震动,还在笑他。 “不许再笑!”席玉气急败坏。 “哥哥,知道你在意我,我好欢喜!”沈渊转到席玉身前,认真地望着他。 “子桓哥哥,”沈渊执起他一只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哥哥,你看,我好生欢喜!” 席玉的手贴着的位置,咚咚咚地跳得正欢。 这热烈的跳动,仿佛随着他的手臂,传到了他自己的胸腔。 他的心也快速地跳动起来。 沈渊仰着头,脸上是少有的笑容,如云开,如雪霁,一双凤眼波光潋滟地盯着他。 席玉不知为何,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好似,不能再入朝堂,不能站上他曾想要的高位,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能让一人欢心。 便是天下最幸之事。 他看着眼神流转的少年皇子,脱口而出:“阿渊……” 沈渊眼眸瞬间亮起来,仿佛日月星辰一起落了进去。 他伸手缓缓覆上席玉的脸,答道:“我在……” 洒进屋里的阳光仿佛都柔和起来,给一切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就在沈渊想再做点儿什么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两人一起回头,墨砚和文瑞提着食盒,正要进来。 他们抬头看见里面的光景,都呆了一呆。 穹灰和月白色衣袍,靠在一起,牵牵扯扯。 三皇子一只手摸着席玉的脸。 席玉一只手抓在三皇子胸前。 这要不是两男男的话,高低要让人误会。 墨砚眉头狠狠跳了跳,揣着疑惑,准备径直往里走。 文瑞则是一拍脑门,直呼草率,拽着墨砚往外退。 墨砚被他拽得一个踉跄,问:“你做什么?” 声音像他主人一样,透着点儿古板和严肃。 文瑞冲里面黏在一起的两个人努努嘴。 墨砚冲着他使眼色的方向看去。 又不甚明白地看回来。 怎么了? 听说三皇子被人打了,我家主子关心他一下,有问题吗? 席玉对着门,看到两个奴才,鬼脸来,鬼脸去的,赶紧放下手。 吩咐墨砚把早膳摆好。 第27章 墨砚撇下文瑞,过去摆早膳。 文瑞也讪讪地跟了过去。 很快,早膳摆好,两个主子坐下来用早膳。 墨砚站在席玉身边等着伺候。 文瑞悄悄地挪过去,拽拽墨砚的衣角,示意他跟自己到外面去等。 墨砚看着他脸跟抽筋似的,一直在抖。 简直没眼看。 他直接把脸转向另一边,无视。 沈渊倒是看到了。 他问文瑞:“我的药是不是凉了?” 文瑞一想,没错,早凉了。 “子桓哥哥,可否劳烦这位小哥,带文瑞去膳房,给我热一下药?” 席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沈渊讨好地冲他笑笑。 席玉回头吩咐墨砚:“去吧。” “可是公子,我还要服侍你……” 沈渊抢话道:“有我在呢,快去吧,劳烦了。” “您?”墨砚眉头紧锁。 您是皇子,难不成服侍我的主子? 文瑞没让他再说话,一把拽住他,提了装药的食盒就往外跑。 墨砚被拽得踉踉跄跄,出门后,有些生气。 “文瑞公公,您怎么如此不知礼仪?主子用膳,我们做奴才的,理应在旁边服侍。” 文瑞跺着脚说:“你怎么不信我呢,留在那儿你才招主子厌。” “胡说!我服侍周到,主子怎会厌弃我。” “你主子自然不会,但,我主子会啊!”文瑞一脸坏笑地瞧着墨砚,“你以后啊,会明白的。现在听我的,准没错。” 墨砚不以为然。 看着他拎的食盒,问:“这药是去膳房热,还是你回永寿宫热?” 文瑞怕他又跑回去,打扰主子的好事,于是说:“去膳房。还要劳烦墨砚小哥美言几句。” 墨砚应了,两人一起往膳房去了。 屋里两人用着早膳。 席玉冷静下来,又感觉到尴尬气氛的流转。 沈渊却如鱼得水一般,怡然自乐。 他给席玉盛了粥,又给他夹点心。 席玉吃完一个,立马又续上一个。 席玉不想跟他多说,便一个一个都吃了。 待他发觉时,自己已经吃撑着了。 席玉放下筷子,看着沈渊。 沈渊便拿起手帕,替他擦嘴。 席玉的脸瞬间红透了,伸手想要接过丝帕自己擦。 沈渊撤回手,微微一笑,说:“干净了,子桓哥哥。” 席玉被他搞得有点窘迫,看他没怎么吃,便把点心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子桓哥哥可以帮我夹一个吗?” “你的手又没受伤。”席玉没好气地说。 “从来没人管过我吃不吃东西,”沈渊委屈地看着席玉,“哥哥能不能宠我一次?” 席玉:…… 少年人都这么直白的吗? 他看着沈渊,像只没人要的小狗,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明明知道,这是他故意摆出来,引他同情的。 席玉还是不受自控地上钩。 他提起筷子,夹了一块桂花酥,往沈渊面前的碟子里放去。 谁知,沈渊却倾身凑近,张开嘴巴,等他喂食。 席玉手一抖,桂花酥从筷子上掉了下去,在桌上滚了几滚。 眼见就滚到桌子边缘,快要掉下桌去。 沈渊眼疾手快,伸手将桂花酥截住了,拿起来就往嘴里放。 “哎!”席玉惊呼一声,“脏!” 沈渊咬了一口,慢慢咀嚼,仿佛在品尝什么人间至味。 席玉不可思议:“你一个皇子,被苛待到如此程度?” 沈渊摇头,说:“这是子桓哥哥给我夹的,我舍不得糟蹋。” 席玉:…… “子桓哥哥,那盘糕点,如此精致,我还从未见过。” 席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盘淡紫色的丁香花酥。 “这是民间的点心,我母亲做的,今早叫墨砚带进来的。”席玉道。 “我可以尝尝吗?” “自然可以。”席玉把紫丁香花酥端到沈渊面前。 沈渊垂着手,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第22章 这点心该叫相思酥 席玉无奈举箸,夹了一块丁香花酥,递到沈渊嘴边。 沈渊很小心地咬了一块,细细品尝。 “哥哥,自古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沈渊唇角笑意越来越浓, “这点心,应该叫相思酥。” 席玉又要拿不住筷子了。 沈渊扶住他举箸的手,将剩下的半块糕点含了。 末了,舔了舔筷子上残余的点心渣。 席玉看着他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坐不下去了。 他起身道:“你慢用,我去看看药怎么还没热好。” “哥哥,你走了,我要吃不下饭了。”沈渊拽住他宽大的袍袖,晃了晃。 席玉深吸一口气,又坐了下来。 待得文瑞实在拖不住墨砚了,药才被送来。 席玉如获救星,忙喊文瑞将药端过来。 文瑞得了吩咐,上前将食盒打开,一股苦涩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 他端出一碗黑色的汤药,放在三皇子面前。 药色浓重,沈渊看着眼前的药,眉头逐渐皱起。 文瑞见主子盯着药一动不动,劝道:“主子,再等下去,药又要凉了。” 第28章 三皇子微微掀起眼皮,目光中带着一丝委屈:“太苦了……” 嗯? 文瑞在心里嘀咕,前两天不都是一饮而尽的么? 这也没换药方啊? 他正要说什么,主子转头看向他。 文瑞接触到主子冰凉的眼神,有点恍惚。 这眼神好生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瞥见旁边站着的席司业,文瑞突然明白过来,眼睛瞪得老大! 主子,你……你竟然打的这个主意! 他吓得语无伦次:“那……您……就着点心喝?” 沈渊抿了抿嘴唇,眼角泛起一丝湿润:“还是苦……” “那……”文瑞求救地看向席玉,您倒是发句话呀。 “你去寻些蜜饯来。”席玉开口了。 “是!”文瑞赶紧应下,一溜烟跑了。 心想,哪里要寻什么蜜饯! 小命要紧,跑为上策! 想到这里,他同情地看了一眼墨砚。 小书童被他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沈渊眉头紧锁,盯着眼前的药碗,仿佛这碗药带给他无尽的困扰。 席玉见状,心中了然。 他端起药递过去:“良药苦口,趁热喝了。” “子桓哥哥,你喂我,好不好?”沈渊也不再掩掩藏藏,直接盯着席玉问。 在旁边站着的墨砚听到三皇子的话,眉头紧皱。 这三皇子是怎么回事,竟还要公子伺候他? 席玉认命似的点点头,端着碗递到沈渊嘴边。 “来,张口。” 沈渊乖乖张开嘴巴,小口小口地喝着药。 虽然药很苦,可他觉得心口甜极了。 墨砚在一边眉头皱成一道深深的“川”字,公子居然真伺候人。 席玉手端着都酸了,沈渊才喝完药。 席玉心下觉得好笑,怕苦还喝这么久。 他放下碗,见沈渊嘴角残余着一点药渣,便掏出手帕,递过去。 没成想,沈渊直接把脸凑过来,就着他的手,擦了擦嘴角。 那样子,仿佛是他主动替他擦拭一样。 席玉的耳朵红了半边。 他装作无事,把帕子收进怀里。 沈渊端起席玉刚刚喝的茶,漱了漱口,把剩下的茶水也都喝下去了。 喝完他一抬头,对上席玉欲言又止的神情,苦着一张脸说:“实在太苦了,子桓哥哥别介意呀。” 席玉剩下的半边耳朵也红了,端了剩下的桂花酥递给他。 “文瑞取蜜饯怎么这么慢?” “可能是要不到蜜饯吧。”沈渊随口一说。 席玉心里叹了口气,让墨砚去膳房看看,要点儿蜜饯过来。 墨砚看三皇子对公子的态度很奇怪,但他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总之也不像是故意作贱公子,他便应下,去了膳房。 墨砚一走,三皇子就探身搂住席玉一条胳膊,头也靠到他肩膀上。 席玉僵着身子,听他在耳边呢喃。 “子桓哥哥,谢谢你……” “子桓哥哥,你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子桓哥哥,只有你在意我活得开不开心……” “子桓哥哥,只有你会关心,我吃药苦不苦……” “子桓哥哥……” ………… 席玉只感觉那种飘飘然的满足感,又侵袭而来。 那是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情况的感觉。 不同于他三岁识文断字,被夫子夸奖。 也不同于七岁写下辞赋,神童之名传遍京城。 更不同于他十六岁殿试应策,被钦点为状元。 这种感觉,仿佛是在他尽断的前途上,出现了一个新的渡口。 在河川另一头,有人在隔水呼渡。 或许,他应该迈上那渡口,跨上那渡船,去渡那一个需要他的人。 然而,命运弄人,他与三公主,已有婚约。 他又怎能随心放肆。 若是,三皇子真能如他所说,取消他和三公主的婚约。 到那时候,便与他明说罢! 当下,席玉只得悄然压下所有情愫,推开沈渊道:“你身上有伤,回去休息吧。” 沈渊毫不知情,只能不情不愿地起身告辞。 临出门前又听席玉道:“若是没有膳食,让文瑞告知墨砚一声,让他去膳房给你备。” 沈渊眼眶一热,道谢离开。 - 沈渊回到永寿宫,径直到主殿去找云妃。 云妃正歪在榻上用茶。 沈渊往云妃面前一跪,哑着嗓子哭道:“母妃,今日五弟在文华殿,当众打我。我身上到处淤紫,母妃要为我做主啊!” 云妃捏着玲珑玉杯,蹙着眉头看他:“你被老五打了,还被打伤了?” 沈渊苍白着脸点头。 “你怎么如此无用?”云妃把玉杯重重搁在方几上,“从小叫你练功,你偷懒耍滑,现在来我面前哭,又有何用?” “孩儿无用,还求母妃为我做主……”沈渊神色哀戚,“上次他将我推下水,今日又当众打我……” “下一次,还不知道他会如何……” 云妃被他的窝囊,气得摔了玉杯,吩咐芙蓉,从今日起盯着沈渊习武。 沈渊哭着哀求,极力陈说自己浑身是伤。 第29章 云妃根本不为所动,直接在主殿廊前坐下。 四个内侍得了云妃吩咐,提着木棍上前监督。 第23章 就算用牙咬,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沈渊跌跌撞撞地耍了两招。 云妃冷眼觑着他骂道:“真是不伦不类!” 沈渊不知所措地停下。 “给我打!” 内侍互相看看,为首的一个被推上前,举起棍子,不轻不重地沈渊背上打了一下。 “本宫没给你饭吃吗?用力!”云妃冰冷淡漠的眼神转向他。 小太监不敢违背,蓄了力气,往沈渊身上招呼。 这一下打得真重。 沈渊尖叫一声,扑倒在地上,又哭又喊。 “没用的东西!”云妃眉心紧蹙,“我现在给你两条路。 一条,你好好练武,去把老五打回来。 第二条,我把你打残,你再也不用担心别人来伤你!” “第一条……”豆大的泪珠从沈渊眼眶滚落下来,“母妃,我浑身是伤,能不能让我修养好再练?” 云妃眸若寒冰。 “母妃,我保证,伤好后一定听您的,好好练武。”眼泪始终不断地从眼角滚落下来。 殿里的人,心下都有些不忍。 芙蓉劝云妃道:“娘娘,欲速则不达。三殿下带伤,确实不宜练武啊。殿下跟您保证了,定不会食言的。” 云妃精致的眉眼,怒气未散,沉声道:“便给你休息三日。三日后,你若再偷奸耍滑,我亲自打你。” “多谢母妃!”沈渊泪流满面,叩谢云妃。 沈渊在文瑞的搀扶下,啜泣着回了偏殿。 一场戏做完,沈渊有些疲累,伤口也确实疼痛不已,便躺到床榻上休息。 说是休息,实际上,各种念头,走马花似的,在脑海里不停闪过。 他为练武的事情有些纠结。 小时候的底子是在,但多年未再涉及,确实生疏。 即使母妃不提,日后也该再捡起来。 只是不是现在。 他现在,最期待的,是母妃所说的“把老五打回来”。 前世种种大仇,虽然一时还报不了,但是先讨回一点,也能聊解心头之恨。 眼下最急的还是出宫开府,他所有计划才能施展。 上一世,他到死都还是皇子,没有封王。 这一次,他窥得父皇的秘辛。 要让他对自己放心,还得把戏做好。 想到这里,他吩咐文瑞搬一张矮榻,放置在殿前空地上。 文瑞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 矮榻摆好,沈渊又让文瑞拿枕头被子。 待一切准备停当,他舒适地躺下,懒洋洋地沐浴在阳光下,闭上眼睛假寐。 “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 “哎……没有酒可醉,不得出宫而游……算了,安卧一隅小睡,也是极好的!” 永寿宫的人觉得三皇子心可真大。 才挨了一顿打骂,现在就悠闲地晒起太阳了。 沈渊才不管那些,睡醒了用膳。 用完膳再往太阳下一躺,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偏殿。 他就这样在永寿宫宫人眼皮子底下,度过了悠闲自在的一天。 第二天如是。 第三天亦如是。 第四天一早,天还未亮,便有太监来喊他起床练武。 沈渊嘴里哀嚎着“好日子到头了”,被督促着来到殿外扎马步。 他孱弱的身体,哪里扎得住呢。 不过须臾,他的腿便打着颤,站直了身子。 小太监为难地看着他,道:“三殿下,娘娘说了,不到一炷香,不可休息。” 沈渊指指自己的腿,苦着脸说:“你看我这腿,它真的不听使唤呀……” “殿下,您再坚持坚持吧,娘娘若是知道了,又要责罚。” “嘘!”沈渊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你不说话,母妃便不会知道!” 太监犹在为难。 突然主殿大门被人拉开,云妃从里面走了出来。 “哼!”她冷凝的视线落在沈渊身上,“还在偷奸耍滑!芙蓉,去拿我的鞭子!” 芙蓉眼睛染上担忧。 沈渊赶紧上前,跪在云妃面前告饶。 “母妃,我今天就去把五弟打回来!一定不给您丢脸!” “前些日子还被打得哭哭啼啼,今日你又有何能力打赢他?”云妃眼神锐利。 “日前我是不敢还手,既然母妃给我撑腰,就算我打不过,我用牙咬,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云妃眼眸森然,道:“你最好是!” 沈渊如蒙大赦,立马起身,向文华殿去了。 云妃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对着芙蓉惆怅:“他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芙蓉劝道:“娘娘,那毕竟是您的骨肉,还是要好生疼爱。” “哼!一个无用的弃子!我留他作甚!” 云妃转身回了主殿。 留下芙蓉在廊下深深叹息。 沈渊怕被席玉知道,他又来挑衅老五。 所以决定趁着他还未进宫,速战速决。 沈渊到文华殿的时候,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陈大傅看到他的模样,惊了一跳。 沈渊什么也顾不上,直接冲进书堂,随手抄起一块砚台,直接奔着老五而去。 第30章 他的样子实在骇人,一进门,便成了众人焦点。 沈淏也早就看到了他。 怎奈沈渊冲得太快,眨眼便到了他跟前。 砚台照着面门砸下来,他赶紧偏头躲了一下。 砚台砸在右肩上,“咔嚓”一声裂了。 沈淏只觉得右肩剧痛袭来,钻心的疼,右手抬都抬不起来。 沈渊趁着这个空档,拳脚齐下,对着沈淏一顿猛打。 其他人不敢上前。 光靠郑传慎一个,竟然拉不动沈渊。 沈渊心头快意,还欲再踢几脚。 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住手!” 沈渊僵在原地。 先前席玉只在宫里住过一晚,后来都出宫回席家去住。 沈渊怎么也没料到,席玉因为几天都未曾看到他,心里有些放心不下。 担心他被云妃惩罚,担心他吃不上饭。 这几天都带着墨砚住在雅师斋,以防文瑞来寻。 每天一早,他都会来书堂,看看沈渊今日有没有来。 谁料,今天就被他撞见这么一幕。 沈渊僵硬地转身,有些忐忑地去看席玉。 席玉看他衣衫散乱,头发未束,蓬乱地遮住了脸,一时也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伤。 两人隔着人群,视线交汇,一时都没有说话。 郑传慎搀扶沈淏站起身。 沈淏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怒上心头,反手抓起桌上的紫檀木镇纸,朝沈渊砸去。 席玉余光瞥见沈淏的动作,什么也顾不上,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想替沈渊挡住。 第24章 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受伤…… 沈渊看着席玉的动作,听着耳后的风声,猜到了什么。 他朝前跨了一步,拽下席玉的手,将他死死护住。 紫檀木镇纸狠狠敲在沈渊头上,“哐当”一声巨响,仿佛敲在席玉心上。 一条刺目的红色血迹,从沈渊头顶蜿蜒而下。 看得席玉触目惊心。 “传太医!”他用尽全身力气,哑声嘶吼道。 匆匆赶来的文瑞,又飞奔着离开,去请太医。 席玉颤抖着手,想擦掉沈渊额头的血,但是一道又一道,蜿蜒下来,席玉不知所措。 席玉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司业,我不是故意受伤,你信我,我今日真的不是故意受伤……”沈渊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惶恐。 席玉的心像被针扎着,一阵阵地刺痛。 “我知道。”席玉安抚他,“你不要说话,我都知道。” 沈淏看着沈渊满脸是血,也有点害怕,他一把丢掉镇纸。 紫檀木极重,他又下了力气。 想到母妃这几日对自己的责骂,他只有一个念头,去找父皇。 父皇不会怪他的,去找父皇。 他待要走,席玉却叫住了他。 “五皇子留步!” 他把沈渊交给墨砚扶着。 自己走到沈淏面前,站定。 席玉环视了一下众人,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道:“诸位治学已久,德才兼备的道理,自是都懂。” 众人都点头赞同。 席玉将目光转向沈淏:“五皇子殿下,近日您屡次伤害三皇子。先是将他推下玉鉴池,后是打到他浑身淤紫。” 他顿了顿,说:“今日更是过分,将三皇子打得头破血流。见此情景,不道歉,不置一言,便想一走了之?” 沈淏一开始还有些慌张,但听着席玉的指责,情绪又激动起来。 殿里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带着点异样。 沈淏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指着沈渊尖着嗓子叫道:“落水那天是他先撞的我,打他也都是他先挑衅的我!” 沈渊闻言,眼中泪水打转,顶着满脸的血,哽咽着说:“对不起……五弟……是我的错……我不该受母妃的威胁,来报复你……” 鲜红的血迹,衬着他惨白的脸。 恐惧的眼神,讨好地望着沈淏,看上去可怜极了。 “五皇子!”席玉的声音带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司业!”沈淏指着沈渊咆哮起来,“他自己都承认了,是他先撞我的,是他挑衅的我!” “五皇子!三皇子冲撞你,自当令他向你致歉赔罪。” “可是你,不分青红皂白,贸然将他推进水里,事后既不找太医救治,又不上门问安关怀。” “紧接着更是几次三番,加害于他。五皇子,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殿里虽然没有人说话,但一个个看向五皇子的目光,都好像在无声地指责他。 沈淏羞愤难当,呼吸急促:“我凭什么道歉!我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他,凭什么让我道歉!” “五皇子,你这与恃宠而骄何异?仗着君王宠爱,胡作非为,岂是君子所为!” 沈淏面目狰狞,还欲再说,被郑传慎拽住。 他总算清醒了一点,带着愠怒“哼”了一声,准备拂袖而去。 席玉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五皇子,你难道是想成为那不忠不孝、不悌不义之人吗?” 五皇子脸色发青,怒气冲冲地瞪着席玉。 “你不过是个司业,凭什么来管我们皇家的事!” 席玉目光如炬,直视沈淏。 “五皇子,我身为司业,职责所在,不得不言。皇家子弟,更应以身作则,恪守礼仪,忠君报国。” 第31章 “你近日所为,实在有失皇家体面。你应致歉,不仅是因为你错了,更是为了维护皇室尊严。” 沈淏没想到席玉竟如此咄咄逼人,他涨红了脸,手上青筋暴起。 郑传慎死死拽住他,不停在他耳边劝说,让他冷静。 沈淏恨恨地盯着席玉,强压着怒火,转身又要离开。 席玉一步不让,牢牢挡住他的去路。 “五皇子,身为皇家子弟,皇族的荣耀与责任并重。你若是就这样离开,那才是对皇家身份的亵渎,是对皇家尊严的践踏!” 这话极重,其中的罪名太大,五皇子可不能担。 郑传慎见状,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他迅速挡在沈淏面前,向席玉深深一礼。 “司业,五皇子心中其实早已懊悔不已。那日过后,他一直在为三皇子殿下的安危忧心忡忡,彻夜难眠。 “只是娴妃娘娘知晓此事后,特地召见,严厉责罚了五皇子,所以他才心有不快,言语失当,还请见谅。” 说完也不管众人信不信,郑传慎转向三皇子,露出真诚的歉意,深深地鞠了一躬。 “三皇子殿下,我代五皇子向您致歉。娴妃娘娘备了厚礼,原打算您康复后亲自送上。现在又害您受伤,我们一定亲自上门赔礼致歉!” 郑传慎说完,用力拽了拽五皇子的衣袖,示意他表态。 沈淏面色难看,语气生硬道:“对不起。” 说完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开。 席玉回头来看沈渊,焦急太医怎么还不到。 沈渊心中五味杂陈,夹杂着甜蜜和担忧。 上一世,席玉就是这样,处处维护自己。 最终招来了无尽的嫉恨,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 郑传慎连拖带拽,直接把五皇子沈淏带回了娴妃的储秀宫。 娴妃正在涂蔻丹,见儿子和小侄子半途回来,怕是有事发生,忙叫人收了东西,屏退左右询问。 沈淏还在生气,郑传慎便将书堂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娴妃听了奇怪道:“席玉?” “席家向来不参与皇子之间的事,席玉怎么掺和进来了?” “难道席玉只是为老三打抱不平?”她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个可能。 “席玉尚了公主,前程也算到了头,但还是要给他一个警告。别让他破罐子破摔,在外面胡乱行事。” 郑传慎点头:“我回去便同父亲说。” 第25章 突然得娘娘关怀,心里感动…… 娴妃看向五皇子:“跟你说了多少遍,现在还不是锋芒毕露的时候,太子之位稳稳当当,皇后和李家更是如日中天。” 五皇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那舅舅还是丞相呢!” “正因为舅舅是丞相,你更要低调行事,否则一个结党营私的帽子扣下来,你舅舅的前程,郑氏一族的荣光也就到头了!你怎么还是不懂!”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我日日苦口婆心地教你,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老三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都比你懂事!” 沈淏脸色突然转阴,胸膛剧烈起伏,冲着娴妃喊道:“那你也不要管我啊!每日逼着我讨好父皇,讨好太后,讨好太子! “我为什么要处处伏低做小?我看老三,他也不需要这样到处去讨好别人!” 娴妃看着眼前这个扶不上墙的儿子,心里也充满了愤怒:“你跟他能一样吗?皇上对云家心存防备,老三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可是你呢?你有这么多人扶持,只要学会耐心蛰伏,将来这天下都会是你的!为何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 沈淏瞪大眼睛吼道:“我是做不好!那你为何要逼我,做这些我不想做的事!” 娴妃冷笑:“你以为我想这样逼你吗?你舅舅是丞相,把持朝政多年,将来太子登基,哪里还有我郑家的容身之地。 “你几次三番这一闹,怕的不是得罪老三,也不是席家。怕的是,你已经入了太子的眼!这其中的后果,你可曾想过?” 沈淏攥紧拳头:“那就让他看看,我究竟有没有那个能力!” “你以为夺嫡只是一场简单的游戏?”娴妃又恨又气,“接下来,就不是忍一忍,等一等,就能坐收渔利的了。 “你要面对的是生死较量,是真刀真枪的斗争!你真的有那个能力吗?” 沈淏被深深刺激到了,他怒极反笑:“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你觉得我处处不如太子,甚至不如二哥三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舅舅想扶持我,也不过想我以后当你们手里的提线木偶!” 娴妃惊愕地抬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是我儿子,我不帮你帮谁?” 五皇子冷笑一声,也不告退,转身就走。 郑传慎连忙上前行礼告退:“姑母,请息怒。我去追表弟,一定劝他回心转意。” 娴妃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力不从心:“你看好他,不能再让他做出任何出格之事!” “侄儿明白。”郑传慎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迅速追了出去。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很快,席玉在文华殿训斥五皇子的事情便传开了。 第32章 下午皇帝还特地来了一趟储秀宫,问了几句发生了何事。 娴妃通透,她知道宫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皇帝的眼睛。 此番来问,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来敲打她和沈淏。 皇帝虽没有明说,但在告诉她,席玉已被皇家断送前程,所有人都得敬着他。 也在告诉她和哥哥,不要肖想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 于是娴妃将罪责都揽到沈淏身上,一定会给席玉和三皇子赔礼道歉,日后会好好归束沈淏的行为。 皇帝这才满意离开。 当天晚上,娴妃大张旗鼓地领着沈淏,带着宫女太监,捧着众多贵重的礼物、药材、补品,来到云妃的永寿宫。 娴妃看着云妃依旧昳丽的容颜,心里掠过一丝嫉妒。 她很快调整好,放低姿态,向云妃行了一礼,说道:“云妃姐姐,淏儿年幼不懂事,打了渊儿。我深感愧疚,特地带着他来向渊儿道歉。” 云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娴妃虽然内心恼怒,但面上仍然保持着笑容:“怎么不见渊儿呢?” 云妃便让芙蓉去偏殿把三皇子叫来。 没过多久,三皇子到了。 他的整个脑袋都被纱布裹起来,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他向众人行礼,娴妃夸张地上前,免了他的礼。 “渊儿!”娴妃看着他头上的伤,赶紧吩咐:“快,渊儿快过来坐下。” 沈渊便去下首坐了。 娴妃立在他面前,假装拭泪:“渊儿,让你受苦了。前两日听你落水,我就很是担心,想要来看你,又怕扰了你休养。” 沈渊一开始疑惑地看着娴妃。 看着看着,眼中流露出孺慕之情,随即眼眶一红,泪水滴落下来。 他慌忙抬手擦去眼泪,低下头哽咽着说:“多谢娴妃娘娘关心!” 娴妃拭泪都忘了,抬手就想把帕子递给他。 中途想起来不合适,赶紧让宫女拿帕子过来。 “渊儿,怎么哭了?可是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娴妃问道。 沈渊哭得更厉害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抽泣着:“没有……只是从来没有人喊我渊儿,突然得到娘娘的关怀,心里很感动……” 娴妃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个。 这让她有些尴尬,偷偷地看了一眼云妃。 云妃面无表情,对这些似乎并不在意。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娴妃心里暗自感叹。 “渊儿,如果你不介意,以后和淏儿一起,多到储秀宫来玩玩。” “可以吗?”沈渊眨着像小鹿一样的眼睛看着娴妃。 “当然可以!” 娴妃转身拉过沈淏,将两人的手搭在一起,说道:“渊儿,淏儿,你们是亲兄弟,这次淏儿做得不对,你做哥哥的就原谅他一回。以后你们多相处,感情自然会越来越深。” 沈渊连连点头,眼泪也跟着一颗颗滴落,他紧紧握着沈淏的手,仿佛想要牢牢抓住这份亲情。 沈淏被他死死地抓着,如骨鲠在喉。 云妃看着殿中间,手紧紧握在一起的三个人,眸中有暗光闪过。 “娴妃,该演的戏已经演完了,可以走了!”云妃下了逐客令。 娴妃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的手,转身走向主位。 “云妃姐姐,我是真心希望他们兄弟二人能够和睦相处。就连姐姐你呀,也该多和后宫的姐妹们多走动走动。” 云妃轻嗤一声:“姐妹!”她的眼里满是不屑。 第26章 我想找一个真心爱慕我,对我好的人…… 娴妃脸色变了变,又忍住了:“渊儿这孩子懂事乖巧,姐姐你应该好好待他。你看他比淏儿还要瘦弱,真让人看着心疼。” 云妃幽幽地扫了她一眼道:“怎么,娴妃一个孩子不够养,还要来抢一个?” “姐姐这是哪里话!”娴妃掩唇一笑:“话说渊儿已经成年,姐姐倒是可以为他挑选一门合适的亲事,请求皇上为他开府。有了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照顾,日子才舒心啊。” 云妃斜睨着她,轻哼一声,讥讽道:“娴妃真是闲得无聊啊,连别人儿子的婚事都要操心。” 娴妃脸色微微一变,她努力忽略心中涌起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道:“我母家有个侄女,年纪与渊儿相仿,容貌品性皆是上佳,云妃姐姐要是愿意,我可以向皇上请求为渊儿赐婚。” 云妃嘴角弧度轻蔑:“他自己的婚事自己操心去,本宫可没闲心管这些。” 娴妃看向三皇子,问:“渊儿可愿意?” 三皇子肩膀轻轻颤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多谢娴妃娘娘,我……我想……找一个真心爱慕我,对我好的人……” 说着他似是害羞似的,低下头,不敢看娴妃。 娴妃看着他裹满纱布的脑袋,也实在不好再继续给他塞人。 这三皇子也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 从小没有亲情,还对爱情存着一丝期望。 娴妃虽然觉得他的期望有点可笑,但还是点点头,说:“你若寻到了,父皇不同意,可以来储秀宫找我。” 三皇子抬头,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她:“多谢娴妃娘娘!” “渊儿客气了!我便不多打扰了,你好好养伤。若有什么短的缺的,尽管来储秀宫找我。” 第33章 沈渊应下,眼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感谢与留恋。 娴妃留下礼物,带着沈淏离开了。 沈渊也跟云妃告退。 云妃没应声,神色恹恹地挥挥手,让人把东西都送去偏殿。 娴妃出了永寿宫,问沈淏:“老三怎么性情大变?” 沈淏没好气地说:“被打傻了吧。” 娴妃瞪了他一眼,道:“你最近多跟他接触接触,看看他是真心灰意冷,还是在故意伪装。” “我不要!”沈淏嚷嚷着拒绝。 “你真是没一点儿危机意识。他若是在伪装,那你面临的威胁会更大,一下子树了两个劲敌!” 沈淏不以为意,嗤笑道:“他算什么劲敌!” “他若真是装的,就凭这份心性,就比你强上百倍,绝不可小觑!” “是!一个个都比我强!那你认他做儿子好了!”沈淏气得拂袖转身,回南三所去了。 “你!”娴妃被气得在原地顿足。 - 翌日清晨,铜钟悠扬,煦帝身着龙袍,缓缓步入奉天殿。 大臣们纷纷下跪行礼。 煦帝微微颔首,示意众卿平身。 太监呈上一份奏报,煦帝展开一看,眉头紧锁。 “陕西地区长时间无雨,恐引起秋旱,各位爱卿有何良策?”煦帝环视着殿下的大臣。 大臣们开始低声议论。 工部尚书徐泽深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加修水利设施。令地方官员对现有的水井、水渠清淤、加固,再调派工匠,新修一批蓄水池和水井,以备不时之需。” 煦帝点头赞同,又看向其余大臣。 户部尚书席仲安上前道:“陛下,旱灾往往伴随着饥荒。臣建议拨出专款,购买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必要时开仓放粮。” “两位爱卿所言极是。工部、户部尽早着人去办。” 丞相郑伯行看了礼部尚书一眼,礼部尚书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应举行祈雨仪式,祈求上天降雨,以解百姓之苦。” 煦帝点头:“礼部尚书所言有理,便交给太常寺筹备吧。” 礼部尚书接着说:“臣建议此次祭天由太子主持,向天地神明表明我朝虔诚,祈求上天垂怜,赐予甘霖。” 大臣们齐声赞同,煦帝也颔首表示同意。 “诸位爱卿可还有本参奏?” 御史曹明出列奏道:“陛下,臣有本启奏。臣参国子监司业席玉,胆大包天,公然侮辱皇室尊严。” 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转头望向席仲安,只见他面色平静,未发一言。 曹明继续说道:“席玉在文华殿对五皇子恶言相向,言辞极为刻薄。其行为实乃大逆不道,罪不容诛!请陛下明察,严惩此等狂悖之徒,以儆效尤!” “曹御史,所言是否属实?席玉果真如此无礼?” 曹明义愤填膺:“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文华殿内,众位殿下和世家公子都在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此事已引起朝中议论纷纷,严重损害皇室威严。请陛下为皇室尊严,为五皇子伸张正义,严惩席玉!” 煦帝沉默片刻,眼神扫过阶下站着的席仲安。 “席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回陛下,臣教子无方,犬子席玉若有不当之处,臣愿负全责。”席仲安上前,深深一揖。 曹明趁机道:“席玉对皇室不敬,难免不是仗着席家世代贵胄,席尚书身居要职,教子无方,治家不严,也当受罚!” 话音落下,有几位大臣站出来附和。 “陛下,席玉言行无状,不堪为皇子师傅,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席尚书身为朝廷重臣,应知家规之重要。今其子如此,席尚书岂能不受罚?” “臣附议,望陛下明察。” ………… 煦帝看着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大臣,没有发话,他转头看向席仲安,似乎是在等他表态。 席仲安躬身道:“犬子身为驸马,兼任司业一职,确实与祖制不合。臣斗胆,请陛下罢免犬子司业之职!”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在心里骂他一声“老狐狸”。 提到驸马,此事皇帝必然罢休。 果然,煦帝听了席仲安的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席爱卿,此言差矣! “席玉是三公主的驸马,便是五皇子的姐夫,也就是他的长辈。 “更何况,他身为司业,德才兼备、学识出众,特诏于文华殿讲学,对皇子的教育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于公于私,席玉都有权利教育五皇子,助他走向正途。是以,席玉司业之职不可罢免,朕还要对他有所嘉奖! “来人,拟旨!” 第27章 三皇子怕是有龙阳之好…… “席玉教化有功,赐金百两、银千两、锦绣十匹,兼任通政司左通政,受理四方章奏,直报于朕。” 御史曹明跪下痛心疾首:“陛下,席玉乃驸马,不宜参与朝政啊!” “所以让他上传下达,直接与朕奏报。朕意已决,此事不再议。” 这下众人都惊呆了。 席玉不仅没事,还得了赏赐,升官了。 和席家交好的官员,都去向席仲安道贺。 第34章 席仲安面上笑得开心,感念陛下隆恩,心底还是愁的不行。 通政司独立于六部之外,席玉走到这一步,也不知是好是坏。 - 席玉得了新的官职,比以前忙碌起来。 每日上午去文华殿讲学,下午还要去通政司整理奏疏。 沈渊伤了头,正好是个不错的借口,不读书,也不习武,每日在永寿宫养伤。 云妃隔三岔五想起他来,便罚他一次。 或是不给吃饭,或是跪上一个时辰。 吃不上饭的时候,文瑞便去找墨砚。 席玉便会带着六皇子,带着膳食,一起到永寿宫探望。 总之,这养伤的日子,沈渊过得是如鱼得水,不胜悠闲。 云妃想不起他的时候,他便让文瑞着人搬个矮榻,放在殿前。 他每日顶着一头纱布,躺在矮榻上晒晒太阳,喝喝茶,再吟两句“今朝有酒……” 哎,没有酒。 “今朝有茶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这么过了小半个月,他实在闲的无聊,便让文瑞给他找话本子看。 这一看,看扎进去了。 天天道着有趣有趣,兴致来了,还躺在榻上念上一段,把殿里的宫女羞得脸直红。 忽有一日,文瑞带来的画本子里夹了几本别样的。 沈渊仿佛打开了新世界。 看得如痴如醉。 也不当众念了。 只是每每看着看着脸就红了。 在纱布的映衬下,简直要滴血。 有识得几个字的小宫女,好奇地偷看了书名。 《龙阳绝恋:风月传奇》 《龙阳秘史:绮梦缘》 《龙阳风华录:红尘劫》 …… 好家伙! 这回轮到小宫女的脸红得滴血了。 于是三皇子怕是有龙阳之好的话,就传出去了。 谣言总是越传越离谱的。 传着传着,变成了,三皇子调戏永寿宫里的太监…… 又变成了三皇子调戏五皇子,才被打了…… 永寿宫里的人看三皇子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永寿宫里的太监,分成了两拨。 一拨,离三皇子远远的,生怕被看上。 另一拨,每日里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总有意无意在三皇子面前晃来晃去,盼着有一天能越上枝头。 沈渊倒是不知道这些,他每日沉沦话本无法自拔。 相关知识每天都刷新一遍。 经常早上醒来,还要换一身衣服。 - 进了农历八月,天气更凉了。 云妃突然病了。 也不知道是换季着凉,还是被沈渊堕落气的。 永寿宫里缭绕着浓浓的苦药味。 太医一天来两遍,药方换了一个又一个,云妃却怎么也不见好。 这天下午,阳光不错,芙蓉劝云妃出去晒晒太阳,不能一直关在屋子里。 云妃被说动了,被芙蓉搀扶着,出了主殿门。 谁料,一出门,便看到沈渊正躺在矮榻上睡着了,脸上还盖着一本书。 芙蓉劝她:“您看,娘娘还是别担心了,三殿下还是好学的。” 云妃走近前一看,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就要晕倒。 芙蓉赶紧将她搀扶住,给她顺气。 云妃气得浑身颤抖,拿起那本《龙阳绮梦》,三下两下撕得粉碎。 云妃撕了书还不解气,一把将旁边的小方几掀翻了。 方几上的茶壶茶杯碎了一地。 沈渊被惊醒了,一看是母妃,吓得赶紧跪下来请罪。 好几块碎片正好在沈渊膝盖下面,他被扎得眉头皱了皱,硬生生挺了下来。 “你……你……你……”云妃指着沈渊,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一着急,晕了过去。 永寿宫里一阵人仰马翻,太医来了一个又一个。 最后留下吴院判在外间候着,随时待命。 一直到晚上,云妃才悠悠醒来。 整个人失掉精气神似的,一下子形容枯槁了不少。 吴院判给她诊完脉,劝道:“娘娘,您的脉象沉细而迟,时而有弦紧之感,这明显是忧思过重。”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娘娘心中所虑,皆成气血之阻,以致脉络不畅。长此以往,恐对身体不利。须知,心主血脉,情志不畅,则气血难安。娘娘需放宽心怀,少思少虑,方能身体康健。” 吴院判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云妃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嘴里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吴院判叹气摇头。 医者最怕病人自己失去求生之气。 他能做的,只有给她再换个药方,尽力续命。 - 云妃晕了,没人发话,沈渊便一直在碎瓷片上跪着,地上氤氲出一滩血迹。 他庆幸,还好子桓忙碌,否则被他知道,恐怕又要生气了。 但是也不知是他倒霉,还是幸运。 天刚黑,小团子带着席玉来寻他。 本是给他送新得的栗子桂花糕和花生糖酥酪,结果一进门,便看到头上裹满布条的清瘦少年,跪在中央。 小团子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三哥”。 本来靠着矮榻昏昏欲睡的沈渊,一抬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第35章 “完了!”他一下子惊醒,赶紧想站起来。 谁料跪了半天,腿脚早就僵硬。 一用力,非但没起得来,还差点儿跌倒,手一下子撑在地上,撑在了碎瓷片里。 痛意传来时,沈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下全完了!” 小团子看三哥都站不起来了,赶紧跑过来,想扶他起来。 “别过来!”沈渊赶紧叫住他。 小团子刹住,不解地问:“怎么了?” “小心脚下。” 两人往地上看去,破碎的瓷片泛着泠泠冷光。 席玉眼神一黯,让六皇子留在原地,自己上前搀起沈渊。 沈渊借着他的力气起身。 心里懊悔不已。 早知道子桓今日会来,他才不管母妃气不气,一定早点起来。 他被扶起来,膝盖以下全无知觉,站都站不稳。 第28章 啊……小破书害我 怕席玉责怪,沈渊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席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借着月光,看到碧落色衣袍上,有一片深色痕迹。 地上的几块碎瓷片,已经染成了深色。 细细密密的痛感袭上心头。 席玉将沈渊打横抱起,往偏殿走去。 沈渊突然悬空,吓了一跳,紧接着便被无尽的喜悦给淹没。 他抬头,贪恋地盯着席玉的脸。 月光下,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光影,比白日里更加出尘。 好想亲。 可惜殿里太多人。 沈渊伸手搂住席玉的脖子,将脸贴在席玉胸膛深深吸了一口。 席玉感觉到他的动作,加快了脚步。 待席玉将他放在床榻上,沈渊才恋恋不舍松开了手。 灯火下,暗红色的血迹在碧落色料子上,尤其显眼。 席玉撩开他的衣袍下摆,脱掉他的靴子,道:“我看看你的腿。” 沈渊这才后知后觉地怕起来,遮遮掩掩道:“没什么事,养一养就好了。” 小团子哭着扑过来:“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三哥,你可别瞒着我,快让我看看。” 沈渊:……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席玉眼眸幽深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八岁孩童都瞒不过,你还想着瞒我? 沈渊没办法,只得哀求着看着他:“今日在外面看书睡着,正好被母妃撞上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席玉这才恍惚想起,自己以前说过他的话。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 “担心”两个字,他咽了下去。 沈渊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悄声问:“哥哥心疼我,是不是?” 席玉俊脸染上一层红晕,没有答他。 沈渊满足地喟叹一声,伸手去卷裤腿。 结果手一伸出来,先被席玉握住了。 席玉捏着他的手腕,凑到灯下一看,手掌心里全是血,还嵌着几片极碎的细瓷。 沈渊又心虚起来,他动了动手指,想要捏拳。 “别动!”席玉的声音像浸了一层冰,“文瑞呢?” “他估计是去寻墨砚要饭了。” 席玉无奈,冲小团子说:“六皇子,又要劳烦你了。” 小团子点点头,让德祥放下食盒去请太医。 席玉握着沈渊的手,细心地挑走能看得见的碎瓷。 还有一些扎进手里的,他不敢碰,只能蹙着眉等太医来。 “疼吗?” 沈渊咧着嘴摇头。 席玉无奈地睨他一眼。 来的是年轻的徐御医,他看了看沈渊的手,拿镊子小心地挑去剩下的碎瓷,又敷上一层药粉,然后用纱布将手掌裹了起来。 沈渊举起两只裹得像馒头的手,只有大拇指露在外头。 席玉看着他满头、满手的纱布,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倒是小团子看看他,突然说了一句,“三哥,你好像个螃蟹……” 沈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小小的嘴巴,在说什么伤人的话! 屋里其他人听了,不免又向沈渊望去。 别说! 还真像。 尤其是裹起来的两只手,活脱脱两只大鳌! 一个个奴才低下头憋笑。 席玉也不禁笑出了声,意味深长地斜了他一眼。 沈渊被这一眼勾了魂似的,呆呆地望着他。 小御医也被逗笑了,替他腿上治伤时,手一抖一抖的。 沈渊沉溺在席玉的笑容里,毫无所觉。 等完全包扎好,众人都退下,殿里只留了席玉和小团子。 席玉想着沈渊隔三岔五受罚、受伤,终究不是办法。 他有许多话想问沈渊,奈何六皇子也在,有些话不好开口。 正想着,文瑞推门进来了,手上空空如也。 他看到屋里的人一愣,立马前来见礼。 “六殿下,席……” 席玉升了官,一时不知怎么喊好。 “还唤我司业便是。”席玉明白他的为难。 “席司业。” “没找到墨砚?”席玉问。 “恐怕是走岔了,没遇上。” “这会儿,膳房也没吃的了。”席玉转向小团子,“恐怕又要劳烦六皇子了。” 第36章 小团子挺挺小胸脯:“没问题。” 他使命感十足地被支开了。 殿里一下子没了旁人,沈渊惊喜不已,子桓把人都支开了。 最近学习的新知识,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 他的脸隐隐泛红,喉结滚了两滚。 席玉不知他满脑子的废料,问他:“你日后有何章程?” 日后? 沈渊垂下脸。 子桓哥哥在说什么? 席玉看他低下头,只看得见纯白纱布中间露出的两只耳朵,红得仿佛要滴血。 “哎——”席玉叹一口气说,“你留在宫里,总是受伤,也该为以后打算打算了。” 沈渊倏地抬起头,双眼圆睁。 子桓说的是这个日后! 是他想歪了。 破书害我! 他抬手扶额。 席玉的角度看过去,活像小奶狗举爪卖可爱。 他轻咳一声,别开视线。 “最近戏演得差不多了,父皇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沈渊以为他在催促,赶紧说道。 “等中秋宴上,我当众闹个大的,再求求父皇,他肯定会迫不及待赶我出宫的。” “可是,你将来想要那个位置,名声、人心,都不可有损。”席玉替他担心。 “子桓哥哥放心,我有分寸。” 席玉便点点头。 他心中有数,席玉便没继续多言,又问他:“永寿宫何来如此浓重的药味?” “我母妃病了好些时日,每日汤药不断,就是不见好转。”沈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应该是被我气病的。”他微微叹了口气。 席玉问他:“云妃娘娘如此苛待你,你不怨她吗?” 沈渊想了好久,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怨也是怨的,她看不清形势,为了一个得不到的男人,抛弃儿子,抛弃家族,蹉跎一生…… “可是,她又是迫不得已。独身一人,来到京城,举目无亲,群狼环伺。那个男人把她宠上了天,她自然把他当成唯一的浮木。” 说着,沈渊眼神晦暗,语气艰涩:“若是没有我,或者母妃生的是一个公主,父皇必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待她。说到底,还是我害了母妃。我又有什么资格怨她?” 席玉没料到沈渊是这样的想法。 身处地狱,却在陈腐边缘,开出一朵洁白的小花。 第29章 哥哥,你喂我—— 席玉没有体验过沈渊的经历,也不知该如何劝他。 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听他诉说。 “母妃生病,我本该在她面前尽孝。可我又怕她看见我便生气,病得更重。”沈渊也很无奈。 “所以她罚你,反而让你心里好受一些?”席玉问。 沈渊点点头。 又怕席玉生气,带了点儿惶恐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后我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席玉心潮腾涌,一颗因担忧而紧皱的心,被他的话熨得服服帖帖。 “你莫要多想。”席玉说,“我并不气恼,只是担心你。” 沈渊放了点心,开心得想去拉席玉的手。 待伸出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裹成个粽子。 他懊恼地瘪瘪嘴,早知道就小心点,不弄伤手了。 爪子抬起又放下。 看着近在咫尺的席玉又不甘心,于是伸出食指去勾了勾席玉的小指。 席玉被他撩拨得心里一悸,将手抽开,别到身后。 捻了捻。 沈渊只看到他避开自己,又有点神伤。 他接着说:“我现在就担心,将来我走上那条路,母妃该怎么办。” 席玉顺着他的思路去想了一下,确实是个难题。 只能安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沈渊点头。 对!总会有办法的。 席玉想问的话问得差不多了,要饭的人还没回来。 沈渊便开始对着席玉撒娇。 他想抱一抱席玉,奈何手不方便。 想在席玉怀里蹭一蹭,头上也有伤。 就连腿挪一挪都钻心地疼。 沈渊都绝望了。 好不容易见子桓一次,新学的知识毫无用武之地。 好气哦! 席玉陪他好久,文瑞终于带着食盒回来了。 见他一个人回来,席玉问了一句。 “六殿下困了,德祥带他回咸福宫了。”文瑞答道。 他将饭菜一一拿出来,在餐桌放好,便退了出去,带上门。 关门的瞬间,文瑞冲沈渊眨了眨眼。 那眼神,跟小团子求夸,一模一样。 沈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欣喜若狂。 这小子,路走宽了! 他手不能动,脚不能走,可怜巴巴地望着席玉。 席玉算是看透了这对狼狈为奸的主仆,心里感到好笑,还是伸手去抱沈渊。 席玉刚抱起沈渊,沈渊的手臂便迫不及待搂上了他的脖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床榻到桌子,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一会儿就到了。 席玉把沈渊放在凳子上。 沈渊还恋恋不舍地,舍不得放手。 席玉等了一会儿,腰弯得都累了,直接抬手把他的手臂拽下来。 “吃饭!”他没好气地说。 第37章 沈渊举了举自己的爪子,可怜兮兮地说:“哥哥,你喂我——” 席玉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沈渊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忐忑地等了一会儿。 席玉终是拿起筷子和汤匙,耐心地给他喂食。 沈渊得逞,就连咀嚼时,唇角都一直向上翘起,弯弯的眉眼俱在诉说他的欣喜。 一顿饭吃了好久。 若不是他实在舍不得席玉一直动手劳累,怕是能把这顿饭吃到明天天亮。 席玉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沈渊喊文瑞将他送至文华殿。 席玉也没推辞,嘱咐他好好休养便回去了。 - 又过了些时日,沈渊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手和腿上的纱布已经都拆了。 头上也只剩头顶一块纱布挡着伤口。 这些日子永寿宫的汤药就未断过,飘在宫殿里的苦味越来越重。 这天沈渊想了想,母妃病重,自己还是应该前去探望一下。 实在不行,去求求父皇,让他好歹怜惜一下母妃,来看看她,总归让她有点活着的盼头。 于是,他来到主殿求见母妃。 几日不见,云妃越加消瘦,脸色也泛着久病的黄气。 吴院判还奉命守在永寿宫。 主殿廊下架了一个煎药的小炉子。 说是云妃久病难愈,怀疑有人在她的药里做手脚。 她入宫前,曾经跟着军医学过简单的医理,也上山挖过草药。 因此,每日抓来的药,云妃都要亲自辨认,再盯着吴院判亲自熬制。 每日光是做这件事,便要耗费好多精力。 芙蓉劝她,她也根本不听。 仿佛被困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 不知道是走不出来,还是不愿走出来。 沈渊看着歪在榻上的云妃,她正盯着殿外的金桂。 临近中秋,桂花开得正旺。 整个永寿宫都浸在桂花香里。 “母妃。”沈渊跪下给她请安。 云妃思绪被打断,回头看他,脸色变了几变,又转过脸去,没有理他。 恰在这时,吴院判亲自端了熬好的药来。 沈渊上前接了,递给云妃。 药味既苦又涩,沈渊闻了都忍不住皱眉,更别说云妃了。 她蹙着眉,看了看药碗,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情绪,接过碗,一饮而尽。 沈渊拿起旁边的帕子,递给云妃擦嘴。 吴院判又拿了几颗杏仁给云妃过嘴。 沈渊皱了皱眉。 喝完药没一会儿,云妃便昏昏欲睡,在榻上睡了过去。 沈渊问吴院判:“这是怎么回事。” “娘娘忧思过重,夜不能寐,所以在药里加了安睡的成分,让她能多睡一会儿。”吴院判答道。 沈渊点点头,去里间柜子里拿了一条薄被,准备给云妃盖上。 他抽被子时,手摸到点奇怪的东西。 他探手摸去,形状各不相同。 沈渊环顾四周,殿里无人。 他迅速拨开挡在上面的被褥瞧去,竟是各种草药。 每种都是三两样,但种类繁多。 沈渊好生奇怪。 他悄悄摸了两种数量多一些的,藏在袖子里。 转身装作无事一般,出去将被子盖在云妃身上,出了殿门。 沈渊回了偏殿,摸出袖子里藏的药材。 自己不通药理,这会儿找医书来看,也太显眼。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放着,等哪天子桓来看他,交给子桓带出去认一认。 接下来几日,沈渊掐着云妃吃药的时间去探望她。 云妃不是望着金桂发怔,便是吃完药昏昏欲睡,也不对他发火。 母子间找到一种诡异的平衡。 沈渊也借着照顾云妃的契机,又从柜子里摸了几种其它的药材。 他聚起来的药材,已经有七八种了。 但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席玉来。 眼看中秋越来越近,沈渊也顾不得那许多,准备去文华殿找席玉。 第30章 你把骂我的奏折呈给皇帝? 席玉却在御书房。 他现在身兼两职,除了是司业,给皇子讲学以外,还是通政司左通政。 又得了皇帝特许,可直接面见皇帝呈报奏章。 今日席玉便带了几十份奏章来,他已经分门别类整理过。 煦帝翻开奏折,清一色都是诉说陕西旱情加剧,连续数月无雨。 田里庄稼枯黄一片,村庄里水井、池塘都已干涸,家家户户储水器具空空如也。 煦帝看着奏报不禁眉头紧皱。 陕西旱情已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早朝上竟无人提及! 紧接着有几封奏折谴责太子祈雨不诚,触怒上天,神明才会降下如此惩罚。 又有奏折上奏太常寺办事不力,耽误祈雨,导致民不聊生,要求严办太常寺卿席琛。 煦帝看向席玉,问:“这些奏报把矛头指向太子和你哥哥,你怎么看?” “陛下,臣只负责整理奏折,上达天听,并不负责议事。”席玉恭敬道。 煦帝无奈:“你可是在怨朕?” “臣不敢。” 煦帝内心长叹,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未尝不是下任储君的左膀右臂,就被太后这么给折了羽翼,实在可惜。 第38章 “朕还没糊涂。你前脚骂了老五,后脚就被弹劾。”煦帝看看席玉道,“我不过护了你,矛头立刻指向席家,连太子都想拉下水,丞相这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席玉低头,当作没听到。 “幸好娴妃不糊涂,老五也是个乖顺的。”煦帝顿了顿,又说,“不过,丞相权倾朝野,郑家势力日渐庞大,终究于太子不利,于朝堂不利。” 煦帝心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见煦帝不再发话,席玉又呈上一叠奏折。 煦帝翻开,这一回清一色是弹劾三皇子的。 这个说三皇子蓄意挑衅,兄弟阋墙。 那个说三皇子不孝生母,故意顶撞。 还有的说三皇子形骸放浪,癖好龙阳。 把三皇子说得罪大恶极。 煦帝看到别的,倒也还好。 他的皇位便是杀了自己兄弟抢来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之间也走到穷途末路。 所以老三放浪一点,不学无术,做个富贵闲王,反倒皆大欢喜。 只是看到“生母云妃久病沉疴之际,三皇子调戏内监,气得云妃弥留昏睡”,煦帝握着奏折的手不禁抖了起来。 弥留? 吴院判明明报给他的是,忧思过重,尚在调理,怎么就到弥留之际了? 十多年未见。 他心里的云裳,还是刚生下老三时明媚又虚弱的模样。 煦帝抱着乳母递给他的小皇子,坐在云裳床边,脸上溢满笑容。 就像一个寻常人家的丈夫,等自己的妻子醒来。 云裳终于醒过来了,看到床边守着自己的煦帝,还有怀里的儿子。 内心感到无比的充盈。 她半坐起身,侧头靠在煦帝怀里,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目光柔情似水。 想到方才熟睡时做的梦,她笑着对煦帝说:“儿子长得像煦哥哥,难怪我刚才梦到有青龙盘在他身上呢。” 一句话,让沉浸在温柔乡里的皇帝,猛然清醒。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云裳。 这个洒脱不羁的小姑娘,也终究被皇宫这个大染缸给染黑了。 煦帝望着她良久,一时分不清她是真的纯澈,还是太会伪装了。 他想了许多。 他当初让云家女儿进宫,不过是想押一个人质在手里,让云家投鼠忌器。 可后来呢? 云裳一进宫,他便被迷得晕头转向,宠冠后宫。 是了,云家世代把持西南,又怎会养出这样一个毫无城府的女儿呢? 他这是亲自接了一个祸患,养在宫中。 如今,还给了云家一个皇子,作为倚仗。 煦帝的心渐渐往下沉。 云裳毫不知情,自顾自伸手逗着孩子。 煦帝突然将孩子放在床上,拂袖而去。 动作间有些粗鲁,小皇子被惊醒,哇哇大哭。 云裳一时错愕,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孩子在身边哇哇大哭,她连忙抱起孩子哄。 刚成母亲的她,手忙脚乱,孩子越哭越大声,她心疼不已。 最后还是乳母进来,抱着孩子哄好。 云裳想着等煦哥哥下次来,再问问他出了什么事。 谁知,这一等,便是一生。 煦帝再也没来过永寿宫。 云裳出了月子,求见无数次,都被拒绝。 云妃失宠,宫里那些眼红她的,无不开始落井下石。 云妃和孩子连连遭了暗算。 小皇子差点活不下来。 煦帝冷静下来,看着云裳的遭遇,她还是那个没有半点城府的她。 少了他的庇护,在这深宫里只会被人拆皮扒骨。 煦帝清算了暗算云裳的人,给永寿宫换了自己的心腹,将整个永寿宫护得滴水不漏。 只是,他不再去看她。 一个拥有兵权的外家,不能再有一个受宠的妃子和皇子。 可是云裳总是太过天真,还着意培养老三,要让他文武双全。 老三天赋高,云裳教的严格,越来越耀眼。 煦帝想到云裳的梦,他相信云裳不是故意胡说,而是真的做了那样一个梦。 老三越是出彩,煦帝越是担心,总在午夜梦到太子惨死在他剑下。 现在,老三终于被云裳的厌弃、凌虐,搞得心灰意冷,煦帝反而放下一桩心事。 可是,云裳却被他气病了。 他知不知道,云裳这一生,便是被他这个亲生儿子给耽误的! 他竟然有心思在这个时候调戏内监! 他怒不可遏,摔了折子,着人去宣沈渊。 - 沈渊在文华殿没找到席玉,忧心忡忡地回了永寿宫。 还没等他理清思路,先来了太监宣他去御书房。 御书房? 沈渊一头雾水,十几年没想起过他的父皇,突然宣他去御书房? 莫不是,终于知道母妃病重,恐怕命不久矣,想有所作为? 沈渊满心疑虑地去了。 没成想却在御书房见到了席玉。 他偷偷觑了席玉一眼,席玉只是低头行礼,没给他别的眼神。 沈渊揣着满心疑惑,给煦帝行礼。 煦帝没叫他起来,怒不可遏地将一叠奏折甩在他身上。 有几本朝着他的脸飞过来,他偏头躲了躲。 第39章 煦帝气得脸上的肉都在颤抖,指着他骂道:“混账东西!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沈渊惶恐低头去捡地上的奏折。 打开一看,他懵了。 全是骂他的。 他抬头去看席玉。 你把骂我的奏折呈给皇帝? 第31章 哥哥,你是不是吃醋了,才来告状的? 沈渊一瞬间很是疑惑。 这……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子桓厌恶他到这个地步了? 沈渊盯着席玉的眼神过于明显,煦帝以为他在想责怪席玉。 又骂道:“你自己干的好事,难道还怕别人说与朕听?” 沈渊回神,收回看席玉的目光,转向看煦帝。 “父皇!儿臣知错了!”沈渊头顶纱布,眼中蓄泪。 那张跟煦帝有七分相似的脸,作出这样的表情。 煦帝看得嘴角直抽抽。 “你错在何处?”煦帝沉着脸问。 帝王的威压,萦绕在大殿内。 沈渊仿佛被吓得不轻似的,眼泪直流,话都说不清楚。 “儿臣……儿臣错在……不顾皇子身份,贪图享受……儿臣不学无术,与五弟打架……” 他边说边想,仿佛把能想到的,都历数了一遍。 但说来说去,都没说到煦帝心坎上。 煦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沈渊也更加害怕。 他跪地膝行几步,到得煦帝跟前,伸手去拽煦帝的龙袍下摆。 “父皇……”他哭得涕泗横流,“儿臣知错了!儿臣一定改正!儿臣一定痛改前非,好好治学,不让父皇和母妃失望。” 煦帝没料到他这样讲,赶紧开口道:“这些都不要紧。” 沈渊的哭声突然卡在嗓子里。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煦帝。 停的太猛,导致他开始打嗝。 他想憋住,可是脸都憋红了,还是止不住。 他红着脸请罪:“儿臣……嗝……御前失仪……嗝……” 煦帝看着这个他最忌惮的儿子,从小天资过人,如今终是被折磨成这个无用的模样。 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消除了一个隐患,可又有点怅然若失。 这毕竟是他和云裳的孩子啊。 “父皇……”沈渊摇了摇煦帝的龙袍,“可是准许儿臣……嗝……继续享受?” 煦帝脸色又沉下来,拉着袍子,甩开他的手,问:“你母妃如何了?” 沈渊愣了一下,眼珠子疑惑地转了转,似是在回想:“母妃……她病了。” “可严重?” 沈渊又想了想,说:“我也说不准。但是我看到她时,基本上都在昏睡,很少有醒的时候。” 煦帝心里一痛,难道真是到了弥留之际? 他有心拔腿就去看看云妃。 但他冷落了她近二十年,现在根本提不起勇气去看她。 “你可有在你母妃面前,做那等不妥之事,故意气你母妃?” “不妥之事?”沈渊似是疑惑,问,“父皇是指?” 煦帝鄙视的眼神看着奏折,意有所指。 “调戏内监?”沈渊连忙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儿臣冤枉,儿臣绝对没有!” 见煦帝不为所动,沈渊转向席玉,拽着他的衣摆,道:“司业,你帮我说句话呀,你知道的,我绝对没做过这样的事啊。” 席玉脸色精彩纷呈。 心想,你是没调戏过内监,你光调戏我了。 他避开沈渊的手,未置一言。 煦帝看着他的窝囊样子,揉了揉眉心,呵斥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既没有做过,以后更要谨言慎行,回去照顾好你母妃。在她病愈之前,万不要再做令她烦忧之事。” “父皇?您这是……担心母妃吗?”沈渊呆呆地看着煦帝,眼睛里流露出三分不解,三分期待。 煦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他算是看明白了,剩下那几分,全是愚蠢。 果然,愚蠢的三皇子继续问:“父皇,那您和我去永寿宫看看母妃吧,您去看她的话,她说不定连病都能好起来!” 煦帝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说去,我就去!天子威仪何在? “你回去吧,好好侍奉汤药。” 沈渊行礼告退。 走之前又犹犹豫豫看向煦帝,想开口,又不敢的样子。 煦帝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何事?” 沈渊讨好地扯出笑容,问:“父皇,我再跟您确认一下,是不是准许我不读书治学,享受人生了?” “你!”煦帝抄起桌上的折子又要打他。 “息怒啊!父皇息怒!”沈渊连忙用手护住头。 从手臂缝隙中偷眼瞧了瞧煦帝。 “父皇?您不反对,我就当您答应了?” 煦帝气得胸膛起伏,将手里奏折砸到他身上。 沈渊却高高兴兴地说:“儿臣谢过父皇!儿臣告退!” 沈渊开开心心地回永寿宫了。 煦帝气得在御书房连连跳脚。 这个不孝子! 难怪云裳会被他气病! 还是需要归束! 真叫他撒开了放肆,那怎么能成! 煦帝转向席玉:“老三真是顽劣不堪,从前云妃还能管着他,如今云妃病了,他真是无法无天了。” 第40章 席玉颔首低头。 “席玉啊,你每日去永寿宫,给老三讲一个时辰课,好好约束他的行为,莫要让他丢了皇室脸面。” 席玉:…… “臣遵旨!” 席玉从御书房出来,心情有些复杂。 他本意是让皇帝对沈渊放松警惕。 待他中秋宴上行事,也更能取信于煦帝。 目的是达到了。 但是附赠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每日去讲一个时辰课,那无异于送上门给他调戏一个时辰。 但是君命不可违。 反正皇帝没说今天开始。 那就明天再去吧。 拖得一天是一天。 但他没想到,沈渊根本没走远,就在没人处的宫墙根儿下等他。 沈渊一看到席玉过来,立马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席玉知道逃不掉,便停下见礼。 “子桓哥哥,你竟然向父皇告我的状。”沈渊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席玉心想,你装什么呢? 刚才演得那么好,不是早就识破我的意图了吗。 “子桓哥哥,我刚才被父皇骂得那么惨,你都不帮我说两句话。”沈渊上前一步,贴的更近。 席玉:你演得那么开心,我没有笑出声来,已经很配合你了。 “子桓哥哥,你是不是看到奏折上,说我调戏别的男人,所以吃醋了,才来告状的?” “胡说什么呢!我是为了你好!”话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中了他的激将。 席玉又羞又恼,甩了甩绯色官服袍袖,绕开沈渊往前走。 第32章 哥哥,我嘴欠,自己打 沈渊抿着嘴笑,从背后看到席玉两只耳垂红得要滴血似的,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席玉听到,步子迈得更快了。 沈渊怕把他撩急了,赶紧追上去道歉。 “哥哥,别生气……”他拍拍自己的嘴,说,“嘴欠,我帮你打!” 席玉睨了他一眼,道个歉,也跟调情似的。 于是没有理他,快步在前面走。 沈渊就一直在后面追。 远远看着,倒像是席玉对沈渊避之不及,沈渊死皮赖脸往上贴。 就在沈渊快追上席玉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娇喝:“站住!” 沈渊一愣,转头一看,是三公主沈漪。 席玉也转过身来,见到是三公主,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沈漪今日穿了一身桃粉色宫装,脸上也点了桃花妆,美艳归美艳,但总有一种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她走到席玉和沈渊中间,略带鄙视地看着沈渊:“你调戏内监就算了,居然缠着席玉!你可知道,他是我未过门的夫君!” 这话说的,沈渊一时无法反驳。 他这心虚的模样,落在沈漪眼里,就是坐实了癖好龙阳的传言。 她杏眼瞪得溜圆,指着沈渊道:“好啊你!果然喜欢男人!还敢觊觎我的夫君!难怪上次处处挑我的刺!” 沈渊闻言,强装镇定,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反驳道:“沈漪,你这话说得可真是荒谬。我敬仰司业,有何不可?倒是你,口口声声说司业是你的夫君,可曾问过他的意见?” 沈漪被沈渊的反问噎了一下,她瞪大眼睛,怒道:“我是父皇和太后最宠爱的公主,他自然是愿意的!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沈渊轻笑一声,道:“愿意?那为何不见司业表态?莫非他是怕了你,不敢说实话?” “你胡说!”沈漪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席玉他只是害羞,不敢在你我面前表露心意罢了!” 沈渊耸了耸肩,道:“呵呵,我看是你一厢情愿!” 沈漪气得直咬牙,她知道沈渊是故意在气她,但她又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反驳。 她把目光投向席玉,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句话。 席玉无奈,行礼道:“三公主误会了。陛下让臣给三皇子殿下讲课,天色不早,臣讲完课还须赶回家,所以催促三殿下快点。” “你!”沈漪指着席玉,“你竟然还帮他说话!” 席玉拱手道:“臣说的是事实。” 沈渊见状,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 席玉是站在他这边的。 他知道自己占了上风,于是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沈漪,你若是真的喜欢司业,就应该尊重他的意见,而不是强求。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免得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漪被沈渊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沈渊的鼻子骂道:“你好大的胆子!我的婚是太后下旨赐的!我要告诉太后,让她治你的罪!” 沈渊丝毫不惧,他淡淡地笑道:“你去啊!若是太后问起,我自有话说。” 两人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周围的宫人见状,都纷纷低头避让,生怕被波及。 直到最后,沈漪实在是吵不动了,才哭着拂袖而去。 沈渊看着沈漪离去的背影,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发现席玉正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 沈渊连忙靠近一步,想跟他说话。 他一靠近,席玉立刻后退,向他行礼。 “三皇子,方才所说讲课的事,并非虚言。陛下命我每天给你授课一个时辰,天色不早了,还请三皇子行个方便,让我早去早回。” 第41章 沈渊看他这副生疏的模样,心中一颤。 席玉和三公主的婚事,是横在他们中间的一根刺。 一日不解决,子桓便一日不会对他敞开心扉。 沈渊有许多话想跟他说,但他也明白宫里人多嘴杂的道理,只得忍着心疼应下,快步往永寿宫走去。 到得偏殿,正好云妃醒着,正在检查药材。 沈渊带着席玉去给云妃行礼。 云妃虚弱地歪在榻上,之前还合身的宫装,现在大了不止一圈,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脸上蜡黄,没有一点儿血色,瘦削的颧骨像小山似的凸出来。 她翻检药材,动作迟缓,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要耗尽她浑身气力。 席玉说明来意。 云妃迟疑地抬起头,问:“你见到了你父皇?” 看的是席玉,话问的却是沈渊。 沈渊拿不准云妃是什么想法,想着云妃的期望,说:“父皇喊我过去责骂了一顿,怪我没有给您侍疾。” 云妃把脸转向沈渊,定了定睛才看清一般。 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才明白沈渊说了什么,她问:“皇上知道我病了?” 沈渊说:“对。父皇很担心您的身体。” “那皇上可说要来看我?” 沈渊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云妃的眼里闪过一丝情绪,慢慢有眼泪滚落下来。 “算了,皇上还是不要来看我了。”她抬起枯瘦的手,放在眼前,细细瞧着。 “我现在这副模样,还是不要叫皇上瞧见的好……”云妃突然发起怒来,摔了手里的药。 药材滚了一地。 “吃了这么久的药,一点儿用都没有,不吃了!滚!都给我滚!”云妃脸色一片涨红,气喘不上来,使劲地咳嗽起来。 芙蓉赶紧上前给她顺气。 云妃颤抖着抬起手,指着殿里众人,“滚!全都滚出去!” 吴院判拎着自己的药箱,先行退了出去。 芙蓉向沈渊使眼色,让他也出去。 沈渊看着云妃,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狼狈样子,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被席玉拉着,回了偏殿。 文瑞知道席玉要给主子讲课,上了茶,就带着殿里伺候的宫人出去了。 沈渊还在想着母妃的事,一时有点浑浑噩噩。 席玉问:“云妃娘娘这病到底怎么说,怎么瞧着越来越严重了?” 沈渊回过神来,说:“的确是一天比一天重,我看着母妃现在神思都有些不属,说话做事都比前些日子迟缓了。” “吴院判怎么说?” “只说忧思过甚,气血两亏,要温养着。” “听起来是心病。”席玉道,“心病恐怕还要心药医。” “你是说父皇?” 席玉点头。 第33章 你竟看这些破书! 沈渊想着方才在御书房,父皇虽然担心,却完全没有来看母妃的意思。 又想到母妃,因着自己生病容颜不再,也不愿让父皇看见。 这事情怕是有点难。 但是说来说去,让沈渊无比疑惑的,是母妃生病这件事本身。 上一世,母妃根本没有生这一场大病。 她一直身体康健,容颜不老,隔三岔五带人去南三所考自己的学问,再将自己严厉惩罚一顿。 听到自己和友人出去集诗社,也会开心地来问情形。 待听到诗社里全是些寒门子弟,不入流的学子才俊,又生气怒骂一番。 她一直盼着自己出人头地,盼着父皇能回心转意,直到父皇病重驾崩。 可是,这一世,为何母妃这么早就病了,还病得如此严重,仿佛会在某一天就直接睡去,再也醒不过来。 沈渊唇线紧绷,他想来想去,这一世最大的变化,就是他向母妃请求,不再读书上进。 在母妃看来,这也是断了她复宠的唯一希望。 因此,母妃才会一蹶不振,了无生意。 想到此处,沈渊痛苦地低下了头,用牙紧紧地咬住自己的拳头。 这一世,他想护住所有爱他的人。 但是他忘了母妃。 因为母妃并不爱他,只把他当作一枚棋子,一个工具。 所以,在他的计划里,从没有考虑过母妃。 如今,父皇信了他的无用。 可代价却是失去母妃。 沈渊有些迷茫,他做的对吗 他不得而知。 只是胸腔里涌动着的酸涩,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竭力想忍住泪水,不在席玉面前哭出来。 席玉大概猜到他的想法,抬手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人各有命,你莫把一切罪责按到自己身上。” 沈渊听了这话,瞬间哭得不能自已。 他抬手搂住席玉的腰,问:“子桓,我错了吗?” “云妃娘娘自己不能想通,谁都救不了她,走到这一步,不过是时间早晚。”席玉安抚道。 “可是,她本来能活得更久……” “生死有命,你又怎知云妃娘娘命数?”席玉问。 沈渊愣了一下,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圆了一句:“若不是我突然放弃,她定也不会就这么放弃。” “明知无望,却还要飞蛾扑火,那种活法,也不见得就快活。”席玉眼神飘忽。 第42章 沈渊好似感知到什么,抬头看着席玉道:“我们不是飞蛾!我们是凤凰,终会浴火重生!” 席玉看着少年,眼里还含着泪光,眼神却无比坚定。 他不禁嘴角上扬,噙起一丝浅笑,冲他点点头。 沈渊被席玉哄好了,他擦擦眼泪,想起正事。 他起身走到床榻边上,将枕头捞起来,往里摸了许久,掏出几味药材来。 席玉好奇地看着他。 哪里来的药材? 还藏得如此隐秘! 沈渊扔下枕头,拉着席玉坐在桌边,将药材递给他。 席玉问他:“哪里来的” “在母妃那儿偷的。” “偷的?”席玉拧眉。 沈渊便将云妃每日亲自检查药材,又偷偷藏药的事说了。 事情听起来有点奇怪。 席玉仔细辨认着手里的药材,看起来都是寻常的药物。 “我想让你把药带出宫去,找个大夫认一认。”沈渊道。 席玉点点头,掏出荷包,将药材都装了进去。 正事说完,也才过了小半个时辰。 席玉想到以后每天都要来面对沈渊一个时辰,觉得时间有些难熬。 他便问:“今日来得仓促,并未带书,你这里有什么书?” 一提到书,沈渊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 他为了营造不学无术的形象,正经书全在南三所,一本没拿来。 屋子里的,全是些不正经的话本。 尤其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图文并茂的龙阳本子。 沈渊偷偷觑了一眼书桌的方向。 要命了! 文瑞居然没把书收起来! 一摞书就那么大喇喇地堆在书案上。 他简直想来个原地遁形。 席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书桌,见上面放着不少书,便抬脚往那边走去。 沈渊头皮发麻,赶紧挡在席玉面前。 “那些书……我……我都学会了,不用再讲。”沈渊支支吾吾。 “那我看看都是什么书,后面备书的时候好避开这些。”席玉绕开他继续往前。 沈渊赶紧拽住他道:“就是文华殿里大傅们常讲的那些。” “我刚到文华殿不足一月,从何得知大傅们讲过什么,还是得看一眼。” 沈渊把他往回推:“不用看不用看,我说与你听,左不过是那些四书五经。” 席玉也不是傻的,看着沈渊极不自在的样子,怕是有诈。 他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沈渊。 那目光似乎将他完全看穿。 沈渊讨好地冲着他笑。 席玉薄唇轻启,沉吟道:“倒也不是我要逼你说实话,只是有人发过重誓,我怕他将来人神共厌,万箭穿心而已。” 沈渊石化在原地。 他说出去的话,此刻重重砸在自己脚上。 早知如此,他应该把誓发得更严谨一点。 善意的欺骗应该排除在外。 席玉看他被自己的话定在原地了,心里觉得好笑,唇角微微上扬,绕开他往书桌走去。 沈渊浑身僵硬,脸色忽红忽白,面色娇羞,眉宇苦恼,完全不知道下一刻该怎么面对子桓。 席玉几步便走到桌案前,随手抓起最上面一本,凑近烛火一看。 这回轮到他呆住了。 他又迅速翻了翻底下的书。 好家伙! 清一色的风月录,绮梦缘,龙阳劫! 难怪他放浪形骸的话传得那么广,感情是来真的! “沈渊!”席玉咬牙切齿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呼沈渊的名字,可见是气极了。 沈渊缩着脑袋,不敢看他。 “平日只当你处境艰难,步履维艰,故意传出闲话,以求脱困。”席玉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 此刻却神色紧绷,眸若寒冰。 “没想你私底下竟逍遥快活,看这种淫//秽之物!” 沈渊被他这一喝,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苍白。 他也顾不得别的,赶紧上前拉着席玉连连认错。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鬼迷心窍,一时糊涂。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第34章 去拿冷水,把他浇清醒一点! “沈渊,你要记住,‘贱不失义,达不离道’。哪怕一辈子不得意,也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沈渊明白席玉的意思。 他并不只是气他看这些闲书。 他是怕自己假戏真做,忘了初心,在假放浪里,真沉沦。 他郑重向席玉拜了拜,道:“阿渊受教!” 席玉见他神色郑重起来,这才作罢。 顿了顿又问:“书是文瑞给你弄来的?” 沈渊干脆地点点头,一点儿不带犹豫,谁让他不把书收好,扔在桌子上,全给子桓看到了。 “你身边的人也该好好归束一下。” “一定好好归束!” 席玉看看天色,道:“今天就到这儿了,以后我每日申时过来。” 沈渊点头如捣蒜。 “叫文瑞送我回去,带着书。”席玉冷着脸道。 沈渊赶紧出去寻文瑞。 文瑞只觉得主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也没敢问,捧着书跟席玉走了。 回来后被主子一顿训斥,那是后话。 第43章 - 翌日上午,沈渊用完早膳去主殿看望母妃。 吴院判正伺候云妃用药。 云妃今天看着比平时要有精神一些。 沈渊请过安,上前接过吴院判手里的药碗,想伺候云妃喝药。 云妃看他一眼,问:“今日一大早,你怎么不去文华殿?” 沈渊一顿,他都多久没去过文华殿上课了,还以为母妃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想,如果把父皇搬出来,是不是能彻底让母妃死心,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呢? 于是,他说:“昨日父皇准许我不读书进学,只要在您身边安心尽孝。母妃,您安心养病,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云妃听着他的话,眉头渐渐蹙起:“你怎地如此愚蠢?天底下哪个父亲不希望儿子有出息?” 她脸颊微微泛红,气息急促:“芙蓉——” 她扬声喊芙蓉上前:“去拿两盆冷水,把他给我浇清醒一点!” “娘娘!已是中秋,天气寒凉,不可啊!”芙蓉劝道。 沈渊听着云妃的话,心一阵阵发凉。 他真的搞不明白,母妃为什么总是不愿清醒? 为什么他稍有一点孺慕之情,母妃就会狠狠将它掐灭?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 亲情,就不要再指望了。 云妃声嘶力竭吼着芙蓉,让她去端水。 吴院判不停地劝云妃息怒,以免病情更加严重。 云妃气得双目通红,什么也听不进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沈渊:“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芙蓉实在没有办法,端了清水,对沈渊道了声“得罪”,朝他身上泼了过去。 水凉彻骨。 沈渊只觉得上天真是跟他开了个玩笑,重来一场,跟母妃的关系,却是这样的收场。 罢了。 罢了。 就算还了母妃的生养之恩吧。 云妃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气性翻涌:“去……去外面跪着……” 沈渊浑身湿漉漉,冲着云妃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随后平静地起身,去了殿外,跪下。 秋日没有阳光的早晨,风如刀割般吹在沈渊身上。 每一丝寒意,透过湿透的衣物刺进来,仿佛直刺心扉,显得分外凄凉。 沈渊想不通,这回他决定不想了。 母妃恐怕时日无多。 最后的日子,随她折腾,也算母子缘分一场。 等中秋宴结束,便各归各路了。 文瑞看主子浑身湿淋淋地被罚跪,找了件披风,给他围上。 但是湿透的衣物,被冷风吹着,已经冰凉。 外面再裹一层,也不过是让那冰冷,贴得更近,更紧,更加难受。 沈渊不停地打着哆嗦,吩咐文瑞去主殿门口守着。等云妃睡着,便来告知他,他就回去沐浴更衣。 他自己的身子也很要紧,子桓每天都会过来,他不能让子桓替他担心。 小半个时辰过去,文瑞急匆匆地跑回来,远远地就喊:“主子,娘娘睡下了,快回去吧。” 沈渊点点头,将披风又裹紧一点,吃力地起身,撑在文瑞身上,回了偏殿。 文瑞一早备好了热水,沈渊沐浴更衣,喝了一碗姜汤,也躺下来睡了。 谁知他这孱弱的身体,经了这么一遭,还是染了风寒。 到下午席玉来的时候,他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 吴院判便住在主殿,直接被请过来给沈渊诊治。 一番把脉看诊,吴院判道:“三皇子染了风寒,这本是小事,喝一副药发发汗即可。但是他身体本就虚弱,加上近期忧思过重,这病来势汹汹。若不妥当处理,恐会有性命之忧啊!” 席玉拧紧眉头,望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 他想要夺嫡的心思,这么重了? “院判开药吧。” 吴院判应下,开了药方。交待文瑞,待药喂下去再去喊他,来喂沈渊施针,以助药效发挥。 文瑞太医院取药,席玉留在屋子里照看沈渊。 沈渊睡得极不安稳,整个眉头皱成一团,好像在做着什么噩梦。 嘴唇翕动,一刻不停。 席玉凑近了去听,只听到破破碎碎的词句。 “子桓……” “杀了我们……” “你不得好死……” 颠来倒去,席玉越听越迷糊。 他梦到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到最后,全都成了呜呜咽咽的哭声,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他的名字。 “子桓……” “子桓……” “子桓……” 席玉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沈渊对他图谋不轨,但他不知道缘由。 这些天他也细想过,貌似从第一天见面,沈渊从雅师斋醒来,就对他产生了浓烈的依恋。 他好似洞悉一切,知道他被赐婚,知道他被封为司业,知道五皇子沈淏的野心…… 他好像对一切都运筹帷幄,将人心拿捏得精准。 越是思考,他越是看不懂眼前的少年皇子。 但是那一声声的“子桓”,深情、绝望,直击他的心灵深处。 席玉的心,仿佛被那深情的呼唤所牵引,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 他摸了摸沈渊额头的帕子,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 第44章 他拿去水盆里拧了一下,重新覆到沈渊头上。 沈渊这一烧,烧了三天三夜,席玉每日来看他,听他说着越来越糊涂的梦话。 担心地紧紧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在耳边安慰他,让他快点醒过来。 他最担心的,还是马上就要到的中秋宴。 他不知道沈渊的计划,万一错过了中秋宴,他封王开府,恐怕又要往后拖好久。 第35章 子桓你还活着,真好!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沈渊好似冲破了什么魔障似的,突然清醒过来。 他虚弱地睁开双眼,看着坐在他床榻边上的席玉。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再次看到子桓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他喜极而泣。 他伸手搂住席玉,闷闷地道:“真好!子桓你还活着,真好!” 席玉听着他的话,有些纳闷。 只当他刚醒来,还糊涂着,就着他的话答道:“放心,我们都活着。” 他的话让沈渊愣了一下,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 幸好子桓没怀疑什么。 他岔开话题,问:“我睡了多久了?” “三日了。”席玉道,“再过两天,便是中秋宴了,你可有万全准备?” 这么快! 不过沈渊还是点点头。 前世郑家准备了一个男宠,在中秋宴那天,充作郑家家仆混进了宫,勾引了太子。 太子后来为了这个男宠神魂颠倒,做出了许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这也是煦帝对太子失望的肇始。 沈渊现在好龙阳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在中秋宴上,跟太子争一下男宠,再正常不过。 再不小心暴露男宠是郑家家奴的身份,挑起太子对五皇子沈淏的疑心。 要是顺利的话,父皇也会忌惮郑家。 他到时候就成了最丢人现眼,最没用的那一个。 不管是父皇,还是太子,都巴不得他滚得远远的。 席玉见他胸有成竹,便没问他的具体安排。 文瑞端了粥来,席玉扶沈渊坐起身,拿枕头给他垫在腰后。 接过文瑞手里的粥,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沈渊觉得自己的心被塞得满满的。 虽然他不能拥有亲情,但是,他或许可以拥有一个爱人。 他贪恋地望着席玉,忍着喉咙的剧痛,一口一口咽下席玉喂来的米粥。 直到一碗粥全部喝完,他还意犹未尽,目光灼灼地盯着席玉。 “你刚刚醒来,不宜过饱。”席玉以为他还想吃,安抚了他一下。 沈渊觉得他的子桓真是好极了,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温柔的人呢! 他看着席玉的眼神,也温柔得要滴水。 席玉陪他说了一会儿话,文瑞又进来送药。 席玉又接过药,喂沈渊吃下。 文瑞收拾好碗筷出去。 席玉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沈渊。 沈渊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上次给席玉的几种药材。 “我找大夫看过了,虽然有几味微毒,但都是寻常的药材。”席玉道,“我又让文瑞打听了云妃娘娘的病症,这几味药也都对症。” 听起来一切正常,沈渊眉头皱起,那母妃藏药的目的是什么? “有没有来自西南的医者,会不会在西南有什么特殊用法?”沈渊问。 “我派墨砚去打听了,还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沈渊陷入沉思:“子桓哥哥可以带些医书给我吗?” 席玉点点头:“明日我去寻一些给你带过来。” 说了会儿话,沈渊神色疲倦,席玉让他好好休息,明日再来看他。 沈渊捏着席玉留下的荷包,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子桓的贴身之物。 他放在鼻端闻了闻,有一股气息,混合着松木与墨香的清新,还夹杂着子桓身上特有的温暖。 沈渊轻轻摩挲着荷包,将荷包紧紧握在手中,贴近胸口,躺下来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子桓气息的陪伴,这一夜,沈渊睡得极为安稳,第二天一早醒来,感觉浑身爽利了许多。 他看看天色,让文瑞去主殿打探一下云妃醒了没有,他要去探一探母妃藏药的用意。 没一会儿,文瑞就回来禀告,云妃娘娘还睡着。 沈渊起床直奔主殿。 云妃最近觉浅,不让宫女在殿内伺候,芙蓉带着宫女,都在殿外守着。 沈渊高烧昏睡数日的事,芙蓉也知道。 此刻看他刚起就来探望云妃,不禁有些心疼他。 沈渊耸耷着眉眼求了几句,芙蓉就放他进去了。 沈渊轻手轻脚地进了主殿,在云妃帐外磕了几个头。 见云妃没有一点儿动静,便起身往上次发现她藏药的柜子走去。 他伸手进去摸了摸,这回除了被褥,什么也没摸到。 所有的药材都不见了。 他又掀开每一层被褥细细地看了看,确实什么也没有。 他疑惑更甚,先回了偏殿。 母妃藏药做什么? 现在药材为什么不见了? 是母妃发现他偷拿了药,转移了地方? 还是母妃拿药去做了什么? 可是这几味药,只是寻常药材。虽说有几味有微毒,但这一点儿剂量根本起不到毒害人的作用。 第45章 沈渊百思不得其解。 想知道答案,还是得从母妃身上下手。 于是,等云妃醒了,沈渊又来到主殿,跟她请罪。 云妃今天精神格外不好,醒了也没什么力气,没搭理沈渊。 沈渊便借着侍疾的借口留下来,偷偷地四处观察异样之处。 一切似乎照旧,吴院判抓了药,交给云妃一一辨认。 云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还是颤着手一一看过所有的药材。 待她确认完了,吩咐吴院判亲自煎熬。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殿里多了一些炮制药材的器具。 有小药童在一边用药碾子专心地研碾药材。 沈渊装作好奇地上前询问。 小药童答他:“院判给娘娘专门研制了舒思丸,调和娘娘体内的气血,舒缓她的情绪。” 沈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着他的动作问:“那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小药童说:“药材经过挑选、炮制之后,要碾成极细的粉末,再按照配方制成药丸,方便娘娘服用。” 沈渊看着小药童手里的药碾子,怀疑云妃是不是也将她藏的那些药给碾碎了。 他又转头去看云妃。 云妃看上去极为虚弱,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艰难。 她的手指干枯无力,轻轻搭在被褥上,像是随时都会失去最后的支撑。 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能推得动药碾子的样子。 难道母妃是装病? 这个念头一出来,沈渊瞧瞧一直守在永寿宫的吴院判,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母妃孤身一人在宫里,哪来的人为他遮掩? 沈渊在主殿观察了一天,还是毫无所获。 待到申时,席玉带着医书来了。 他与母妃告退,回了偏殿。 第36章 不能生同寝,那就死同穴 席玉带了一摞书,杂七杂八,各种种类。医书夹杂在里面,一点儿也不起眼。 席玉说目前还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沈渊也将他的疑惑告诉了席玉。 席玉拧眉想了一会儿,整个永寿宫都是煦帝的眼线,云妃想瞒过整个永寿宫宫人,可能性很小。 沈渊也只得作罢,和席玉各自拿了本医书,翻看起来。 看来看去,也只看到这几味药的功效和差别。 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一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 席玉劝慰道:“或许是云妃娘娘疑心重,留药材以作把柄。后日便是中秋宴,你先别想了,待你封王出宫后,无事便罢,有事我们再查。” 沈渊虽然还是忧心忡忡,但他不想让子桓担心,面上痛痛快快地应下。 席玉将医书收拾收拾,全部带走了。 殿里只剩下沈渊一个人,他越想越担忧。 母妃这些事,在上一世,是完全没发生过的。 他总觉得,事情隐隐超过了他的控制范围。 心里无着无落的,很是忐忑。 但是子桓说的对,后天就是中秋宴了,明天晚上,他得提前去太子撞上那男宠的地方,布置一番。 中秋宴的事,不能失手。 - 第二天,沈渊没再去云妃殿里,耐心地等着时间过去。 明天便是中秋。 明天一过,他便会迎来全新的开始,他的一切谋划都可以展开。 申时,席玉来了。 进殿后,他放下手里的书,让文瑞到门口守好。 沈渊见他神色有些凝重,心不禁都提了起来。 席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沈渊。 沈渊接过信,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 随着目光的移动,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信上说,白蔹、甘遂、天南星、半夏以及马钱子,这些均为日常所见的药材。然而,将它们研成粉末,按照特定比例混合,加入西南特有的幽泉液,最后烘干,便可得到“寂灭散”。 “寂灭散”色白、细密、带着中药特有的清香味道,寻常难以发觉。 一旦入体,就会悄无声息地侵蚀人的五脏六腑,中毒者在不知不觉中会变得虚弱无力,最终陷入深度昏迷,直至失去生命。 沈渊紧握着信纸,手指微微颤抖,心跳也愈发急促。 难道母妃是中毒了? 不对,母妃生病已将近一月,按照寂灭散的毒性,现在她早已不在人世。 难道母妃生病有什么隐情,所以制毒报复? 若真是如此,西南的幽泉液又是从何而来? 云妃真有如此心机手段,瞒过所有人? 事情裹成了一团乱麻。 沈渊完全没有头绪。 他茫然地望着席玉。 席玉看到信也反复思虑了很久,对沈渊道:“云妃娘娘身上怕是还有秘密。” 未知的一切如同黑夜中的狂风,席卷着沈渊的内心,让他无法平静。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云妃娘娘有没有制寂灭散。如果制了,她想给谁用。”席玉帮沈渊梳理思路。 沈渊想到主殿里的药碾子,想到云妃每夜不让宫人在殿内值守,一切都指向了那一个答案。 他的母妃肯定制了寂灭散。 至于她想要毒谁,可能性太多。 第46章 父皇,负了她一生。 太后、皇后、各宫妃嫔,都视她为眼中钉。 太子和其他皇子,哪怕是沈渊自己,何尝不可能是云妃的目标呢? 沈渊无法掩饰内心的不安,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 席玉看他焦躁不已,安慰他:“你明日盯着云妃娘娘,只要确保中秋宴一切顺利,其他事日后再说。” “好。”沈渊点头应下,让文瑞送席玉出宫。 席玉走后,沈渊的心依然悬着。 今日十四,却是个阴天,无星无月,外面一片黑暗。 沈渊换了一身玄色衣袍,隐在黑暗里,躲在云妃殿外暗暗观察。 云妃的举止和平日无异,看起来一切正常。 亥时未到,便歇下了。 芙蓉带着宫女出了主殿,留下一个宫女在门口守着。 沈渊靠近后窗,静静听着,云妃确实睡了。整整一夜,未曾有任何动静。 东方既明,沈渊悄悄回了自己寝殿,换下沾着露水的衣服补觉,嘱咐文瑞去主殿守着,云妃一有异常动作,立马喊醒他。 大半天过去了,一切正常。 沈渊睡醒,正用着午膳,突然听得永寿宫里热闹起来。 芙蓉喜笑颜开,声音也带了几分轻快,张罗着宫里的人在廊下挂灯笼。 “难得娘娘有精神,手脚都麻利一点,今儿娘娘许大家痛痛快快过个节。” 宫女太监们都高兴地应了,忙活起来。 芙蓉又匆匆赶往膳房吩咐:“娘娘打算亲手做些月饼,速速去光禄寺,看是否有现成的材料,尽快备齐送来。” 几个太监立刻应承下来,拿了腰牌去办。 一听到“做月饼”,沈渊恍然大悟。如果将寂灭散混入面粉之中,根本难以察觉。 更何况月饼中还会加入各种调料,更是让人无法分辨。若是剂量足够,足以致人于死地。 云妃做了月饼,会送给谁呢? 沈渊思来想去,不管云妃给多少人送了月饼,真的敢吃进肚子里的恐怕只有父皇。 可是,按目前的局势,父皇不能死。 虽然太子之位稳固,父皇有个三长两短,太子肯定能登基。 然而丞相势大,郑氏一族不管是出于野心,还是出于自保,必定会把太子拖下位,送五皇子上位。 到时候就没人能跟沈淏,跟郑氏抗衡。 上一世的覆辙,必将重蹈。 沈渊心急如焚,他得阻止母妃。 他让文瑞速速跟上去光禄寺的太监,混在里面,拖延时间。 文瑞不明所以,还是追上去,跟为首的太监福华告饶道:“三殿下风寒未愈,口苦难耐,闹着要吃冰糖葫芦,让我跟你们去看看,带点儿回来。” 福华应允了,让文瑞跟上。 沈渊也顾不得用午膳了,赶紧去主殿陪着母妃。 他得寸步不离地看着云妃,不能让她把寂灭散混到面粉里去。 云妃今日精神头真的好了不少,换了一身红色宫装,施了脂粉,蜡黄的脸色盖住之后,俨然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 沈渊跟她行礼,她好似也忘了那些不痛快,只想今日好好过个节,没说沈渊什么。 倒是沈渊心里有些难过,母妃恐怕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她怕是不能和父皇生同寝,要拉他死同穴。 第37章 今天是个团灭的好日子 沈渊对云妃的想法,感同身受。 云妃一辈子的蹉跎,一辈子的求而不得,到死,总得拉个垫背的。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一定支持母妃,由着她的心意去做。 可是现在,他却必须阻止。 他盼着文瑞能拖得久一点,或者光禄寺根本没有能用的材料。 他希望母妃能活着,活得久一点,待他有能力主宰一切,未尝不能给母妃一个她想要的局面。 然而,天总不遂人愿,没到一个时辰,福华一行人便回来了。 福华喜气洋洋地上前给云妃道喜:“娘娘,真是大喜!奴才到得光禄寺,正巧他们备着不少材料,听说各宫娘娘都自己做月饼。光禄寺卿听得娘娘也要做月饼,每样都取了一些让奴才带回来。” 云妃点头,让他们去膳房准备着,她稍后过来,亲自制作。 沈渊侧头去瞧文瑞。 文瑞苦着脸,又怕被人瞧出端倪,扯出笑容上前,给沈渊献上冰糖葫芦。 “光禄寺今日准备了许多稀奇甜点,正好有殿下想要的冰糖葫芦,直接给了奴才不少。” 沈渊唇角抽搐,伸手接了一串。 云妃瞧了他一眼,似是没想到他会想吃这个孩童喜好的玩意儿。 沈渊又拿了一串,孝敬给云妃。 云妃轻嗤一声,起身喊芙蓉带上玉露粉,去膳房做月饼。 沈渊立刻起身跟上,见芙蓉提了一个巴掌大的锦布袋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粉末。 他凑上去问:“芙蓉姑姑,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芙蓉瞧瞧吃着糖葫芦的三皇子,难得有些少年的神气,觉得今儿真是个好日子。 她笑着告诉三皇子:“这是娘娘特意准备的玉露粉,里面有各种温补药材,不仅清香,对身体也是极好的!” 沈渊心下了然,这怕就是寂灭散了。 “我还从没听过这种神奇的东西,姑姑,我帮您拿着吧。”沈渊伸手想接过来。 第47章 等会儿装作失手,全部撒掉便好了。 云妃瞥了他一眼,直接从芙蓉手里接过布袋子,亲自拿着。 他们一步一步走向膳房,每一步都似踩在沈渊的心尖上,他脑海里不断想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膳房里热热闹闹,太监宫女们已经准备停当,就等云妃到来。 云妃进了膳房,将面粉分成两份。 她拿了一份,将手里的锦布袋子解开,将白色粉末全倒进去,道:“玉露粉珍贵,这份做好要给皇上和各宫主子送去的,你们吃的自己做,可不要贪吃被我抓到。” 她警告地环视了众人一眼。 奴才们今日能过上节,已是感激不尽,又哪里敢再肖想主子们的东西,自然是一一应下。 一个个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沈渊在这热烈的气氛里格格不入。 他猜的果然没错。 现在怎么办?怎样才能阻止云妃,保父皇平安? 直接向父皇告密?那母妃怎么办? 可若放任不管,后果更不堪设想。 时间仿佛也在折磨沈渊,他还没想好主意,云妃却已经做好了饼皮,准备开始调馅料。 “皇上爱吃干果,多放一些干果碎。”云妃脸上漾着笑容,温柔似水。 沈渊看得毛骨悚然。 “娴妃爱吃酸。”云妃继续调配。她取来梅子干,细细地切碎,混入馅料之中。 “太后爱吃甜。”云妃加了一些蜜糖和桂花糖。 ………… 她似乎对宫里每个主子的喜好都了如指掌,给每个宫调制了不同的馅料。 调配好馅料,云妃将馅料一一包入饼皮之中。 她的手法熟练轻巧,每一个月饼都包得恰到好处,再印上不同的图案。 沈渊在一旁看着,不得不感叹云妃这一招精妙绝伦。这月饼,由内到外,对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云妃真的是疯了,她要让整个皇宫一起为她陪葬! 沈渊甚至想,若是云妃真能成功,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全都死了,也没什么好争的了,只剩下他一个皇室血脉,他不继位,谁继位? 就算丞相说破天去,又能如何? 他很想就这样疯一回,永绝后患。 然而席玉对他的教训,言犹在耳。 “贱不失义,达不离道!”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不想让子桓失望。 他可以对不起天下任何一个人,唯独不能负了子桓。 沈渊浇灭心里噌噌冒出的邪恶之火,让自己冷静一点。 然而,越是强迫自己冷静,他心中的焦虑却愈发强烈。 他知道他必须尽快想出对策,否则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太阳渐渐西沉,光明即将消失,夜晚即将降临。 永寿宫的膳房里,飘出一阵又一阵浓郁的月饼香气。 宫人们忙碌着,将廊下的灯盏一一点亮。红彤彤的灯光映照在众人的脸上,照亮了他们的期待和喜悦。 云妃站在膳房门口,望着那些忙碌的身影和亮起的灯火,眼底的兴奋燃成一团火焰。 沈渊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 时辰差不多了,云妃轻唤身旁的宫女,吩咐道:“将新出炉的月饼端上,我们启程。” 宫女们遵命而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盘盘香气四溢的月饼,准备前往奉天殿。 沈渊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装作与云妃同行,慢慢靠近端着龙纹月饼的宫女,装作不小心一撞,“哐当”一声脆响,一整盘月饼打翻在地。 小宫女吓得浑身哆嗦,立马跪下请罪。 沈渊也连忙跪下,道:“母妃,是我没看清路,被石子绊了一下,您罚我吧!” 云妃望着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月饼,眸光冰冷。 过了许久,她轻启红唇,声音冰冷,道:“芙蓉,去拿我的鞭子来!” 芙蓉心里一惊,劝道:“娘娘!还要去赴宴,等回来以后再罚三皇子不迟。” “去拿!”云妃侧眸盯着沈渊,眸子里蓄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娘娘!”芙蓉劝道,“三殿下才落水受寒,此时不宜责罚啊!” “去拿!” “娘娘……”芙蓉还待再劝。 “怎么,我不受宠,连宫里人都使唤不动了吗?”云妃瞥向芙蓉,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烧到她的身上。 芙蓉面色凝重,被云妃娘娘的鞭子抽上一顿,三皇子还有命吗! 第38章 后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沈渊还跪在原地不停地请罪。 心里却是一块大石头落地,轻松不少。 送给父皇的月饼已经毁了,给其他主子的月饼自然也没法儿再送。 总不能,皇帝没有,其他宫的反倒人人都有。 就算云妃敢送,别的人也不敢收啊。 沈渊想着忍痛挨几下鞭子,便可以去中秋宴上实施自己的计划了,过了今晚,他便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宫廷。 然而,他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云妃的怒气。 云家世代从军,家中儿女个个习武。 她最擅长的就是使鞭。 她初入宫时,一身出神入化的武艺,潇洒不羁的性格,把煦帝迷得神思不属。 别的妃嫔费尽心思练个歌舞,也不见得能迷住皇上。 第48章 而云妃随意使一套拳,耍一会儿鞭,皇上便看得热血沸腾,时常白天便关起门来,大半日。 有一年,西凉朝贡了一条鞭子,由坚韧的皮革和西凉特有的流星铁打造而成。 鞭身嵌满宝石,鞭稍上缀有倒刺。 煦帝一看到这鞭子,就叫人送去永寿宫,赐给了云妃。 鞭子挥舞起来,璀璨夺目,凌厉非凡,带着能够轻易撕毁一切的力量。 除了煦帝心血来潮,想看的时候,云妃很少用它。 今日看来是气急了,居然要拿这鞭子惩罚三皇子。 等芙蓉拿着鞭子回来,沈渊看着鞭子上泛着泠泠寒光的倒刺,一下子傻了眼。 他若是被这鞭子抽上一顿,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不行! 他今天还有重要的事,可不能在这儿挨打受伤,否则一切功亏一篑。 他也顾不上请罪了,赶紧站起来,朝着永寿宫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必须逃离此地! 然而,云妃的鞭子却如闪电般迅速,比他的动作还要快上几分。 沈渊还没跑出几步,便感到一股凌厉的风声伴随着剧痛袭来。一鞭狠狠地抽在他的背上,犹如烈火灼烧,疼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那一鞭,撕开了他背上的肌肤,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鞭子离开身体的瞬间,倒刺还带下了几块血肉,触目惊心。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倒抽一口凉气,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遭受同样的惩罚。 沈渊疼得几乎要跪倒在地,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倒下。 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撑起身子,再次站了起来。 他必须出去,前往奉天殿。 今天是他封王,出宫开府的最近一次机会。 他必须成功,否则一个月后,席玉便要和三公主成婚了。 沈渊艰难地撑着身子,继续往永寿宫外走去。 云妃手中的鞭子再次高高举起,狠狠地朝沈渊抽去。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鞭响,沈渊的背上再次遭受重击。 这一次,疼痛更加剧烈,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他的肉,他的身体几乎要被撕裂开来。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即便如此,他依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云妃见状,怒火更盛,再次挥动鞭子,连续几鞭狠狠地抽打在沈渊身上。 沈渊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再是他的,每一鞭落下,都带走他一丝力气,疼痛几乎让他失去了意识。 终于,在无数次的鞭打下,沈渊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气都喘不上来。 云妃好似终于消了气,缓缓放下手中的鞭子,深呼一口气,让宫女重新装了一份月饼,带着人,往奉天殿去了。 沈渊瘫倒在永寿宫门口,眼睁睁地望着云妃一行人渐行渐渐远,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模糊。 他的心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不管他努力多久,付出多少,母妃总在他即将触碰到希望的时候,将一切亲手打碎?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沈渊趴在地上,心如刀绞。 不行! 既然之前的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 “扶我去奉天殿!”沈渊气若游丝,吩咐文瑞。 “主子,奴才去请太医,您伤得这么严重,就别去赴宴了!”文瑞哭得不能自已。 “我得去!扶我起来!” 文瑞看着血肉模糊的主子,不知从何处下手。 沈渊艰难地撑起身体,文瑞赶紧搭上他的手臂,让他半伏在自己身上,一步步地朝着文华殿的方向挪去。 - 明月高悬,银辉遍洒,奉天殿灯火通明,一片喜庆祥和。 殿内早已布置妥当,案上摆满了各式精美佳肴。 鼓乐齐鸣,文武百官、宫妃命妇在各自座位上等候。 煦帝携着皇后缓缓步入殿内,百官和宫人纷纷行礼。 煦帝微微点头示意,落座于主位之上,眼神不自觉地落到云妃本该在的位置,桌案后面却空无一人。 他有些怅然若失。 云妃以往从不会缺席宫中大小宴会,只为了能看他一眼。如今真是病得如此严重,连中秋宴都来不了吗? 见皇帝在发呆,皇后凑近提醒了一句,煦帝这才下令开宴。 乐声悠扬,舞姬翩翩起舞,百官举杯共饮,同庆佳节。 太子起身,向煦帝敬酒,说了一连串的祝词。 煦帝听着,心不在焉。 他满心纠结,宴席结束后,是否要去永寿宫,看望云妃。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通报声:“云妃娘娘到——”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门口。 只见云妃被芙蓉搀着,笑意盈盈地走进大殿。 一群宫女太监跟在她们身后,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盘月饼,小心翼翼地送到每位嫔妃的桌案前,然后轻轻放下。 云妃亲自端着一盘月饼,走向煦帝。 她在台阶下停住脚步,向煦帝盈盈一礼,声音温婉,说:“皇上,臣妾亲手制作了这些月饼,特来献给皇上,请皇上品尝。” 煦帝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声称赞:“好,好,云妃有心了。” 第49章 云妃闻言,脸上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 她轻移莲步,缓缓走上阶梯,立于龙案前,双手捧着那盘月饼,低头恭敬地献给煦帝。 皇帝凝视着眼前的云妃和那盘精美的月饼,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暖意。 他微笑着接过月饼,轻轻闻了闻,赞道:“果真是香气扑鼻,朕这就品尝。” 第39章 我等了你一辈子…… 沈渊身体摇摇欲坠,全靠文瑞的支撑才没有倒下去。 背后的鲜血,额头的冷汗,不断滑落,碧落色广袖长袍上,一片刺目。 但他不敢停下。 一步又一步,艰难地往前挪动。 地上落下一串鲜红的印迹。 终于到得奉天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煦帝身上。 煦帝看着云妃,眼底是掩藏不住的隐隐的喜悦。 似是不忍让她失望,煦帝在云妃期待的眼神下,拿起一块月饼,往嘴里送去。 沈渊手指不自觉地颤抖,呼喊“父皇”。 然而他的伤太重,用尽全力的呼喊,也没能惊动喜气盈盈的殿内众人。 眼见煦帝的月饼就要入口,沈渊顾不得其他,直接掀翻了身边的一张桌案。 碗碟碎了一地,声响惊呆了来赴宴的一个五品官员。 也终于引起了煦帝的注意。 他循声望过来,远远的看不清是谁,大太监梁总管迅速上前看了一眼,回报道:“禀陛下,是三殿下。” 煦帝看了看云妃,眼底闪过一丝狐疑,脸上露出不悦,也顾不上吃月饼了。 让人把沈渊带上前来。 文瑞搀扶着伤痕累累的沈渊,慢慢走到大殿中央。 众人见三皇子沈渊脸色苍白如纸,身上衣物血迹斑斑,看上去极为骇人。 小团子心疼得眼泪往下滚,立刻就要往三哥身上扑去,被德妃叫人死死按住。 待煦帝看到沈渊满身是血,心中一惊,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又何故大闹奉天殿?” 沈渊强忍着伤痛,跪地道:“儿臣参见父皇,祝父皇中秋快乐,福寿安康。” 煦帝眉头紧皱,“谁把你打成这样?” 沈渊低头道:“回父皇,是儿臣惹怒了母妃,这是母妃对儿臣的责罚。” 煦帝听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当然知道云妃的性子,只是没想到她会下如此重手。 沈渊又请罪:“父皇,请恕儿臣不孝!儿臣并非有意打扰宴席,只是……” 他顿了一下,似是下定了决心,继续说:“母妃献的月饼,有毒。” 殿里众人惊疑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到云妃身上。 煦帝也是惊惧不已,手上捏着的月饼,“啪”的一声,掉落在桌案上,打翻了酒杯,又滚到了地上。 云妃看着煦帝的动作,笑了起来。 精心描摹的妆面,令她笑起来美艳非凡,只是眼底烧灼着猩红,透着疯狂。 她向着煦帝走近。 煦帝没动,似是等着她靠近,给他一个答案。 皇后上前,想挡在煦帝面前,被他挥手挡开。 云妃嘴角的笑意越发妖冶:“煦哥哥,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的中秋夜,你对我说过什么?” 煦帝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那年中秋,是云妃入宫的第一个中秋。 她在宫里没有要好的嫔妃可以一同过节,只能拜月时遥遥思念自己远隔千里的亲人。 煦帝怜惜他,于是在那满树馥郁的桂花之下,向她许诺:“以后每年中秋,我陪你过。”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平日里惯用的“朕”。 那一刻,他仿佛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向心爱的妻子许下了一个温馨的承诺。 然而两年后,沈渊的诞生,让云妃逐渐受到了冷落。 那个曾经温馨的承诺,也似乎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淡去。 可是,看似被废弃的承诺,又好似并未完全消失。 以往皇宫从不举办中秋宴,但自那之后,每年的中秋,皇宫都会举办盛大的宫宴。不仅邀请家人团聚,还会宴请朝廷重臣。 每年的中秋宴,或许是煦帝默默坚守着承诺的方式。 可是云妃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肯定是怨着他,恨着他的吧。 云妃等不到回答,咯咯地笑着,凑近煦帝,手搭上他的肩头。 “皇上,你许诺要陪我一生一世,可是我的一生就要过去了,怎么也等不到你来兑现诺言。” 煦帝目光克制了又克制,还是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 有多久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她了? “既然皇上自己不肯信守承诺,那裳儿只好自己动手了。” 云妃指了指殿里其他嫔妃桌案上的月饼,说:“怕煦哥哥舍不得她们,我给每人都送了一份。若是哪位姐姐妹妹有心,自然会跟着皇上一起,来陪伴皇上的。” 桌案上放着月饼的妃嫔都吓了一跳,谁能料到云妃竟然疯到这种程度,当众给所有主子下毒! 煦帝一时震惊,想的却是,他这一生唯一利用过、心动过,又辜负过的女人,至死都还爱着他。 为了守这江山,他负了她一生。 如今,江山稳固,是不是可以偿还她了? 煦帝犹豫了。 第50章 皇后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缓缓踱步上前,对云妃叱道:“大胆云妃,试图毒害陛下!来人,将其拿下!” 侍卫看了看没发话的煦帝,没动弹。 皇后身边的几个掌事嬷嬷见状,上前围住云妃。 “下去!”煦帝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本色,此时却动了怒,“送皇后回去休息。”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准备不追究云妃的过错了? “陛下!”皇后痛心疾首,“您可不要被这妖女给蛊惑了!” “皇后慎言!”煦帝语气森然,“太子,劝皇后回宫!” 太子连忙应诺,上前劝母后。 皇后看看儿子,怕激怒了皇帝,连累太子。只能深深剜了云妃一眼,含着屈辱告退。 沈渊忍着剧痛瘫在殿中央。看到太子离席,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郑家的图谋,此次是要落空了。 云妃闲闲地看着这一切,随手拨了拨鬓边的步摇,问:“煦哥哥,想好了吗?” 煦帝柔情地看着她:“你回永寿宫等我,我稍后来陪你拜月。” 云妃脸上笑意褪去,愣愣地望着煦帝:“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君无戏言。”煦帝再次郑重落下誓言。 云妃眼里涌出泪水,哭得梨花带雨,倒在煦帝怀里:“皇上……煦哥哥……” 她语无伦次地胡乱叫着:“我等了你一辈子……” 煦帝轻轻抚着她纤薄的脊背,她竟如此孱弱了。 “幸好叫我等到了……”云妃泣不成声,“可惜……我快要死了……” 第40章 救了朕的命,还不是大功一件吗 “谁说的!朕会为你延请名医,一定会治好你!” 云妃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一双黯然的眸子,渐次亮了起来,似是装满了星辰。 她朱唇轻启,说:“有陛下这句话,就够了……” 云妃告退离去。 走到殿中央,看到跪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沈渊,她蹲下身子,目露疼爱:“渊儿,你瞧,父皇是爱我们的,父皇要回来看我们了!” 她喜极而泣,看着沈渊浑身的血,破碎的皮肉,想抚摸,终究又怕弄疼他,颤抖着放下手。 “渊儿,母妃以后再也不打你了!母妃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沈渊无力地垂下头,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父皇不追究,太后能放过云妃吗?群臣能放过云妃吗? 父皇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与天下为敌的决心吗? 云妃见沈渊垂眸不看她,心里惶恐极了,她回头看向主位的皇帝:“煦哥哥,渊儿……他怨我了……是我对不起他……” 煦帝看着下方血肉模糊的三儿子,也动了恻隐之心,道:“你先回去,放心,我来安抚他。” 云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眼泪,仰望着煦帝,满眼信赖。 煦帝冲她点点头。 云妃这才转身,慢慢离去。 煦帝道:“来人,拟旨! “三皇子沈渊,品行高洁,至孝至诚,深受朕心。临危之际,救驾有功,忠勇可嘉。特封三皇子沈渊为秦王,赐雍州封地千里,以彰其功。 “再赐京中府邸一座,并赐太医上门为其治伤,以保其身体早日恢复。 “望秦王沈渊继续秉持孝道,辅佐朕躬,共谋国家大计,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煦帝一番话,渐行渐远的云妃听了个正着。 丞相郑伯行脸色不太好,在他的暗示下,礼部尚书上前跪下道:“陛下,‘秦王’封号尊贵,是为天下第一藩封,三皇子未有建树,封为秦王,恐怕不妥。” “救了朕的命,还不是大功一件吗?”煦帝眼眸危险地盯着他。 “这……” 礼部左侍郎上前道:“陛下,可下毒的是三皇子的母妃,此事说不定还有蹊跷,不可不查啊!” “云妃娘娘下毒欲图毒害陛下和各宫娘娘,不可就此放过,该从重处罚,以儆效尤。”刑部尚书上前道。 殿里不少人都附和起来。 “陛下圣明,云妃此举,不可不罚!” 刚要迈出殿门的云妃,听着群臣咄咄相逼,她又回过头来,对着煦帝说了什么。 隔了太远,殿里又极其嘈杂,煦帝听不清。 云妃便遣芙蓉让前传话,自己转身离开了奉天殿。 芙蓉穿过整个奉天殿,来到煦帝面前,转达云妃的话。 “娘娘说: 陛下心里想着她,念着她,向着她,她这一生死而无憾,定不叫陛下为难。” 煦帝听了这话,心里不免慌乱,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此事已定不再议,若有人轻视秦王,交给大理寺查办。”煦帝甩下一众大臣,步履匆匆离开奉天殿。 他顾不得等仪仗,就着朗月月光,往永寿宫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已经很快了,半途却见永寿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将原本静谧的夜空撕裂,染成了一片赤红。 煦帝心中一紧,立刻加快了步伐,向着火光处奔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嘈杂的声音也逐渐传入耳中。 终于到了永寿宫门口,只见主殿内烈火熊熊。 大门从里面拴住,几个太监不顾烈火,竭力撞门。 火光倒映着云妃的身影,悬在房梁上,晃呀晃。 第51章 火光在她身上跳跃,慢慢将她吞噬。 煦帝目眦欲裂,向燃烧着的主殿冲过去,被梁总管带着人拼死拦下。 “陛下!不可啊!” 煦帝哪里听得进去,他的眼里只有那悬在房梁上的云妃。 他的云裳,他辜负了一生的云裳,终究为了不连累他,选择了独自赴死。 一股难以名状的悲痛从煦帝心底涌起,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握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眼睛赤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被那绝望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嘶吼着,试图挣脱束缚,只为能冲入火海,将他的云裳救出来。 火势越来越猛,殿门在燃烧中轰然倒塌。 云妃早已被烈火吞噬。 煦帝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烈火卷着,从半空跌落。 宫人们提着水桶,步履匆匆地往返于水井和火场之间。 几个小太监挥舞着湿漉漉的布条,试图扑灭云妃身上肆虐的火舌。 煦帝的咆哮掩在嘈杂的声音之下,连一首挽歌都形不成。 威严的帝王回顾这一生,只为了一场猜忌,让爱人凄苦一生,悲壮赴死,不禁泪洒当场,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煦帝这一晕,现场又是一阵忙乱。 梁总管一面派人去传太医,一面指挥侍卫将皇帝抬去养心殿。 - 奉天殿那边,太子和皇后离席,皇帝追着云妃去了。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丞相。 丞相郑伯行却与娴妃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两人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今日之事发生得突然,他们原本针对太子的布置,此刻必须立即撤去,以防消息走漏,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娴妃轻轻点头,令在场妃嫔,各自回宫。 自己带着五皇子沈淏,悄悄去撤掉原先的布置。 小团子满眼是泪,想上前去看沈渊,却被德妃派人拖走了。 丞相迅速行动,嘱咐在场的各级官员各自回府,不得多言,以免惹祸上身。 所有人如蒙大赦,赶紧脚底抹油,往外走去。 殿里很快便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人,向着沈渊靠近。 “秦王殿下!” 沈渊的事情办完,虽然过程和他计划的不一样,但是结果却完全超出预期。 他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后,背后的疼痛冲刷着他的全部思维。 听到声音,他费力地抬头去看,是席玉的哥哥,席琛。 沈渊费力地撑起身子,向席琛问礼。 “秦王殿下使不得!”席琛连忙侧开身子,避开他的礼,“舍弟说你今日有要事筹谋,让我关照于你。没料到你竟受如此重的伤,席琛惭愧。” 沈渊这才知道,子桓还替他安排了后手。 第41章 因为他,心悦于我 他不会不知,若是席琛在大庭广众下替他说了话,就等于席家公开支持了他,以后就真的绑在一条船上了。 子桓他,怎么这么心软。 沈渊笑了,笑容里像是漾着春水。 “多谢席大哥!”他有私心,直接喊席琛大哥。 席琛微微皱了皱眉头,对方是王爷,不容他置喙,只得道:“殿下受伤严重,赶紧回去,着人医治吧。” “好。”沈渊应下,又道,“席大哥,能否请求你一件事?” “殿下请吩咐。” “把我受伤的消息封锁一下,不要让子……司业知道,我怕他担心。” 席琛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下了,告退离开。 沈渊在文瑞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待两人出了奉天殿,却见先行离开的文武大臣都没走,都聚在殿外,冲着北方指指点点。 沈渊回头去看,皎皎月光下,火光与浓烟冲天而起。 他神情有些恍惚,望着火光的来处,那是永寿宫的方向。 “母妃……”沈渊喉咙里仿佛堵了什么东西,许久才喃喃开口。 背上的疼痛,提醒着他,不要去管,不要去想,无情的父母,比陌生人还要狠毒。 可那大火似乎灼到他的心里去了,火辣辣的疼。 “文瑞,你先去看看……母妃是否有恙。”沈渊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吩咐文瑞。 “主子,您还伤着,得有人照顾。” 沈渊推开他,竭力吼道:“快去!” 文瑞没办法,道:“殿下,我背着您一道过去。” 说着弯下腰,小心地将沈渊背起来,往永寿宫走去。 - 后宫乱作一团,惊动了慈宁宫的太后。 她在桂嬷嬷的搀扶下,来到养心殿,看着皇帝昏迷不醒,气得浑身颤抖。 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都跪在寝殿外面等候。 孙院正给煦帝施完针,喂下一颗清心丸,才向太后回禀:“陛下悲伤过度,气血逆行,才致昏倒。臣已用金针刺穴,待陛下心绪平静,便会醒来。”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想到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云妃。 太后下旨,云妃欲图毒杀皇帝在先,自戕在后。褫夺云妃封号,曝尸荒野,不得葬入皇陵。 三皇子沈渊封秦王,圣旨已下,太后也无力挽回,便命人连夜将他送去新赐的府邸。 皇帝还给沈渊赐了太医,太后看看在永寿宫呆了一个多月的吴院判,让他随行。 第52章 吴院判无奈,只得收拾药箱,跟着去了。 文瑞背着沈渊,还没走到后宫,就被一群太监截住了。 慈宁宫的太监总管李忠瑞上前宣了懿旨,便要送沈渊出宫。 沈渊拦住李忠瑞问:“李公公,我母妃怎么样了?” 李忠瑞一甩拂尘,道:“罪人云氏,自戕而亡,曝尸荒野。” “自戕?” “秦王殿下没看到,那云氏悬了梁,烧了永寿宫,都成一块黑炭了。”李总管阴阳怪气道。 沈渊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悬梁。 自焚。 曝尸荒野。 沈渊瞪着双眼,望向北方。 火光倒映在他的眸底,映得他双眼赤红。 背上的疼,夹着心里说不清楚的情愫,齐齐呼啸而来。 母妃死了。 他封王了。 以后没有人再饿他、打他、罚他。 也没有人再管他。 母妃的自戕,也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 他该高兴的。 他劝说自己。 然而,不知为何,他觉得喉咙发紧,发甜,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渐渐什么也不知道了。 - 原先还在奉天殿驻足的大臣们,被锦衣卫驱离。 出宫后才敢小声交谈,探听一二。 席玉今晚一直随着席家马车,等在宫门口。 永寿宫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宫外也都看见了。 他心急如焚,想进宫去看看,却被拦下。 他的品级不够,今日不得进宫。 秉节持重席子桓,如今急得在宫门前来回踱步。 终于等到宫门打开,各级官员从里面出来。 他心急地走向自家父亲和大哥,连问安都顾不上,就拉着席琛凑近,问:“三皇子如何?” 席琛还未来得及作答,就被父亲打住,眼神示意他上车再说。 席琛也觉得弟弟过于焦躁了,拉住他,上了席家的马车。 一上车,还未坐稳,席玉又问:“大哥,三皇子怎样?” “如今是秦王了。” “秦王?”席玉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怎会封秦王?” 席仲安眉心微动,瞧向自己的小儿子,问:“你早已知晓今日大宴,三皇子会封王?” 席玉猛然回神,答道:“孩儿不知。只是三皇子日前受了风寒,恐他有恙,所以托兄长照拂一二。” 席仲安眉眼冷了几分,道:“你刚才这副做派,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今日殿上发生的事,怕是会惹得我们席家脱不开身。” 席玉心中一凛,低头认错。 但他心里又万分焦急,又问:“今日殿上发生了何事?三皇子为何封秦王?宫里又怎会起火?” 席琛看向父亲,得到父亲的准许,才将事情经过说给他听,只将沈渊受伤一事隐瞒了过去。 至于永寿宫起火,其中内情,他也不得而知。 只是告诉他,起火时,沈渊还在奉天殿,没受到波及。 席玉的心终于放下。 虽然过程和结果都在预料之外,但总归是成功封王,他为沈渊高兴。 席仲安看他神色,问:“你与秦王,有何筹谋?” 席玉内心一惊,面上稳住神色道:“不曾。” “你可是因着要做驸马,心中不忿,想与秦王联手,意欲生事?”席仲安语气严肃。 “不曾。”席玉低头。 这是实话。 他被赐婚公主,虽然心里不喜,但不能拒绝。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整个家族。 他从未想过什么不公,不忿,只是潦草茫然而已。 若不是沈渊缠着他,需要他,他也不会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那你为何待秦王如此不同?”席仲安又问。 因为,他需要我。 更因为,他心悦于我。 席玉悄悄红了脸。 幸好马车里昏暗,无人得以窥见。 席仲安还在等他的回答。 “陛下命我每日单独给秦王讲学一个时辰,与其他皇子相比而言,多了几分情谊。”席玉道。 “情谊?”席仲安道,“你若是把握不好分寸,可知会让席家万劫不复。” 第42章 愿用所有温暖,陪你度过一切艰难 席玉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他是不是该早点向父亲说清楚,沈渊的打算,自己的打算,也好让父亲提前为席家做好打算。 可现在说,似乎为时尚早。 或许,等他和公主的婚约解除,届时便向父亲开诚布公吧。 见席玉久久不曾说话,席琛怕他伤心,便劝道:“父亲,子桓做事定是心中有数,您就莫要拿重话敲打他了。” 席仲安这才打住话题,马车轱辘辘前行。 忽听得阵阵打马声传来,一行锦衣卫簇拥着一架马车,向着西北方向行进。 席玉掀开车窗帘子看去,见车辕上赫然坐着文瑞。 “是秦王。”席玉心里疑惑不已,问哥哥,“今日可还有事发生?为何秦王由锦衣卫押送,连夜出宫?” 席琛眼神闪了闪,想的却是,秦王受了那么重的伤,马车走得这么快,秦王能受得了? 席玉见兄长不答话,恰好马车也行到近前,便掀开帘子问:“敢问车上可是秦王?” 第53章 文瑞听到席玉的声音,连忙答“是”,大喊“停车”。 带队的锦衣卫百户陆凛风,见是席家的车驾,便停下行礼答话。 文瑞顾不上那许多,见到席玉,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哭道:“席司业,我家殿下受伤颇重,昏迷不醒。这连夜去到新府邸,也不知有没有人能照顾……” 他啰啰嗦嗦说了很多,后面的字席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受伤颇重? 昏迷不醒? 他慌慌张张起身,想要下车去。 席仲安一把按住他,神情威严,瞪视着他。 席玉不得不稳下心神,缓缓掀开车帘,先受了陆百户的礼,才慢条斯理地下了车。 “陛下命我每日给秦王殿下讲学一个时辰,我便随百户去秦王府看看,有没有要添置的书籍。” 陆凛风接到的任务是送秦王去新府邸,别的吩咐没有。 他乐得卖席家一个好,也卖秦王一个好,便答应下来。 席玉与父亲兄长告辞,上了秦王的车驾,一同往秦王府去了。 席仲安看着小儿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 席玉上了马车,车里昏暗,只模糊看到两个人影。 却有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席玉的心慌张不已。 吴院判见了席玉,与他见礼。 席玉听出是吴院判,问道:“秦王伤势如何?” 他已经竭力压制,但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伤在背部,血肉模糊,云妃娘娘的事,又令他急火攻心,这才昏迷不醒。” “血肉模糊?”席玉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是鞭伤,鞭上有倒刺。” “云妃娘娘打的?”席玉紧皱的眉头没有松懈。 吴院判点头:“正是。” 事发时,吴院判还在永寿宫,便将经过说给席玉听了。 席玉明白,他怕是发现了云妃在月饼里加寂灭散,要阻止云妃毒害众人,才有此劫。 席玉掀开车帘一角,借着洒进来的月光看去,碧落与鲜红,形成刺目的对比。 沈渊毫无血色的脸上,也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席玉无比庆幸,他昏睡过去。 否则,这疼痛,叫他如何忍受! “院判,您歇息一会儿,等到了王府,还要劳您受累!”他颤着手,将沈渊接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吴院判道声“有劳”,去马车另一侧角落里休息。 马车行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 陆百户将人送到,便欲告辞。 席玉看着黑灯瞎火的府邸,眉头紧锁,面露难色。 他深吸一口气,厚着脸皮对陆凛风说道:“陆百户,眼下这秦王府黑灯瞎火,实在不便。 “不知可否劳烦您和锦衣卫的诸位兄弟,行个方便,帮忙进去掌灯,为殿下寻个妥当的安寝之处? “席某深知,此举劳烦诸位,日后定当备下薄酒,以表谢意。” 陆凛风在百户的位子上坐了好些年了,一直没有晋升的路子。 他听后,稍作思索,便点头应允:“席大人言重了,既是秦王殿下之事,我等自当尽力。兄弟们,随我进去掌灯,为秦王殿下安顿。” 在陆凛风的带领下,锦衣卫纷纷进入府邸,点燃灯火,找到主殿收拾干净。 陆凛风将沈渊背进来,安放在床榻上。 席玉心中稍安,对陆百户感激不已:“多谢陆百户和诸位兄弟,今日之恩,席某铭记在心。日后定当重谢。” 陆百户摆手笑道:“席大人客气了,秦王殿下安好,便是我等之福。” 说完,便带着锦衣卫离开了秦王府。 偌大的秦王府,荒废已久,一个下人都没有,能用的东西也都没有。 文瑞急得团团转,心里直说太后真是心狠。 席玉丢给文瑞一个荷包,让他拿着银子,去寻一家客栈,买些衣物被褥,再借几个人回来打下手。 文瑞好似得了主心骨,接了银子去了。 席玉跟着吴院判进屋,这才真真切切看到了沈渊背上的伤。 整个后背,衣衫尽碎,一道道鞭痕触目惊心。 衣袍被血液染了一层又一层,鲜红色,暗红色,交叠错落,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吴院判拿了他的小银剪,将沈渊背上的衣物一点点剪开。 随着衣物一点点剥开,那外翻的血肉,刺痛了席玉的双眼。 有些地方血迹已经凝固,衣料紧紧黏在皮肉上,撕扯间伤口又被撕裂开。 淋漓的鲜血,再次涌出来。 昏睡着的沈渊,不禁闷哼一声,似是要醒过来。 席玉的心也如同被撕裂一般,他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他多希望沈渊能够继续昏睡,不要醒来,承受这无尽的痛苦。 现实却是那么残酷,沈渊的闷哼声越来越频繁,随时会醒。 席玉顾不上许多,只感觉到心中强烈的冲动,他走上前去,紧紧握住沈渊的手,仿佛想通过这个动作,将沈渊的所有伤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愿意代替沈渊承受这一切,只愿他安稳度过这个难关。 他愿意用所有的温暖,去陪伴他度过一切艰难。 席玉轻轻抚摸沈渊的额头,低声呢喃。 第54章 沈渊似是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眼睛。 “子桓……”他的声音轻得仿若鸿毛,一吹就散。 “我在。”席玉蹲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说,“放心睡吧,我在。” 第43章 席玉擦得仔细,沈渊忍得辛苦 背上的疼痛如同烈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刃划开肌肤,沈渊知道自己的伤一定惨不忍睹。 他不想让席玉看到,不想席玉心疼。 “子桓……你回去吧……” 席玉的泪终是没忍住,滴落下来。 这泪好似一颗滚水,滴落到沈渊心湖上。他不可置信,连身上的疼都仿佛轻了几分。 “子桓……你生我气吗?”他觉得自己好狡猾,仗着有伤,明知故问。 席玉摇头,对他说:“别乱想,你受伤,我从来不是气你,是心疼你。” 沈渊笑起来,唇上沾着的星星点点血迹,让他看起来如二月绽开的桃花。 “子桓……”他费了些力气,将五指分开,挤进席玉的指缝,再用力握住。 席玉也用力回握住他。 沈渊就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席玉。 他觉得这身伤,换来子桓的回应,真的值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流转,那份难以言表的暧昧,在无声中悄然绽放。 吴院判对此充耳不闻,一心撕扯黏在皮肉上的衣料。 沈渊疼得抽气,心里却无比开心。 今日中秋,他得偿所愿。 如愿封王,如愿出宫,如愿得到子桓的心。 恨只恨母妃将他打得重伤,不然得到子桓的人也不在话下。 想到母妃,又想到母妃已经自戕,还被曝尸荒野,情绪不禁又落寞下来。 席玉看他一时高兴,一时又低落,担心道:“伤口很疼?” 沈渊深吸一口气,道:“母妃死了。太后下旨将她曝尸荒野,不得葬入皇陵。” “嘶——”沈渊痛嘶一声。 手一直很稳的吴院判,不知怎地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撕下了一片皮肉。 沈渊背上瞬间涌出一大片鲜血,顺着脊背留下来,染红了一片床褥。 “殿下恕罪。”吴院判连忙请罪,又去药箱里找来止血散洒在伤口上。 席玉总觉得吴院判再处理伤口时,总有些心不在焉,不得不开口提醒:“吴院判,殿下伤势如何?” 吴院判才似回过神一般,道:“幸亏天气转凉,没有腐肉。待伤口清理干净,撒药止血,慢慢将养。” “伤口可清理好了?” 吴院判低头看了看沈渊的后背,才发觉自己在同一处清理了好久,惭愧道:“快了,快了。” “那便有劳吴院判尽快处理了。”席玉的声音有些冷。 那边文瑞终于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中秋夜,家家户户团圆赏月,悦客来没什么生意。 文瑞穿着宫里的衣服,与老板一说来意,老板自然是满口答应。 立刻叫了掌柜的、小二,并厨房里烧水做饭的婆子,抱着衣物被褥、水和食材,跟着文瑞走了。 客栈有马车,回来得快。 进了秦王府,个个被这荒草丛生的样子给惊呆了。 这年头,当个王爷,居然穷成这样? 这宅子大归大,可荒得跟坟地似的,鬼都不敢住啊。 文瑞带着客栈老板和掌柜把衣物被褥送到主殿。 客栈黄老板见秦王伤得这么重,心里不落忍,暗想,这皇亲国戚可真不好当。 沈渊撑着身子谢过黄老板。 黄老板受宠若惊,赶紧跪下来,忙道:“都是小人该做的!” 沈渊道:“黄老板,你也看到我这王府,现下根本住不得人。等天明,我先搬到悦客来小住一段时间,可好?” “好!好好!”黄老板激动不已,“王爷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小的这就回去,将别的人都赶走,必然不耽误王爷养伤。” 沈渊笑道:“无须如此。只需给我一间上房,房费照收即可。” “不用不用!王爷屈尊来小店,那是小的祖上修来的福气,怎能收王爷的钱!” 沈渊道:“这样倒叫我不好意思去住了。” 他环顾一圈空空荡荡、破破败败的寝殿,失落地叹口气,说,“只能在这个地方养伤了……” 黄老板诚惶诚恐:“王爷尽管来住,全凭王爷做主。” 沈渊又高兴起来:“那就多谢了。” 席玉:…… 简直没眼看。 又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初上钩的窘状。 吴院判让文瑞烧点热水来,创口清的差不多了,要清一下脏污。 文瑞带着人找到厨房,一番收拾,累得精疲力尽,才烧好一锅热水。 又让婆子,做点儿粥备着。 文瑞端着热水,送去主殿。 掌柜的被吴院判差去跑腿抓药了。 黄老板留在殿里,一脸惶恐,无所适从。 见文瑞过来,忙上去接热水,想替他端着。 谁料,平日里也没干过伺候人的事,端着水,竟是走不稳,洒了一些出来。 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王爷责怪。 谁料秦王身边那位好看的公子看到了,直接起身接过盆,放在桌上。 秦王看着公子,眼神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第55章 黄老板心想,这秦王人真是好啊,对人这么宽和。 没有干净的汗巾,文瑞从吴院判那儿接过纱布拧了一把,递给吴院判。 中途却被席玉接过,细细地替沈渊擦掉伤口边上的血迹,脏污。 他擦得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沈渊疼得面上抽搐,却忍着一声不吭。 “疼吗?”席玉问。 说话间呼吸带起的气流,喷洒在伤口上,沈渊只觉得一阵清凉从他的伤口钻进去,又迅速转成一股热流,流向他的全身。 他不禁闷哼一声。 席玉以为弄疼了他,俯身替他吹了吹。 这下沈渊清楚地感觉到,浑身的血液迅速往身下集中而去。 他的脸瞬间通红。 他将脸伏在枕头上。 席玉以为他疼痛难忍,便一边擦,一边轻轻吹着伤口,想让他好受一些。 沈渊耳朵红得滴血。 他无比庆幸,幸好是趴着,不用担心子桓看到,说他有辱斯文。 席玉擦得仔细,沈渊忍得辛苦。 终于擦完了背上的脏污,吴院判给沈渊撒上金疮药,让文瑞扶沈渊坐起来,要给他缠上纱布。 沈渊傻眼了,连忙说:“等会儿再缠。” 众人不解。 沈渊瓮声瓮气地说:“实在疼痛难忍,现下不想动弹。” 吴院判道:“也好,等血完全止住,也免得再黏到纱布上。” 既然太医说了无妨,席玉也就随他去了。 想到沈渊脸上也有血,掏出自己的帕子拧了,替他擦脸。 沈渊脸埋在枕头上,实在没脸抬起来。 第44章 我的婚约,你有什么办法 “把脸侧过来,我替你擦一擦。”席玉声音轻柔,在他耳畔说。 沈渊深吸一口气,将脸侧过来。 席玉以为他疼得满脸通红,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发顶,将散乱在脸上的发丝捋顺。 沈渊脸更红了,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想把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指含住。 他幽怨地看了席玉一眼。 席玉以为他埋怨自己刚才弄疼了他,哄道:“我轻轻地。” 沈渊:…… 想堵住他嫣红的唇…… 席玉将他唇边的血迹一一擦去,动作轻柔。 指腹隔着一层锦帕擦过沈渊的唇,惹得沈渊一阵战栗。 他不受控制地张开嘴,连着锦帕一起将那修竹似的指节含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席玉赶紧将手指抽出来。 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这人,伤成这样,心里还想着这些事,真是…… 席玉深深叹了一口气。 沈渊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怕他生气。 席玉嘴张了又合,最终碍于殿里还有人在,只说了一句:“帕子脏。” 沈渊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扬,笑意怎么也压不住,从喉咙里溢出来。 席玉恨恨地睨他一眼。 沈渊又将头埋进枕头里,肩膀耸动着。 等沈渊背上血止,吴院判和文瑞帮他缠好纱布,一切收拾停当,已是月上中天。 悦客来的人回去了,忙忙碌碌,准备明天迎接秦王大驾。 吴院判称有点私事,明日直接去悦客来给王爷换药。 文瑞在偏殿的榻上睡了。 席玉给沈渊喂完药,扶着他趴好,再细心地替他盖好被子。 他想坐在床边守着沈渊。 沈渊却怎么也不依,说他若不睡,自己也要起来。 席玉怕他扯到伤口,只得从沈渊身上跨过去,在里侧躺下。 沈渊这才老实下来,侧头看着席玉,眼里俱是满足。 “子桓……”他把手伸进席玉的被子里,寻到他的手,挤进他的指缝,紧紧扣住。 席玉经历了方才舔手那一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承认自己有些迂腐,身上背着婚约,就无法彻底与他敞开心扉。 想到此处,席玉用力,抽出手。 沈渊有些失落,不解地望向他。 席玉问道:“我与三公主的婚约,你有什么办法?” 这虽然是句问话,但是其中深意,沈渊听懂了。 一双凤眼笑得弯成了峨眉月,眼底像浸了蜜糖似的。 “待我养好伤,一切水到渠成。” 席玉接触到他的视线,被他的喜悦感染,点头道:“那便待你伤好。” 沈渊胸口被满足充盈,他费力地挪了挪身子,一只手环住席玉,用力抱紧,头埋进他的怀里,喉咙深处溢出快意的笑声。 席玉修长的手指,搭上沈渊墨黑的长发,轻轻抚弄,散发出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缱绻温柔。 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来,淡淡的月华印在砖上,织就了一方静谧的空间。 沈渊窝在席玉怀里,贪恋不已,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 他们俩这边岁月静好,宫里却人仰马翻。 后半夜,煦帝醒了过来,睁眼便要找云妃。 听说太后下了懿旨,云妃已被抛尸乱葬岗,气得差点又晕过去。 太医一阵慌乱诊治,终于将陛下稳住。 煦帝派锦衣卫去寻回云妃的遗体,锦衣卫却只带回了一具血肉淋漓的枯骨。 这具尸骨已被野狗啃食得不剩多少血肉。 第56章 煦帝执意要求亲眼目睹。 白布掀开的那一刻,他的脸色瞬间苍白,眼中满是无法言喻的悲痛与绝望。 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整个人都被沉重的哀伤所笼罩。 在场的宫女太监,有好奇的,偷偷瞥了一眼,被那惨状吓住,忍不住作呕出声。 煦帝震怒,下令将这些人,全部杖杀。 宫里一片哀嚎,惊醒了太后。 太后听说皇帝竟然驳斥了她的旨意,怒气冲冲来到养心殿,质问皇帝。 煦帝红着眼睛,没看太后,只让人将云妃的遗骨掀给她看。 太后年纪大了,哪里受的住这个,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煦帝吩咐宫人,让太后好好在慈宁宫养伤,没事不要出来了。 煦帝一向以仁孝治天下,从不滥杀无辜,也不忤逆太后。 今天又是杖杀宫人,又是禁足太后,宫里不禁人人自危,小心谨慎起来。 云妃的遗体一直放在养心殿,煦帝在一旁枯坐到天亮。 “裳儿,你便如此狠心,到最后,连尸骨都不给我留吗?” 梁总管进来,提醒煦帝:“陛下,该上朝了。” “今日罢朝。” 梁总管一惊。罢朝? 陛下登基以来,殚精竭虑,哪怕是病了,也从不休息。 这…… 他看看地上盖着的白布的遗骨,劝道:“陛下,早日让云妃娘娘入土为安吧。” 煦帝这才回过神来。 云妃连尸骨都不齐全,怎么入土,又怎么能安? “去诏工部尚书来见。”煦帝吩咐。 梁总管领命去通知罢朝,又诏了工部尚书到养心殿。 煦帝让一旁侍卫掀开地上的白布,露出血肉淋漓的头骨。 老尚书倒抽一口凉气,霎时就吓得要晕过去。 煦帝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老了真是不中用了,回家种田去吧。” 老尚书更是吓得魂不守舍,哭喊道:“陛下恕罪!” 煦帝挥挥手。 锦衣卫上前将老尚书拖了出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工部尚书被革了职。 工部左侍郎被传召进来,没一会儿也被拖了出去。 换工部右侍郎,也被拖了出去。 这下轮到工部人人自危,也不知道几个上官到底所犯何事。 朝廷上下都打听起来。 奈何宫里也是人人自危,没有人敢乱传话。 煦帝发怒,朝廷里究竟养了多少酒囊饭袋。 有个愣头青,五品的工部郎中徐泽深,替上官鸣不平,被带到煦帝面前。 煦帝没跟他废话,让他跪在云妃尸骨面前,掀开白布。 徐郎中看到头骨上坑坑洼洼的血洞,不禁问:“这是被野兽所食?” 煦帝目光如同冬夜里的寒风,盯着五品小郎中道:“朕要让她尸骨复原,风光厚葬。” 徐郎中听后,心中一阵惊悸,他终于知道自己的上官为何被革职了。 第45章 要的就是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徐郎中缓缓转身,朝着煦帝的方向跪下,恭敬答道:“陛下,逝者已矣,再动尸骨,实乃不敬。 “何况,尸骨埋于地下,历经岁月风霜,终究会腐朽成一副白骨,此乃天地轮回,人力无法逆转。” 他顿了顿,语气恳切:“若陛下真心想要厚葬这位贵人,何不赐她丰厚陪葬,让她在泉下也能享受陛下恩泽? “心诚则灵,陛下对贵人的心意,她定能感知得到。” 煦帝听后,沉默了许久。 他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接受了事实一般,缓缓开口:“你说的也有道理,便着工部为云贵妃制作一件金缕玉衣,风光下葬。” “金缕玉衣?”小郎中惊呆了,“陛下,即使上百名工匠同时制作,也要足足两年才能制成,这……贵妃娘娘等不起啊。” 煦帝眼神又危险起来。 徐郎中再拜:“昨日陛下下旨封了秦王,京中秦王府荒废已久,年久失修。工部最近要加派人手,修缮秦王府,也实在腾不出人手。 “微臣听说,太后昨夜已将秦王送去了秦王府,也不知秦王殿下如何住下的……” “什么?已经送去秦王府了?”煦帝一心只想着云妃,却忘了他们的儿子。 忽视惯了,一时还难以上心。 听小郎中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那孩子昨天一身的伤,又连夜被送出宫,扔在一个荒废几十年的府邸里,是如何度过的。 他心惊不已,云妃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又要怪罪于他。 他叫来锦衣卫使徐镇海,让他去查昨日秦王出宫后如何安顿。 至此,煦帝好似理智慢慢回笼,封小郎中徐泽深为工部尚书,让他尽快着人修缮秦王府。 五品小郎中进宫一趟,连升五级,一跃成为二品大员。 实乃本朝第一人,一下子成为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这是后话。 煦帝下旨追封云妃为贵妃,赐谥号“昭懿”,着礼部遵贵妃仪制厚葬。 阻挠的折子雪片似的飞向御案,全都被煦帝扔在一边。 等徐镇海带着消息回来,煦帝得知锦衣卫百户陆凛风送完秦王后,帮着掌灯、收拾寝殿,龙心大慰。 陆凛风直接升为千户,他带的小分队也各有封赏。 第57章 席玉身为司业,恪尽职守,照顾学生无微不至,赐了许多珍宝异玩。 就连吴院判和悦客来客栈,也都得了丰厚的赏赐。 朝野上下惯会看风向,秦王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 而沈渊呢,天一亮,就被悦客来的掌柜雇了华贵的马车,接到客栈去了。 等煦帝派人接他去京郊皇庄住,他哭着感谢帝恩,又说,回来挪动,伤口崩裂,实在不能再挪了,就住在客栈不走了。 煦帝得知后,心疼不已,各种昂贵的补品,流水一般从宫里送过来。 沈渊在悦客来住得如鱼得水,客栈老板把他当菩萨一样供着。 朝中的墙头草一个个备了厚礼来求见。 沈渊都以养伤为由,避而不见,但是厚礼一个不落,照单全收了。 等消息传了出去,那些没来的,也都备了份礼送来,在秦王面前留个好感。 唯一让沈渊不得劲儿的,是席玉回了席家后,就没再来看过他。 沈渊很是失落,恨不得追到席家去问一问,那天晚上的相拥而眠,到底是他美梦一场,还是确有其事? 他不知道的是,席玉一回家,就被父亲席仲安给找过去训诫了一顿,并且不允许他私下再见秦王。 席玉心里想的是,毕竟他与公主的婚约还没解决,现在若与沈渊卿卿我我,不是君子所为,也就忍着没去看他。 席玉一如往常,上午去文华殿,下午去通政司,下衙就直接回家。 只是他与三公主的婚期,一日一日逼近。 要不是云贵妃新丧,太后被煦帝迁怒不再主事,婚礼事宜恐怕早就操办起来了。 也不知道沈渊准备如何行事,席玉心里多少有些心绪不宁。 席琛见席玉整日闷闷不乐,就约了他的几个至交好友,让他们开解席玉。 这日晚上,几人约在了琼华楼,下了衙,席玉带着墨砚赴约。 席玉到的时候,王书翰、李文远已经在玉宴阁里等着了。 他一推开门,就听到阴阳怪气的一声“哟!” “这不是我们席大人嘛!”王书翰摇着折扇起身,道,“自从席大人当了驸马,老朋友想见上一面,都很难喽!” 席玉知晓他的德行,没搭理他,径直往屋里走。 李文远见王书翰哪壶不开提哪壶,怕席玉心里不痛快,伸手拉了王书翰一把,叫他不要乱说话。 王书翰合上折扇,在李文远的手上敲了一下,道:“不要以为你是榜眼,我这个探花就低你一等,事事都想来管我!” 席玉睨他一眼:“你太原王氏最受宠的小公子,谁敢管你?” “哼!就你们俩!”王书翰嘟着嘴道,“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天天骑在我头上耀武扬威!” “想当初我们都在翰林院待诏,如今只有你官拜翰林学士,我们可要仰仗小王大人提携。”李文远笑着冲他道。 “你可不要乱说!你任户部郎中,屡建奇功,陛下那么赏识你,那前途不可限量,我可要巴结好李大人!” “说不过你!”李文远失笑摇头。 “因为我说的那都是大实话!”王书翰得意洋洋地摇着扇子,喊人上酒菜。 三人一落座,王家仆人就捧上来一排精巧的酒坛子。 古朴又不失雅致的纯白色酒坛,在桌上一字排开,颇为壮观。 席玉和李文远看着,都愣了一愣。 他们以前在翰林院对坐聊天,大多喝茶,极少饮酒,更别说直接上酒坛子了。 见他二人目光疑惑,王书翰嘴角微扬,潇洒地挥了挥手中的折扇。 那扇面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 灯火的光影照在他俊秀的脸庞上,明明灭灭,显得他一脸的高深莫测。 “子桓,在我和文远面前,你有什么好刻意掩饰的?今日咱们三人,要的就是一个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李文远难得点头赞同他:“没错!不醉不归。” 第46章 爷带你一起快活 王书翰这才满意地收起折扇,打开酒坛。 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他十分满意,赞道:“这秋白露果然名不虚传,酒香醇厚,沁人心脾!” 他拎着酒坛的细颈,与李文远的轻轻相碰。 两人捧着酒坛转向席玉,示意他一同碰杯。 席玉见李文远都跟着王书翰胡闹了,无奈地笑笑,只得也打开自己的酒坛,碰了上去。 王书翰素来好酒,当即喝了一大口,一脸陶醉:“好酒!真是好酒!” 李文远素来稳重,只是少少地陪了一口。 至于席玉,他平日里甚少饮酒,因此对这浓烈的秋白露,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眉头微微一皱,酒味好辣。 王书翰见了,朝他们嗤笑道:“你们两个,怎么喝个酒扭扭捏捏的,跟小娘子似的。” 李文远笑道:“书翰,你酒量虽好,可哪一次不是喝得烂醉。子桓嘛,平时甚少饮酒,这一坛下去,恐怕也要醉了。总得留个人清醒着,好给你们收拾残局吧。” “嗨!文远你真是爱瞎操心,带了这么多家仆,还怕把我们弄丢了不成!” 王书翰说着,拎起李文远的酒坛,直接往他嘴里灌去,边灌边笑道:“来!喝!别婆婆妈妈的,咱们今天就是要一醉方休!” 第58章 李文远给他弄得哭笑不得,啐道:“真没见过你这样劝酒的!” 王书翰挥挥手道:“天天跟那帮人,酸不啦叽地劝来劝去,你还不腻歪啊!难不成还要我跟你行酒令?” 李文远想推开酒坛子,却被王书翰死死按住。无奈之下,他被灌下一大口酒,那辛辣的味道刺激得他直咳嗽。 王书翰看着李文远咳嗽的样子,不禁大笑起来:“哈哈!文远你真是的,这么点酒就受不了啦?” 李文远一边咳着一边追着王书翰骂:“你这酒鬼,就知道灌人酒!” 王书翰笑着躲,顺势躲到了席玉这边。 眼见他的手又要伸向席玉的酒坛,席玉赶紧将酒坛护在怀里,离他们远远的,警惕地说:“我自己喝,你们两个别过来。” 李文远追上来给了王书翰一拳,王书翰嗷嗷怪叫两声,又赶紧逃开。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 “你们两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席玉笑着摇头,“书翰,你再这样闹下去,小心我把你的酒坛子给没收了!” 王书翰一听这话,赶紧收敛了嬉皮笑脸,装作一本正经地说:“别别别!子桓你可不能这么狠心。我这不是看气氛太沉闷,想活跃一下嘛!” 李文远也趁机喘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瞪着王书翰说:“下次再这样灌我酒,我可就不客气了!” 王书翰嘿嘿一笑,举起酒坛向李文远示意:“好!下次我还敢!来,咱们继续喝,不醉不归!” 三人难得聚在一起畅饮,渐渐也都放开了喝。 很快,王书翰三坛酒下肚,人都飘忽起来。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席玉身边,硬是挤在一条凳子上坐下,一手豪爽地搂着席玉的肩膀,一手悠闲地摇着折扇。 他贴近席玉的耳边,轻声劝道:“子桓啊,你也别太苦闷了。虽然你尚了公主,以后不能眠花宿柳,但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别有滋味嘛!” 席玉酒量浅,虽然喝得不多,但是早已醉得晕晕乎乎。 只是他向来持重,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王书翰说了些什么,他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只是含糊地应着。 李文远坐在一旁,看着王书翰越说越离谱,终于听不下去了,他皱眉道:“书翰,你莫要和子桓胡说。他即将成婚,这种话题不适合。” 王书翰却不以为意,他摆摆手,笑着说:“这怎么就胡说了!子桓这是还没尝过女子的滋味,待他晓得了其中妙处,嘿嘿……”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凑近席玉道:“子桓,京城里最有名的青楼花影阁,那里的姑娘都是绝色佳人,趁着还没成婚,我带你去多体验体验,免得以后后悔。” 席玉眉头紧锁,显然对王书翰的提议不满,但酒意醉人,又组织不出语言去反驳。 王书翰一看,以为有戏,立刻拽起席玉,勾着他的肩膀就往门口带,一边走一边嚷着:“走!爷带你去快活快活!” 李文远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起身,想追上去拦人。 他才刚站起身,玉宴阁的大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里面几人吓了一跳。 王书翰眯着醉醺醺的桃花眼,定睛瞧去,见一个清瘦的红衣少年站在门口,面容冷峻,眼神锐利。 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小子,王书翰瞬间酒气冲头,骂道:“哪家的瘪犊子,敢来惹爷的雅兴!”说着就要冲上去跟来人理论。 激动过度,他一时忘了席玉还被他勾在怀里,拖得席玉踉踉跄跄。 席玉被他这么一拽,差点摔倒在地。 红衣少年眼神一凛,迅速上前一步,一把掀开了王书翰,稳稳地将席玉扶住。 席玉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些头晕目眩,顺势靠在了少年身上。 红衣少年搂着席玉,盯着王书翰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子桓胡作非为!” 王书翰被少年推得后退几步,幸好李文远扶了他一把,才没摔下来。 他见红衣少年扶着席玉,也没恶意,哼笑一声道:“哟,怎么,你也是来找乐子的?那正好,爷带你一起快活快活!” 说着,他又要去拉席玉。 红衣少年见状,眼中怒意闪过,一把抓住了王书翰的衣领。 “你给我放规矩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他猛地一推,将王书翰推倒在地。 王书翰被摔得七荤八素。 他坐在地上,愤怒地盯着红衣少年,骂道:“小兔崽子,别以为长了几根毛就能跟爷叫板,爷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区区翰林,也敢在本王面前称爷!”红衣少年眼神凛冽。 王爷? 李文远第一个反应过来。 这年龄,这身形,能对得上的,恐怕就是最近京中炙手可热的秦王了。 要命了! 王书翰这挨千刀的惹祸精! 第47章 明明拽到了,却怎么也拿不走 李文远赶紧上前捂住王书翰的嘴。 “唔唔唔……”王书翰醉得不轻,还在骂骂咧咧。 李文远讪笑一声,开口打圆场道:“不知秦王殿下驾到,罪该万死!我们朋友之间开个玩笑,没想到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第59章 沈渊恨恨地盯着坐在地上挣扎的王书翰,那眼神似是要活剐了他。 李文远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席玉迷迷糊糊的,觉得好似听到了沈渊的声音,转头去寻人。 他的脸快凑到沈渊脸上,努力睁大,仔细分辨,问道:“阿渊?” 热气带着酒气扑在沈渊脸上,熏得他身子一颤,在席玉耳边回道:“子桓哥哥,是阿渊。” 席玉努力睁大眼睛,瞧新奇似的,盯着他上看下看,最后嘟着嘴,嘟囔了一句:“红衣,好看。” 沈渊心里喜滋滋,跟喝了蜜似的,眉眼弯弯地问他:“子桓喜欢,那我以后都穿红衣,可好?” “唔……”席玉晃着脑袋点点头,觉得头好重,直接将头嗑在沈渊肩上。 沈渊赶紧挺直腰背,撑好他。 席玉弯着脖子,靠得很不舒服,哼哼唧唧地说:“好矮,难受。” 沈渊原本荡漾的心,瞬间拔凉。 子桓嫌我矮…… 被嫌弃了的沈渊,顾不上去跟倒在地上的醉鬼王书翰纠缠了。他怕耽搁久了,子桓不舒服了,更嫌弃他。 沈渊搂着席玉,转身就要带着他离开。 李文远赶紧问:“敢问秦王殿下,要带子桓兄去往何处?” 沈渊“哼”了一声才答:“悦客来。” 李文远心里想了一下,那就是回秦王的住处了。 他看着子桓靠在秦王身上,那月白和绛红身影紧紧黏在一起,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他没有王书翰的胆子去深究,只敢低下头,恭敬道:“恭送秦王殿下!” - 傍晚,文瑞被沈渊打发来琼华楼,买闻名京城的醉烧鹅。 谁料烧鹅没买,直接折回悦客来告诉沈渊,他在琼华楼看到了墨砚。打听之下才知道,席玉在这里跟人喝酒。 沈渊一听,心想,他都五天零四个时辰没见席玉了,他居然没心没肺跑出来跟别人喝酒! 哪里还趴得住,赶紧起床更衣,不管不顾地追了过来。 现在他心里万分庆幸,幸好他来了。 否则他家子桓,就要被那白斩鸡子带走,清白不保! 沈渊扶着席玉出门,很是吃力。 文瑞见状,赶紧拉着墨砚上前帮忙。 “主子,您伤还没好,让奴才来扶吧。” 沈渊点点头。 他背上的伤远远没好,刚才这一顿动作,伤口早已裂开。 幸亏他提前料到,穿的红色衣服。 谁知沈渊刚松开,把席玉交到两人手上,自己的腰就被人一把搂住。 “嘶——”沈渊闷哼一声。 这一把搂得真不轻,背上一阵钻心的痛楚袭来。 席玉醉得人事不知,只是搂着沈渊,不肯撒手。 沈渊背上疼归疼,嘴角却浮出一丝宠溺的笑意,推开文瑞,反手搂住席玉,往楼下走去。 这一路,不管是沈渊还是席玉,走得都十分艰辛。 席玉脚下磕磕绊绊,沈渊背上鲜血淋漓,绛红染成了暗红。 直到上了马车,沈渊才松了口气,搂着席玉靠在自己肩上。 马车晃啊晃的,席玉彻底进入了梦乡,头慢慢滑到沈渊胸口。 梦里,席玉总觉得枕头硌得慌,不断地调整着姿势。 可是,总是不舒服。 终于,他放弃了挣扎,索性想要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幸好,煦帝新赐的车驾宽敞,足够席玉侧着身子蜷缩着躺下。 席玉躺好后,头枕在沈渊的大腿上。他觉得这个枕头比之前的要柔软许多,舒服得让他忍不住蹭了蹭。 沈渊感受着席玉的动作,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席玉,那原本如玉的脸庞,因醉酒,染上了一层绯红。 他都忘了背上的疼痛,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身体某个部位也开始有了反应。 席玉睡着睡着,觉得枕头变得好烫,还有东西硌着他的脸。 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想把这烦人的东西给拿开,可是明明拽到了却怎么也拿不走。 好烦啊。 他有些气,最后只得将那烦人的东西抓在手里,不让它再硌着自己,终于又能舒服地睡了。 沈渊紧张得一动不敢动,生怕把人惊醒了。 马车在街道上摇晃着前行,发出轻微的颠簸声。 每晃一下,席玉便会不耐烦地挥挥手,沈渊的额头便渗出一头的汗。 终于,一路摇摇晃晃,马车在悦客来楼前停下。 沈渊满头大汗地将席玉的手掰开,将他扶坐起来,交给了文瑞和墨砚。 文瑞见主子久久不下车,在外面不放心地问了一声:“主子,您的伤?” “无妨。”沈渊声音喑哑,轻咳一声,才又继续说,“你们先将子桓送到我房间,我稍后上来。” 文瑞应下,和墨砚扶着席玉进了悦客来。 沈渊在车上深深呼吸,怎么都无法平静,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安慰了自己一番。 良久,沈渊上了楼,席玉已经被墨砚服侍着睡下。 沈渊叫文瑞喊吴院判来给他换药。 趁着屋里没人的空档,沈渊换了身衣裤,借口全都是血,叫文瑞直接把衣服扔掉。 文瑞不疑有他,直接照做。 第60章 沈渊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吴院判进来一看,沈渊背上伤口全都裂开,有些地方好不容易结起来的痂也蹭掉了。 老太医气得胡子直翘,直骂他不惜命。 沈渊哭着告饶,又求吴院判有没有好得更快的法子。 他后面要经常出门,伤着总是不便。 吴院判更生气了,想好得快,还不爱惜自己身体,做梦呢! 沈渊被怼得没脾气,好声好气地哄了老太医许久,最后吴院判才答应配点儿军中用的金疮药给他。 沈渊直夸吴院判医者仁心,药王再世。 吴院判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走了。 沈渊不计较,高兴地回了房。 看着躺在他床榻上熟睡的子桓,沈渊心里无比满足,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趴在子桓怀里睡了。 席玉睡到后半夜,觉得自己口渴难耐,自己的胸口也被一块巨石压着,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第48章 王爷昨日可是去了秦楼楚馆? 席玉实在难受,想伸手把石头推开,可是手怎么也抬不起来,使不上劲儿。 他急得用头去撞。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沈渊一下子被撞得眼冒金星,惊醒了。 沈渊揉着额头坐起身,摸摸席玉的额头,幸好不烫。 睡梦里的席玉感觉到,石头被搬开了,胸口松快了,嘟哝着长舒一口气。 他醉意朦胧,没了平日里的冷静和沉稳,许是因为酒热,伸手胡乱扯了扯领口,瓷白的胸口露了出来。 沈渊喉结滚动两下,没忍住,低头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席玉正口渴,感觉有潮湿的水源凑近,便张口去接。 沈渊被他濡湿的舌舔了一下,浑身一僵,紧接着就感觉席玉急切地咬住他的唇,用力地吸吮。 梦里的席玉尝到了湿意,可是这一点儿又解不了渴,于是伸出舌头,四处去探寻水源。 他里里外外寻找了一遍,感觉这水越喝越热,越喝越烫。 而且这杯子还不听话,还反过来咬他,想喝他的水。 他都快要渴死了,怎么能这样。 他不高兴了,重重地咬了一口。 沈渊吃痛,哼了一声,有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嗯,这回听话了。席玉满意地舔了舔,水还有点甜。 他就追着那处又吸又吮。 沈渊头皮发麻,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喟叹。 席玉终于喝满意了,松开了他梦里的杯子,沉沉睡去。 留下沈渊浑身又燥又热,无法入眠。 他无奈地看着惹了火的人。 那人呢,一无所觉,用完就扔,睡得安生。 沈渊心里狠狠记了他一笔。 沈渊气血翻涌,背上伤口火辣辣的,那一处更是肿胀难受,趴在席玉腿上蹭了几下,谁料越来越难受。 最后实在没忍住,又伸了手,扔了条裤子。 - 翌日天亮。 席玉先醒过来。 宿醉后的头,很疼。 他闭着眼睛缓了缓,觉得身边好似有些异样。 他缓缓睁开眼。 发现一颗脑袋扎在他怀里,手脚还跟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 “沈渊?” 席玉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悦客来,沈渊的房间里。 他敲敲自己混沌的头,想起来昨天和王书翰、李文远喝酒了。 怎么就到沈渊这里来了呢?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他告诫自己,以后还是不能沾! 席玉想起身,可是看沈渊睡得很沉,又怕惊醒他。 胸口被压着,有些呼吸不过来。 这个念头划过的瞬间,席玉恍惚想起梦里自己觉得胸口被巨石压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搬开。 席玉这才明白那巨石是什么,觉得有点儿好笑。 然而,接下来的回忆,让他笑不出来了。 梦里他好像感到口渴,追着什么喝水来着? 想到了某种可能,席玉石化了,他垂眸看了看沈渊的嘴。 只见少年苍白的脸,今天显得格外红润。一双薄唇红肿不堪,上唇更是破了个口子,似乎还被什么反复啃咬,留下了暗黑的血痕。 席玉想到自己梦中所为,抬手扶额,造孽啊!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动作有些大了,怀里的少年动了动,似乎要醒。 席玉不知如何是好,赶紧闭上了眼睛,假装还未睡醒。 沈渊昨夜很晚才睡,这会儿正困着,他睁眼看了下席玉,见他还睡着,便又趴下继续睡了。 席玉紧张地闭着眼睛假寐,感觉怀里的人又沉沉睡去,才松了一口气。 他望着帐顶,惆怅不已。 婚约还没解决,却跟沈渊睡到了一张床上,还对他又啃又咬…… 他这边凌乱着,后知后觉地发现怀里的人,呼吸好似很沉重,带着一丝浑浊。 他伸手摸了摸沈渊额头,只觉得一片滚烫,显然是发烧了。 他很担心,悄悄挪了挪身子,想起来喊吴院判给沈渊看看。 谁料他一动,还是把沈渊惊醒了。 沈渊睁开眼,看席玉醒了,一时间想到自己昨晚的种种荒唐,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眼神有些躲闪。 “你发烧了。”席玉也顾不上昨夜的尴尬了,急忙说道,“你先躺着,我去叫吴院判来给你看看。” 第61章 沈渊乖巧地点点头,趴在床上没有动弹。 席玉从沈渊身上翻过,下床,走到衣架前取下自己的衣袍。 衣服还是昨日那件月白色广袖长袍,他注意到两个袖子上,都染了些暗红。凑近一看,那绣的竹叶上斑斑驳驳的,似是血迹。 席玉压下心中的疑惑,匆匆出门去找吴院判。 吴院判一听沈渊发烧了,气不打一处来,嘴里开始碎碎念。 “这秦王啊,就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好好养伤,到处乱跑,现在伤口裂开了,还发烧,真是折腾死老头子我了!” “秦王伤口裂开了?” “可不是!”吴院判叹息道,“那伤口,好不容易长好的痂又掉了,这回还发烧,真是让人操心。” 席玉约莫猜到了自己袖子上的血是哪里来的,但他还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只有袖子上有血,别处却没有? 吴院判拎着药箱进了沈渊的房间,便停下了念叨,一本正经地上前给沈渊把脉。 他的手在脉上按了许久,眉头紧锁,又让沈渊换一只手。 席玉见他面色凝重,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 吴院判摸了会儿脉,脸色渐渐古怪起来,问道:“王爷昨日……可是去了秦楼楚馆?” “嗯?”沈渊一头雾水,偷偷瞧了眼席玉,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这绝对没有,你可不要胡说,毁我清誉!” “那王爷为何有身体亏空之相?” 身体亏空? 沈渊想到昨晚在五指兄弟手上交待那两次,脸“唰”的一下爆红,直欲滴血。 吴院判看着他的样子,又想到席玉在这儿过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秦王好龙阳,竟是真的! 他看看屋里一站一趴的两个人,一脸无奈,劝道:“王爷、席大人,你们血气方刚,下官也理解。但是王爷重伤未愈,此时不能纵欲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枕头迎面砸在他头上。 沈渊气急败坏地喊:“你可不要乱说!出去,出去,庸医误人!” 第49章 若是哥哥想,那也不是不可以 说他庸医,吴院判怎么能忍。他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王爷了,胡子一抖一抖地道:“你的脉象,明明就是纵欲过度,身体亏空之相……” 沈渊羞恼不已,也不顾背上的疼痛,跳下床要来打他,给吴院判一把老骨头吓得不轻。 席玉站在一旁听了全程,尽管他一头雾水,但不耽误他的脸色精彩纷呈。 见沈渊白色中衣上隐隐又有血迹透出,赶紧拦腰抱住他,安抚道:“冷静冷静!” “吴院判,您也少说两句,先去开药吧。”席玉好不容易安抚住沈渊,让吴院判赶紧出去。 吴院判气得甩甩袖子,哼了一声,出去开药方。 沈渊被席玉抱在怀里,又羞又窘,不敢看他。 席玉双手搂着沈渊的腰,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袖子沾上血迹的原因。恐怕自己昨晚酒醉后,也是这样搂着沈渊不放,一时间难以消化。 两人各自都有些窘迫,谁也没开口说话。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尴尬不减反增,沈渊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席玉。 最后还是席玉反应过来,扶沈渊到床边坐下。 “你伤口又裂了,要当心一点。” 沈渊点点头,上床趴下。他实在没脸见人,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 席玉看着沈渊羞窘的模样,慢慢反应过来吴院判话中深意。 昨晚他们做了什么? 竟然导致沈渊身体亏空? 席玉不敢深究,只能对沈渊说道:“我去看看吴院判药开得怎样了。” 沈渊没脸留他,任他走了。 席玉走出房间,心中五味杂陈。 酒色误人啊! 沈渊所住的这一层,房间全都被黄老板空了出来,尽头的一间,更是做成了药房。 席玉走进药房,吴院判正气呼呼地,粗声粗气地指挥小药童抓药、称量。 见席玉进来,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 席玉上前施礼,赔笑道:“秦王身体底子不好,前段时间风寒未愈,又遭受一顿毒打,现在伤口反复还发起烧来,还请吴院判精心替他调养,让他早日康复。” 吴院判听着他的话,气得嘴角下撇,胡子一颤一颤的。“你知道秦王身体欠佳,还不知克制,拉着他胡闹?” 席玉想到沈渊破了的嘴角,有点脸红,道:“院判教训的是!” 吴院判见他承认了,双眉紧锁,继续教训:“龙||阳之事,本就伤身,过度沉溺,更易导致肾||精亏损,气血耗散。肾为先天之本,藏精生髓,主骨生血,一旦肾||精受损……” 席玉听着,只觉得老太医越说越离谱,急忙打断,准备告辞。 “等等!”吴院判拽住他。 席玉恨不得脚下生风,溜之大吉,却生生被拽住袖子,足趾之间,有室如三室一厅之制。 吴院判翻出一个精致的瓷罐,丢给席玉,道:“这是专为后||庭伤口所调配的舒缓膏药,意在温和修护,减轻不适,你速速为秦王用上。” 席玉的脸庞瞬间通红,犹如朝霞初升,绚丽而羞涩。 他慌慌张张地接过药罐,心中波涛汹涌,不敢有丝毫停留,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药房。 第62章 身后,吴院判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嚷嚷:“切记!节制啊!节制!” 席玉手中紧握着药罐,心跳如雷,自己真的把沈渊给作了吗? 回想起沈渊一直趴在床上,席玉一时也难以分辨,他究竟是因为背上伤口的疼痛,还是那难以启齿的后||庭之伤。 可自己若真做了,还对他不闻不问,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席玉在沈渊门前徘徊了很久,最后咬咬牙,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沈渊半梦半醒,听到推门声,见是席玉,还是羞得不敢看他。 席玉见他这害羞的情态,只当自己真的把沈渊给通了。 他本就透红的脸,此刻仿佛被烈火点燃,红得更加热烈。 席玉走到床边,轻咳一声道:“阿渊,吴院判给我一罐膏药,于你的伤颇有益处,我给你涂上。” 沈渊点点头,闷声道:“多谢子桓哥哥。” 席玉低垂着眼帘,看着沈渊的亵裤,迟迟下不了手。 沈渊等了会儿,不见席玉动静,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他。 席玉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衣角,好似终于下了决心,伸手去拉沈渊的裤子。 沈渊只觉得腰间一凉,紧接着屁股也是一凉,他惊得一下子捂住了屁股,不可思议地转头盯着席玉。 “哥哥,你……” 席玉羞赧不已,道:“我昨夜伤了你,吴太医说这个药有助于伤口恢复……” 沈渊这才明白,子桓说的伤口,是什么伤口。 他一时心头思绪复杂,没想到子桓误会了,更没到他竟想做上面的那个。 他看了看子桓,心说,若是哥哥想,那也不是不可以。 席玉还在语无伦次:“你本就身子虚弱,莫要讳疾忌医……” 沈渊咬牙切齿,子桓这是觉得他不行。 他心一横,索性放开手,心想须得把这事坐实了,免得等子桓回过神来赖账。 席玉看着沈渊柔|软||白|皙的小屁股,脸红得要滴血。 他心中慌乱,却又告诫自己,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必须要有担当。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小心翼翼地触摸到核心之处,轻轻扒开查看,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他心中有些迷茫,这也不像遭受了疏通的样子啊。 沈渊见他久久不动,故意哼哼两声,催促他:“子桓哥哥……” 席玉被他催得更加慌乱,又有吴院判的嘱咐,便不再犹豫。 他挖了点儿药膏,轻轻涂抹上去,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给沈渊带来不适。 沈渊头脑嗡鸣,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 药膏带来的清凉,和席玉的触碰,交织在一起,引发了他身体深处,难以名状的悸动。 他努力保持清醒,却又不禁被那汹涌而来的感觉吞噬。 席玉的手指在沈渊肌肤上滑动,沈渊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闭上眼睛,紧紧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能任由这种感觉在体内蔓延。 他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上,浑身轻飘飘的。 第50章 你帮我跟秦王求求情啊 就在沈渊即将完全失控的时候,席玉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帮他拉好衣服,低声说:“好了,你再睡会儿,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沈渊满脸通红,头直接钻到枕头底下去了,心里骂自己真是自作孽,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席玉知道他害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红着脸坐在床边陪他。 两人共处一室,各怀心事。 过了一会儿,文瑞来敲门,说是李文远和王书翰求见。 沈渊想都不想,说:“不见!” 席玉知道他难为情,道:“你先睡,我去见见他们。” 沈渊想到昨晚王书翰拽着席玉,嚷嚷着要带他去快活的样子,脸就黑了下来,说:“你也不许去!” 席玉难得见沈渊语气如此不善,便问:“他们都是我的好友,可是与你有什么误会?” 沈渊又怕席玉不高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说:“那个翰林,不见。” “王书翰?”席玉奇怪,“为何不见他?” 沈渊“哼”了一声,嘟嘟嘴让文瑞带李文远进来。 文瑞应下,去传李文远。 王书翰早上酒醒,得知自己昨晚借着酒劲骂了秦王,已是吓得不轻。 如今秦王见了李文远,却拒绝见他,更让他觉得要完。 他拽着李文远的衣袖嘱咐:“你可一定要在秦王面前给我多说几句好话啊!” 李文远应下。 王书翰还是不放心,一直追着李文远,一遍一遍地嘱咐。 李文远哭笑不得,心想,现在知道怂了,昨晚那么勇,何苦来哉! 王书翰一直黏到沈渊门口,还拽着李文远的袖口。文瑞见他还欲往前,不得不出面将他拦下。 王书翰叹着气,一边目送李文远进屋,一边还在叨叨:“记得帮我解释啊!” 李文远拍拍他手背,道:“放心。” 文瑞打开门,李文远抬脚走了进去。 他见秦王居然直接趴在榻上见他,心里有些惊讶,但面上丝毫不显,跪下行礼。 沈渊道:“你是子桓的朋友,无须多礼,随意坐吧。” 李文远心道,这秦王看起来还挺好说话。 第63章 他起身谢过,也没敢坐,站在床榻前,为昨晚之事道歉。 当然,主要还是为那王书翰道歉。 席玉坐在榻边默默听着,他不知道昨晚还有这么一出,王书翰竟然骂了沈渊。 难怪沈渊不想见他们。 沈渊听着李文远对王书翰句句维护,故意沉下脸道:“他身为翰林学士,却满口秽言,不敬本王。平日里肯定也仗着王氏子弟的身份,鱼肉百姓,既然被本王遇上了,就决不能姑息。” 李文远当即又跪了下去,说:“书翰虽然好玩,但是性本纯良,昨日酒后口不择言,确实有错,下官愿代他受罚。” “你是你,他是他,本王又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沈渊道。 席玉见李文远为难,就劝沈渊:“书翰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让他进来,见见就知道了。” 沈渊一听,瞬间又委屈起来,幽怨地瞧着席玉。 李文远听了也很吃惊,子桓何时与秦王关系这么好了? 话语间似乎在吩咐秦王做事似的。 席玉以为沈渊是被书翰骂了,心里难受,于是安抚沈渊:“让他进来,我来说他。” 沈渊黯然地趴回床上,不作声了。 席玉叫文瑞去开门,让王书翰进来。 王书翰小心地进门,滴溜着眼睛观察了一下,不禁有些疑惑。 秦王趴在床上,子桓坐在床边,这是什么情况? 他可不像李文远那么迂腐,大家世族里各种玩儿法都见过,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但是见李文远进来这么久,还跪在地上,他心里估计自己这事儿,不是那么容易罢休的。 他想了想,赶紧挨着李文远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秦王殿下……听说我昨晚骂了您……我那时喝多了,根本也不知道自己骂了什么……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一段话因为哭声,说得含含混混,断断续续。 沈渊一看他这哭哭啼啼的做派,如临大敌。 他可是知道的,子桓最吃这一套。 他也趴不住了,撑着身子想起来。 席玉一看他动作,想到他背上、屁股上都有伤,赶紧按住他:“你趴好,不要乱动。” 王书翰被席玉这一动作惊到了,都忘了继续哭,瞪大双眼瞧热闹。 沈渊听话地趴了回去,顺势扣住席玉的手,侧头去看王书翰。 王书翰一接触到沈渊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 这小王爷什么眼神,怎么跟我抢了他媳妇似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王书翰再去瞧床榻上那两个人,哪里还不明白。 这秦王,莫不是醋了吧。 他心里腹诽,装模作样地扯了袖子去擦眼泪,故意捏着嗓子喊:“子桓~~” “闭嘴!”沈渊大喝一声。 王书翰也没料到秦王气性这么大,吓得一声呜咽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哈哈……”席玉突然大笑起来。 他算是知道沈渊为何如此气急败坏了。 王书翰这情状,多眼熟啊! 跟那时引他上钩的沈渊,不能说有几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书翰,”席玉笑得止不住,“多时不见,你现在倒是能屈能伸了。” 沈渊看着朗声大笑的席玉,都看呆了。 两世加起来,他见的席玉,不是温润清雅,便是清正守礼。 何时见过如此情绪外露,开怀大笑的席玉。 他更嫉妒那王书翰了! 王书翰被沈渊一声厉喝吓住了,连李文远都替他捏了把汗。 跪着的两人,都没料到席玉居然笑得如此没心没肺,不禁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书翰惯会撒娇看眼色,立刻膝行两步,拉住席玉衣袍一角,冲他挤眉弄眼道:“子桓,你帮我跟秦王求求情啊!” 沈渊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的爪子,真想剁了。 席玉笑着跟王书翰说:“你跟秦王好好说,他不会怪罪你的。” 沈渊冷眼瞧着席玉对王书翰笑,想把那翰林的眼珠子给抠了。 王书翰是个自来熟的,一听席玉这么说,立刻来到沈渊榻前,想伸手去拽沈渊的衣角,被沈渊瞪了回去。 王书翰讪讪放下手。 第51章 他有生辰礼,我却没有…… 王书翰快速在心底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况。 子桓出息了,迎娶公主之前,先拿下了秦王。看秦王这模样,昨晚应是吃了些苦头啊。 而且秦王对子桓,一看就是言听计从。而自己呢,是子桓最要好的朋友。除了李文远,没有之一。 那么,他就有底了。 王书翰一改刚才的小心翼翼,不等吩咐,自己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渊,道:“小王爷,我和子桓的关系,您是知道的。想要取悦子桓,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李文远都要被他吓死了,这又是在作什么大死! 沈渊的脸黑如锅底,缓和不了一点。 他趴在那里,仰头看人,觉得特别没有气势。于是什么也顾不了,一翻身坐了起来。 席玉看着他的动作,急得不行,连忙喊:“你身上有伤!” 沈渊只顾着和王书翰杠,见自己坐起来还是得抬头看他,立马爬起来,直接站在床榻上。 第64章 这回终于满意了,他俯视着王书翰,说:“王翰林倒是给我讲讲,你和子桓什么关系?” 王书翰甩开手里的折扇,轻轻摇了两下,动作潇洒飘逸。 沈渊看他花孔雀开屏似的,阴阳怪气道:“天这么冷,王翰林也不怕着凉!” 王书翰一点儿都不介意,摇着扇子道:“这碧波烟雨扇,是我今年新得的生辰礼物。” 他特地顿了一下,说:“子桓给我制的。” 他将扇子展示给沈渊看。 扇骨由上等的湘妃竹制成,扇面用了杭绸,那山水图一看就是席玉亲手画的。 沈渊眼眸漆黑,眼神越来越锋利。 他面上云淡风轻,伸手去接扇子,说:“我看看。” 王书翰胸有成竹,淡淡一笑,大方地将扇子递给沈渊。 沈渊接过,细细看去,画面中,碧波荡漾的湖面,与远处朦胧的山峦,相映成趣。 烟雨蒙蒙中,一叶扁舟,悠然自得,随波逐流。 舟上,白衣公子,闲适慵懒,似在品味湖色山光。 扇面上还有席玉题的一首小诗: 碧波荡漾烟雨蒙, 扁舟一叶任西东。 青山绿水无穷尽, 闲看云卷云舒中。 沈渊面上隐隐浮现一抹愠色,很快又压了下去。他嘴角微微上翘,对王书翰道:“这扇子确实不错,本王喜欢。” 沈渊将扇子一收,攥在手里,说:“就当你给本王赔罪了,昨日之事,既往不咎。” 王书翰傻了眼,急道:“那是我的生辰礼物啊,王爷怎能夺人所好?” “巧了,本王就爱夺人所好!”沈渊意有所指。 “这岂是君子所为!” “那本王便治你大不敬之罪!” “你怎可滥用权柄!” “本王有理有据!” …… 两人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李文远看着王书翰,真想上去捂住他的嘴。 席玉也很是无奈,上前分开互啄的两人,又去沈渊手里拿扇子,道:“你抢他的东西作甚?” 沈渊气鼓鼓的,说:“那是子桓哥哥做的,我喜欢。” “那上面画的是他,写的也是他,你抢来又有何用?” 沈渊眼神一暗,眸中已有泪滴下来,把扇子递给席玉,一言不发地侧身躺下。 王书翰看着沈渊一秒变脸落泪,大为震撼,扇子都忘了接,他指着沈渊肩膀耸动的背影,一个词呼之欲出。 “你们先回去吧,秦王不会怪罪你们。”席玉知道沈渊不高兴了,得把人赶走,好好哄。 王书翰还想再说什么,直接被李文远拖走。 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 席玉拿了帕子爬上床,在沈渊里侧躺下来,帮他擦眼泪。 “喜欢扇子?回头给我你制,好不好?” 沈渊眼泪根本止不住,说:“他有生辰礼,我却没有……” “阿渊生辰是什么时候?我给你备生辰礼。” “被母妃推下水那一日。”沈渊想到往事,哭得更厉害了,“他都得了你的生辰礼,我还没认识你……” 席玉红着脸凑上前,吻去沈渊眼角的泪,哄道:“认识再久,也不及阿渊刻骨。” 沈渊被他这话甜到了心底,问:“哥哥说的,可是真的?” 席玉见他眼角还挂着一滴泪,轻轻舔掉,说:“似曾相识在前生。” 他无心的一句话,惹得沈渊痛哭起来。 席玉有点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沈渊搂住席玉,仿佛用尽毕生力气,紧紧箍住他的腰,吻上他的唇,仿佛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席玉看他动作之间,毫不顾忌伤口,不得不按住他道:“别闹!你背上还有伤,伤口再裂开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沈渊醒过神来,是啊,自己再不养好伤,子桓与三公主的婚约可就没有办法了。 接下来几日,沈渊格外听话。让吃药吃药,让趴着养伤就趴着不动。 煦帝每日派人给他送补品,送奇珍异玩,似是要弥补前面十几年的亏欠。 每次看到这些,沈渊不免就想到母妃,替她不值。 六皇子也让德祥来看过他一次,这让沈渊感动不已,让文瑞去闻名京城的点心铺买了不少点心蜜饯,给德祥带给小团子。 沈渊天天窝在床上,有些发愁。他有许多事要做,却又施展不开手脚。 自己手底下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得赶紧筹划起来。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解除子桓的婚约。 他早就想好了,上一世三公主豢养面首,尤其喜欢一个从南伶馆出来的小倌儿良辰。 为了这良辰,沈漪甚至将别的面首都赶出了公主府。 只要想办法找到沈漪最宠爱的良辰,把她带去南伶馆见上一见,她必定心动,沈渊就有办法叫她主动退婚。 想让沈漪出宫,还得有个合适的人带。 沈渊想来想去,想到了二公主沈沁。 沈沁的母妃位分低,也不受宠,连带着沈沁也不得皇帝宠爱。 她只比沈渊小两个月,小的时候看这个哥哥经常受罚,实在可怜,就偷偷藏点儿东西带给沈渊吃。 直到有一次被云妃瞧见了,差点儿一起被罚,才不敢了。 只是偶尔躲在宫墙角落,瞧着罚跪的沈渊,默默地替他难过。 第65章 沈渊得知后,宽慰她,叫她不要多想,照顾好自己就行。 后来,二公主到了待嫁的年纪,煦帝为了彰显仁孝治天下,将她下嫁给了河间有名的孝子陈恪。 第52章 真的很苦啊,哥哥 陈家感恩戴德,不忍公主背井离乡,卖了河间祖产,在京城置了宅子定居下来。 煦帝感念陈家懂事,便赐了一座大宅,另赐良田财帛,还特准陈家小儿子入仕为官。 沈沁出嫁前,特地跟沈渊道别。沈渊也替她高兴,他身无长物,花光积蓄,买了一枚金簪给她添妆。 再后来,就没见过了。 只有上一世濒死之际,沈沁闯到大牢,给了他和席玉一个痛快。 想到这里,沈渊情绪有些低落。也不知沈沁最后怎样了,沈淏会不会放过她。 如今有机会,他想见见沈沁,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欠她一句道谢。 沈渊让文瑞去陈府,请二公主来相见。 文瑞拿着秦王的腰牌,敲开了陈府大门。 陈家老爷恭恭敬敬地将文瑞迎进了门,泡了热茶招待。 文瑞道明来意。 陈老爷有点儿为难,道:“我那公主儿媳,身体抱恙已久,最近卧床不起,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秦王勿怪。” “公主得了什么病症,可要太医上门诊治?” “不用不用,”陈老爷摇摇头,“我儿请了很多名医给儿媳看病,已经有了起色。等公主儿媳身体好转,一定让我儿带着公主上门,给秦王请罪。” “公主身体要紧,不急于一时。” 文瑞告辞回客栈复命。 - “病了?”沈渊正被席玉喂药,听了文瑞的话,一激动,差点儿把碗打翻。 他讨好地看了席玉一眼,捧起药碗一饮而尽。 席玉好笑地睨着他,天天闹着药太苦,要喂,今天倒是痛快。 沈渊知道席玉笑他,凑到席玉唇边,故意撬开他的齿关,带着浓郁药味的舌头,探进去梭巡一圈。 席玉被苦得直皱眉。 还没等席玉伸手推他,沈渊就退开了,苦着脸说:“真的很苦啊,哥哥。” 席玉拿他没办法,塞了颗蜜饯到他嘴里。 沈渊又凑上来吻住席玉,将蜜饯咬开,渡了半块给席玉,说:“哥哥也吃。” 文瑞站在下首目瞪口呆,心想:主子真是出息了。 席玉羞得满脸通红,含着那半块蜜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沈渊拉着席玉在自己身边坐下,问文瑞:“公主病了多久?什么病?” “这陈家老爷倒是没说,只说已经延请名医,最近有了起色。”文瑞低头作答,不敢看那两位如胶似漆的主子。 “你让吴院判去陈府,给公主看看。” 文瑞领命,带着吴院判,再次往陈府去了。 “你怀疑什么?”席玉见沈渊一直拧着眉,便问道。 “沁儿不应该生病啊。”沈渊回忆着上一世,从来没听说过她重病的消息,何况还卧床不起? “不该生病?为何不该?” 沈渊一下子冷汗涔涔,自己又说漏嘴了。 “想到沁儿小的时候,身体康健,从来没见过她身体有恙。”沈渊赶紧解释,“再说,这陈家贤名在外,公主生病,延请名医,一点儿消息也没传出来,不是很奇怪吗?” 席玉看他一时间话这么密,就知道他有所隐瞒。 他也没说什么,就静静地看着沈渊。 沈渊被他看得心虚不已。 但重生的事,他真的不想让子桓知道,尤其是他们最后的惨状,哪怕让他再死一次,他也不想子桓知道。 “对不起,子桓……这件事,我没办法和你说。”他搂住席玉的腰,靠在他肩上,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可是能未卜先知?” 沈渊被席玉问得呆住了。 未卜先知? 好似有那么一点儿,像。 席玉见沈渊不说话,便觉得自己是猜对了。 他点点头道:“我明白,天机不可泄露。你以后与人交谈要当心,莫被他人知晓。” 沈渊内心一片温软,他的子桓,怎么这么体贴。 他情不自禁,抬头在席玉下巴落下一吻。 席玉喉结滚动,许是这一下刺激到了沈渊,瞬间被突如其来的亲吻给淹没。 喉结被反复舔|吮,席玉青筋紧绷,嘴里溢出一声轻吟,又赶紧闭上。 沈渊似乎无法再克制,翻身跨|坐在席玉腿|上,捧起他的脸,再度把唇贴了上去…… - 良久,文瑞带着吴院判回来复命。 陈家没有让吴院判给二公主诊脉,他们拿着秦王腰牌,连公主的面都没见上。 沈渊和席玉对视一眼,道:“陈家有鬼,我得去看看。” 说着就要起身,一副急着出门的样子。 席玉拉住他,道:“你有伤,不要乱跑。那陈家小儿子,在户部任主事,我去找文远打听一下。” 沈渊还是忧心不已,席玉便让墨砚去户部找李文远,让他忙完直接到悦客来。 天色将暗,李文远来了,还带着王书翰。 王书翰嬉皮笑脸地给沈渊行完礼,故意甩开他那宝贝似的碧波烟雨扇,摇了摇。 沈渊冷着一张脸,盯着他的扇子。 第66章 见席玉望过来,他又变了一副面孔,委屈巴巴地瞧着席玉。 席玉无奈极了,摸摸他的头,转身去瞪王书翰。 王书翰笑着收起折扇,说:“听说小王爷想知道陈家的事?” 沈渊脸色不善地瞧着他。 “哎呀,这陈家的事,你问文远,不如问我。”王书翰不自觉地又甩开扇子。 被席玉警告似的瞪了一眼,讪讪收回扇子道:“文远每日只知埋头于处理事务,哪里知道这京中逸事。” “这陈家呢,本是河间的一户殷实之家,日子也过得不错,奈何这大儿子呢,天生不足,还奇丑无比。到了议亲的时候,没人愿嫁,于是这陈家小儿子便想出一条妙计。” “什么妙计?” “陈家老爷生病,四处求医问药,怎么也不见好。最后一个江湖郎中自称神医,说要用亲人的一碗心头血做药引,才能医好。” 王书翰见一个个都看着他,说书热情高涨,接着道:“于是陈家大儿子,为了救治亲生父亲,不惜一刀扎进自己胸口,放了一碗心头血,最后治好了父亲。” “一碗心头血!”沈渊嗤笑,“也有人信?” “你还别说,不仅乡间众人信了,就连当今陛下都信了!” 第53章 南伶馆,我也去的 沈渊脸沉了下来。 可不是嘛! “陛下称赞陈家大儿‘天下第一孝子’,还将二公主赐给她为妻。” 屋里几人听了,不由唏嘘,这可不是一条妙计么! 不仅让大儿子陈恪娶到了尊贵的公主,更是让陈家从河间殷实家庭,摇身一变,成为京中官宦人家。 想出那毒计的小儿子陈阙,还稳坐户部六品官职。 沈渊双拳攥起,指关节攥得发白,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书翰嘴角挑起,斜睨着沈渊道:“他在花影阁喝醉了酒,跟姑娘吹嘘,被我听到喽。” “你去花影阁?”沈渊心想,他喜欢姑娘,对子桓应该没有想法吧。 王书翰似是知道沈渊在想什么,故意挑眉道:“南伶馆也去的。” 果然,沈渊才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嫌弃道:“子桓怎会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王书翰故意搭上席玉的肩,道:“小生不才,正是席子桓最要好的朋友。” 沈渊气得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喊文瑞把他赶出去。 “哎——小王爷,你这是过河拆桥!”王书翰一边挣扎,一边被文瑞请了出去。 王书翰在门外还在跳脚,冲着文瑞喊:“你家这什么主子!就这点儿气量!” “大人慎言!”文瑞真是替他捏一把汗,自己主子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主儿,真不知这翰林有几条命够作的。 屋里清静下来,听沈渊抱怨道:“父皇真是糊涂,竟被这样一户狼心狗肺的人家骗了。” 李文远吓了一跳,连忙劝道:“秦王慎言!” 沈渊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说:“他哪里是糊涂,他明明最清醒,一切不过是为了稳固他的江山!” 胡乱嫁了沁儿是。 负了母妃一生,亦是。 李文远听着他的话,心头狂跳不止。 席玉知道沈渊的想法,抚摸着他的黑发,无声地安慰他。 沈渊默默将头靠在席玉胸口,感受他的安抚。 李文远吓得呼吸都忘了。 书翰说子桓和秦王有一腿,他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这两人竟然都不避讳外人了! “子桓!你和三公主……”好半天,李文远憋出一句疑问,话才说到一半,就看沈渊冷凝的目光,刀子般朝他射过来。 李文远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跪下请罪,可这心里实在纠结。 子桓应该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礼仪的人,定是那秦王胁迫了他! 他下了决心,道:“秦王,子桓与三公主,乃太后赐婚,圣上也允肯,此事板上钉钉,不可能更改!您能胁迫子桓一时,又如何能抗旨不尊?” 沈渊没想到,赶走了王书翰,这迂腐的李文远才是更气人的。 “胁迫?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胁迫子桓了?” 子桓明明是心悦于我! 沈渊抬头看席玉,仿佛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席玉也是一颅难胜双重愁,他叹口气说:“文远,你就别操心了,我和三公主的婚事,会作罢的。” “作罢?如何作罢?难道你真要抗旨不成?” 李文远急得不行:“你可要想想席家,不能为了一时之欲,不顾后果啊。” “够了!”沈渊真要气死了,“你也出去。” 李文远被他一吼,更是激动:“秦王,您也不希望子桓为了你,丢了阖族性命吧……” “文远!”席玉打断他的质问,说,“秦王自有筹谋,你先出去,和文翰先回去吧。” 李文远看着席玉,语重心长:“不要一时冲动,免得日后追悔莫及!” 席玉点头:“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李文远恨不得抓住席玉摇一摇,将他摇醒。可是当局者迷,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长叹一声,行礼离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渊起身搂住席玉,好似生怕他真的会离开自己似的,浑身上下充斥着不安全感。 席玉回抱住他:“你不要和他们置气。” 第67章 “我不气。”沈渊道,“他们是哥哥的好朋友,他们是真心为你好。我很高兴,很羡慕,也很嫉妒。” 席玉亲了亲他的发顶,笑着说:“以后也是你的朋友。” 沈渊也笑了,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我才不要王书翰那样的朋友。” 席玉想想他们俩凑在一起,乌鸡互啄的样子,也是一脸无奈。 王书翰才走到楼下,一个劲儿的打喷嚏。 李文远道:“你体寒,该加件外袍了。” - 翌日,沈渊请来了陆凛风。 陆凛风只因给秦王掌灯,便破天荒升了千户,心里觉得秦王就是他的贵人。 因此秦王寻他,他立刻就过来了。 沈渊将陈家情况说了,请陆凛风去查一查。 陆凛风应下。 沈渊又道:“此事关乎父皇和二公主的名声,切勿声张。” 陆凛风领命去了。 锦衣卫的办事效率很高,隔天晚上,陆凛风便来复命。 二公主下嫁陈家之后,首先被陈恪丑陋的容貌吓了一跳。 但是“天下第一孝子”的名头在前,二公主也不敢表露什么,生怕坏了父皇的大事。 她便准备忍气吞声地过了。 谁料这陈恪除了容貌丑陋,还天生不足,不能人|道,心理扭曲,喜欢虐打女人。 洞房之夜,陈恪将二公主绑起来,拿鞭子抽,拿白绫勒,要不是陈家老二陈阙来阻止,二公主新婚夜怕是就被虐打致死了。 二公主浑身是伤,怕得要命,把陈阙当作救命稻草,求他放她出陈家。 陈阙让公主放心,说他一定会管好大哥,不让大哥再生事,还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子给沈沁住,找了丫鬟照顾,护院看守。 果然,后来陈恪几次想闯进来闹事,护院都守着,连院子门都没让他进来。 沈沁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在院子里养伤。 半个多月过去,沈沁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也在想自己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难道就日日关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不见天日吗? 她的陪嫁宫女早就不知被陈家人送到了什么地方,她在陈家孤立无援,想逃也根本逃不出去。 沈沁日日忧心,很快又病倒了。 陈阙请了大夫来给她看病,大夫说她忧思过重,只要放宽心思,病自然不治而愈。 沈沁听了,就以养病为由求陈阙,说想去东郊散心。 第54章 他若不救,还有谁能救她? 她没想到,陈阙那么好说话,直接就答应了,只派了陈家的一个婆子和丫鬟陪她去。 沈沁一路上紧张得不行,路过一家她逛过的成衣铺子时,她从后门溜了,一路逃跑,进了皇宫。 她出嫁才一个多月,宫里的人都认识她,她想求见父皇,有太监便带她去了。 她向父皇哭诉自己被陈恪毒打,被陈家关押的遭遇。 煦帝却脸色不善地冲她说:“朕知道那陈家家境普通,不比皇宫里锦衣玉食,但陈家人忠厚老实,陈恪孝顺有嘉,陈阙也颇有才干。你岂能为一己私欲,污蔑他们?” 沈沁不可置信,她捞起衣袖,想给父皇看伤口。可衣物覆盖下的肌肤,一片光滑。 沈沁心往下沉,一个多月过去,她的伤早已经好了。 煦帝看着她的样子,摇摇头道:“你说陈家人关押你,若果真如此,你今日又怎能进宫跟我告状?” 沈沁急得眼泪直流:“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父皇,你要相信儿臣……” 煦帝看着女儿不争气的样子,叹了口气,拿了块令牌递给她。 “朕赐你一块令牌,见令牌如见朕,你要真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来找朕。这样可以放心去了?” 沈沁有口莫辩,哭着接了令牌,被梁总管送出宫去。 她哀哀戚戚地从皇宫走出来,陈阙正带着丫鬟婆子在宫门口等她。 那一瞬间,沈沁突然明白了,自己今日出逃为何会如此顺利,原来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的阴谋。 他让她回宫见到父皇,让她明白,父皇根本不会帮她。 陈阙站在马车旁边,笑看着她。 沈沁就如被一条毒蛇盯上,毛骨悚然。 她想转身逃回宫去,但是两个婆子已经上前,一边一个夹住她,任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掉。 沈沁被带回了陈家,这次她被送到了陈恪屋子里。 陈恪兴奋极了,拿了各种各样的的刑具折磨她,那一夜,房里的哭喊声就没有断过。 等沈沁再度醒来,已是三天之后。 她见到了自己的陪嫁宫女樱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被打发来伺候她。 她和樱落抱头痛哭。 陈恪隔三岔五要到她住的院子门口闹上一闹,护院倒是没再放他进来。 沈沁知道,这是陈阙对她的威胁和警告。 若是她不安分,再想逃,那下场便是扔给陈恪,一阵虐打。 父皇给的令牌,陈恪不识货,没拿走。樱落来给她收拾的时候,将令牌藏了起来。 可是她连陈家的院子都出不去,手握令牌又有什么用呢? 她每日以泪洗面,恨不得一死,被樱落死死拦住。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她安安分分,便能太平度日。一旦生出逃出陈家的心思,便会换来一阵毒打。 第68章 就这样过了不人不鬼的三年,直到前些日子,她偶然听到陈家下人闲聊,得知沈渊封了秦王,住在街上悦客来客栈,沈沁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她翻出了出嫁前三哥送给她的金簪,豁出去求了那个对她有些好感的护院,求他将金簪送到悦客来给秦王。 谁料她以为那护院的“喜欢”,不过是陈阙故布疑阵,金簪转眼就到了陈阙手里,她又被一夜折磨虐打,浑身是伤。 这回她是真的不想活了,不吃不喝,只求速死。 但是陈府需要她这个公主,撑住陈府门楣,陈阙怎么能让她死呢。 她不吃饭,不喝药,陈阙便命人抽打樱落。 樱落不想连累公主,宁死不哭不喊。 陈阙就把樱落扔给一群护院,由他们处置。 一群粗人,目露鄙夷地去撕樱落的衣裳,嘴里秽语不断:“这宫里出来的,干柴柴的,还不如窑|子里的姑娘……” “是啊,看着她,我都硬|不起来。” “哈哈哈,你自己没用,还怪姑娘……” “你不想|弄,我先来,好歹还是个黄|花|姑|娘,我先尝尝。” 沈沁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她拼尽力气从床上滚下来,爬到屋外,把樱落护在怀里。 她眼神怨毒,冲着陈阙道:“把药拿来,我喝!” 陈阙嘴角溢出一丝邪恶的笑容,道:“这才乖嘛!”让人去端药。 沈沁满心屈辱,接过药一饮而尽。 陈阙又道:“公主明事理就好,不然下次,他们也可以尝尝公主的滋味。” “你不得好死!”樱落骂道。 陈阙根本没放在心上,叫几个婆子看好她们,转身扬长而去。 - 沈渊听了陆凛风的陈说,气得掀翻了桌案。 好一个陈家! 好一个陈阙!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行骗到了帝王家! 还敢囚禁虐打公主! 沈渊什么也顾不上,拉着陆凛风就要去陈家。 一开门,正好碰上席玉来看他。 席玉见他怒气冲冲要出门,问道:“发生何事?” “去陈家,抓人!”沈渊犹如一头游走在暴怒边缘的野兽。 “你和锦衣卫一起抓人,叫陛下知道了,怎么想?”席玉拽住他,“明天朝野上下就全都是弹劾你的折子,你之前做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沈渊还是不能冷静。 沁儿嫁出去三年,过的竟是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若不去救,还有谁能救她? 席玉知道沈渊的担心与愤怒。 但他更担心沈渊。 他凑到沈渊耳边,问:“你若不管不顾,那我和三公主的婚约怎么办?我和你,怎么办?” 沈渊终于冷静下来,嘴唇紧抿,竭力克制。 席玉又转向陆凛风,劝道:“千户大人,锦衣卫只能为皇上效忠,若是知道你为秦王办事……不说陛下怎么想,就说这锦衣卫里,想把你拉下来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陆凛风受了提点,作揖感谢席玉。 “今日书翰告诉我,那陈阙在户部当差,虚报支出,勾结商人,挪用公款。陆千户可先用这个名目抓人抄家,再顺藤摸瓜救出公主。” 见陆凛风犹豫,席玉又道:“我已让户部李文远查证,陆千户可派人去取证据。” 陆凛风这才点头,带着锦衣卫到陈府,将陈家团团围住。 四周邻居见到这阵势都惊讶得不得了,这陈府可是娶了当朝公主,平时耀武扬威,神气得要上天,怎么还会被锦衣卫围住? 第55章 我要见秦王 好奇归好奇,但是锦衣卫办案,哪里有人敢偷看议论,一个个赶紧躲回家,把门关得紧紧的。 锦衣卫上前敲门,陈府管家刚把门拉开一条小缝,陆凛风就叫人将门一脚踢开。 管家正要嚷嚷,直接被押住,堵住了嘴。 陆凛风带着人,直接冲进主院。陈府下人看到突然出现在府里的锦衣卫,个个带着刀,凶神恶煞,吓得连滚带爬进主屋找老爷。 陈家老爷听了,打着哆嗦从屋里出来,颤着手指着陆凛风问:“不知锦衣卫大人到府上,所为何事?” 陆凛风掀起眼皮,凉凉地扫了他一眼,道:“抓人。” “锦衣卫大人可是弄错了?这是陈府,是二公主的夫家,都是好人,怎会有锦衣卫要抓的人。” 陆凛风不想跟他啰嗦,直接拔出佩刀,一把架在陈老爷脖子上,问:“陈阙呢?” 陈老爷侧头看着明晃晃的佩刀,贴在他的脖子上,那冰凉的温度仿佛下一秒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吓得腿一软,差点儿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阙儿上衙,还未归。” 陆凛风眉头一拧,立刻吩咐:“一队去户部,将陈阙拿下。” 一队人马领命去了。 陆凛风收回佩刀,陈老爷刚松一口气,想要站起来,就听陆凛风吩咐道:“陈阙潜逃,将陈家上下全都看押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锦衣卫迅速行动起来,直接把陈老爷双手反剪,押在原地。 陈老爷大惊失色,慌道:“你们不要放肆,我儿媳可是当朝二公主。” 没有人理会他。 很快,陈家宅子里,哭喊声一片,陈老夫人、陈恪都被押了过来。 第69章 陈恪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冲着陆凛风喊叫,要给他好看。 见公主还没找到,陆凛风没理会陈家人,带着人继续往里搜。 - 二公主沈沁,重伤加上病痛,卧床不起好几天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模模糊糊听到院外一片吵吵嚷嚷,撑着身子问樱落:“外面发生了何事?” 樱落打开门,院外的哭喊声真真切切传进来,陈家的几个护院正围在门边商量,不知该不该出去帮忙。 樱落吓得心怦怦直跳,赶紧回到屋里,扶沈沁起来:“公主,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像是有贼人进了府,我们赶紧找个角落躲躲。” “贼人?”沈沁说话都费劲,更别说起身走路了。 樱落自己也是一身的伤,吃力地撑着沈沁,费尽全身力气才把沈沁扶下床。 还没等沈沁穿好绣鞋,就听道“哐当”一声巨响,院门从外面被踹开。 紧接着便是护院哀嚎的声音,伴随着利刃刺进皮肉的声响。 沈沁和樱落心一下子缩起来,想逃,腿却像失了灵一般,定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公主……”樱落脸色苍白,想要挡在沈沁前面。 沈沁紧紧攥住樱落颤抖的手,咬紧牙关安慰她:“别怕……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樱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的公主,命怎么这么苦? 落入陈家这样的魔窟,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如今难道还要落进歹人手里吗? 她们绝望地望着门口,火把的橙红色火焰在房间的木门上跳跃,投下扭曲的光影。 她们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在黑暗中缓缓显现,如同从地狱深处走出的恶魔,一步步逼近她们藏身的房间。 无声的恐惧,在暗夜里蔓延。 沈沁不着痕迹地将樱落护在身后,挺直脊背,准备抵挡未知的一切。 房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沈沁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鼓起勇气抬头看去,只见火光摇曳中,一个身着深蓝锦袍的身影走进房间。 而后,她们料想的一切恐怖之事,都没有发生。 那人在门口缓缓跪下,向她行礼:“卑职锦衣卫千户陆凛风,拜见公主殿下。” 这嗓音浑厚、正气,仿佛一道清泉,瞬间安抚了两个几乎要被恐惧溺毙的女子。 樱落也听到声音,松开捏得发白的指节,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仿佛让她们从地狱重返人间。 沈沁靠着樱落,缓缓放松身子,看着跪在门口的陆凛风。 火光在他的背后,沈沁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辉,划破了黑暗,给她带来了希望。 沈沁稳住心神,缓缓开口:“陆千户请起,不知锦衣卫到陈家,所为何事?” 陆凛风朗声道:“陈阙贪赃枉法,特来查办。” 沈沁听了,眉头微微皱起,她心想,陈阙一个小小主事,能犯什么事,值得锦衣卫亲自上门来抓。 一旁的樱落不知道那么多,一听这话又紧张起来,连忙问:“那我家公主,可会受到牵连?” 陆凛风知道她们心里担忧,于是走近几步,小声说:“公主莫要担心,其实是秦王得知公主处境,让卑职来救公主。” “三哥?”沈沁彻底放下心来,鼻子一酸,泪水再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公主,卑职送您进宫,面见皇上。” 沈沁想到自己曾经求助于父皇,却又被他亲手推开。沈沁摇摇头,说:“我不想进宫,劳烦陆大人送我去三哥那里吧。” “直接送您去秦王那里,恐怕不妥。”陆凛风有些为难。 他刚得了席玉提点,若是贸然把公主送到秦王那里,还是逃不了勾结的嫌疑,不论是对他,还是对秦王,都不利。 “无妨。” 沈沁转头吩咐樱落:“去把你收着的令牌取来。” 樱落去床缝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递给陆凛风。 陆凛风接过一看,竟是御赐的令牌,立刻双手捧着跪下,冲着皇宫的方向深深叩头。 沈沁收回令牌,裹了件披风,走出房间。 她立在院子里,对着众人高举令牌:“御赐令牌在此,见令牌如见陛下。” 陆凛风带头跪下,院子里的锦衣卫见状,也纷纷下跪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 沈沁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字一顿道:“我要见秦王,立刻送我去秦王的住处。” 公主有令牌在手,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敢质疑。 陆凛风立刻抱拳应下,安排人手,准备护送沈沁前往悦客来。 马车很快安排好,樱落扶着沈沁往外走。 陈家主子都跪在主院,一见公主没受任何牵连,还被锦衣卫以礼相待,立刻哭着求起救来。 第56章 原来施暴者也会害怕,怕疼,怕死,怕流血 陈老爷哭着喊道:“公主儿媳,你可不能抛下丈夫、公婆不管啊!我儿是天下第一孝子,你是他媳妇,你也要孝顺我们啊!” 陈老夫人也喊:“我家阙儿忠厚老实,绝对不会贪赃枉法啊!家里就他对你最好,你可要替他求情啊!” “无耻!”樱落听着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天底下怎么有你们这么无耻的人!” 第70章 陈恪一看,平日里被他虐打的人,如今却敢叫嚣着骂人,啐道:“小娼妇!你敢这么骂人!有你哭着求饶的时候!” 樱落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恶狠狠的眼神,瞬间想起了那日日夜夜的毒打,那锥心刻骨的疼痛。 她一下子手脚冰凉,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沈沁感受到樱落的恐惧,那是无数次毒打带来的,深植于骨血的。 无数次午夜梦回,仿佛都还在被鞭打、虐待,无法安眠。 樱落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但是,今天跨出陈家大门,她不准备带走任何东西,尤其是恐惧。 她站定,将全身力气灌注到腰背,挺直腰身,缓缓走到陆凛风面前,声音坚定:“陆千户,借你的刀一用。” 陆凛风看看她,二话不说,拔出佩刀,刀柄冲前,递给沈沁。 沈沁抬手接过,佩刀沉重,她险些拿不稳。 陆凛风托住她的手,让沈沁稳住身形。 沈沁感激地望他一眼,提刀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陈恪。 陈恪被锦衣卫死死按着,见沈沁提刀向他走来,终于感到一丝害怕,抖着嗓子问:“你要干什么?” “做点儿你最喜欢的事情。” 陈恪疑惑的目光,瞬间扭曲成恐惧,他的眸子里映着沈沁举刀的身影。 沈沁没多少力气,她举着佩刀,缓缓落在陈恪肩头。 森寒的刀身倒映着火光,照在陈恪那丑陋的脸上。 “你……你不要乱来……小心我饶不了你……” 沈沁用力,向下一划,锋利的刀口划破衣物,挑破皮肤,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染红了灰白衣裳。 “啊——”院子里响起陈恪杀猪般的嚎叫,他疼得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却被锦衣卫按着不能动弹。 沈沁收回刀,只见一道血口子从上蜿蜒而下,贯穿陈恪整个上半身。 “你个小娼妇,竟敢对我动刀,看我下次不扒光你……” 沈沁紧握刀柄,将刀狠狠挥向陈恪的脸。 锋利的刀刃划过,陈恪嘴边瞬间豁开一个大口子,鲜血喷涌而出。他原本想要出口的辱骂,全都变成了痛苦的“哇哇”乱叫。 沈沁用力地听着,原来施暴者也会害怕,怕疼,怕死,怕流血。 施暴者的嚎叫,一点点拔除她曾经的恐惧。 陈家二老跪在旁边,亲眼看到心爱的大儿子受了这么大的苦,心疼得不得了。 陈老夫人破口大骂起来,陈家老爷苦苦哀求,求沈沁手下留情。 沈沁冷冷一笑:“你们竟也知道,人被打是会疼的么?这府里,多少人受过他的毒打虐待,怎么没见你们为她们求饶过?” 被押在另一边的陈家下人里,早就看着她们这边。 陈恪恐惧的嚎叫,无疑是安抚所有被虐者的一剂良药。 听到沈沁的话,好几个丫鬟也哭着骂起来:“你们陈家人就是一群畜生……” “猪狗不如的东西,死后个个都要下地狱!” …… 院子里嘈杂起来,沈沁再次举刀对着陈恪。 “杀了他……” 有人吼了一句。 紧接着就有人跟着叫起来。 “杀了他!” 沈沁握刀的手隐隐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因为伤病,耗了这么多心神,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她挥刀而下,刀身只是轻轻划破了陈恪的一点儿衣服。 就在此时,身后的陆凛风上前一步,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 他稍微用力,刀尖便没入了陈恪的肌肤。 再一用力,一道鲜红的刀痕便出现在陈恪的身上,鲜血顺着刀痕缓缓流下。 陈恪疼得再次大叫起来。 陆凛风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他握着沈沁的手,一下又一下,将陈恪上半身划得血肉模糊。 倒是沈沁先回过神来,左手按住他,止住了他的动作。 陆凛风放开手,退后一步。 沈沁把樱落拉过来,将刀递给她,说:“你来!” 樱落一直死死地盯着陈恪,看着他就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痛哭求饶。 她心底的恐惧也终于散去。 “多谢公主,我不怕了。” 沈沁欣慰点头,把刀还给陆凛风。 陆凛风接过刀,没有收起,反而一抬手,将刀架在陈恪脖子上,寸寸逼近他的脖颈。 陈恪刚以为逃过一劫,一口气还没松下来。 陆凛风杀气凌厉,可比沈沁的气势可怕多了。 陈恪浑身抖得筛糠似的,嘴里哇哇求饶,鲜血不断从豁口往外涌。 沈沁握住了陆凛风的手,冲他摇摇头。 她也想陈恪死,但不能给陆凛风带来麻烦。 陆凛风安抚地看了沈沁一眼,转头问陈恪:“想活命吗?”声音比寒夜的风还要冷。 陈恪点头如捣蒜,含糊不清地道:“嗯嗯嗯……想……活……” “松手。” 押着陈恪的锦衣卫听命松开陈恪。 陈恪一被松开,失去了支撑,立刻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陆凛风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冷冷地说:“想活命就起来。” 陈恪四肢打着颤,忍着全身的疼,手脚并用,费尽全身力气勉强爬起来,冲陆凛风挤出讨好的笑。 第71章 陆凛风从下属手里接过一把刀,扔给他,轻描淡写似的:“杀了他们两个,你就能活。” 他指的,是陈家二老的方向。 陈家老爷和老夫人被他这一指,吓得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盯着他们的大儿子。 陈恪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他接过刀,毫不犹豫地往爹娘的方向走去。 “儿啊!你不能啊!”陈家老爷惊恐看着儿子提着刀,一步步逼近。 陈恪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满脑子只想着自己要活。 杀了他们,就能活了! 路不长,几步就走到了。 在爹娘恐惧的叫喊声中,陈恪目露凶光,举刀便砍。 第57章 哥哥,撩了我就想跑吗? 陆凛风盯着他的动作,见刀落到陈老爷脖子了,迅速伸手用刀拨了一下,陈恪的刀偏离了脖颈,砍到了肩上。 陈老爷肩膀血流如注,疼得嚎哭大骂起来。 “陈恪!你还真是畜生不如!你竟然连自己爹娘都敢杀!” 陈恪红着眼,挥刀还想再砍,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嚷着:“杀……杀了你们,我就能活……” 陆凛风一挥手,身后锦衣卫迅速上前,夺下陈恪手里的刀,将他双手反剪,再次押了起来。 陈恪拼了命地挣扎,嘴里“呜呜呜”乱喊,血流了一地。 陆凛风瞧着这一家人,冷笑一声道:“听闻陈家大公子是天下第一孝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连送死也要让父母先行,可真是孝顺至极!” 他的话,传到沈沁的耳里,让她一阵恍惚。 这个人心思很是缜密。 陈恪“天下第一孝子”的谎言,于众目睽睽之下被拆穿,以后即便陈阙再巧舌如簧,也无从辩解。 沈沁望着陆凛风,只觉得他背影高大,仿佛一堵坚实的城墙,挡在她的身前。 她心里突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想,她这次应该真的能解脱了。 紧绷的神经似乎一下子松开了。 她长舒一口气,感到一阵眩晕,身体向后倒去。 陆凛风余光发觉沈沁晕倒,立刻伸手托住她的腰,道一声“得罪”,用披风将她裹住,拦腰抱起,送上了马车。 - 沈渊迟迟等不到消息,心焦不已。 没料到,陆凛风直接将人给带了回来,这让他惊喜不已。 陆凛风把沈沁抱上楼,沈渊在他住的这一层,安排了一个空房间给沈沁住。 待安置好,吴院判被叫来给沈沁诊脉。 公主气息微弱,脉搏不稳。吴院判一番诊脉,忧心忡忡,他深深叹了口气。 “二公主长期遭受虐打,加之没有得到妥善的救治,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平时恐惧加身,吃不好,睡不好,更让她的身体雪上加霜,落下了一身的病根。” 沈渊双拳紧紧攥起,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姓陈的那一家子。 吴院判取来银针为二公主疏通经络,缓解疼痛。开了一剂药方,给她调理身体。 外伤他不便查看,让药童去请女医上门诊治。 女医细细诊完,向沈渊禀报:“公主身上布满伤痕,新旧交织,需要时间康复。” 沈渊神色冰冷,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问:“还有吗?” 医女忐忑,接着说:“公主左腿曾经骨折脱位,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关节有些肿胀变形,以后每逢阴雨天气,怕是疼痛难忍,严重的话……会行走困难。” 沈渊听了,指节捏得发白,但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吩咐医女给公主涂药治疗,尽力让公主恢复如初。 樱落受伤也重,医女给她也看了看,和公主差不多的病症,两人一起治疗。 沈渊出了沈沁的屋子,心情灰霾,沉重不已。 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不仅因为这一世,更为了上一世。 沁儿这一世被囚禁三年,受了如此多的苦楚。他不敢想象,上一世,沁儿在陈家的八年是如何撑过去的。 在最后,她听说自己这个三哥入狱,又是费了多大的周折才逃出来,拿着令牌闯了大牢,想救出自己。 沈渊坐在桌边,难受得不能自已。 他从来没想过去看一看沁儿,去问一问他过得好不好。 她在陈家,无人撑腰,连普通的世家女都比不上。 沈渊用力捶着自己的胸膛,自责得无以复加。 席玉端着药进来,就看到沈渊跟疯了一样捶打自己,他立刻快走几步,把药放在桌上,抓住沈渊乱动的手,扣在自己腰上,小心地避开他后背伤口,虚抱着他。 沈渊紧紧抓住席玉,仿佛抓住一根浮木。他的眼泪不停滑落,声音颤抖,带着深深的自责:“子桓,我好没用……我好没用……” 席玉看着沈渊脆弱的样子,心里一阵阵揪痛。 他伸出五指,轻轻地梳理着沈渊散乱的长发,然后按住他的后脑,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他凝视着沈渊的眼睛,声音坚定而温柔:“你救了二公主,救了樱落,还救了被陈恪虐打的所有人,你的功劳很大。” 沈渊眼神茫然,无法聚焦,泪水挂在脸颊上:“不,我应该早一点想到沁儿,早一点把她救出来。” “你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席玉眼中充满了对沈渊的认可。 第72章 “你并非无用之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一种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 沈渊愣住了,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光芒。 没错!改变世界! 他要让子桓解除婚约,要让沁儿走出阴霾,要让陈家付出代价,也要让残暴的沈淏罪有应得! 沈渊听着席玉的话,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他紧紧握住席玉的手,不想放开。 “该喝药了。” “哥哥喂我。”沈渊放开一只手,冲席玉撒娇。 席玉宠着他,端起药递到沈渊嘴边。 沈渊终于笑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像刚回到主人怀里的小狗,开开心心把药喝完,那表情,仿佛喝的不是苦药,是蜜糖似的。 席玉失笑,替他擦擦嘴,送了块蜜饯到他嘴边。 沈渊张口,连着席玉的手指一起含在嘴里,不肯松开。 席玉眸光闪烁,瞧着那眼尾泛红的凤眼,梨花带雨的瘦削脸庞,鬼使神差地将手指往那嫣红的唇里送了送,轻轻搅动。 “唔……”沈渊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眼眸瞬间亮起,用力吮了两下,来回舔舐。 席玉脸颊升起一抹红晕,忙将手指撤开。 修长如玉的指节上,沾着透明的水|丝。 席玉看着自己的手指,脸颊的红迅速烧到耳根,他拿上药碗转身想逃。 沈渊却不想放过他,站起身冲着他扑过来,嘴角噙着笑:“哥哥,撩了我就想跑吗?” 他从席玉手上拿过药碗,放回桌上,执起席玉的手,放在眼前把玩。 他明明没做什么,可那眼神,暧昧至极。 第58章 你去床上……趴着吧 席玉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一|丝|不|挂,任他赏玩的感觉。他偏过头去,耳尖红得似要滴血。 沈渊攀上席玉的肩,凑到他耳边问:“哥哥,上次帮我抹药的也是这只手吗?” 快要被席玉剔除脑海的记忆,全都像浪潮一样,涌了回来。 席玉石化当场。 他居然好意思问! 席玉后来才知道,那天他根本没把沈渊怎么样,沈渊身体亏空,完全是自己五|指|兄弟劳作的成果。 只有他傻傻地被骗了,还帮他涂了药。想到那抹药的部位,席玉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席玉轻哼一声,待要骂他两句。突然一阵温热的气息裹住他的耳垂,濡湿的感觉瞬间从耳朵传到颅顶。 “嗯——”席玉出口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料到的喑哑。 沈渊搂上席玉的脖子,吻从耳垂往下,一路蔓延。 席玉被他吻得意乱情迷,伸手扣住沈渊肩膀。 沈渊闷哼一声,席玉才反应过来,按到他伤口上了。 他赶紧推开沈渊,伸手去扒他衣服,说:“我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 沈渊懊恼极了,这么好的气氛,被破坏了,他幽怨的眼神盯着席玉。 席玉检查完沈渊的伤口,拉好衣服。一回头,看到他墨色的眼眸里,潋滟着未退的欲色,席玉笑着吻上他的眼尾。 沈渊闭上双眼,睫毛轻轻扫过席玉唇瓣,撩得他一阵阵心悸。 两人卿卿我我,情酣耳热,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席玉松开沈渊,转身要去开门。 “等等……”沈渊喊道。 “怎么了?”席玉清清嗓子,问。 沈渊瞄了一眼自己身下,席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少年人,这么容易有反应啊…… “你去床上……趴着吧。” 沈渊:…… 这么多天,都是趴着睡觉,头一回对这个字有了点羞涩之感。 席玉转身去开门,沈渊倒也没去床上,背对着门,独自冷静。 门外是陆凛风,他送完公主,便去镇抚司与一队汇合。 一队去了户部,从李文远那儿拿到了陈阙的罪证,却没抓到陈阙。 他们去的时候,陈阙早已经离开了户部,却也没有回家。 此刻恐怕早就得了消息,躲了起来。 陆凛风已将此事上报给指挥使,下了海捕文书,捉拿陈阙。 沈渊听了陆凛风的禀报,恨得牙痒痒,这个陈阙才是整个事的始作俑者,不抓到他,难解心头之恨。 “那陈家如何处置?”沈渊又问。 “陈家之事,由圣上亲自定夺。” “父皇知道沁儿的事了,他可有说什么?”沈渊问。 “皇上说……不要声张,让二公主先在您这里安顿。” “哈哈……”沈渊苦笑起来,他的父皇,果真不让他失望,一如既往地自私自利呢。 “既然如此,沁儿以后就跟着我住吧,谁都不要想来抢!”沈渊落地有声。 陆凛风应下告辞,带着人搜陈阙的下落去了。 - 第二天中午,沈沁终于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尽是陌生。陌生的帐顶、陌生的屋子、陌生的陈设,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记忆慢慢回转,她记起自己得救了。 她动了动手指,感觉到一丝异样。抬起手,只见所有的伤处都被细细地敷了药,能包扎的地方甚至都包扎了起来。 她都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被这么温柔对待过了。 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 第73章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沁转头,看到樱落走了进来。 “公主醒了!”樱落开心地跑到床边。 沈沁看看樱落,手上脸上也都敷了药,整个人看着精神都好了。 “我们这是在哪儿?” “公主,我们在秦王殿下住的客栈。”樱落说,“秦王殿下就住在另一头的天字号房间,我这就去告诉他,您醒了。” 沈沁轻轻拉住樱落,说:“服侍我起床更衣,该我去见三哥,向他道谢。” 樱落赶紧扶沈沁起来,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沈沁带着樱落去见沈渊。 沈渊正在喝药,一听沈沁来了,赶紧让文瑞开门,迎她进来。 时隔三年,沈沁又见到一个亲人,不自觉地潸然泪下。 “别哭……”沈渊声音轻柔,拿了块帕子,替沈沁擦去眼泪。 沈沁接过帕子,自己擦拭,吸吸鼻子说:“多谢三哥……” 沈渊看到她本该纤细的手指上,缠满了纱布,连帕子都拿不稳,心里一阵阵抽疼。 “都怪三哥,从来没想着去看看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沈沁摇着头说:“三哥你不要这么想,若不是你,我恐怕永无翻身之日。” “不会的!”沈渊急切地否认,“沁儿一定会脱身,过上好日子!” 沈沁笑笑,昨晚那一顿报仇,已经让她释然了不少。 她看到文瑞收拾药碗,关心道:“三哥,你生病了?” “无妨,我已经快好了。” 沈沁被关的时间太长了,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有很多问题想问。 沈渊就让人送膳食来,边吃边给沈沁讲这些年宫里发生的事。 等沈沁问到三公主沈漪的时候,沈渊卡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再说沈沁还受着伤,现在就利用她约沈漪出来,也太狼心狗肺了一些。 他便含糊地说:“沈漪的事太复杂,等你伤势好了,我再与你慢慢细说。” “复杂?三妹怎么了?” “呃……”沈渊抿抿嘴,说,“她没怎么。” 沈沁疑惑:“那是怎么了?” “吃饭吃饭,以后再跟你说。” 沈沁被他吊着胃口,突然就特别好奇,连粥喝起来都没什么滋味了。 她反复思索,突然问道:“三妹该及笄了,过了重阳就快到她生辰了,也不知道她许亲了没有……” “咳咳……”沈渊被粥呛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三哥,你怎么了?” 沈渊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冲她摆摆手,继续喝粥。 “三哥,你怎么不说话?” 沈渊无奈,说:“沁儿,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 沈渊张了张口,又闭上,说:“等你养好伤再说。” 沈沁真是好奇得不得了,到底什么事,让他三哥这么吞吞吐吐。 但不论她怎么问,沈渊都咬死“等伤养好”再告诉她。 沈沁明白了,恐怕不是真有事。只是三哥希望她好好养伤,快点儿痊愈,编出来的借口。 第59章 拿钱砸秦王! 沈沁心里一片柔软,三哥真是个温柔的人啊,以后哪个姑娘嫁给他,真是有福气。 想到这儿,她问道:“三哥,父皇给你赐婚了吗?” “咳咳……”沈渊又被呛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沈沁瞧着他红透的脸,说:“三哥,你害羞了。是哪家姑娘?” “没有的事!你别胡乱猜测!”沈渊丢下勺子道,“快吃,吃完回去好好养伤。” 沈沁一看就知道沈渊心里有鬼,可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得费力地捏着勺子,继续喝粥。 - 晚上,沈渊在悦客来一楼的雅间,宴请陆凛风。 陆凛风一进雅间,沈渊就客客气气地站起来,冲陆凛风作了一揖。 陆凛风吓了一跳,赶紧侧身避开秦王的礼。 沈渊上前两步,仰头看他,双眸里满是孺慕之情:“陆千户比我年长,我便唤你一声陆兄吧。” “王爷,这可使不得!” “无妨!陆兄,坐。” 陆凛风手脚都不会放了,不知所措地被沈渊按在凳子上。 沈渊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 陆凛风慌慌张张要起身。 沈渊又将他按在座位上,自己去端了杯茶,道:“我伤还未好,便以茶代酒,敬陆兄。” “这第一杯,感谢陆兄送我出宫,为我安顿。”沈渊举杯一饮而尽。 “卑职职责所在,王爷不必介怀。”陆凛风诚惶诚恐地饮了。 沈渊又替他斟上一杯,道:“这第二杯,感谢陆兄替我救出沁儿,还替她报仇。” “卑职惭愧,至今还没抓住陈阙。” 沈渊又替他倒了一杯,说:“这第三杯……” 沈渊顿了顿,似是不好意思,有些不自在地说:“我还有一事,想要劳烦陆兄,只是……” “王爷但说无妨。”陆凛风举着酒杯,等沈渊吩咐。 沈渊一听,双眸都亮了起来,拿着茶杯与他碰了一下,说:“陆兄,你人真好!” 陆凛风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一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人好。 陆凛风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等沈渊发话。 第74章 “我想买两个侍卫,不知陆兄可有门路?” “买侍卫?”陆凛风皱眉道,“王爷的仆从,应该等内务府分拨,这自行采买,应该不行吧?” 沈渊叹了口气,脸垮了下来,瓮声瓮气地说:“这我当然知道!可是,你看我现在,连个府邸都没有,一个人住在外面,连客栈门都不敢出。再说,现在沁儿也跟着我住,真要遇上个歹人,我都没办法保护她……” “听说陛下欲接您去京郊皇庄住,那里守卫森严,王爷可以带公主前去。” 沈渊一听,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在这儿多好,等我和沁儿养好伤,我还想带她四处逛逛。这京城那么多好玩的、好吃的,我和沁儿都没见识过呢,哎……” 陆凛风看着他黯然神伤,有些同情。 “陆兄,你就可怜可怜我和沁儿,趁现在住在客栈还有托辞,替我物色两个,好不好?不用武功多高强,只要忠心耿耿,遇到危险不会把我和沁儿丢下的就行。” 陆凛风明知道不妥,却又不好意思再推辞,只得说:“我帮殿下留心看看。” “好好好!我就知道陆兄最好了。”沈渊高兴道,“来,我再敬陆兄一杯。” 陆凛风的酒杯又被斟满。 酒过三巡,沈渊沉浸在喜悦里,张罗陆凛风吃菜。 “快,陆兄尝尝,这悦客来换个了厨子,现在这里的酒菜,俱是一绝。” 陆凛风知道,这还是托了秦王的福。 因着秦王入住悦客来,客栈跟着水涨船高。 黄老板为了让沈渊吃好喝好,特地找了名厨,连带着客栈的吃食生意也好了起来。 这不,每天都有人慕名而来,争相品尝大厨的拿手好菜——玲珑梅香排骨、山野椒香鹧鸪。 结果来的人太多,根本来不及做,最后只得限量售卖。 谁料,限量之后,来的人更多了,每日为了这两道菜,经常有人闹事。 不过有秦王这尊大佛,在客栈顶层镇着,也没有那不长眼的敢把事闹大。 沈渊请客,这两道名菜,肯定是要保证的,只是这都过了多久了,还不见菜上来。 “文瑞,去看看那两道菜,怎么还不来?”沈渊催道。 没一会儿,文瑞回来了,后面跟着店小二,正端着那两道名菜。 文瑞刚推开门,小二一只脚跨进门里,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且慢!” 屋里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去,只见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公子,款步而来。 他头戴一顶镶嵌珍珠的玉冠,冠顶上那颗东珠晶莹剔透。衣料一看就是上等丝绸,光泽柔滑,如流水般贴身而下。腰间束着一条玉带,上面镶嵌着各式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他不请自来,直接进到屋里,也没细看屋里的人,直接说:“这两盘菜,我要了,兄台今日的账,我来结。” 小二一听,大惊失色,这哪里来的憨货,跟秦王抢吃的! 小二正待说话,沈渊抬手制止了他,饶有兴趣地问:“我要是不同意呢?” 来人这才抬眼将目光落到沈渊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见是一个清瘦的红衣少年,好看归好看,可浑身没有一样贵重的妆饰,可见是个清贫的。 他心里有了底,道:“兄台若肯割爱,那我再奉上十倍赔偿。” 屋里其他人都被他的大逆不道吓傻了。 你谁啊,你就跟秦王称兄道弟了!还拿钱砸秦王! 陆凛风面色不善,起身往前跨了一步,问:“你可知你眼前的是何人?” 那小公子一看陆凛风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哼”了一声,梗着脖子怼上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管你是何人!十倍银子,要还是不要?” 陆凛风要是配了刀的话,这会儿一准儿已经拔出来,架他脖子上了。 “放肆!”陆凛风一伸手,就将那小公子双手反剪,一把押住。 “你你你!你什么人!竟敢对我柳云孜动手动脚!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柳家的名号!” 沈渊眉梢一动,柳家? 巨贾之家,天下首富。 大荥朝建立之初,柳家捐了半数家财,高祖还给柳家赐了匾文: “柳氏金魁,德润四方。” 这柳家的小公子,倒是个妙人! 第60章 打扰秦王好事了! 沈渊快走几步,拉开陆凛风,赔着笑说:“原来是小金魁!误会!误会!” 柳云孜手臂被反剪,酸痛得不行,他不想被人看出来丢了面子,忍得俊脸通红。 他冲沈渊“哼”了一声,道:“算你还有点儿见识,知道我家祖的名号!” “柳金魁富甲一方,仁德有嘉,这大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两盘菜就让给柳兄了!”沈渊大方地挥挥手。 “我可不占你便宜,说好的十倍,就十倍,等会儿有人送银子过来。”柳云孜说完就走,一点儿没把沈渊和陆凛风放在眼里。 门口小二傻了眼,战战兢兢地看着沈渊。 “跟着柳公子去吧。”沈渊冲他挥挥手。 小二得了命令,心想:这秦王人真是好啊! 他不敢耽搁,赶紧端着菜,跟上柳云孜。 沈渊又亲自给陆凛风斟了一杯酒,说:“还请陆兄见谅,明日我让小二亲自将这两道菜送到府上,给陆兄赔罪。” 第75章 “王爷言重了。” 他们酒喝完也就散了,等柳家仆人拿着十倍银子来时,他们那间早已人去屋空。 柳云孜得知后,找掌柜问沈渊的来历下落,哪里问得出来。 生平第一次欠了别人钱的小柳公子,浑身难受,每天都要来悦客来打听一下,那个红衣小公子来过没有。 沈渊知道柳云孜在找他,他只是笑笑,没露面。 - 又养了几日,沈渊背上的伤已经基本结痂,他在席玉怀里撒娇打滚好半天,席玉才终于松口,同意他出门逛逛。 于是等席玉一走,沈渊便悄悄带着文瑞出了悦客来,朝着夜晚最繁华的街道而去。 马车在一座灯火辉煌的楼前停下。 沈渊从车上下来,抬眼一看,好家伙!这门口站着的两排穿着清凉的男子,各有各的风采。 他站在门口,踟蹰了一下,立马有一个身着半透不透的紫裳男子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凑近道:“小爷是第一次来?让奴服侍您,保管您满意。” 沈渊浑身一僵,被他拉着,磕磕绊绊往南伶馆里去了。 南伶馆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各式各样的小倌儿依偎在客官怀里。 这边一个,喂了客官一杯酒,立马又被客官堵住嘴,把酒渡给了他…… 那边一个,衣襟散开,粗粝的大手伸进去,不知在哪一处用力地揉|搓,那小倌儿双目迷离,好似享受得很…… 角落里两个人,上半身衣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小倌儿正埋头苦干…… 沈渊头一回来,面红耳赤,眼神躲躲闪闪,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紫裳小倌儿善解人意,一瞧沈渊这模样,就直接带沈渊上了楼。 进了屋子,里面红纱粉帐,还熏着不知名的甜香,沈渊被腻得直打喷嚏。 紫衣小倌儿动作轻柔,拉着沈渊在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递到沈渊嘴边。 沈渊赶紧闪身,往旁边躲了躲。 紫衣小倌儿又缠上来,那手臂似女人的手臂一样,柔弱无|骨,搭在沈渊肩上,搞得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心道:还是子桓好看,那臂膀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恰到好处的隆|起,每次看到、摸到都让他心猿意马。 沈渊心里想着,手上毫不客气地用了些力气,一把拧住那紫衣小倌儿的手臂,向后反剪,将人压在桌上。 紫衣小倌儿吓了一跳,嘴里立马哭着开始求饶:“嘤嘤嘤……客官~你一点儿不懂怜香惜玉~” 沈渊:…… 你是哪门子的香玉! “我问你,你们这儿可有一个叫良辰的?”沈渊手上用力。 “痛痛痛痛痛……客官你弄|疼奴了~” 沈渊:乱喊什么东西! “说不说!”沈渊耐心有限,抓着他手臂用力一拧。 “啊——客官……嘤嘤嘤~,奴好疼啊……你把奴弄得好痛,叫奴怎么好开口……” 沈渊松开一点力道:“快说!” 紫衣小倌儿还没开口,只听得“砰”的一声,房门从外面被推开。 沈渊拧眉,抬头一看,吓得呆住了。 席玉? 他他他,他怎么来了? 沈渊慌得呆呆地看着他,手下忘了动作。 席玉沉着脸,眸色近乎墨黑,里面还夹着一丝淡不可见的火苗。 他见沈渊将那小倌儿搂着,反身压在桌子上。小倌儿满脸通红,半透的衣裳更是遮不住里面的光景。 沈渊脑子飞速运转,连忙丢开那紫衣小倌儿,三步并作两步向席玉走去。 席玉“哼”了一声道:“打扰秦王好事了!” 声音又冷又沉,说完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沈渊什么也顾不得,连忙在后面追:“哥哥!哥哥……你听我解释!” 席玉脚步没停,出了屋子,直接下楼。 沈渊追出来,却在门口被人绊住了脚步。 一把折扇从斜刺里伸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渊连功夫都顾不上掩藏,伸手捏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拽,将人从阴影里拽出来,一拳击向对方的脸。 “嗷——”一声惨叫传来。 沈渊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竟是王书翰。 他气得七窍生烟,难怪子桓去而复返,原来是他个坏胚子通风报信! “王书翰!”沈渊咬牙切齿地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伸手又是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王书翰疼得弯腰蜷缩到墙角,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王爷,竟然会动手打人! 他一个书生,哪里会跟人打架。 当下又气又疼,骂道:“秦小王,你有了枕边人还不珍惜,竟然跑来找小倌儿!” “叫你坏我好事!”沈渊上去又是一拳。 “我王书翰的人,可不能吃这个亏!”王书翰缩成一团,但是为了子桓,他依然梗着脖子喊。 “去你妈|的你的人!”沈渊对着王书翰“哐哐”又是几拳。 紫衣小倌儿在旁边听了个正着,我的亲娘嘞,这红衣小少年居然是秦王! 此时不贴,更待何时! 他赶紧上前,紧紧贴住沈渊,捏着嗓子叫道:“王爷,您息怒!别为了奴伤了身子!” 沈渊眼前发黑,都是这个小浪|货瞎喊,不然子桓也不至于这么误会他。 第76章 “你给本王闭嘴!”沈渊发了怒。 “王爷,您不是要找良辰吗?奴就是良辰啊。”紫衣小倌儿又偎依上来,缠着他讨好。 第61章 秦王就是个人面兽心的小杂碎! “好你个秦王,居然在这儿有相好的!”王书翰趁着沈渊被小倌儿缠住的间隙,艰难地爬起身,擦擦嘴角的血迹。 沈渊一个头,两个大,他眼眸危险地盯着紫衣小倌儿,道:“你就是良辰?” 紫衣小倌儿忙不迭地点头:“王爷可是要替奴赎身?” “秦小王你敢!”王书翰有气无力地冲沈渊吼,“你敢带乌七八糟的人回去,你再也别想见子……” 沈渊见他要嚷嚷子桓的名字,伸手一用力,直接把他的下巴给卸了。 王书翰下巴酸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馁……馁……”王书翰一个“你”字都说不清楚,急得“哇哇”乱叫。 沈渊没再理会他,转身问那紫衣小倌儿:“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奴对王爷一见钟情,当然是喜欢男人。” 王书翰又凑上来:“唧唧唧唧哇哇哇哇……” 沈渊推开碍事的王书翰,漆黑的眸子聚着风暴,突然出手捏住紫衣小倌儿的脖子:“本王那么好骗吗?嗯?” 手上蓄力,五指缓缓收紧。 “咳咳……”紫衣小倌儿渐渐喘不过气来,脸色涨得跟他的衣服一样紫。 他伸手胡乱去扒沈渊的手:“王爷……饶……命……” “说,你到底是不是良辰?”沈渊眼神狠厉,像是猛兽盯着猎物,旁边的王书翰都被他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 紫衣小倌儿艰难地左右摇了摇头,说:“我……是……美景……” 见他老实了,沈渊手上松了一点儿力道。 美景终于能呼吸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吓得腿直打哆嗦,直接要往地上瘫去。 “良辰呢?”沈渊心里压着一团怒火,嗓音气得发颤。 “良辰……不服管教,还在被调|教……” “在哪儿?” “奴不知……” 沈渊手瞬间攥紧,美景胸口不住地起伏,艰难地去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沈渊猛地把他摔向对面的墙壁,等着他开口。 “三天后就是重阳节了,南伶馆会举办赏菊宴,也是几个尚未出阁的小倌儿竞选花魁的盛宴,良辰必然会在里头。王爷,您可以那个时候来找他。” 沈渊眸底裹挟着几分寒凉,道:“谅你也不敢欺骗本王!” 美景瘫软在地,泪流满面:“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沈渊扔给他一锭银子,转身下楼去了。 那王书翰见他要走,赶紧跟在他后头。可是沈渊如今伤好,他却浑身疼痛难忍,跟了半截楼梯,就把人跟丢了。 “哇哇哇哇哇哇……”他气得要死,在楼梯上跳脚,骂也骂不出来。 他这副样子,也不敢回家,想来想去,往席家去了。 这一身伤,是因为子桓受的,总得让他看看。 更重要的是,他要去告那秦小王的状! 那个狗男人,绝对不是良人!在馆里有相好的不说,一言不合还打人!瞧他打起人来那样子,简直就是个疯批! 子桓哪里能受这罪! 三公主女儿家,香香软软的不好吗? 要这疯批? 子桓的脑子指定是出了问题! 不行!他得去点醒他! 为了让席玉见到疯批真实的样子,王书翰连下巴都没接,忍着钻心的疼,往席家去了。 马车行到席家门口,王书翰一掀车帘,就见门口还停着一辆马车。 一个人影,坐在席家大门口的台阶上,蜷缩着身子,像条被人抛弃的小狗,看着孤单得不得了。 王书翰仔细一瞧,这不是那疯批狗男人吗! 他居然敢跑到席家来,还在这儿装可怜! 王书翰上去指着沈渊就要骂,一开口,“哇哇哇哇哇哇……” 他好气,早知如此,还是先找个医馆把下巴接好了。 骂不了人,王书翰恨恨地撇下沈渊,调头往席家大门走去。 沈渊见王书翰居然也来了席家,顾不上伤心难过,眉间戾色一闪而过,站起身挡住他的去路。 他连门都不敢敲,这坏胚子凭什么进去见子桓! 王书翰开不了口,抬头瞪着沈渊,火星子都快溅沈渊一脸了。 沈渊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拖住他就往回走,把他扔回王家的马车。 “@#¥%*……”王书翰急得手脚乱挥。 沈渊瞪了王家仆人一眼:“不想你家少爷死,就赶紧把他弄走!” 王家仆人可没王书翰勇,赶紧赶着马车离开。 沈渊在席家门口坐了半夜,直到弯弯的月牙儿消失在天空,才怅然起身,回了悦客来。 - 王书翰呢,他不敢回家,想来想去,让车夫把车赶去李文远家。 李文远家境贫寒,父亲早亡,只剩寡母跟他一起住在一个二进的小院儿里。 家里也没几个仆人,所以王书翰半夜敲门,李文远亲自来开的门。 王书翰一见李文远便扯着他的袖子哀嚎。 李文远提着灯一看,好家伙! 脸上肿了一大块,眼角下面俱是淤青,下巴也被卸了,连话也说不出一句。 第77章 “你这是遇上土匪了?”李文远实在想不通,泱泱京城,除了土匪,还有谁敢将太原王氏小公子给伤成这样! “系行完……” 李文远:? 王家仆人讪讪道:“是秦王。” 李文远一头雾水,秦王不是跟子桓好了么,怎么会打书翰? 现在也不是问话的时候,他赶紧先将书翰带回屋,又让王家仆人去请个大夫来。 等大夫终于到了,替王书翰接好下巴,他“嗷”地一声嚎起来。 “你声音小点儿!别把母亲吵醒了!” “哦哦!”王书翰后知后觉地点头,但情绪依然很激动。 “文远,那秦王就是个人面兽心的小杂碎!” “你又口不择言!那是秦王,你不要命了!”李文远真是替他操碎了心。 “哼!”王书翰啐了一口,道,“就算当着他的面儿,我也这样说!” “你是不知道!我今天看他进了南伶馆,在里面还有相好!被我带着子桓将他抓|奸在床,一言不合就打人,看把我打的!他还差点儿把服侍他的小倌儿给掐死!” “我跟你说,那就是个死疯子!子桓绝对不能跟他在一起!” 李文远抬手扶额:“你带着子桓去南伶馆抓|奸?” 王书翰重重点头,满脸写着正义。 第62章 秦王与探花郎的坎坷情事? 李文远真是服了王书翰,问:“你这不是徒增他们误会嘛!” “能有什么误会?都进南伶馆了,还搂着小倌儿,难道是去喝茶的?” “那你不也经常去南伶馆,还去花影阁,可有做什么?” 王书翰突然有点儿不自在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那是不想成婚,造点儿名声,让人不敢上门说亲而已。” “你为何不想成婚?” “我……”王书翰又卡壳了,推了李文远一把,说,“浑身疼死了,睡了……” 李文远看王书翰突然蔫下来了,也不吵了,也不叫了,失笑地摇摇头,安顿他睡觉。 因为房子小,也没有客房,两人就直接睡在了一间房里。 王书翰睡床,李文远睡了窗边的矮榻。 闹了半夜,王书翰躺下来,很快呼吸均匀,睡着了。 李文远想着他今晚闹的这一出,只觉得头疼不已,不知道要怎么给他收拾烂摊子。 - 第二天一早,王书翰醒了,就闹着要去见席玉。 “你瞧你浑身淤青,脸也肿着,就在这儿好好养伤吧。” “就是要让子桓看看,让他看清那小狗崽子的嘴脸!”王书翰拿着李母给的熟鸡蛋,在脸上青紫处滚着。 “你这张嘴!迟早吃大亏!”李文远急得不行。 “你放心,他秦小王若是敢对付我,我就自荐去御史台,以后专门参他!我参死他!” 李文远真要急死了。“你别闹,我下值后,去找子桓探探他的口风。” 王书翰手里拿着鸡蛋,滚来滚去也不见脸消肿,不耐烦了,直接将鸡蛋塞进嘴里,三下两下吃了。 “哎——你!”李文远真是要操碎了心,“你饿了有早膳,何苦吃这个!” “伯母给的,当然要吃掉。” 李文远看着他,心里漾过一丝涟漪。 用过早膳,王书翰被李文远好说歹说,劝了下来,告了病假,躲在李家养伤。 下值后,李文远去找席玉,才知道席玉今日一早进宫,就没再出来。 回家路上,想着王书翰好茶好酒好享受,便转道去了柳氏茶庄,给他买点儿好茶叶。 柳氏茶庄不仅卖茶叶,也供人喝茶歇脚。 李文远到的时候,里面正热闹,几桌人喝着喝着凑到一起谈论起来。 “听说没有,昨天秦王去了南伶馆,为了一个小倌儿,跟人大打出手。” “听说了!我还听说,挨打的那人也是个大官儿。” “对对对,据说那是王家的公子,当年的探花郎。” “不对啊,我听说的是,探花郎男女通吃,看上了俊俏的秦王。得知秦王进南伶馆逍遥快活,特地去捉奸的!” “呀!这秦王可真狠,有了新欢,直接把旧爱王探花给打得鼻青脸肿……” 李文远在一边等掌柜的称茶,听他们说的越来越离谱,不禁轻咳一声,道:“你们不要胡编乱造,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围成一堆的众人一听,立马散开,以李文远为中心,重新围聚起来。 “兄台,你知道真相,快与我们说说!” “是啊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七嘴八舌,把李文远淹没在中间。 李文远傻了眼,他可没有要爆真相的意思,赶紧摆手道:“我不知道!” “嘁——”众人无趣,又散开了。 李文远赶紧道:“你们编排秦王和王大人,当心祸从口出。” “我们就聊聊风月,这秦王的风流韵事,该是佳话才对,哪里就是编排了!” “就是就是,兄台一看就是迂腐之人,肯定还没娶妻,不通情之一字呢。” 边上几人嘿嘿笑着,又重新聚头,再次分说秦王与探花郎的坎坷情事。 李文远无奈,拿着称好的茶叶离去。 回家了也不敢告诉王书翰,以他那暴跳如雷的性子,怕是能直接冲到大街上,把真相分说清楚。 第78章 - 沈渊从早上一睁眼,就在盼着席玉过来,哪怕是来质问他,或是骂他几句,打他几下,他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可是,他悬着心等了一日,直到天黑透了,席玉也没来看他。 他忐忑的一颗心,一沉再沉,直入谷底,说不出的酸楚。 他知道子桓生气了。 任谁看到那场面,听到那小浪|货喊的引人误会的话,心里都会不痛快。 他理解子桓。 可是他也很委屈,子桓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子桓不信他…… 沈渊趴在桌边,晚饭一口也没动。 吴院判带着药童来送药,见他不吃饭,又急又气:“就你这身子,亏损得厉害,还不好好将养,按时吃饭!等席玉大人来了,我定要好好与他说说。”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沈渊更难受了,眼泪不自觉地就下来了。 吴院判吓了一跳:“我不过说了一句实话,你就哭哭啼啼,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可别想陷我于不义!” 沈渊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哭得不能自已。 吴院判见他越哭越来劲,气得浑身发抖,颤着手指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沈渊不说话,伏在桌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吴院判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有要停的意思,直接拿了根银针,扎在沈渊耳后。 沈渊吃痛,抬起头来,伸手想去摸。 吴院判一把拍掉他的手,说:“忧伤肺,你在这儿哭哭哭,早晚肺气郁结,到时候又要我给你治!” 沈渊吸吸鼻子,心里还是难受。 “再哭,我多扎你两针!” 沈渊也不知道是宣泄够了,还是真被他吓到了,总之是止住了哭。 见沈渊终于消停下来,吴院判把药端给他。 今天没人哄,沈渊心里憋着委屈,端着药碗一饮而尽,觉着这药比平时的还要苦上一些。 吴院判给他解下纱布,给剩下几处溃烂的地方上好药,重新包扎。 “你背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这几天结痂长新肉会有些痒,需得忍住别用手去挠。” 沈渊情绪不高,没往心里去,随意地点点头。 又过了一天,席玉还是没出现,沈渊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团棉花,堵得慌。 连带着身上也不爽利,觉得哪儿哪儿都不痛快。 第63章 花魁竞选,以菊为媒,以艺争魁 他窝在房里,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连饭也吃不下,把文瑞急得团团转。 到了晚上,有人敲响房门,蔫了两天的沈渊突然眼睛一亮,从床榻上蹦起身,鞋子都顾不上穿,一溜烟跑过去拉开房门。 “子……” 笑容僵在沈渊脸上。 来人是陆凛风。 陆凛风并未直视秦王,因此不知道沈渊在他面前玩了一出变脸。 他躬身行礼,沈渊这才反应过来,请他进屋,失落地坐回床榻。 陆凛风不知有他,直接道:“王爷,请恕卑职无能,追查陈阙多日,可这人就像消失了一样,查不到一点儿踪迹。” 沈渊听着他的话,打起精神来思索道:“陈阙虽然狡猾多端,但位低人卑,锦衣卫都找不到人,便可见有人在背后保他。” 沈渊都不用多想,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恶人多半是郑家和沈淏。 他冲陆凛风勾勾手指,问:“陆兄可想立个大功,再进一步?” 陆凛风心头一跳,呼吸都急促起来,男儿志在千里,他自然是想的。 于是二话不说,跪地抱拳道:“请王爷指点!” 沈渊扶起他,在他耳边说:“陈阙做的那些事,必不是为自己所做。贪的那些钱,也不全是进了自己的口袋,陆兄你不妨去查一查郑家,一定大有收获。” “郑家?”陆凛风刚才冲上头脑的热血,瞬间冷却下来。 查郑家,一个弄不好,恐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沈渊知道他的顾忌,郑家势大,轻易触碰不得。 “陆兄,此事行事要机密,现在只是查一查,把证据握在手里。待时机合适再呈给父皇,届时你便是首屈一指的大功臣。” 陆凛风心头巨震,秦王的意思是,陛下要动丞相了? 若真是如此,搏一搏,又何妨? 陆凛风告辞离去。 沈渊望着空荡荡的门,心里愁得慌。 - 翌日便是九九重阳节,往年重阳节宫里都要办大宴,今年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自从云妃自焚而死后,煦帝便一蹶不振,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连早朝也时断时续。 听说皇后向煦帝提起操持大宴,被训斥了一顿,也就没人敢再提,各宫小心翼翼在自己殿里过节。 宫里过得清冷,却不妨碍宫外热热闹闹。 南伶馆里里外外,放满了不同品种的菊花,或素雅或娇艳,整个馆被簇拥得如梦似幻。 沈渊没心思赏菊,直接带着文瑞踏进南伶馆,只想快点儿找到良辰,赶紧回去。 他一现身,南伶馆里的小倌儿都蠢蠢欲动。上次那一闹,还有谁不认识秦王,谁不知道秦王为了喜欢的人,出手大方。 很快就有几个小倌儿围上来,一口一个“王爷”的浪|叫着。 第79章 沈渊冷眼扫了一圈,看到缩在人群后面装鹌鹑的美景,直接点他:“你过来!” 所有人像美景投去嫉妒的目光。 美景心里苦涩,却又不敢有怨言,扯出讨好的笑容走上前来:“王爷这边请!” 沈渊跟在他身后上楼。 “王爷,花魁竞选在半个时辰之后。以菊花品种代指小倌儿性格,良辰是朱砂红霜。” 沈渊点点头,问他:“你叫美景?跟良辰是一起的?” “奴跟良辰是一起被卖到南伶馆的,一开始都好好的,但是半个月前良辰贪凉,染了风寒,差点儿没救回来。等他好了,性情大变,天天想着要逃,所以就被锁在笼子里调|教。” “性情大变?”沈渊拧着眉思索。 “还有……”美景犹疑着,不敢开口。 “有话直说!” “良辰说,他不喜欢男人。”美景小心翼翼地看着秦王,怕他不高兴。 沈渊反而松了一口气。 美景瞧秦王神色未变,又说:“馆里调|教不好良辰,怕他以后得罪了贵人,所以准备今夜卖了他。” 一切都刚刚好,沈渊志在必得。 半个时辰后,楼下传来了丝弦管竹之声,旋律悠扬。 沈渊推开房门,从二楼朝下望去,只见原先摆放的菊花被撤走,换了三个身着井天色纱衣的小倌儿,各捧一盆珍稀品种,缓缓走上台来,其中一盆便是美景提到的朱砂红霜。 三人站定,一个黑袍男子上台。 他容貌俊美,眉眼间透着一股摄人的魅力,脸上却神色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入他的法眼,平添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硬。 台下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隐公子居然现身了,今天这几个小倌儿,必然不是凡品!” “没错,今天可要好好开开眼界,尝尝鲜!” “隐公子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啊,可惜他不接客,不然就算让我做下面那个,我也愿意!” “能让你看上一眼,你就知足吧,还敢肖想隐公子!” …… 台上的隐公子,丝毫不受影响。 他淡漠的目光在台下扫过,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今日重阳,菊花盛开。我南伶馆特设花魁竞选,三位新倌儿以菊为媒,以艺争魁。” “好!”台下一片叫好,个个期待地看着台上。 “当选花魁者,今夜可自行抉择恩客,也可自行抉择去留,望诸位届时不要坏了规矩。” “隐公子放心!你的面子肯定给!” 规矩说定,隐公子往旁边退开一步,身后三个小倌儿手捧菊花上前。 “这三盆菊花,代指三人的性格,不知各位想先欣赏哪一个?” 厅里的人一听,目光不自觉地去看那三盆菊花,一盆绿水秋波,花瓣碧绿如玉,仿佛一池秋水,深邃温柔。 一盆名为紫龙卧雪,花瓣紫中带白,如同雪中的紫龙,高贵神秘。 还有一盆朱砂红霜,花瓣鲜艳如火,透露出一股热情奔放。 这一看就知道,今晚的三个小倌儿各有千秋。 台下的人各有偏好,叫喊声此起彼伏,场面喧闹起来。 有人忍不住喊道:“随便哪一个都好,这三个必然都是极品,光想想老子都要|硬|了,快点现身吧!”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共鸣,整个场面沸腾起来。 隐公子淡笑着挥挥手,台上只留下手捧绿水秋波的小倌儿,厅里安静下来,一个个无比期待。 第64章 不知良辰要怎样才能胜过 沈渊看台上忙忙碌碌,仆人备了七弦琴,一个身着沧浪色开襟长袍的小倌儿缓缓现身。 “温澜献丑了!”他面色温柔如水,声音也像泉水般淙淙,真正应了“绿水秋波”的名头。 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悠扬的琴声响起,台下有的沉浸于他的美貌,有的陶醉于琴声,个个如痴如醉。 沈渊却只觉得时光难捱,他恨不得这温澜小倌儿赶紧弹完,良辰赶紧上场,他好赶紧回去。 终于捱到一曲结束,台下满堂喝彩,还有不少人高声叫道:“温澜公子再来一曲!” 沈渊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心道:真是一群俗物! 温澜没做停留,朝众人施了一礼就下去了。 台上场景陡然一变,菊花也换成了紫龙卧雪。 一个身着玄色窄袖袍的小倌儿走上前来,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众人眼前一亮,叫好声比刚才大了一倍。 沈渊兴致缺缺地望过去,只见台上剑光闪烁,时而如疾风骤雨,时而如静水深流,倒是比刚才弹琴的温澜有看头。 一舞结束,刀光剑影犹在眼前,台下叫好声连绵不断。 沈渊倒是对良辰期待起来,这良辰想离开南伶馆,必然得夺得花魁。 弹琴的温澜,温柔似水,来寻欢的男人必定喜欢。这玄衣小倌儿的剑舞又是一绝,不知良辰要怎样才能胜过。 正想着,就听到隐公子击掌三下,厅里安静下来。 “应这第三位小倌儿良辰的要求,接下来会熄灭灯火,诸位不要惊慌。” “熄灯?熄灯了还怎么看?”台下有人喊起来。 隐公子笑笑,没有作答。 很快,一行仆人出现在各个楼层,一一吹灭了灯火,只留下舞台上方三盏灯光,斜照在台上。 第80章 四个孔武大汉抬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出现,上面盖着黑布,没人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厅里所有的人目光全都紧紧跟随着他们,等待揭晓。 台后乐声响起,这乐声特别,沈渊也侧耳倾听,只觉得跟以往听到的曲子都不一样。 四个大汉将东西抬到台上放定,乐声突然沉郁下来,一个大汉抓住黑布一角,猛然一掀,露出底下的铁质牢笼。 笼子里面关着一个小倌儿,身上只穿了一层半透的红色舞衣,手脚被黑色布条捆绑着,系在笼子四周的铁栏杆上。 屋里黑暗,只有舞台上方的几盏亮着,朦胧的灯光正好洒在良辰身上,更显得笼子里的人脆弱无比,引人怜惜。 “嗷——这个有看头!” “这花魁比试的才艺,都是自己准备的,这个会玩儿,我就要这个……” “就这样捆着他,老子能做|个三天三夜……” …… 楼下厅堂里,人声鼎沸,一个个看官被这视觉冲击刺激得热血贲张,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人给压|在|身|下。 沈渊却在看到人被关在笼子里的一瞬间,瞳孔一缩。一幕幕血腥的画面锥心刺骨,心里的仇恨瞬间翻涌上来。 他突然有股冲动,想冲下楼去,将人从笼子里放出来。 他刚起身,乐声一变,比刚才更加低沉。 笼子里的良辰,随着音乐节奏舞动双臂,却因为被捆绑,动作被限制,手也频繁撞在栏杆上,有鲜血淌下来。 良辰脆弱的眸子望着笼子外面的人群,目光从看官身上一个一个掠过,仿佛在无声地求救。 “流血了?” “快放他出来!” 人群里有人替他担心,骚动起来。 隐公子冲大家摆摆手,说:“诸位稍安勿躁。” 乐声里突然加进了鼓点,一开始还轻轻的、缓缓的,渐渐急促,高昂起来。 良辰绝望的眼眸慢慢有了光彩,整个人似是活了过来,他环顾自己所在的牢笼,开始挣扎。 他越是用力挣脱,手脚被捆绑的布条磨砺得越狠,不断有鲜血溢出,染红了他苍白的肌肤。 沈渊和厅堂里的看官一样,捏紧了指节,出了一手的冷汗。 笼子里的人却一点儿也不气馁,即使鲜血横流,也屡败屡试。 乐声忽然高亢激昂起来,如鹤啸于九天之上,良辰终于挣脱束缚,冲破牢笼,立于灯光之下,翩翩起舞。 他莹白的脚踩在舞台上,鲜血从脚腕上淋漓而下,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跳跃,便开出一朵血花。 沈渊仿佛看到一头困兽,历尽艰险,回归山林,伤痕累累,但在所不辞。他好似在诉说:只要不向命运低头,终能站在命运头顶上! 灯光下的良辰舞姿流畅,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他的动作开合越来越大,舞衣逐渐敞开,露出白皙的胸膛,紧致的腹肌…… 台下的人一边替他捏着一把汗,一边又被他的舞姿所魅惑,一个个张着嘴,紧紧盯着他,连呼吸都快忘了。 乐声急促,高昂,良辰旋身如风,跃足如电,身姿刚柔并济,媚惑飒爽,最后在众人不断的叫好声中,定格,谢幕…… 接下来的评选,毫无悬念,所有人一致高喊“良辰”的名字,那盆代表良辰的朱砂红霜跟前,扔满了香囊、扇子、玉佩…… 今夜花魁之名,非良辰莫属。 隐公子走上台,淡淡的眸子扫视一圈众人,道:“今夜花魁良辰,起竞价,初夜一百两,赎身一千两。” 台下一阵骚动,想要买走良辰,或是和良辰春风一度的人,数不胜数。 有囊中羞涩,又想尝尝鲜的,喊了个一百两,换来满堂哄笑。 真正有钱的,谁不想把这么个尤物买回家去,关起来,独自享受。就算玩儿腻了,拿来送人,也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很快,良辰的赎身价涨到了五千两。 再往上能叫得起价的人就少多了,但是叫起价来却更疯狂。 沈渊起初没料到,一个良辰这么值钱,但是为了子桓,他豁出去了,张口道:“一千两,黄金。” 他的声音一出,厅里静了静。 众人心里不禁在想,这谁啊,出手这么大方,为了个小倌儿,一掷千金啊! 沈渊觉得自己应该十拿九稳了,毕竟对于别人而言,只是买一个玩物而已,得不到这个,换一个也一样,不似他,有非良辰不可的理由。 谁料,跟他同个楼层的一个房间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一千一百两,黄金!” 第65章 良辰绝对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这个声音一出,沈渊就听出来了。 王书翰! 沈渊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脑子里灌黄汤的!来捣什么乱! 沈渊赶紧从房间出来,循着声音找过去,很快在几间开外找到了人。 他一把揪起王书翰的领子,把他拖进屋里。 “你给我闭嘴,什么都不知晓,来捣什么乱!” “哼!你占着子桓,又跑出来沾花惹草,我不可能让你得逞!”王书翰顶着一脸青青紫紫,毫不惧怕地杠上他。 “我买良辰是要……” 沈渊正要跟他解释,就听到对面有人喊价:“一千二百两黄金!” 沈渊着急,来不及跟王书翰解释,直接扯下屋里的幔帐,将他捆在柱子上。 第81章 王书翰不停地挣扎,嘴里骂骂咧咧,沈渊又扯了一截帐子,直接堵住他的嘴。 “唔唔唔唔唔……”王书翰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沈渊扔下他,出去继续竞价:“一千五百两。” 二楼另一个方向,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两千两!” 沈渊只得继续跟道:“两千百一百两!” 对面的方向传来一声嗤笑,张口就是:“三千两!” 那个尖细的声音又道:“三千五百两!” 还不等沈渊插话,对面紧跟着就是:“四千两!” 沈渊一颗心直往下沉,但还是咬咬牙,道:“四千一百两。” “咯咯咯……”尖细的声音一阵轻嘲,“没钱还想玩儿花魁,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大胆!”文瑞大喝一声,想要责骂。 “呵!没钱还想耍恨?也不瞧瞧自己的德性,敢到主子面前撒野!”尖细的声音一阵冷嘲热讽,然后淡定开口,“主子说了,四千五百两,黄金!” 沈渊没料想过如今的场面,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他在心里盘算,如果变卖父皇赏赐的东西,能换多少银子。 见他这边没了动静,那尖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主子说,你那点儿钱,还是留着买块铜镜照照自己吧!” 文瑞气得想跟他对骂,被沈渊一把拽住。 沈渊冲他摇摇头吩咐道:“你去王书翰身上搜一搜,看他带了多少钱。” 文瑞呆了一呆,不敢置信。 “快去!” 文瑞脑子懵着去了。 二楼对面的人又开始喊价:“四千八百两!” 尖细的嗓音:“五千两!” “五千五百两!” “六千两!” 沈渊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外间价已喊到八千两黄金,沈渊一颗心沉到谷底。 文瑞回来了,沈渊快速上前问他:“带了多少?” 文瑞摇摇头,说:“王公子身上分文未带。” “分文未带?!” 文瑞点点头。 “他仆人呢?搜了没?” “王公子没带仆人。” 沈渊一拳砸在旁边廊柱上,这个王书翰,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沈渊憋屈极了,他没有产业,只有前些时候收的礼,和父皇给的那些赏赐,再怎么变卖,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他脸色差到极点,随时像要冲出去杀人似的。美景见他面色不善,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躲远了一点。 见现场没有人再竞价,隐公子一锤定音,道:“若无人再加价,那良辰的赎身价便是这位公子说的数了。” 沈渊听到对面传来一阵轻笑:“诸位,承让了!” 沈渊赤红着双眼,犹如困兽,良辰若是被别人带走,他谋划的一切还怎么实施? 不行! 良辰绝对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沈渊迅速思索,他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 楼下,良辰再次上台。他换了一袭珊瑚赫色开襟长袍,厅里灯火明亮,照得他光彩熠熠。 所有人看到他,又是眼前一亮,心里不禁想:真是羡慕那位公子啊,有钱不说,还能独得如此人间尤物,下辈子投胎,一定要投到这样的人家! 只有沈渊面上带着愠怒,盯着楼下。 隐公子环视众人一眼,道:“按照规矩,我还要询问花魁,是否愿意跟这位公子。” “嗨——”台下有人喊起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嘛,豪掷八千两黄金,别说小倌儿了,就是我也愿意跟他走啊!” “哈哈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你给我八千两,我也不想上|你……” 台下闹哄哄吵了一会儿,也没听到良辰表态。 沈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渐渐看出来,良辰眼底有一抹忧色。 沈渊立刻上前几步,现身二楼长廊,问道:“听隐公子所言,花魁可自行抉择恩客,也可自行抉择去留,不知此话可还算数。” 隐公子抬头看向他,脸上竟露出淡淡笑容,如春风拂面,道:“自然算数。” “那我想问良辰公子一个问题,不知可否?” “王爷请便。” 厅里的人一听,王爷? 再联想到前几日的传闻,这莫不是传说中的秦王? 原来秦王好小倌儿,为了小倌儿出手大方,竟全是真的! 沈渊下楼,所有人都盯着他,看得挪不开眼睛。心道:这秦王,姿色也是上佳,我要是这小倌儿,选秦王也不是行! 大家心里都猜测起来,这良辰到底会选谁?是这位高权重又俊美无双的秦王?还是那出手豪爽的金主? 沈渊一露面,对面房间就传来“咦”的一声,声音不大,谁也没在意。 沈渊下楼,走到良辰身边,凑近他耳朵问:“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良辰瞳孔猛然剧缩,满脸不可置信。 沈渊退开半步,盯着他,道:“好好答,答对了,本王让你如愿。” 良辰心里惊涛骇浪,他下决心赌一把,说:“女人。” 在场的人不知道沈渊问了什么,怎么还扯到了“女人”? 就见沈渊笑了,说:“你若愿跟本王走,本王定当让你如愿。” “王爷说话算数?” 第82章 “在场都是见证。” “好!” 在场的人一头雾水,就这么简单? 这样就答应了秦王? 不再看看另一个金主? 沈渊不管别人的心思,他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了地。 然而现在更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他拿不出八千两黄金。 他俊美的脸,涨得通红,转向隐公子,羞赧道:“公子借一步说话。” 第66章 秦王抱得美人归 隐公子看着沈渊,淡漠的脸化开一抹笑意,上前一步,微微低头,将耳朵凑到沈渊唇边。 “公子可派人去悦客来取银子,不过……”沈渊抿了抿唇,继续道,“可能要欠下一部分,慢慢还……” 沈渊越说声音越小,脸上火辣辣的,心也怦怦直跳。 隐公子听了,侧头静静看着沈渊,一时没有出声。 沈渊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低头忐忑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隐公子的回答。 他有些慌乱,又靠近一步,轻声道:“隐公子若是能同意,欠的银子,本王会按照市面最高利息奉还。” 隐公子的面容恢复冷淡,问:“既然秦王没有这么多银子,那为何还非要良辰不可?” “本王……”沈渊眉宇苦恼,“本王有不得不要他的理由。” 隐公子听了,连目光都冷下来,从牙缝里冷冰冰抛出几个字:“看来秦王并非良辰的良人。” 他转向良辰,目光很淡:“你只能重新选择了。” 良辰攥紧手指,眉头皱起,说:“我只想选秦王,欠的银子,我会和他一起,双倍奉还。” 沈渊没料到良辰会这么说,惊喜地转头看他。 隐公子唇角牵起一丝凉薄的笑意,眼神幽冷地盯着他们。 良辰说的话,没控制音量,被台下的人听了去。 大家都明白了,这秦王,没钱。 这欢场,不就是拿钱作乐的地方嘛,你没钱,还来抢花魁? 台下人的眼神,开始戏谑起来。 楼上那个尖细的声音又道:“真没想到,秦王不仅穷,骨头还软,都要靠小倌儿挣钱养活了!” 伴随着话音,厅堂里无数异样的目光,投在沈渊身上。 沈渊捏紧拳头,却又不得不将所有的不甘压在心底。 “秦王,若是想不出办法,良辰是不能跟你走的,请便吧。”隐公子脸色比先前更沉了,周身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寒意。 “慢着!” 这声音很是熟悉。 有人想起来,这不是刚才叫价八千两黄金的那位金主吗! 金主要现身了! 一个个无比激动,争相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楼梯上下来一人,浑身珠光宝气,写满了“金钱”二字。 沈渊也转头看去,竟然是柳云孜,难怪敢把价加到黄金八千两。 沈渊这回真的要绝望了,柳云孜人傻钱多,随便砸一砸,能把南伶馆给砸晕。 现在他所有的希望都在良辰身上,只能期待他说话算话,真的不愿委身给男人。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他特别不爽快。 他上前一步,挡在良辰面前,试图隔绝柳云孜接近良辰。 柳云孜脚步很快,转眼就到了台上。 台下的人替他捏着一把汗,秦王身份贵重,这人敢跟秦王抢人,也是不要命了! 柳云孜感受不到周遭紧张的气氛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 他一伸手,抓住了沈渊的手腕,笑道:“兄台,叫我一顿好找!你竟是秦王,难怪我派人,怎么也找不着你!” 台下的人都懵了,这人竟然冲着秦王来的? 沈渊自己也懵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渊悬着心,试探道:“不知柳小金魁有何指教?” “你是不知道啊,我生平最怕欠人钱了!”柳云孜攥着他的手,激动地说个不停。 “上次要了你的菜,说好给你十倍赔偿,可是一直找不到你人,钱也一直送不出去……我这心里啊,难受啊! “我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你瞧瞧,我这衣带都宽了不少!” 沈渊见他没提良辰,悬着的一颗心略略放了放,挣开柳云孜的手,道:“不过两道菜,柳小金魁不必挂怀。” 他心想,只要不是抢良辰,一切都好说。 “那怎么行!从小祖父就对我耳提面命,行商,诚信第一,我柳家数百年富贵,就立在这‘诚信’二字之上,我自然不能给祖上蒙羞。” 沈渊真有点替柳家担忧,教了这么一个冒着傻气的子孙出来,这百年富贵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延续下去。 他眉心一动,问:“那不知今日柳小金魁可愿割爱?” 柳云孜豪爽地挥挥手,道:“我也不喜欢男人,不过买来留着送人。这赎身银子,我出了,就当我买来送你了!” 这话一出,不仅沈渊惊讶,厅里的人全都傻了眼。 天上竟会掉下这么大馅饼! 这可是八千两,黄金啊! 沈渊也觉得不妥,正待拒绝,就见柳云孜让家仆掏出银票,眨眼间交给隐公子一万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谁逛个楼,随身带一万两银票啊! 隐公子冰冻的脸上,如有丝丝裂缝蔓延开,神色有些奇怪地接过银票。 第83章 又听柳云孜毫不在意地说:“剩下的,隐公子派人去柳氏钱庄取就好。” 沈渊被他这一番举动,搞得目瞪口呆,本来做好了倾家荡产的准备,到头来居然分文未花,白得了一个良辰。 这柳云孜有点意思! “那便谢过柳小金魁了,改天请柳小金魁来悦客来小酌几杯。” 柳云孜豪气十足地摆摆手,说:“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还有那两道名菜,别忘了给我安排上!” 沈渊失笑,还真是不带客气的。 这个晚上过得简直是惊心动魄,不过幸好结局圆满,沈渊心有余悸地带着良辰回悦客来。 南伶馆的人也三三两两散开。 夜才过半,秦王抱得美人归的消息,已经散播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而柳家小公子,为了攀上秦王,替他豪掷近万两黄金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京中一时热闹无比,全都在打听秦王、柳云孜还有绝色花魁的二三事。 整个晚上,最生气的,莫过于王书翰。 他被绑着,直到半夜李文远寻过来才发现,将他解救下来。 他浑身发麻,站都站不住,李文远不得不将他背下楼,送上马车,带回自己家。 路上,王书翰撩起袖子,给李文远看他手臂上被勒红的印迹,嘴唇肿着,骂得很脏,闹着要去见席玉。 李文远劝他:“子桓和三公主婚期逼近,他心里肯定烦得慌,你就别去添乱了。” “不行!我必须要去给他看看,虽然娶公主影响仕途,但是,跟着这个疯狗,会没命!” 第67章 我又算秦王的什么? 王书翰大动肝火:“你不送我,我自己走过去!”说着,就撩开帘子,要跳下马车。 李文远叹了口气,让马车转道去席府。 谁料,到了席府,门房上的人却说,二公子下午便出去了,至今未归。 王书翰“哼”了一声,不做他想,立马吩咐车夫道:“去悦客来!” 马车行到半路,就遇上了席家的马车,车夫连忙告诉两位大人。 “停车!停车!”王书翰当即喊道。 席玉的马车被拦截下来,听到王书翰的声音,撩开车帘,问:“书翰?” “你可是去了悦客来,找那秦王?”王书翰没好气地问。 席玉沉默。 王书翰一脸怒其不争:“没见到人吧!” 席玉抬眼看着王书翰,还是没说话。 王书翰见席玉脸色不善、沉默寡言,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还在为他难过!秦王那狗东西,不值得你如此!” “他……”席玉第一反应还是想维护沈渊,意识到之后,闭上了嘴。 “秦王……”王书翰还要再说,被李文远捂住了嘴。 王书翰急得张口去咬他。 李文远忍着痛没松手,说:“大街上慎言,去我家再说。” 一直到王书翰点头,李文远才松开手,冲席玉道:“去我家吧。” 席玉颔首,回到马车里。车夫调头,转向李家驶去。 一路上,席玉只觉得心慌意乱。 那天便是书翰火急火燎地来找他,带他去南伶馆,才撞见了那一幕。 今天半夜来寻,恐怕又有事发生。 这几天,他一直住在宫里雅师斋,在和沈渊第一次遇见的地方,想了很多。 沈渊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 是因为自己救了他,心存感激? 还是因为他被云贵妃折磨,想找一个安慰? 又或是因为自己要尚公主被绝仕途,沈渊同情他,想要报答? 席玉每夜翻来覆去,得不到一个答案。 今日重阳,他思来想去,到底不忍沈渊独自在客栈度过,出宫来寻他,也想亲口问一问,在沈渊心里,自己到底算什么? 可是他黄昏时到的客栈,一直等到深夜,都没等到沈渊。 他无数次想起身离开,又无数次劝自己,再等一等,说不定下一秒沈渊就回来了。 他无数次在心里幻想,沈渊见到自己,会不会开心?会不会给他一个解释? 中途好几次,房门被推开,席玉憧憬又忐忑地望向门口,却都是沈沁。 终于,最后一次沈沁来敲门,席玉的心完全冷了下来,告辞离开…… 马车上,席玉的心上上下下,安定不下来。 他一时希望马车立马就到,他倒要听听,沈渊到底去干什么了? 一时又想调头回家,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 他怕听到沈渊有了别的人,怕沈渊是跟他逢场作戏。 怕自己的情动,只是一场笑话…… 还没等他理清自己的内心,马车停下,李家到了。 席玉收拾心情,下车跟着两人来到李文远的书房。 仆人掌完灯,出去守着。 王书翰忍了一路,早就忍了一肚子的气,他怒气冲冲地拉着席玉靠近灯火,指着自己的脸,喊席玉看。 席玉看着王书翰脸上的青紫,眼皮一跳,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呼之欲出。 “看到没?秦王那个狗东西,被我撞破好事,恼羞成怒打的!” 席玉心头咯噔一下,心道:果然! 王书翰又撩起袖子,给他看今天才被勒出的红痕。 “今夜,他又去了南伶馆?”席玉艰涩问道。 第84章 “不仅去了,还豪掷千金,要买今夜刚选出来的花魁。” 席玉只觉得头脑发胀,买花魁? “我不想让他得逞,跟他竞价,他就把我绑起来!”王书翰义愤填膺,“明明没钱,还在那儿打肿脸充胖子!皇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 一句句都不是席玉想听到的话,他烦躁不安,问:“既然没钱,又如何买花魁?” “不知道那狗东西什么时候搭上了柳家的小公子,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亲密得很。”王书翰怒不可遏,“最后那柳云孜出了八千两黄金,买下花魁送给了狗秦王!” “他……要了?” “高高兴兴带着人走了!你要是再晚走一会儿,就能亲眼见着人亲亲热热回客栈了!” 席玉低垂着头,没再说话。 “子桓!你清醒清醒,那秦王不是个好东西,上次被他玩儿过的紫衣小倌儿,他不要了,差点掐死人家,跟个疯狗一样!” 席玉敛下沉寂的眼眸,自己如今,恐怕也是个碍眼的存在…… “子桓,那狗东西,你和他玩玩儿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动真情!” 席玉眼睫微湿,玩玩儿? 他以为自己是沈渊唯一的浮木,是能渡他出苦海的唯一一条渡船,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场游戏? 那在沈渊眼里呢? 沈渊曾经哭哭啼啼的模样,一幕一幕在他眼前掠过。 那些惺惺作态,换来旁人对他的言听计从。 席玉勾唇,惨然一笑,脸色惨白至极,自己以前怎么没有醒悟? 那不过是一头走投无路的幼兽,示弱伪装而已。 偏偏自己一头撞上去,照顾他,维护他,还……喜欢上他…… 如今幼兽脱出牢笼,有锦衣卫相帮,有妹妹相陪,更有温柔的男人等着他挑选…… 自己又算什么东西? 秦王微时,知晓他一切狼狈的故人罢了。 秦王没直接要了他的命,他该感激才是…… 席玉慢慢闭上眼,脸色苍白如纸,指节分明的手指攥出了血迹。 李文远止住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王书翰,上前拍拍席玉的肩,担心地问:“子桓,你?” “我没事……”声音低得几成气声,听得人整颗心无端揪起。 “书翰,你好好养伤,我日后再来看你。”席玉竭力稳住自己,告辞离去。 李文远还是不放心,跟出去嘱咐墨砚,好生照顾席玉。 出了李家的大门,席玉再也支撑不住,颀长的身子险些跌倒。 墨砚赶紧扶住他。 席玉推开墨砚,摆了摆手,苍白的手指上,全是暗红的血迹。 “我自己走走……” 第68章 那个男狐狸精,是谁? 浅云色外袍被冷风卷起,九月深夜的寒气,一下子全都钻进了席玉心里,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茫无目的。 从小,父亲就告诉他,席家儿郎要修身治国,以求经世安邦,可他被朝廷绝了仕途。 夫子告诉他,做人要有君子之风,处世以和,待人以诚,可他捧出一颗赤子之心,却被人当成玩意儿随手扔掉…… 他看不清前路,更找不到归途,眼里慢慢溢出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月亮早就下去了,星星也被飘来的乌云盖住,天上飘起细细的雨丝。 深秋的雨,下得不大,却一直冷到人骨子里。 墨砚从马车里拿来伞,给席玉撑开。 席玉抬头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扔在地上。 “公子!”墨砚着急去捡,却被席玉止住。 世家公子用的伞,华贵、轻便,被随手丢在路边,秋风刮来,滚了几滚,沾满了污泥和落叶。 席玉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被风雨摧残的伞,喃喃道:“看到了吗?他不需要你了……” 风更疾,雨更密,伞也被吹得更远。 席玉立在雨中,发丝凌乱,脸白得几乎没了血色,漆黑的瞳仁紧紧盯着那把伞,看着它无力地在风雨中翻滚,在泥泞中徘徊…… 席玉仰头望天,漫天的雨丝朝他脸上浇过来。 他用力睁大眼睛,告诉自己,那些都是雨丝,不是眼泪,不是…… - 沈渊这边什么都不知道,他带回良辰,让文瑞安排他住在自己隔壁。 沈沁听到动静,见这回真是沈渊回来了,就端了重阳糕来找他。 “这么晚还没睡?”沈渊一晚上惊心动魄,也没顾上吃东西,这会儿见了重阳糕,吃得狼吞虎咽。 “今天重阳,想跟三哥过节的。” 沈渊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糕点,有些歉意:“三哥出去办事了,让你久等了。” “三哥,你去哪儿了?我下午就来找你了,一直不见你人。” “我……” 沈渊支支吾吾,连忙往嘴里塞糕点。 跟妹妹说自己去逛南伶馆,有点儿说不出口。 沈沁只当他是饿了,给他倒了杯茶,说:“你慢点儿吃……” 沈渊接过,喝了一口,又听沈沁道:“下午那位席大人也来找你了。” “咳咳咳……”沈渊惊得一口茶呛在喉咙里,他极力忍着,问:“席玉来过?” “嗯。”沈沁点点头,“他在你房里等到戌时,一直不见你人,就回去了。” 第85章 “戌时?” 沈沁点头。 沈渊:完了完了完了…… 他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上次的误会还没解释,难得子桓愿意来见他,自己却又跑去了南伶馆。 要是再让子桓知道今晚的事,怕是要完。 “三哥怎么了?席大人有要事和你相商吗?” 沈渊心道,当然是要事,人命关天的要事啊!子桓好不容易对我动心,若是生气了,放弃我,要我怎么活? 他真想不管不顾,直接冲到席家去,跟他好好解释清楚。 可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明里暗里怕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他半夜上席家的门,见到子桓不难,可是牵累席家是肯定的。 沈渊思来想去,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把良辰送走,解除席玉和三公主的婚约。 “文瑞,你去把良辰叫来。” “那我先回去了。”沈沁见他有客,就准备先走。 “沁儿,你也坐下,三哥的事,还需要你的帮忙。” “好!”能帮三哥的忙,沈沁很开心。 没一会儿,文瑞独自回来了。 他回禀沈渊:“良辰公子锁了门,说他已经睡下了,让王爷明天白天再找他。” 沈渊惊讶地睁大眼睛:“才进屋就睡了?他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良辰公子是谁?”沈沁问。 后面的事情总是要让她知道,沈渊就没再瞒着,直接说:“南伶馆买的一个小倌儿。” 沈沁目瞪口呆:“三哥……你?喜欢男人?” 沈渊点点头。 “你……要找良辰公子……睡觉?让我……留下帮你?”沈沁满脸通红,一脸疑惑。 沈渊抬手在她头上扣了一记,说:“胡思乱想什么!良辰喜欢女的。” 沈沁一听,觉得更不好了,她猛地躲到樱落背后,说:“三哥,你,你难道想让我迷惑他,然后自己再进去睡|他?不行,绝对不行!” 沈渊一个头两个大,把她从樱落背后揪出来,无可奈何地说:“良辰是准备送给沈漪的,不是为你准备的,你若是想要面首,我再给你买一个回来。” 沈沁红着脸说:“我才不要面首!臭男人有什么好的!” 沈渊知道陈家总归给她留下了阴影,劝慰她:“总还是有好男儿的,三哥替你留意着。” 沈沁没跟他掰扯有没有好男儿,因为她现在更好奇沈漪的事。 “三妹妹还没许亲?托你给她找面首?她才多大,怎么就想要养面首了?” 沈渊止住她离谱的思绪,说:“太后给她和我的心上人赐了婚,我想让她退亲。” “三妹妹,和你的心上人?”沈沁一头雾水,这听起来弯弯绕绕的。 沈沁在心里转了好一会,突然明白过来。 三哥的心上人,是个男的! 还是三妹妹的未婚夫! 三哥要抢三妹妹的,男人! 沈沁:…… 沈沁震惊得无以复加! 满脑子都在想,当朝王爷和公主争抢一个男人! 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三哥,那个男狐狸精,是谁?” 沈渊一听,对准沈沁的额头就是一记暴扣:“怎么说话的!” 沈沁委屈地捂住额头,心道,还说不是狐狸精,为了他,连妹妹都打! 再一想,三哥为了他,连妹妹的男人都抢了…… 真的好想知道这么有心机的男狐狸精,到底是谁…… “沁儿,三哥想请你约沈漪过来,制造机会让她和良辰见上一见。” 沈沁眼前一亮:“那三哥告诉我,那个男狐……” 眼看沈渊眼神凌厉起来,沈沁立马改口:“那个男人是谁?” 沈渊和席玉还没有解除误会,他怕沈沁万一口不择言再气着席玉,就说:“等事情办成,我带你见他。” 第69章 穿越搭重生,绝对能横行这个世界 沈沁眼睛睁得铜铃一样大,能直接见面,那说明…… 她指着沈渊,惊讶道:“你们!你们竟然已经,暗度陈仓了!” 沈渊深吸一口气,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有求于人,有求于人,克制!克制! 他冲着沈沁微微一笑,问:“你帮还是不帮?” 沈沁一个激灵,道:“帮……帮……” “去,给沈漪写信。” - 第二天一早,文瑞进宫送信,沈渊去找良辰。 敲了半天门,良辰才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幽怨地看着沈渊:“这么早?” 沈渊一愣,早? 随即想到小倌儿都是日出而息,日落而做的,这个时间都是他们睡觉的时间,可再转念一想,不对啊。 “你昨夜不是早早就睡了?” “我来了以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就昨天,我还提心吊胆,怕你说话不算话,半夜爬我床!你看我这黑眼圈儿,让我再睡会儿吧,算我求你,行吗?” 沈渊眉头皱起,虽然他以前在宫里没什么地位,但也没有奴才,敢这么没规矩地跟他说话。 他直接伸手一用力,把门推开,看都没看,直接走进了良辰的房间。 “哎!你这人!我都没同意,你就进来!”良辰跟在后面又喊又叫。 第86章 “这是本王的地方,本王想进就进!”沈渊端了身份,语气严肃。 良辰似是想起沈渊的身份了,声音低了下去,嘀咕着:“你给我住了,就是我的地方,当然要经过我的同意。” 沈渊好奇起来:“你被卖到南伶馆之前,在哪里长大?” “我……我家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沈渊打断他:“是真是假,本王派人一查便知。说假话的下场,你猜猜看?” 良辰顿住了,眼睛盯着沈渊,满是不甘心。 沈渊心里虽急,但面上丝毫不显,平静地与他对视。 “我……我不记得了……” 沈渊唇角牵起一丝弧度,嗤笑道:“本王耐心有限,你若是一句实话都没有,那本王便将你退还给柳云孜。柳家生意做的大,要巴结的,只会是生意场上油头大耳的老男人。这种人玩儿的多了,可不会怜香惜玉那一套,像你这种不听话的,哼……” 剩下的话,沈渊没再说,但良辰的脸色,一点儿一点儿惨白下去。 他敲敲桌面,薄唇轻启:“本王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良辰欲言又止,“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啊!” “你说,信不信由本王,本王可以去查证。” 良辰悄悄翻了个白眼,说:“我来自一千年后,你信吗?” 沈渊怔怔地看着良辰,心里的震惊难以言说。他是愿意相信的,他自己都能重生,别人自然也能穿梭时空。 良辰见他呆住了,怕他不认账,赶紧说:“这事没法查证,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实在不行我就自|杀,说不定死了还能穿回去呢!” “那你说说,千年后,是什么模样?”沈渊冷静开口。 这回轮到良辰震惊了:“你真信啊?” “你说说看。” “千年后,”良辰斟酌着,“与你们古代什么都不一样,你想听哪方面吧?” 沈渊略一思索,问:“大荥,还有吗?” “大荥?当然没了。”良辰说,“大荥是个短命王朝,只传了两代。第二个皇帝特别残暴,想杀人就杀人,也不治理国家,没几年就农民起义了,死伤无数,大荥皇室也被杀了个干净……” 良辰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大荥朝的……王爷?” 沈渊点头。 良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往后退了两步,后知后觉地有些怕了起来。 沈渊没在意良辰的动作,问:“第二个皇帝,是沈淏?” 良辰点头。 沈渊心道,沈淏果然只能让民不聊生,这大荥的未来,于公于私都不能交到他的手上。 良辰看他脸色不好,小声地问:“你不会……就是沈淏吧?” “沈淏是我五弟。” 良辰舒了一口气,又问:“那你?” “五弟继位,我就死了。” 良辰眉头纠结成一团:“你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因为我,重生了。” “什么?”良辰猛地抬头,神色震惊。 也就一会儿功夫,他又反应过来,嘴里念念叨叨:“我都能穿越了,你重生也没什么。” “那你是怎么死的?被沈淏杀死的?你是来报仇的?”良辰坐到沈渊身边,一连串问题抛过去。 沈渊点头算是回答。 “哇,那我这算是穿到平行世界了!”良辰感慨,“乖!穿越搭重生!” 他突然眼前一亮,冲沈渊说:“我们俩搭在一起,绝对能横行这个世界啊!” 沈渊大概能听懂他的意思,但是他很怀疑,问:“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你能做什么?” “我……”良辰卡住了,“那你给我安排一个身份啊,弄个假死什么的,然后塞到一个大家族里,我不就有身份了?” “然后呢?你有什么本领?会搅动朝局,还是会谋划人心?” 良辰蔫儿了,他只是个练习生,唱跳还行。搞权谋?恐怕得第一个死。 “我……”他突然又回过神来,“那你买我做什么?” “上一世,你是三公主的面首,最得她宠爱的那一个。” “面首?!”良辰激动地来回踱步,指着沈渊的鼻子,声音都尖了几度,“你确定?我是面首?” 沈渊没说话,平静地看着他,那神情说明了一切。 良辰激动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问:“我还得去做面首?跟一堆男人争宠?” “不用争宠,这次她身边只有你一个。” “为什么非得给公主送面首?还非得是我?” “你就当我跟三公主换一个人,她的未婚夫,我的爱人。” 良辰消化了好一会儿,嘀咕道:“都说贵圈玩儿的花,这古代贵族玩儿的才叫真花啊。” “你说什么?” 良辰赶紧摇摇头,又问:“那我有什么好处?” 沈渊笑了:“你以为你有的选择?” “我……”良辰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好像是没什么选择,但是,他一叉腰,理直气壮地说,“我可以摆烂!” 第70章 昨夜喊你,为何推脱不来? “摆烂?” 良辰重重点头:“没错!摆烂就是什么都不干,我什么都不做,公主就不会喜欢我。不喜欢我,她就不会跟你那心上人退婚!” 第87章 沈渊眼神危险起来。 良辰还在那里絮絮叨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沈渊身形一动,眨眼就到了良辰身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本王再跟你说一遍,你没得选择。” “唔唔唔……”良辰透不过气来,满脸不可置信,艰难抬手去拍沈渊的手。 “想清楚了?”沈渊语气森然地问。 “嗯嗯嗯……”良辰艰难地出声。 沈渊松开手。 “我靠!有你这样求人的吗?”良辰一边喘着气,一边埋怨。 沈渊掀起眼皮,凉凉地瞧了他一眼。 “行行行!”良辰立马认怂,“说吧,要我干什么?” “简单,见到三公主,让她喜欢你。为了你,主动去退亲。” 良辰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穿越者,只能干色|诱的活儿。 - 下午沈漪就来了。 沈沁刚一见到沈漪,就抱着她开始哭。 这一招,还是昨晚三哥教她的。 沈漪原本对沈沁也没多少感情。 她们之间差了三岁,她是太后娇宠着长大的。 沈沁呢,却像皇宫墙缝里的一棵杂草,自己生,自己灭,没人在意。 今天她愿出来见沈沁,主要还是在宫里待得太无聊了。 太后都被禁了足,皇后也得了训斥,各宫过得小心翼翼,她早就憋得不行了。 一听二皇姐想见她,便想着可以出宫玩儿了,立马去求父皇。 沈漪原先只是想来走个过场,谁料被沈沁这一哭,哭得脱不开身了。 “三妹妹……”沈沁拭着眼泪,抽泣道:“没想到你我姐妹,这辈子还能再见面……多少次,我都以为我要被那陈恪给打死了……” 沈沁的袖子滑落下去,手臂上伤痕累累,新旧交叠。 沈漪蹙眉看着,问:“陈恪?二皇姐的驸马?这些伤都是他打的?” 沈沁连忙放下手,慌忙把袖子扯回来,盖住伤痕。 沈漪拉过她的手,看到手指上也满是细痕,袖子撩上去,如雪的肌肤上,到处是鞭伤、烫伤,更多的是拳脚打出来的青青紫紫。 沈漪那脾气哪里能忍,她怒道:“二皇姐,你怎么能容忍一个驸马对你动手!你堂堂一个公主,该拿出公主的威仪,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你就该要了他全家的命!” 沈沁默默擦泪,说:“漪儿,你还没有嫁人,你不懂。我们虽然贵为公主,可是一到夫家,我们只是一介女流,孤立无援。男人体魄魁梧,真要动起粗来,我们哪里是对手。” “那就去找父皇告状,治他们的罪,抄家问斩,诛灭九族!” 沈沁闻言,泪如雨下,哭得泣不成声,樱落上前给她擦眼泪顺气。 沈沁哭得不能言语,樱落便开口回沈漪的话:“三公主殿下,我们殿下求过陛下,可陛下不信公主的话,直接打发她回了陈家。公主回去后,就被关了起来,变本加厉地虐打……”说着也落下泪来。 沈漪有些不敢置信,嘴里喃喃道:“怎会如此?父皇竟然不管?” 沈沁哭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说:“父皇自有父皇的打算,他要平衡朝堂,治理天下,他也有他的苦衷。 沈漪突然有些害怕,心想:那席玉贤名在外,看起来也温文尔雅,应该不会动手打人吧? “恨只恨那陈恪,被誉为‘天下第一孝子’,谁又知晓,这名声是编出来的,温和也是装出来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私底下是不是那人面兽心的禽兽!”沈沁抽噎不已。 沈漪听了,脑中阵阵轰鸣。 她满脑子都在想,席玉是不是禽兽?会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鞭子抽她,拿烛火烫她? 她越想越害怕,浑身的温度都往下降。 “漪儿,漪儿,你怎么了?” 沈漪回过神来:“哦……我……我在替二姐姐难过……” 沈沁心里一动,称呼都改了,三哥这招,果然有用。 她绞着手里的帕子,双眼落在虚空处,叹口气说:“哎——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求父皇赐个公主府,再养几个面|首,快快活活度日,哪里还用受这些苦……” 说着又哭了起来。 沈漪伸手搂住她的肩,劝道:“二姐姐别难过,你现在也可以的。” 沈沁摇摇头:“我现在提到男人就怕得紧,更别提和男人度日了。二姐以后就准备找一个尼姑庵,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 “二姐姐……”沈漪搂紧她,“快别胡说了!” 沈沁泪洒在沈漪肩头:“三妹妹,我已经没有出路了,你还小,还有希望,千万别走上二姐的绝路……” 沈漪茫然地点点头。 她们这里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夹杂着几声“给我打”。 沈沁让樱落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樱落就回来了,看了看沈漪,有些欲言又止。 “三妹妹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是秦王,在惩罚昨夜买回来的那个小倌儿……” 沈沁还没开口,沈漪先跳了起来:“沈渊?他居然买小倌儿?还打人?” 她直接开门冲了出去。 沈沁和樱落对视一眼,都没料到事情如此顺利,赶紧跟在后面出了门。 第88章 长廊尽头,良辰跪在沈渊门口,沈渊正气急败坏地指着他大骂:“昨夜喊你,为何推脱不来?” “王爷,昨天那么晚了,我都已经睡了。” “你当本王这么好骗?” 良辰似是忍了忍,但是没忍住,说:“王爷,我喜欢女人,不伺|候男人睡觉。” “好!好!那我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了!文瑞,给我打!” 文瑞上前,手里拿着藤条高高举起,照着良辰就要抽下去。 良辰心里有点儿打鼓。 虽然秦王说一切尽在掌握,但他还是有点害怕。 那秦王发起疯来,说掐脖子就掐脖子,搞点儿苦肉计抽他两下,也不是不可能。 第71章 这婚是你想退就退的? 良辰自从穿过来,在南伶馆挨了不少打,知道那藤条抽下来,得有多疼。 他还在犹豫到底是躲还是不躲,就听到一声娇喝在身后响起。 “住手!” 良辰长舒一口气,可算是来了。 他悄悄抬眼,就见一身桃夭色裙摆出现在眼前,心道可惜公主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脸。 “让开!”沈漪斜睨一眼文瑞。 文瑞唯唯诺诺,退到边上去。 沈漪气势更胜,上前一步盯着沈渊道:“在宫里调戏内监,出了宫买小倌儿!父皇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沈沁在后面,眉眼微蹙,觉得沈漪对三哥敌意好大。 “三妹管得也太宽了点儿!我买小倌儿,你情我愿的事,总比你强迫别人跟你成婚来得厚道!” “你!你胡说什么?!谁说我强迫他了!”沈漪急得跺脚。 “那你请赐婚之前,问过他的意愿?” “我……”沈漪顿住,指着良辰说:“你别说我!我刚才可是听到了,他说他喜欢女人,根本就不喜欢你这个恶心的东西。” “那又如何?他是我买回来的,我想怎样,就怎样。”沈渊嗤笑一声,“就算我想打死他,又与你何干?” 说着就吩咐文瑞:“给我打!打到他愿意伺候本王为止!” 文瑞应声上前,在空中甩了两下藤条,带起“呼呼”的风声。 那声音听着就牙酸,浑身皮肉都一紧。 良辰也不知道秦王是来真的还是说说而已,但能不被打,总是好的。 于是他立刻拽住沈漪的裙摆,求道:“小姐姐,你快救救我!” 沈漪听到声音一愣,低头去看跪在地上的良辰,那张脸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而成。 鼻梁高挺,唇色如樱,微微上扬的嘴角,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温柔。 沈漪看呆了,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 她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文瑞的藤条就落下来了,眼看要往良辰脸上抽去。 沈漪什么也没想,鬼使神差地,伸手替良辰挡了一下。 “啪”的一声,藤条狠狠抽在沈漪手上。 “啊!”沈漪一声尖叫,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疼!疼!疼!好疼!” 从小被娇宠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她甩着手,疼得在原地又喊又叫。 良辰也懵了,这金枝玉叶的公主,居然替他挡鞭子? 沈渊看良辰呆着不动,悄悄踢了他一脚。 良辰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握住沈漪受伤的手,轻轻凑到嘴边,吹了又吹。 凉丝丝的风拂在沈漪手上,她都忘了喊疼,满眼只有那俊秀的脸,嫣红的唇。 良辰吹了一会儿,抬起头,心疼地看着沈漪,问:“小姐姐,还疼吗?” 沈漪看着他鸦羽般的眼睫,刷呀刷的,刷得她心痒痒的。 “大胆!”沈漪的宫女环珮大喝一声,“还不松开公主的手!” 沈漪脸上泛起娇羞的红晕,微微垂下眼帘,推开环珮,轻声道:“无妨。” 沈渊、沈沁对视一眼,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良辰小心翼翼地捧着沈漪的手,看向沈渊,问:“王爷,有伤药吗?” 沈渊冷哼一声:“伤药自然是有,但是,你求我啊!” 良辰二话不说,立刻跪下,给沈渊磕了个头:“王爷,求您赐药。” “你为了一个女人求我?”沈渊脸色沉下来,阴阳怪气道。 “王爷,她是为救我才受伤,我不能视而不见。”良辰转头去看沈漪,满脸心疼。 “赐药可以。” 良辰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 沈渊接着道:“晚上服侍我。” 惊喜变成了惊愕。 沈漪立刻伸手,将良辰从地上拉起来,说:“用不着求他!” “可是你的手……”良辰不知所措地捧着沈漪红肿的手,急得要掉眼泪。 “我回去找太医看,放心,宫里太医医书高明,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沈漪将手藏到背后,不让良辰看到。 “你是我买来的人,当着我的面,跟别人拉拉扯扯,你当我是死的?”沈渊脸色阴沉。 良辰往沈漪背后躲了躲。 沈漪想到二姐姐身上的那些伤,觉得这良辰就像没人保护的二姐姐一样,放在沈渊身边,简直就是羊入虎口,瞬间起了保护他的心思。 她转身问良辰:“你可愿跟我走?” 良辰眼睛一亮,想点头,又偷偷看了眼沈渊。 第89章 沈漪以为他是害怕,便说:“你不用怕,只告诉我,愿还是不愿?” 良辰见沈渊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便说:“小姐姐人好又温柔,我愿意的。” 沈漪转身,挺直腰背,对沈渊道:“你听到了?他不喜欢你,愿意跟我走。” 沈渊轻蔑地笑了:“那又如何?他是我买来的,我想怎样便怎样,三妹妹想要他,拿钱来买啊。” “多少钱?” “八千两,黄金。” 沈漪震惊,别说八千两金子,就算八千两银子,她也拿不出来。 她脸涨得通红。 沈渊斜睨着她,面露嘲讽:“三妹没钱,还想买男人,呵!” 沈漪又急又羞,指着沈渊道:“你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要么是在诓我,要么钱来路不明,我要去找父皇告状!” “嘁!小孩子才告状!”沈渊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我马上就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 “对哦!三妹都要及笄了。”沈渊轻笑起来,弯腰凑近沈漪的脸,一脸戏谑道:“三妹及笄,就要成婚了。这成婚之前,带个男人在身边,也不怕将来的夫君,把你们两个一起打死!” 沈漪被他的话定在原地,想到沈沁的遭遇,又想到席家比陈家门第高得多,真到那时候,自己恐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沈沁见沈漪脸都吓白了,心里到底有些不忍,走上前来嗔怪道:“三哥,你怎么能这样吓三妹妹呢?” “我这是好心提点她,不然就她这性子,嫁人后还不知道要被婆家怎么磋磨呢!” 沈漪突然哭了起来,说:“我不嫁了,我要退婚,我不嫁了……” “你说不嫁就不嫁?”沈渊挑着眉,语气却还是冷凝,“当初你自己求太后赐的婚,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事儿,这婚是你想退就退的?” 第72章 此渊非彼鸢 沈漪抽抽噎噎道:“我去求父皇……父皇疼我,一定会同意的……” “你能说得动父皇?”沈渊不屑地瞥了瞥沈漪,说,“你要能说得动父皇,我就把良辰送你!” “此话当真?”沈漪胡乱擦了擦眼泪。 “有什么不能当真的?”沈渊那神情,笃定了沈漪成功不了。 “我这就回宫找父皇!”沈漪转身就要走,想到良辰又不放心,回过身来求沈沁:“二姐姐,你帮我看着,不要让他碰良辰。” “好,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看着。” “也不要让他罚良辰。” “好。”沈沁一一点头应下。 沈漪红着眼圈儿看了良辰一眼,说:“你等我……” 良辰心下一软,柔声道:“小姐姐,我等你。” 沈漪走了,沈渊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父皇本就对席家有愧,只要沈漪主动开口,父皇立马就会答应。 他只需要静候消息就行了。 沈渊有些激动,真想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席玉。 也不知道子桓接到退婚的圣旨,能不能明白他的用意,来看看他。 - 席玉病了。 心病夹杂着风寒,一病不起。 宫里讲学和通政司两头,全都告了假。 席府的府医,眉头一刻比一刻皱得紧,席家上上下下,更是急得不得了。 晚上席琛下值回家,就被母亲叫了过去。 席母在席玉床前守了一整天,看着儿子一下子憔悴得不成人形,眼睛都哭肿了。 她擦着眼泪,问席琛:“你实话告诉我,你弟弟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席琛心头一惊。 子桓和秦王的事,他也不知道全貌,只敢猜个大概,母亲这么问,难道知道了什么? 他斟酌着问:“母亲何出此言?” “我今天守着你弟弟,他烧糊涂了,嘴里迷迷糊糊喊着阿鸢阿鸢。我怕他这是心里有了别人,不愿意跟公主成亲,才一病不起啊。”席母忧心忡忡。 席琛摸摸鼻子,心道:此渊非彼鸢。 “可是圣意不可违,你弟弟又是个认死理的性子,这病……怕是要不好啊!” 席琛接过帕子替母亲拭泪,劝道:“母亲别多想,子桓就是受了风寒而已。他平时身体康健,所以这一生病就来势汹汹,扛过去就好了。” 席母哪里能信。 席琛又道:“母亲要是不放心,我去请秦王身边的吴院判来给子桓瞧瞧,这太医院里除了院正,就属他医术最高了。” “秦王?”席母问,“可席家与秦王并不亲厚,能请动吗?” “母亲放心,平日里子桓给皇子讲学,秦王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子桓对他颇多照顾,这个面子一定会给的。” 席母这才点头:“那你快去,快去!” 席琛也不耽误,母亲好骗,父亲那里却是过不了关的。他即刻就出了门,往悦客来去了。 只是一路上,席琛心里也在打鼓。 今日他也听到不少关于秦王的传言,一时也无从分辨真假。 就怕是子桓动了真情,秦王却抽身而退,落得一身情伤。 若真是那样,席琛叹了口气,子桓可怎么办? 席琛一路忧心不已,等他到悦客来的时候,沈渊正和良辰、沈沁一起用晚膳。 沈渊一见席琛竟然来了,慌忙站起来,跟他问好。 第90章 席琛看看屋里的情形,只觉得一路上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深深地看了良辰一眼,问:“这就是王爷新得的花魁?” 沈渊见到席琛,心就突突突地开始跳了,看他又特地点明良辰的身份,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良辰,沁儿,你们先回去吧,我跟席大哥有事要聊。” 良辰二话不说,起身离开,沈沁也期期艾艾地走了,文瑞出去守着门。 “当不起秦王一声‘大哥’,秦王还是唤属下的官职吧。” 沈渊更慌了,问:“大哥,可是子桓对我有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秦王如此平易近人,一个小倌儿都能和王爷公主同桌吃饭,这其中还有误会?” 沈渊呆住了,良辰是来自千年后的游魂,没有尊卑观念。他们边吃边商量退婚后的事,也没在意身份,就一起吃了。 可是,在别人眼里,别说一个小倌儿,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妾室,也不可能和主家同席用膳。 沈渊正待开口解释,就听席琛道:“既然秦王有了新欢,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弟弟。今日是席某唐突,贸然上门打搅,就算是我替子桓与你划清界限,以后你们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 沈渊瞬间有些慌张失措,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阵阵刺痛往周身蔓延。 席琛话落,转身便走。 沈渊连忙追上去,挡住门,不让他离开。 “秦王,下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过往,往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渊抓着门的手,因为用力骨节突起、泛白,他犹在挣扎:“这若是子桓的意思,让他亲口来对我说。” 自从那天在南伶馆匆匆一面后,他一次都没见到子桓。如今,连分开的话,都让别人转达。 他对自己,连一丁点儿的信任,都没有吗? 沈渊唇瓣不自觉地颤动几下,心里的酸楚一阵一阵直往上冒。 “呵!自己来说?”席琛冷笑着看着沈渊。 “你可知道他昨夜,直到天快亮才被抬回家? 浑身湿透,满身泥污,死死抱着一把破了的伞,哭着不肯撒手。 他高烧不退,整日昏迷,嘴里迷迷糊糊喊着‘阿渊’‘阿渊’。 可他的阿渊呢? 他的阿渊在买花魁!在春宵一刻!在与新欢谈天说地!同桌用膳!” 沈渊只觉得耳边轰鸣阵阵,他不敢想象,席玉是误会他了。 可席玉却没有将怒火对准他,而是对准了自己,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席琛推开挡在门口的沈渊,道:“二十一年,我从未见过我的弟弟,如此狼狈,卑微至极!还请秦王,高抬贵手吧!” 沈渊听了席琛的话,不敢想象,子桓听到那些消息心里有多难过。他不敢放席琛走,生怕这一放,从此便真与子桓形同陌路了。 席琛开门离开,沈渊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还分心让文瑞带上吴院判去席家。 “多谢秦王好意!我弟弟是生是死,与你并不相干!” 席琛快步下楼,只想快点甩开沈渊。如今只能让父亲进宫求陛下,赐太医来府上给席玉医治。 沈渊穷追不舍,见席琛上了席家马车,他也一头钻了进去。 第73章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秦王!”席琛真的怒了,“你当我席家是好欺的?当我席家儿郎是好戏弄的?” 沈渊连连作揖,求席琛别赶他下车,哪里有一点儿王爷的样子。 “你想如何?”大街上人来人往,席琛也怕推推搡搡引起众人注意。 “大哥, 我想去看看子桓,我一定跟他解释清楚。”沈渊央求道。 “解释?”席琛睨着他,“你还想骗他?” “我沈渊立过誓,此生绝不骗他,绝不负他,若有违誓言,人神共厌,万箭穿心。”沈渊看着席琛,一字一句,句句认真。 席琛不禁愣了愣,但还是问道:“那个小倌儿是怎么回事?” “那是送给三公主的。”沈渊连忙说,“三公主对他一见倾心,已经回宫求父皇解除她和子桓的婚约了。” “解除婚约?” 沈渊点头。 席琛冷静下来,明白了沈渊的筹谋,退到马车一边,让沈渊坐下。 现在轮到沈渊着急了,不停催促车夫快点。 席琛在一旁瞧着他神色焦急,不似作伪,才慢慢放下心来。 - 终于到了席家,马车还未挺稳,沈渊就跳下了马车,朝着大门冲去。 席琛脚步都跟不上他,连忙在后面喊门房放人进去。 直到进了席府,沈渊才想起来,自己完全不认路,停下脚步等席琛上前带路。 席琛跑得气喘吁吁,将他带到席玉的院子里。 沈渊来不及欣赏席玉的住处,直接奔着主屋卧房而去。 席母不敢让别人知道,席玉昏睡呓语,嘴里念叨别的女子名字,只能亲自守着。 这会儿见大儿子带了个少年回来,满脸疑惑地问道:“这是?” “母亲,这是秦王。” 席母连忙起身行礼。 沈渊赶紧迎上去,挡住了席母的礼,道:“伯母,我听大哥说子桓病了,带太医来看看他。” 席母听着秦王的称呼,眉头略略皱起,心道:秦王跟我两个儿子这么亲厚?又看看秦王和大儿子身后,没看到太医的影子。 第91章 沈渊心里急得不得了,恨不得立马去看扑倒床边去看席玉,也没注意席母的神色。 席琛看到了,说:“母亲,太医收拾药箱,还在后面。您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歇,别把自己身子累坏了。” “可你弟弟他……” “母亲放心,今晚我照顾子桓。” “可你明天还要上衙……” 沈渊赶紧插话道:“我来,我平日里无所事事,我来照顾。” “那怎么能行,您是王爷,子桓当不起。”席母眉头紧蹙。 “秦王说得也有道理,母亲,您快回去休息吧。” 席母被席琛连劝带拉给劝回去了。 沈渊什么也顾不上,赶紧快走几步,扑到席玉床边。 看到席玉双眼紧闭,因为发烧面上通红,呼吸却很微弱,每次起伏都好似无比艰难。 沈渊心痛如绞,轻轻抚过席玉憔悴的脸颊,感觉他皮肤滚烫,“子桓……” 席玉眉头皱了皱。 沈渊以为他要醒了,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一瞬都不舍得离开。 过了好久,席玉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沈渊失落极了,摸了摸席玉额头搭着的汗巾,发现它已经被捂得滚烫。 他伸手取下汗巾,在水盆里拧了一遍,给席玉擦手、擦脸,动作轻柔。脖子、耳后,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擦了一遍。 席琛在旁边看着,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这秦王,竟然真会照顾人。 沈渊又拧了一遍汗巾,重新叠好,放在席玉额头。 他趴在床边,执起席玉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阿渊……”极轻极轻,似耳语的一声呼唤。 沈渊却捕捉到了,他惊喜地看过去,却发现只是席玉昏迷中的呓语。 他眸光暗了下去,凑到席玉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子桓,阿渊在这儿,阿渊不会离开你。” 席玉眉头紧蹙,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沈渊肩膀微垂,显然知道席玉梦里的自己,没做什么好事,定是惹得他心里不痛快,连睡都睡不安稳。 “哥哥,你快醒醒……醒过来,打我、骂我,怎样都行。”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苦涩和哀求。 席琛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实在是听不下去。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去大门口等吴院判。 屋里一空,沈渊凑过去吻了吻席玉的眉眼,似是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哥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没有你。你醒醒,看看我,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紧闭的双眼,和微弱的呼吸。 沈渊紧握着席玉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握紧眼前的人,让他快点醒来。 - 吴院判到了,给席玉把脉,沈渊依然趴在床边,一步也没让。 看了一会儿,吴院判捋捋胡子,说:“席大人脉象沉细而迟,高热不退,昏睡不醒,乃是外感风寒,内伤情志,正邪交争所致。” “要紧吗?”沈渊听不明白,直接问道。 “这风寒之症好解,但席大人情志上所受的打击,对身体影响极大。若他心中苦痛难以排解,气血运行不畅,那便无解。” “可有办法让他醒来?” 吴院判道:“席大人若不愿醒,便醒不了。” “那如何排解他心中苦痛?” “自然是对症下药,解铃还须系铃人。” 沈渊又问:“他对我有误会,可是他不醒,我无法与他解释,这可如何是好?” “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吴院判激动之下有些失言,偷眼看了看席琛,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凑到沈渊跟前小声说,“是不是你在外面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被他知道了?”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有!”沈渊赶紧撇清。 吴院判一脸不信地瞧瞧他,说:“少年人!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沈渊被他气得咬牙切齿。 都是你们这些爱传瞎话的,不然子桓也不能被气成这样! 吴院判开了药,嘱咐席琛:“这是治风寒的,想办法给他喂进去。” “至于心病,就让他想办法吧。”吴院判指了指沈渊,“你放心,他不会让席大人有事的。” 席琛恭敬应下,送吴院判出门,又嘱咐人去抓药熬药。 沈渊顺理成章留下来照顾席玉,他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得在席玉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一遍又一遍地诉说自己对他的爱。 药熬好送过来,席玉双唇紧闭,根本就喂不进去。 沈渊道:“大哥,你把药放这儿吧,一会儿我来喂。” 席琛看了看沈渊,大概也明白了他要怎么喂,神色古怪地离开了。 - -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宋·晏殊《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 - 咳咳~~明天的内容值得期待~ 然后,(抠手手)求个五星好评~~ 第74章 共度未来的年年岁岁、风风雨雨 席琛一走,沈渊将文瑞和墨砚也都遣出了门。 沈渊端着药,含一口在嘴里,俯身贴近席玉的唇。 撬|开他紧闭的牙|关,将药渡进去,直到他咽下,才又喂第二口。 药喂到一半,席玉迷迷糊糊有些感觉,疑惑开口:“阿渊?” 第92章 沈渊微微恍神,怀疑他又是呓语。 “阿渊?”席玉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蒙地看向面前的人。 沈渊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凑近席玉的脸,道:“是我,是阿渊,你的阿渊。” 席玉微微凝神,看清了沈渊的脸,说:“苦。” “有蜜饯。”沈渊连忙道,“喂完药,我给哥哥拿蜜饯。” 沈渊说着又含了一口药,凑到席玉唇边。 席玉张口接了,咽下药,又艰难开口,说:“苦……给我,我自己喝。” 沈渊心头一悸,阖了阖眼,忍住胸口的酸涩,吻上席玉的唇。 “哥哥,你那么甜,阿渊怎么会苦?” 他一口又一口,将一碗药全都喂给了席玉。 一开始还是正儿八经的喂,后来席玉怕他苦,每每偏过头去躲开。 沈渊就追着他的唇,等药渡过去还不算完,还要惩罚似的勾着他的唇|舌|舔|吮好久。 小半个时辰,一碗药才全部喂完。 席玉面红耳赤,出了一身的汗,烧竟也退下去一些。 沈渊伸手替席玉捋了捋黏在脸上的发丝,又忍不住凑上去亲吻他红透的脸颊。 席玉觉得浑身黏腻,想要沐浴。 “刚退烧,不能沐浴,我给你擦一擦。” 席玉一听,脸上的红晕蔓延开去,连着耳根都红透了。 沈渊找墨砚要了一盆热水,亲自端到床边,伸手去解席玉的亵衣。 “你出去……我自己来……”席玉还有些昏沉,说话有气无力。 “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不要我了?”沈渊委屈巴巴地捏着他的衣带,不肯松手。 席玉看着他这副神情,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问:“你到底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沈渊瞬间有点慌了,连忙剖白自己:“哥哥,你信我,我没有骗你。你忘了?我发过誓,若是负你,让我万箭穿心……” 席玉吃力地抬手,堵住他的嘴。 沈渊悬在眼眶的泪忽地流出来,他握住席玉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哥哥……” 他的子桓,永远都先替他考虑,将他护在身后,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席玉感觉到手心一片潮湿,手指颤了颤,道:“你有了陛下的疼爱,有了秦王府,有了封地……还有六皇子、二公主、陆凛风……你不再……需要我……” 沈渊惊愕地抬起头,连忙说:“不是的!哥哥,我需要你!我做那些事,讨好那些人,不是为了荣华,也不是为了皇位。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得到你,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沈渊顾不上擦满脸的泪,抓着席玉的手,紧紧按在自己心口:“哥哥,你可知道我的心,它为你而跳,为你而存,它是因你而生……我永远需要你,也只需要你!” 席玉被他的话冲击着,混沌的头脑,愈加混沌起来。 原来沈渊那些伪装与讨好,都是源于对他的深情厚意。 可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 怀疑他,丢下他,推开他…… 他想诉说歉意,想诉说悔意,想诉说爱意……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于是拽着衣带的手,渐渐松开。 沈渊解开他的衣带,拧了汗巾,温柔地替他擦拭身上每一个角落。 席玉红着脸,盯着沈渊的动作,那眉眼精致的少年细致而轻柔,对待他,仿佛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席玉心里好似生出一根藤蔓,悄悄在心间蔓延,将他与沈渊紧紧缠绕在一起。 他心中的枷锁一一解开,他想,他愿意与沈渊共度未来的年年岁岁、风风雨雨…… 席玉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落了地,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渊替他换好衣服,掖好被角,然后在他身边躺下,紧紧搂着他,亲吻他的发顶,额头,眉眼…… 沈渊守了席玉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实在熬不住了,才将将睡去。 席琛上衙前来看了一眼,见床上两人紧紧搂在一起,睡得正熟。 他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伸手探了探席玉的额头,见他烧已经退了,才放下心悄悄离开。 他喊来墨砚守在门口,嘱咐他不要放任何人进去。 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席玉先醒了过来。 沈渊睡得很熟,但眼下的青黑怎么遮也遮不住。 席玉不忍心吵醒他,悄悄往沈渊怀里靠了靠。 沈渊在席玉靠近的瞬间,下意识伸手搂紧他,嘴里呢喃出声:“子桓。” 席玉心头犹如被一阵春风拂过,不由自主地将头轻轻偎进那温暖的怀抱。 被沈渊紧紧搂着,席玉一颗心仿佛被蜜糖灌满,渐渐又沉睡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 沈渊醒了,见席玉窝在自己怀里,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 他摸了摸席玉的额头,见他烧已经退了,放下心来,又低头亲了亲。 席玉被他的动作吵醒,睁开迷蒙的双眼。 四目相对,席玉眼神渐渐清明,一时竟有些害羞起来,轻轻挣了一下,想要挣脱沈渊的怀抱。 沈渊心里一慌,估计昨天的话席玉半睡半醒也没听进去,还在生气,于是死死搂住席玉,不放他走。 “哥哥,你听我解释。” 席玉突然想听听他要解释什么,于是故意板着脸道:“你说。” 第93章 “我去南伶馆找良辰,就是那个花魁,是送给沈漪的。” “所以你想说,你是为了我,才去了那种地方?” 沈渊愣了一下,连忙改口:“我是为了我自己,是我想让哥哥解除婚约,好永远属于我一个人,是我自私……”越说声音越小。 席玉听着,心下一片柔软,不忍再逗弄他,便与他说起正事。 “你怎么知道三公主会要那个花魁,还同意退婚?” 沈渊:…… 席玉看着他沉默的样子,突然想到沈渊能未卜先知。 “那你事先为何不告知我一声?” 沈渊正待解释,就听席玉问:“天机不可泄露,不能说是不是?” 沈渊心都要化成一滩水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席玉。 第75章 想不想赚银子? 席玉思来想去,觉得自己闹的这一场误会又无理,又狼狈。 颖悟绝伦席子桓,何时这样丢过脸,一口气堵在胸口,无法抒发。 沈渊还不知道席玉心里的懊恼,凑过来想亲他。 谁料席玉张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嘶——”沈渊吃痛,嘶了一声,却忍着不敢动,任由席玉撕咬。 席玉满心羞恼,嘴上用了力气,直到嘴里传来血腥味才松开。 沈渊伸手去摸脖颈,被席玉挥开手。 沈渊笑着将脸偏向另一边,说:“哥哥,这边也咬一下。” 席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看他脖子上那一圈深深的牙印,又有点心疼,凑上去将冒出来的血珠舔掉。 他温润的舌,在沈渊脖颈处,一下又一下轻轻舔|舐。 沈渊喉结控制不住地上下滚动,眼眸渐渐暗浊,伸手按住席玉后脑,侧过脸,含住他的唇…… - 他们这边正浓情蜜意,席家那边接到了退婚圣旨。 席母捧着圣旨呆住了,这是瞌睡送枕头来了? 她高高兴兴到小儿子院子里,准备告诉席玉这个好消息。 不料,她在儿子院门口被拦住了,等了好一会儿,秦王手下的公公才放她进去。 不过见到儿子不仅醒了,连烧也退了,席母也不计较什么,还一连声感谢秦王。 沈渊立在床边,红着脸,不好意思居功。 席玉睨了他一眼,转头问席母,可有什么事。 席母坐在床前,笑着对席玉说:“大好事!我儿可算是苦尽甘来!刚才宫里传来圣旨,你和三公主的婚约啊,解除了!” 席玉一听,抬眼去看沈渊,见沈渊正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笑意,他也不禁唇角上扬。 席母见儿子高兴,又说:“陛下宽仁,为了补偿你,说京中高门贵女随你挑选,只要是你相中的,陛下都为你说媒赐婚!” 席玉还没反应,沈渊脸瞬间垮了下来,不停对着席玉做鬼脸,让他快点拒绝。 席玉余光瞧见了,感到好笑。 还未及回应,又听席母说道:“儿啊,你不是有意中人了嘛,你告诉母亲是哪家姑娘,母亲找人替你上门提亲去。” 沈渊眼神一下子变了,他紧紧盯着席玉,满脸警惕。 “母亲,谁说我有中意的姑娘了,您别乱猜。” 沈渊这才满意,脸色缓和了一些。 席母正要说,你昏迷中还念叨人家姑娘的名字呢。 转念一想,秦王还在这儿,万一传出去自家儿子有婚约还惦记别的姑娘,对儿子名声有损,只得忍住。 “那你好好养病,我打发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爹。”席母又感谢了秦王一番,带着丫鬟离开了。 席母一走,沈渊立刻扑上来,缠着问席玉:“哥哥,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心上人了?” 席玉听着沈渊找茬的话,挑眉看了他一眼,问:“你跟柳云孜是怎么回事?” “啊?”沈渊被席玉的反问弄傻了眼,“怎么好好地说起他来?” “他怎么好好地替你出了八千两黄金?” 好吧,沈渊明白了,还是那晚的事过不去。 “哥哥,我可以解释。” 席玉剜了他一眼,说:“我饿了。” 沈渊心里悔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憋屈极了,凑上去深深吻了席玉一口,才出门喊墨砚传膳。 饭吃完,席玉便开口赶人,沈渊期期艾艾不想走,搂着席玉问他什么时候再来看自己。 得到席玉保证后,又絮絮叨叨叮嘱他要按时吃饭、喝药,把自己照顾好。 席玉失笑,道:“放心吧,照顾你这么些时日,早就有经验了。” 沈渊又扑过来,对着席玉又搂又亲,实在拖不下去了才离开席家。 走的时候见席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他瞧了两眼,也没放在心上。 - 沈渊回了悦客来,沈漪已经等了他很久。 一见面,沈漪就跳起来将圣旨拿给沈渊看,她眉飞色舞道:“看,父皇同意了!” “三妹妹真是有本事!”沈渊夸道。 沈漪更开心了,满脸得意:“我们事先说好了,良辰是我的了,你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沈渊笑笑,又问,“不知三妹准备如何安顿良辰呢?” “父皇给我赐了公主府,等工部修缮完毕,我就带良辰搬进去住。” 沈渊若有所思,说:“那最近,良辰还是要住在我这里喽?” 第94章 沈漪警惕起来:“你可不要起什么坏心思!” “怎么会!三哥向来言而有信!” 沈漪还是信不过沈渊,又去找了沈沁,让她看好沈渊,保护好良辰。 等沈漪一走,沈渊就找来良辰,直截了当地问他:“想不想赚银子?” “赚钱谁不想?”良辰道。 “最近秦王府在修缮,马上公主府也要修缮,这其中要用到的木料、石料、砖料,还有大量树木、花卉,数不胜数,可是一笔挣钱的好机会。” 良辰一听,来劲儿了:“这是笔大买卖啊!”再仔细一想,道,“皇帝出钱,跟咱们买材料,再拿去给咱们装修,你这脑子,有钱途!” 良辰不禁替沈渊鼓掌。 沈渊看不懂他奇奇怪怪的手势,直说:“你在明,我在暗,挣的银子给你一成。” “一成?” 沈渊斜眼瞄向他,凉凉开口:“怎么?嫌多?” 良辰深吸一口气,走到沈渊跟前,说:“不说五五分成,最起码四六吧?” 沈渊双目沉沉地盯着他。 良辰被他盯着,气势莫名就弱下来,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那三七,三七也成。” 沈渊嗤笑一声。 “二八!不能再少了!” 沈渊道:“你以为,我非你不可?不过是看你以后没有进项,可怜你而已。” 良辰指着沈渊,原地深呼吸好几次,才忍住没有骂脏。 “行!一成就一成!”良辰憋屈极了,心里不断哀嚎: 我堂堂一个穿越者,怎么到了古代还要当社畜! 当社畜就社畜,竟还遇上这么抠门的老板! “商定”好分成比例,两人又坐下来商量对策。 沈渊道:“今年大旱,运河水位低,漕运受阻,工部要想按时完工,必定会广征民间商人,共同采办。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工部发榜之前,找到货源,以低价谈好采购价格和运输方式。” 第76章 席玉大人尚在病中,不宜议亲 良辰点点头:“这个我懂,靠信息差赚差价嘛。” “信息差?” “你是重生的啊,你的信息应该比别人多啊,你快想想,还有什么你知道,别人不知道的?” 沈渊明白他的意思,回想起来:“今年是承元二十五年,高句丽十月将有大地动,百姓流离失所,无数流民涌向大荥边境,杀掠洗劫,大荥损失惨重。” “这可利用的价值就大了!” 沈渊点头:“现在九月中,你近日出发,赶到高句丽只要半月,谋划得好,可成大事。” 良辰一头雾水:“除了低价买材料,还要谋什么大事?” 沈渊眸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详细解说了一番他的筹谋。 良辰听着脑子都晕了,哀嚎道:“老天爷!为什么要让我穿越到古代来!我宁愿回去当个社畜!” “行了,明日你先去城南转转,多与市井小民接触一下。” “为什么?” “你对大荥市价一无所知,对银两也没有概念,不去熟悉一下,日后做生意,等着被人骗吗?” “你!”良辰有心想怼两句,但是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沈渊提笔挥毫,写了一纸清单递给他,道:“务必将所列之物,价值几何,悉数了然于胸。” 良辰叹口气,接过单子揣进怀里。 “你花魁名头太盛,直接出去抛头露面,恐怕引人注意,最好乔装一下。”沈渊瞧着他过于出色的相貌道。 “这个我在行!躲粉丝我可是一把好手!”良辰终于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整个人都自信起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渊就把良辰从床上薅了起来。 良辰迷糊着双眼,看看窗外,说:“这么早,鸡都还没起,你就让我出门干活?周扒皮都不带你这样的!” “等天亮起来,再赶到城南,集市都散了,你还有何可看的?” 良辰认命,哀嚎着下床,一番洗漱乔装,变成个黑瘦的病秧子,拿了几个馒头揣在怀里,摸黑出门打工。 沈渊监督着良辰走后,去厨房盯着大厨熬了粥,又做了几样容易消化的点心,装了食盒,往席府去了。 才到席府巷口,就见好多马车一字排开,直排到席府大门口。 沈渊的马车也过不去,就让文瑞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 文瑞下车打听了一圈,回来脸色有些古怪,小心翼翼地跟主子说:“这些都是京里大户人家,听说席大人和公主解了婚约,上门说亲的。” “什么?!”沈渊胸膛起伏,眼神凌厉地扫过眼前一辆辆马车。 “昨天才退亲,今天闻着味儿就全来了!”沈渊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下车,把人全赶走。 “主子?”文瑞小心地问,“那我们?” 沈渊一掀车帘,跳下马车,就往前走。 走了一段儿,想起来食盒没拿,又气呼呼地转回马车,拎上食盒往席家走去。 文瑞跟在他身后,想接过食盒,被沈渊瞪了一眼。 待走到席家大门口,沈渊看着台阶上满满的人,更气了。 有拿着拜帖的媒婆,有直接抬着礼上门的管家,都想挤在前面进席府去,一个个争得唾沫星子直飞。 沈渊想往前挤,还被旁边一个头戴大红月季的媒婆给啐了一口:“这谁家派来的!这么不懂规矩!” 第95章 沈渊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文瑞赶紧上前喝道:“放肆!竟敢对秦王无礼!” 秦王?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都朝沈渊看过来,见是一个俊秀的红衣小公子,都没放在眼里,依然死死挡住沈渊的去路。 文瑞掏出秦王腰牌,高高举起,道:“秦王在此,还不速速行礼!” 来的都是高门大户的人,不认识人,却都识得令牌,一个个赶紧跪下行礼。 刚才骂人的那个媒婆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下来,不停地求饶。 沈渊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只觉得碍眼极了,道:“席玉大人尚在病中,不宜议亲,诸位都回吧。” “这……”底下人窃窃私语,互相看看。 “难道你们想违逆王爷不成?”文瑞高声道。 “小人不敢……” “那还不赶紧离开!” 众人赶紧让开一条路,让沈渊上前,而后三三两两离开了席府大门。 等门前清净了,沈渊才让文瑞上前扣门,扣了好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直到文瑞喊话自报家门,大门才开了一条小缝。 老管家看门口真的没人了,才开门迎了沈渊进去。 “一大早来了这么多人?”沈渊问。 “昨天下午就陆陆续续有人来了,夫人接待了。结果消息传了出去,来的人越来越多,老爷吩咐闭门不见客,谁知今天天不亮,一个个就都来了,大门差点儿被挤破了。”老管家还一脸余悸。 沈渊面色紧绷,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他要气死了,谁能料到解决了一个沈漪,全京城的女人全都想往子桓身上扑。 沈渊凭着记忆直接来到席玉的院子,推开主屋门,气呼呼地往桌子边一坐。 席玉刚睡醒,病气未退,身上犯懒,就一直躺着没起。 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见是沈渊来了,他还有点儿诧异,今天竟然这么老实,没往他身上扑? 沈渊生了会儿闷气,也不见子桓来哄他,更气了。 他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捏住席玉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 席玉被他突然发疯似的啃咬弄得呼吸困难,不停地挣扎。 沈渊猛地伏下||身子,将席玉压|住,攥住他乱挥的手举过头顶,紧紧扣住。 吻再次落下来…… 忌妒如同一头嗜血的野兽,在沈渊心里左冲右突,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子桓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他如钤印一般,将吻落在席玉每一寸肌肤上。 席玉先是被他的怒气搞得莫名其妙,后又被他的吻弄得意|乱|情|迷,像个溺水的人浮浮又沉沉。 直到沈渊的吻突然落在**,席玉猛地睁开眼睛,屈膝将他踢开。 沈渊这才好似回过神来,重新趴回席玉身上,难耐地在他腿上蹭|了|蹭。 席玉感受到那触感,扭开头问:“一大早的,发什么疯?” 第77章 婚事还是要看子桓的心意 席玉没料到自己这一问,立刻捅了马蜂窝。 “你家门口,全是提亲的,马车都排到巷子口了!”沈渊在他耳边咬牙切齿。 “那你就来折腾我?”席玉真是无语了。 “那哥哥说我该怎么办?”沈渊抬头盯着席玉,眼底泛着情动的赤红。 席玉叹了一声,或许他该跟父亲说清楚了。 沈渊见席玉情绪低落下去,又有点儿慌了,赶紧说:“我就是吃醋而已,哥哥别担心,一切有我。” 席玉瞧他谨小慎微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抬头亲了亲他的唇,安抚他。 沈渊眼底欲色更深了,又扑了上去…… - 沈渊揪着席玉这一阵发泄,带来的吃食早就凉透了。 最后还是让墨砚去传了早膳。 席玉浑身无力地靠在床榻上,任由沈渊一口一口喂食。 吃到一半,席母来了。 她见秦王在给儿子喂饭,心里突突突地跳,诚惶诚恐地上前接过碗勺,塞到席玉手里,说:“你不是好了吗?自己吃!怎能劳动秦王做这些粗活?” 席玉:…… 沈渊赶紧把碗接过来,说:“子桓刚醒来,浑身无力,不妨事的。” “秦王您真是宅心仁厚,对我们子桓如此关怀。”席母很是感动,“这回也多亏了有你,子桓才能这么快醒过来。” “伯母您别这么说。”沈渊有点受宠若惊,道:“我在宫里时,被母妃责罚,受伤挨饿,都是子桓照顾我,他还给我带过您做的丁香酥呢。” 当母亲的,一听说他受过这么多苦,立刻就心疼起来。 “好孩子,别难过,贵妃娘娘的事我也听说了,难为你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以后多到席家来走动走动,就当自己家一样,伯母给你做点心吃!” 沈渊听着,鼻子一酸,眼眶里泛出一点湿意,点头应好。 “我方才听管家说,你将门口来提亲的人都遣回去了?”席母又问。 沈渊有些忐忑地点点头。 “那要多谢殿下了。”席母一脸庆幸,“今天那阵势,搞得我们大门都不敢开,老爷和琛儿上朝,还是从后门悄悄出去的。” 沈渊见席母没有责怪,心里安定下来,斟酌着问:“您不急着给子桓定亲?” 第96章 席玉在一旁轻咳一声,眼神朝他扫过来。 沈渊还没反应,席母听到了,以为儿子在提醒她不要乱说话,于是说:“婚事还是要看子桓的心意,得他中意才好。” 沈渊一听,正中下怀,连连点头,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他不知道,席母想的是,我儿子已经有意中人了,这些肯定都瞧不上。儿子年岁也不小了,我得赶紧替他操办起来才是。 之后几天,席玉在家中养病,沈渊忙着给良辰办身份,催促他去熟悉市场行情。 席母则忙着满京城打听,哪个女子名字里带“鸢”,好给儿子上门提亲。 - 在沈渊的安排下,良辰有了另一个身份——云辰。 良辰拿到自己的身份文书,一脸新奇,仔细看了看,问:“这云家,是什么来头?很厉害吗?” “我母家。”沈渊停了一下,说,“为避锋芒,已经式微。” “哦!”良辰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说,“放心,以后我就是你娘家,保证把云家做大做强!” 沈渊瞧了他一眼,心底有些好奇,这千年后到底是什么光景,为何这个人明明资质平平,却可以充满自信。 他想着,也就问出了口。 良辰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因为我们那里人人平等,随便你是什么出身,什么背景,只要你有梦想,肯努力,就会有无数条路,让你实现梦想,绽放光彩。” 沈渊若有所思,他难以想象那样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但一定是十分美好的,心里突然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想法。 他在这边憧憬未来,就听云辰拿着身份文书在一边嘀咕:“这造假的文书,不会被人看出来吧?” “不会。”沈渊道。 “这么肯定?” 沈渊点头:“我让锦衣卫给你办的。” “锦衣卫?!”良辰十分激动,“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替我搞假身份?” “不想死得太快,最好管住你的嘴!”沈渊真替他操心,心想还得找个人教教他规矩,别事情没办成,先死在口无遮拦上。 自这日起,良辰给自己弄了一身截然不同的妆造,以云辰的身份在京城活动。 沈渊牵线搭桥,让他和柳云孜搭上线。 良辰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这柳云孜见过他,会不会被他认出来。 等见到柳云孜,他才发现,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柳云孜都没仔细看他,只是一听秦王说,有个小兄弟想学着做粮食和药材生意,就十分豪爽地应下了。 他拍着胸脯道:“秦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小兄弟你放心,我给你最优惠的价格,派人给你运到你说的那些城镇。” “柳兄真是仗义!”良辰冲他竖起大拇指。 柳云孜瞧见他的手势,觉得新奇,追着问是什么意思。 良辰给他解释,柳云孜追问之下又学了好几个新鲜手势,两人的友情立马升温。 “云兄,你懂得真多!一定会在生意场上大展鸿图,风生水起。” “嘿嘿……那是肯定的!”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都觉得得了一个知己。 沈渊在一旁抬手扶额,满脸无奈。 接下来几日,良辰跟在柳云孜身边,陪着他一同巡视铺子,他真正是大开眼界。 柳家的生意,简直涉足了每个行业,从丝绸布匹到珠宝玉器,从酒楼茶肆到药材医馆,无所不有。 每日行走在街道上,看着那些带“柳氏”的招牌,良辰就能感受到柳家财富雄厚。 他不禁感叹,难怪柳云孜对钱财不在意,这要换了我,我连铺子都不巡,直接躺在家里做富后代啊。 感慨归感慨,这些天跟着柳云孜,良辰确实受益匪浅。 他想:我还有现代的营销手段,再加上腹黑沈渊的暗中谋划,做大做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第78章 席玉不可能对你有任何感情 席玉平时身体康健,这回生病,好似身体想好好休息一下,迟迟没有痊愈。 他告假在家,又没了婚约烦恼,颇有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趣。 沈渊没想到这次因祸得福,讨得了席母的欢心,于是天天往席家跑,一待就是一整天。 这天,他一大早又拎着食盒到了席家,却被门房告知,夫人带着二公子去城外龙泉寺上香祈福去了。 沈渊一听,立马让车夫掉头,也往龙泉寺行去。 到了龙泉寺,已近午时,沈渊找寺里小和尚打听,得知上午来的香客,此刻都在斋堂用饭。 沈渊便往斋堂找去。 转过西配殿,正要踏上斜廊,沈渊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让我嫁给那么个病秧子。我都怕我一个不小心,把他给掐死了。” 沈渊听了,心下感到好笑,也不知是哪家女子,在这佛门净地,谈论婚事,还这么重的戾气,也不怕佛祖怪罪。 他着急去找席玉,可若是直接走过去,让姑娘知道自己心事被陌生人听了去,不免尴尬。 于是他好心往后退了退,只希望那姑娘别说了,快点儿离开。 结果事与愿违,沈渊又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劝道: “妹妹,我们都是庶出,母亲没直接给你定亲,同意你来相看,已经十分难得了。” 第97章 清脆的女声说:“母亲不过是怕我嫁得太好,身份比过了家里嫡出的姐妹罢了。再说,相看了又不喜欢,白白跑这么远,今天练功都耽搁了。” “妹妹不要任性,席家是清流世家,席玉是嫡出公子,又对你,对你来说,是个十分难得的好归宿。” 沈渊本来已经转身想找别的路去斋堂了,听到席玉的名字,立马被定在原地。 这又是哪里传出来的瞎话?! ?! 他顾不上谁会尴尬,直接回身,三步两步踏上斜廊,冲到那青衣女子面前问:“谁说席玉对你?” 廊上两个人被他吓了一跳。 玄衣男子很快恢复镇定,上前一步,身姿笔挺,挡在沈渊面前。 沈渊抬头看去,这人虽然年纪不大,却有一种被岁月磨砺过的痕迹。 只听那人沉稳地开口道:“这位兄台,我与舍妹谈论私事,您理应避嫌。” “私事你倒是在私底下谈啊!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四周开阔之地,说的话直往我耳朵里钻,我不想听都不行!”沈渊气不打一处来,凉凉开口。 后面的青衣女子一听,绕开哥哥,上前推了沈渊一把,道:“偷听就偷听,还无耻狡辩!” 沈渊没料到一个女子,脾气这么火爆,被她推得踉跄了两步,眼看就要往身后的柱子撞去。 玄衣男子见妹妹闯祸,赶紧伸手拉住沈渊,扶他站定,开口斥责青衣女子:“鸢儿,不得无礼!” 贺凌鸢没想到沈渊这么弱不禁风,一推就倒,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说:“抱歉。” 沈渊现在没心思在意这个,他看着贺凌鸢问:“你说席玉对你一见钟情?” 还提!贺凌鸢又要发作。 贺岸明凌厉地扫了她一眼,让他先去斋堂用膳。 贺凌鸢不敢反驳哥哥的话,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转身要走。 沈渊毫不犹豫地迈出一步,挡在贺凌鸢面前,声音冷沉道:“席玉,他不可能对你有任何感情!” 贺凌鸢本就不情愿,见这人胡搅蛮缠,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冷笑一声,怒道:“不喜欢又怎样?我贺凌鸢何时需要他的喜欢了?他那种病秧子,看着就不禁折腾!”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掌向沈渊劈去,掌风凌厉,带得风声呼呼作响。 沈渊这回早有准备,身形一闪,灵活地躲过。 贺凌鸢见自己一掌竟然落空,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狡诈!居然假装不会功夫!”她身形一动,又欺身而上,与沈渊缠斗起来。 两人身法迅捷,招式凌厉,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 沈渊许久不曾动过功夫,身手略显生疏,但依然奋力格挡。 两人在回廊中你来我往,拳风掌影交错,打得异常激烈。 文瑞站在一旁,心中焦急万分,紧紧盯着缠斗中的两个人,生怕沈渊有个闪失。他忍不住大声喊道:“殿下,当心啊!” 这一声喊叫,如同晴天霹雳,瞬间惊醒了正在观战的贺岸明。 他猛地回过神来,冲上前去,一把将贺凌鸢拉开,然后拽着她跪下行礼。 贺凌鸢突然被拉开,心中怒气未消,眉眼间仍带着一丝愠色。她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沈渊,质问道:“你是什么殿下?” 文瑞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大声斥道:“大胆!竟敢对秦王殿下无礼!” 沈渊也停下了动作,他并未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身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威严。 贺岸明见状,心中一紧,连忙拉住还要开口顶撞的贺凌鸢,沉声道:“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冒犯秦王殿下,请殿下恕罪!舍妹从小跟营里将士一同长大,行事大大咧咧,不懂规矩,还请秦王殿下海涵!” 放眼整个京城,家中儿女在军营中长大的,唯有忠勇侯贺家。 沈渊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位跪着也笔挺如松的青年,问道:“你是贺家人?” 贺岸明抱拳一礼,回答道:“正是!卑职乃贺家长房庶子贺岸明,这位是舍妹贺凌鸢。方才多有冲撞,秦王殿下海量,还请恕罪。” 沈渊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贺岸明。 这是个才华出众的少年,腹载兵书,可运筹帷幄;披甲执剑,能决胜千里。 然而,他庶出的身份,却让他一直未能得到贺家的重视。 上一世,贺岸明随父亲西征平叛,带着一个千人小队,深入敌军后方,斩首敌王,立下赫赫战功。 然而归来后,贺岸明却遭到了贺家嫡出长子的嫉妒与陷害,最终不幸惨死。 事情真相查明之后,煦帝痛惜英才,追封他为青锋少帅。 然而,贺岸明的生命,却永远停留在二十二岁,那份未竟的抱负与才华,也随之烟消云散。 第79章 你不是中意阿鸢吗? 此刻,沈渊看着贺岸明,有一种改变他命运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激荡,缓缓开口道:“贺将军请起。” 贺岸明一愣,道:“王爷过誉了,卑职仅是军中一介参将,怎敢妄担‘将军’之名!” 沈渊微微一笑,扶起贺岸明,眼中流露出对他的欣赏:“贺参将,本王相信,若得机遇,你必能一飞冲天,前途无量。” 贺岸明起身正色,道:“贺某所求并非个人荣华,唯愿大荥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 第98章 沈渊点头赞许:“贺参将志向高远,令人敬佩。若你信得过本王,下个月要重点防备浙中倭寇之患。” 贺岸明听了,神色有些凝重,他狐疑地看向沈渊。 他思索片刻,还是拱手向沈渊问道:“王爷,十月乃是秋收的季节,倭寇也因为季风转变,海上航行困难,活动向来减少。 “沿海军队也利用这个时节换防调整兵力,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冬季苦战。此时加强防备,是否有些过于紧张?” 沈渊冲他笑笑,没再说话。 贺凌鸢跪在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神神叨叨的,还不是想跟哥哥套近乎,好让贺家支持你。” 她的声音很小,沈渊没听清,但料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个火辣性子的姑娘,也不像是会随便编排别人喜欢她的人。 那说席玉对她的瞎话,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一番打斗与交谈之后,沈渊也冷静下来,开口询问贺岸明:“今日令妹是来与席玉公子相看的?” 贺岸明点头答道:“正是。” 沈渊皱了皱眉,又问道:“是有人上门说媒吗?” 贺岸明解释道:“席夫人与嫡母有旧,昨日亲自上门提亲,说席玉公子对三妹,甚至睡梦中也在喊着她的名字,因此想要求娶三妹。” “怎么可能!”沈渊闻言,十分震惊,脱口而出。 贺岸明奇怪地看着他。 沈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解释道:“哦,是这样的,席玉大人每日给我单独讲学,所以我对他颇为了解,从未听说他对哪个女子有意。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贺岸明听了沈渊的话,不解道:“席夫人亲自上门,言之凿凿,应当不会有错。” 沈渊眉头拧成一团,思索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清楚地知道,席玉绝不可能在睡梦中喊出别人的名字。 突然,他灵光一闪,抬头问贺岸明:“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贺岸明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舍妹名叫贺凌鸢。” 沈渊一听,心中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无奈地笑了笑,心想:原来如此。 席玉在梦中喊的,其实是“阿渊”,而席母却以为席玉喊的是哪家姑娘的名字,这才闹出了这样的误会。 沈渊心中五味杂陈,既有甜蜜,又有苦恼。 他叹了口气,对贺岸明道:“这恐怕真是个误会。贺参将,还是随我一起去见见席家人,把事情说清楚,以免席贺两家因此生出嫌隙。” 贺岸明看看自己的妹妹,无声地询问她的意思。 贺凌鸢眉头一挑,道:“去问就去问!我就说奇了怪了,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他能对我?也不怕我一拳捶死他。” 沈渊听着贺凌鸢言语中对席玉三番两次的轻蔑,心中十分不满。 他沉声道:“席玉大人最近病重,身体虚弱,正需要静养。贺姑娘,你言语之间还是放尊重一些为好。” 贺凌鸢被沈渊严肃的语气说得一愣,她抿了抿唇,撇了撇嘴,抱拳道:“知道了,秦王殿下。” 沈渊见她态度有所转变,看在贺岸明的面子上,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三人一同往斋堂走去。 今天非时非节,来进香的香客并不多,斋堂里只有零散的几户人家。 沈渊进到斋堂,一眼便看到了席玉。 山里的气温偏低,他又大病初愈,因此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外氅,裹得严严实实。 领口处围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将他清瘦俊秀的脸庞完全包裹住,让他看起来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可爱。 沈渊看着这样的席玉,竟想上前去翻翻他的衣领,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一对可爱的狐狸耳朵。 沈渊被自己这匪夷所思的想法,弄得失笑摇头。 席玉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沈渊,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问:“你怎么来了?”声音里透露出几分亲昵。 席母闻言,也看到沈渊,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拉着他坐下,关切地问道:“是呀,殿下怎么也来了?穿这么少,冷不冷?” “不冷!”沈渊笑着摇了摇头,在席玉身边坐下。 贺家兄妹见秦王和席家如此亲厚,心中不禁有些费解。 沈渊见他们踟蹰不前,便主动为他们引见,说道:“伯母,这二位是贺家的儿女,贺岸明、贺凌鸢。” 贺家兄妹连忙上前见礼。 席母的目光落在贺凌鸢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起身走到贺凌鸢面前,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 贺凌鸢被席母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席玉看着母亲对贺凌鸢如此热情,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片刻之后,他听母亲说:“阿鸢,听你母亲说,你的婚事想自己做主,今日相看,你对我儿,意下如何?” 贺凌鸢没想到席母这么直白,被她问得愣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就见席玉慌忙站了起来。 他脸色微变,急忙说道:“母亲,你在说什么!”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急切。 席母一愣,她看看儿子,又看看贺凌鸢,一脸疑惑地冲着席玉道:“你不是中意阿鸢吗?” 第99章 “我那是……”席玉急得不知如何解释。 他这才明白,好好地,母亲一大早拉他来寺庙干什么。 还把人家姑娘请过来,亲自相看,真是糊涂啊! 席玉上前拉开母亲,对着贺凌鸢深深一揖,道:“对不住贺姑娘,我母亲误会了,办了糊涂事,还请不要见怪!” 第80章 哥哥,你怎么有这么多烂桃花? 贺凌鸢听了席玉的话,反而松了一口气,道:“这么说,你不喜欢我?” 席玉又是深深一礼:“十分抱歉,贺姑娘。” 贺凌鸢这回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顾虑,摆摆手,满不在乎,说:“没事没事,不喜欢就好,我也不喜欢你。” “多谢贺姑娘海涵,今日之事,确实是席家唐突了,席府定会备上厚礼,上门赔罪。”席玉道。 “礼就不用了,但确实得上门说清楚。我一个庶女,父亲本来没指望我高嫁,你突然冒出来,万一父亲想跟席家结亲,勉强我怎么办!” “一定一定。”席玉再三作揖。 席母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看儿子这架势,自己铁定是弄错了。 她也赶紧上前跟贺家两个孩子赔罪,反倒搞得贺家兄妹有点受宠若惊。 贺家兄妹离开了,席母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儿子,生怕席玉责怪他多事。 席玉无奈地叹口气,安慰道:“母亲无须担心,贺家那边我会解决。” “是啊伯母,您别担心,我跟子桓会解决的。” 席母看着席玉,有点儿担心地问:“你不怪娘多事?” “我知道母亲是为了我好,”席玉顿了顿,又说,“但是母亲不知内情,还是不能擅作主张。今日贺家兄妹好说话,万一碰上一个不讲理的,就没法收场了。” 席母自然知道轻重,叹了口气,说:“那贺家小姐是个好的,可惜跟你无缘……” “母亲!”席玉嗔了一句,偷眼去看沈渊。 别看这人现在乖巧,坐着不动,也不说什么,等到无人处,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 席母见儿子不高兴,终于闭嘴不说了,让下人收拾回府。回去还要准备厚礼,她得去找贺家夫人,好好赔礼道歉。 回去的时候,沈渊拉着席玉上他的马车,说路途远,自己的马车坐得舒服。 席玉哪里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有心拒绝。但又知道,要是这会儿不随了他的心意,回头闹起来,更无法收场。 果然,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沈渊便将头靠到席玉肩膀上,委委屈屈地开口:“哥哥,你身边怎么有这么多烂桃花?掐了一朵,还有一朵……你什么时候才能是我的?” 席玉斜睨他一眼,说:“这好歹不是我亲自上门去买的。” 沈渊坐直身子,不可思议地望着席玉:“哥哥,你竟然倒打一耙……” 席玉:…… 沈渊见他不说话了,又笑着凑上去翻席玉毛茸茸的衣领,手也探进去到处乱摸。 席玉给他摸得有些痒,一边躲,一边让他停手。 沈渊的手被席玉捉住,他便将唇凑到他脖颈处到处亲吻。 他的吻,混着柔软的狐狸毛,挠得席玉心尖都在发颤。 沈渊感觉到席玉轻颤,停下来看着他,见他满脸情动的绯红,不知怎的,突然想到沈沁说的“狐狸精”。 他伸手解开席玉的大氅,将自己也裹进去,紧紧搂住席玉的腰,在他耳边说:“哥哥,让我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你的狐狸耳朵和小尾巴。” 席玉被他撩拨得满脸红晕,连脖子和锁骨都一片绯红。 沈渊瞧着这醉人的颜色,眸底漆黑一片,控制不住地凑上去含|住他的喉|结,又一路往|下|舔|吮。 “阿渊……”席玉忍耐不住,嘴里溢出他的名字。 沈渊心头一悸,唇依然贴在他的肌肤上,说:“哥哥,叫我,叫我的名字。” “阿渊……” “阿渊……” 沈渊在他一遍遍呼唤声中,越来越躁,身|子也贴着他越来越紧。 最后实在忍不住,抓住席玉的手。 席玉满脸通红,转过身去。 沈渊凑近他耳边,说:“哥哥,你知不知道,你上次喝醉酒,在马车里,可是将我……” 席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竟然! 醉酒后! 做了那样的事! 他还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之中,已经被沈渊抓着………… 席玉真的有点埋怨母亲了,选了这么远的地方来上香,路途实在太长了…… 到最后他耍赖,耍恨,直到眼泪流出来,沈渊才放过了他。 席玉气得将手上的东西,全都糊在沈渊自己衣服上。 沈渊无奈地瞧着他哭红的眼睛,吻|肿的嘴唇,真的好想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马车停在席府门口,席玉直接裹紧大氅下了车。 沈渊衣服脏了,只得留在车上目送他离去。 席母见席玉一个人下来,还责怪他,怎么不请秦王进来坐坐。 席玉没好气地说:“秦王身子不适,回去休息了。” “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适了?你要不去看看他?照顾照顾他?” 席玉:母亲,你可长点儿心吧! 第100章 — 沈渊回到悦客来,狼狈的样子被等在他房间的良辰给撞了个正着。 良辰见他衣裳不太齐整,脸色也很不对。 良辰惊愕地看着他,问:“你!你野||去了?” “你先回自己房间去。”沈渊没料到自己屋里有人,赶紧朝最里面走。 良辰也觉得怪尴尬的,逃也似的出去了。 一路都在感慨,这古代贵族会玩儿!是真会玩儿! 沈渊沐浴更衣完毕,让文瑞把良辰喊过来。 良辰进屋,先吸着鼻子闻了闻,幸好只闻到熏香的味道。 沈渊瞧着他的做派,脸黑下来,问:“找我什么事?” 良辰嘿嘿一笑,说:“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有事就说,没事快滚。”沈渊脸色阴沉。 “真是没有幽默感!”良辰吐槽一路,接着说,“这几天,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跟踪你?” “没错。我第六感很强的,有没有人在看我,拍我,我很清楚的。” 沈渊已经习惯了跟他说话的方式,听不懂的词语,大多没有意义,无须多问。 “可发现他们是什么人,对你有什么企图?” “他们应该会武功,每次我有感觉,回头去看的时候,他们一瞬间就能藏起来,藏的很好,根本找不出来。” 第81章 正经人是娶不到老婆的 “恐怕是郑家人。”沈渊不作他想。 “郑家?” “沈淏的母家。” “他们发现我的身份了?不可能啊,我隐藏得很好啊。”良辰很是奇怪,“再说了,就算是他们,也该跟踪你,不应该跟踪我啊。” “或许也派了人,只是没有发现。”沈渊道。毕竟他出行,都是乘坐马车,路线也就悦客来到席家。 想到席家,若真有人跟踪他的话,一定已经发现了他与席家来往密切,他怕会对席家不利。 “那最近怎么办?我还出去吗?”良辰问。 “你就当无事发生,一切照旧。”沈渊道,“我让陆凛风给买的侍卫,应该快要有消息了。” 若是沈渊和良辰都被监视,那便不能轻易接近陆凛风。 沈渊想了想,去请沈沁帮忙。 沈沁欣然应下。 沈渊交给沈沁一封书信,让她和樱落乔装一番,伪装成来悦客来用膳的食客出门。 沈沁上了沈渊安排的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乘夜来到陆家。 陆凛风住在一个小巷弄里,家里只有一个十岁的弟弟,请了一个鳏居的老伯照顾。 沈沁到的时候,陆凛风还没到家。冯老伯看到一个精致的小娘子来家里找大人,心里替大人高兴,脸上更是乐开了花。 他殷勤地将沈沁和樱落迎进来,拿了家里最好的茶叶,给她们斟好茶,说:“大人一般这个时候已经下值回来了,今日可能有事耽误,您稍等等,我去看看。” 沈沁在陆家厅堂里坐下,弟弟陆凛涛被留下来接待她。 陆凛涛张口便道:“嫂嫂,您和哥哥什么时候成亲?” “咳咳……”沈沁端着茶杯刚抿一口,闻言直接呛到了。 樱落赶紧上前替她顺气。 “小公子,可不能胡说,我可不是你嫂嫂。”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沈沁赶紧撇清。 “哥哥整日忙碌,从来没和女子有过来往,您能到家里来找哥哥,肯定是相中了哥哥。”陆凛涛小脸淡定,一脸看透一切的模样。 沈沁觉得陆凛风这弟弟很有意思,人小鬼大,就生了逗弄他的心思,问道:“那若是你哥哥没相中我,怎么办呢?” 小孩儿说:“等着瞧就好了。若是哥哥不回来,那可能是没相中您,若是他紧赶慢赶地赶回来,必然是相中您了。” 沈沁笑笑,心想,小孩儿哪里知道,冯伯拿着秦王的印信去找陆凛风,他还不得脚下生风地往回赶! 说话间,外面传来马蹄声,紧接着小院儿的门被推开。 已近十五,明月皎洁,月光下,一个深蓝身影疾步跨门而入。 他还没走到厅堂,就听陆凛涛说:“嫂嫂,您可以放心了。瞧我哥火急火燎往回赶,必然是相中了您。”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响在屋里,惊得沈沁满脸通红,陆凛风一瞬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陆凛涛见两人都红着脸,定在原地不动了,又说:“哥哥、嫂嫂,你们不必害羞,涛儿也不是外人。” 陆凛风这才回过神来,斥了一句:“胡说什么!还不快向公主道歉!” “公主?”陆凛涛仰头看了看沈沁,说,“难怪这么好看,原来您是公主。” 沈沁脸更红了。 陆凛风赶紧上来见礼:“公主见谅!涛儿年岁小不懂事,口无遮拦。” “童言无忌,无妨,无妨。”沈沁讪讪道。 “哎……”陆凛涛叹了口气,道:“哥,正经人是娶不到老婆的。” 这下连陆凛风的脸都红透了,他赶紧让冯伯把陆凛涛带走。 冯伯抿着嘴偷笑,朝小公子投去赞许的目光,带着他回房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顿时更尴尬了,沈沁慌忙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没料到茶早已凉透,又苦又涩,她秀眉拧成一团,又悄悄把茶杯放下。 第101章 陆凛风在锦衣卫当差,贯会察言观色,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于是上前换了一盏茶,重新倒了一杯放在沈沁面前。 沈沁一时间只觉得这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连忙红着脸将沈渊的信取出来,递给他。 陆凛风接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专注看信。 沈沁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陆凛风有动静,抬头看去,就见灯火下的男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轮廓分明,俊美中又带着一抹冷峻,此刻正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沁不由得看痴了,直到陆凛风再次开口:“公主殿下,王爷交代的事,属下一定全力以赴。天色已晚,属下送公主回去。” 沈沁脸色微红,轻轻点了点头,“有劳陆大人了。” 陆凛风骑着马一路护送,待马车拐上悦客来门口的大街,他便勒马驻足,一直看着沈沁下车进了客栈,才转身回去。 - 第二天沈渊特地出门,从悦客来开始往旁边的铺子闲逛,看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要停下来看看。 他从第三个铺子出来,看到门口卖团扇的摊子边上,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沈渊心道:果然有人跟踪。 从前一个铺子出来时,他还不太确定,如今一看,同样的面孔,两个大老粗,站在卖女子物品的摊子前,连老板都狐疑地打量着他们。 沈渊笑着走上前,拿起一把团扇,问:“老板,这把怎么卖?” 老板一看是个俊秀小公子,连忙道:“二十文。” 沈渊让文瑞掏钱,拿着团扇转身,故意撞了一下旁边的汉子。 “哎呀!对不住啊!买到心仪的东西,一时激动,都没注意到旁边有人呢。”他捏着团扇冲那汉子道歉。 被撞的那个汉子眼里戾气一闪而过,待要动作,被旁边的人拽了一下,生生忍住,粗声粗气地说了声“无妨”。 话音一落,两人便低头快步离开。 沈渊瞧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渐渐冷下来。 那两个汉子回到一处宅院,进到主屋,朝里面的灰衣男子跪下,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力,被秦王发现行踪,请主子责罚。” 灰衣男子缓缓转过身,屋内昏暗的光线映照出一张阴鸷而扭曲的脸。 他并未立刻回应,只是用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眸,冷冷审视着跪在眼前的两个人。 第82章 秦王遇刺了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那两个汉子跪在地上,汗水顺着额头滴落,心中忐忑不安,等待主人的发落。 终于,灰衣男子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般:“既然已经暴露,今晚召集人手,动手吧。” 跪着的汉子惊讶地抬头,仿佛不敢置信,真的要对秦王动手? 那灰衣男子仿佛能看透他们的心思,缓缓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道:“你们可知,失败者的下场是什么?” 跪着的两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赶紧应道:“属下这就去准备!” 灰衣男子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笑容愈发诡异。 - 再说沈渊,看着那两个汉子匆匆离开,就当没事一样,继续悠然自得地在街上闲逛。 逛到柳氏钱庄的时候,正好遇上柳云孜。 柳云孜一见沈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热情地拉住他,非要拉他去旁边的酒楼喝酒。 这一喝,竟喝到了月上中天。 两人都有些醉意,摇摇晃晃地走出酒楼,各自上了马车,回住处休息。 沈渊的马车在夜色中缓缓前行,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马车缓缓驶入一条阴暗的巷子,月色被高耸的墙头遮挡,显得尤其昏暗。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几道黑影从暗处闪出,手持利刃,直扑马车而来。 原本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沈渊,听到动静的一瞬间,便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眼中一丝锐利的光芒闪过。 他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道:终于来了。 刺客们来势汹汹,利刃闪着寒光,一剑砍了车夫,紧接着杀入马车,直取沈渊性命。 沈渊早有防备,身形一闪,轻巧地避开了刺客的凌厉攻势。 来的人不少,沈渊不敢掉以轻心,正当他准备反击时,听到外面骤然响起一阵破空之声,紧接着便是刀剑拼杀的缠斗之声。 他分神侧目,透过车窗的缝隙向外看去,一群黑衣人跟方才的刺客打在一起。 沈渊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疑惑。 这些人又是从何而来?他们是来救自己的?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一名刺客抓住机会,一剑刺向沈渊。 沈渊反应不及,一股剧痛传来,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 “啊!”他痛呼出声,声音在夜空中传得老远。 外面的黑衣人听到沈渊的呼痛声,知道秦王受伤了,攻势变得更加凌厉起来。 沈渊捂着伤口,心中不断怀疑。 看这身手,矫健而不失沉稳,显然不是寻常护卫所能及。 再看他们的着装,都是黑色劲装,显然也不是陆凛风的布置。 可是,任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出别的人来。 刺客接连倒下,为首的人眼看任务即将失败,孤注一掷地向沈渊扑过来。 第102章 沈渊眼眸中精光一闪,不再抵抗,反而惊恐地失声尖叫,慌乱地左避右闪,狼狈地从马车里跌落下来。 为首的刺客,凌空而下,挺剑直刺沈渊。 沈渊双手撑在地上,望着那剑尖逐渐逼近,好像被吓傻了,竟忘记了挪动。 眼看剑尖已经贴近沈渊的咽喉,再进一寸,沈渊今日必将命丧黄泉。 “叮——”一枚暗器击中刺客长剑,劲力十足,剑身当即从触口处断裂。 一个同样身穿玄衣的人飞身而至,他身手敏捷,招式狠辣,转瞬间便将刺客首领逼得连连后退。 沈渊借着月光看去,这人脸上戴了一枚银质面具,一身玄色劲装,完全看不出身份。 但是沈渊总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仅仅几招过后,玄衣男子制服了刺客首领,挥手让人上前将他押住。 沈渊依旧坐在地上,一脸心有余悸地看着玄衣男子,心里盘算着如何把他的面具摘下来,一探究竟。 玄衣男子收了剑,朝沈渊望过来。 沈渊立刻嘴巴一扁,挤出几滴眼泪,想从地上爬起来。 却好似被吓傻了,手脚发抖,试了几次也没起得来。 玄衣男子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要上前扶他起来的意思。 躲在角落里的文瑞见安全了,赶紧过来扶他,却被沈渊掐了一下。 文瑞立马心领神会,假装战战兢兢,手脚无力,被沈渊带累着也摔倒在地。 沈渊双眸垂泪,朝玄衣男子伸出手:“多谢阁下出手相救……还劳驾您扶我一把……”话音还打着颤,一听就被吓得不轻。 玄衣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具后的表情不为外人所知,但那双眼睛却不带一丝暖意。 沈渊又道:“阁下救命大恩,沈渊定会报答,不知阁下是何人?住在何处?” 玄衣男子没答沈渊的话,也没扶沈渊起来,只是紧紧盯着他,仿佛在判断他的真实用意。 沈渊见他不说话,便往前爬了两步,拽住玄衣下摆,想顺势起身。心里盘算着,要趁机摘下他的面具,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哪知他刚碰到一片衣角,玄衣男子骤然出剑,寒芒一闪而过,“嘶啦”一声裂帛声起,沈渊手里只剩一片衣角。 玄衣男子后退几步,跟沈渊拉开距离。 而沈渊因为惯性,仰面朝后倒去。 他本来想试一试那人会不会扶自己,因此没控制身形,结果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这回是真的狼狈不已。 对面身形挺拔的男子,冷哼一声,流露出无尽的轻蔑。 沈渊心中更加不解,这人到底是谁?既然暗中相随保护,救了自己,却又似乎有些瞧不起自己。 他正在纠结,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公子,他服毒自尽了。” 沈渊循声看去,被抓住的刺客首领嘴里鲜血汩汩往外流,显然知道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不如自尽来得利落。 这下没了线索,沈渊想看看这黑衣人是什么反应。 “一并处理了,撤。”玄衣男子淡淡开口,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事儿。 说完他便飞身上了房檐,几个腾挪,眨眼消失无踪。 留下的人迅速清理刺客的尸体,和流了一地的鲜血。 片刻后,暗巷里回归宁静,沈渊看着恢复如初的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沈渊手里捏着一截衣角,看着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83章 哄漂亮小姐姐开心,还不是手到擒来 沈渊知道,暗中一定还有人在监视着他。 他垂下眼眸,瘫坐在地上,喊文瑞扶他起来。 文瑞听着沈渊虚弱又后怕的语气,也哆哆嗦嗦地爬起身,费力地爬到沈渊跟前扶他。 主仆两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地上爬起来,上了马车。 车夫刚才已被刺客一剑穿心,尸体也被黑衣人直接带走了,文瑞亲自坐在车辕上赶车。 沈渊一进到马车里,便收了那孱弱又后怕的模样,将手里的那一截衣料拿出来反复摸索。 这衣料看似平凡无奇,就像一块普通的黑布,然而摸上去却丝滑柔和,触手生温。 沈渊突然摸到一点凹凸,他将布料展开细看,发现衣料一角,应该是衣袍下摆处,绣着一排暗纹。 这暗纹针脚绵密,花纹繁复,全用黑线绣成,要不是摸到了,一点儿都不起眼。 沈渊眉眼微深,这一看就是上好锦绣,可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他将衣料揣进怀里,开始盘算近日发生的一切。 他一开始认为想要对他不利的人,大抵是郑家沈淏那头。 可转念一想,太子还稳坐东宫,现在就对他下手,有些为时过早。 而且布置仓促,不够缜密,没能一击即中,完全不像丞相的行事风格。 沈渊心道,难道是因为丞相知道他一无所有,轻而易举便可解决,因此而轻敌? 沈渊摇摇头,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刺客尸首都被黑衣人带走,无从查起,而黑衣人的来历才是最让沈渊奇怪的。 谁会救他? 甚至一直在暗中保护他? 千头万绪,纠结成一团乱麻,不知从何理起。 文瑞赶车赶得磕磕绊绊,沈渊被颠得晕晕乎乎,更加无法思考。 第103章 之前跟柳云孜一起喝下去的酒,也开始往头上涌,他闭上眼睛假寐。 沈渊回到客栈,正想休息,就见良辰推门而入,问他:“你今天怎么样?有人跟踪吗?” 沈渊疲惫地点点头,说:“上午识破有人跟踪,晚上就遇到了刺客。” “刺客?”良辰声音陡然提高,朝着沈渊上下打量。 见他袖子上破了一块,还有一大团血迹,大呼小叫起来:“我去!真受伤了!还不快找医生!” 良辰话音刚落,就见吴院判从外面进来,嘴里还嘟嘟囔囔:“大半夜的,净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吴院判说着,没好气地拽过沈渊的手,撩起袍袖,看到手臂上有一个剑刺出来的血口子。 他将伤口凑近灯火看了看,说:“伤口不深,敷几天药就好了。” 吴院判直接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洒在沈渊伤口上,替他包扎好,将剩下的药留给沈渊,吩咐他伤口不要碰水就准备走了。 “多谢吴院判!” “谢什么谢!一点儿用都没有,光会受伤,可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了!”吴院判一边哼哼着,一边出去了。 良辰瞧着吴院判的背影,又看看沈渊,问:“这太医来头挺大?还敢给你摆脸子?” “我母妃临终前,一直是吴院判在照顾。我母妃死后,他也算受了牵连,跟着我被赶出宫,心里有些怨言,在所难免。” 良辰听了还是觉得奇怪:“可他也不像是怨你啊!倒像是蛮担心你的。” 良辰说者无心,沈渊听者有意。 回想起来,吴院判的确对他挺关心的,而且他的关心,好似早就不仅仅局限于自己的伤病了。 看来要查一查这个吴院判,沈渊心想。 良辰看着沈渊受伤,心有余悸,他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流血事件。 “那什么,我有点……害怕,会不会有人来杀我啊?我又不会武功,真有人来杀我,我可躲不开,一剑就能被刺死了。”他一脸担忧地问沈渊。 “不用担心,有人暗中保护。” “你派了人暗中保护我?”良辰又激动起来,四处乱看,好像在寻找什么。 见什么都没看到,他又问:“是暗卫吗?很厉害的那种?见敌人就能手起刀落?” 沈渊无奈,道:“不是我派的。另有其人,今天我也是被人救下的。” “是谁?” 沈渊摇摇头,他也想知道是谁。 “会不会是你那个相好的?”良辰一脸神秘,问,“其实他除了明面上的身份,私底下还是个大佬,掌握神秘杀手组织的那种?” 沈渊给了他一个白眼,懒得跟他多说。 良辰还想说什么,被沈渊打断,问:“粮食药材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交接好了,柳家已经开始从各地调货,往北境几个城镇运送,快的七八天,慢的半个月,都能到。” “那你也准备准备,尽早出发吧。” “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上路,去那么远的地方吧?总得给我安排点人手吧?”良辰问叨咕着,“我出去做那么大的生意,不说有没有刺客,就算是想劫财劫色的,肯定都一大把……” “人手好说,也就这两天就该来了。”沈渊十分困倦,道,“你回去吧,我今日跟柳云孜多饮了几杯,困倦得很,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良辰只得回去了。 他躺在床上,想着自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确定。再一想,今天沈渊遇到刺客,他还有没有命回来都说不定。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沈漪,想到她还在宫里,一心期待着公主府修缮完毕,自己去给他当面首。 良辰觉得,比起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当面首也不是不行,不就是哄一个漂亮小姐姐开心嘛,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心里暗下决心,只替沈渊干这一票,等他挣到了钱,把公主府装修得漂漂亮亮的,以后就和沈漪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也别想打扰他。 良辰就这样睡着了,梦里还在跟漂亮小姐姐一起吃葡萄,荡秋千。 - 沈渊受了伤,怕席玉担心,这几天就忍着没往席府晃悠。 他让沈沁再去一趟陆凛风家,替他送信和那截衣料。信上说了遇刺的事,拜托陆凛风查一查刺客和衣料的来源,顺便也查一查吴院判的来历。 沈沁想到陆凛风那个弟弟,还有点脸红,但她还是欣然接下信件,趁着夜色往陆家去了。 第84章 嫂嫂救命,我哥要打死我 这回陆凛风已经下值回家,正在考查弟弟的功课。 陆凛涛一心想习武,以后也像哥哥一样,成为一个威风凛凛的锦衣卫。 可是哥哥偏偏让他学文,将来参加科考。 哥哥觉得,只有成为士大夫,才更有出路。 陆凛涛不想学,也就学不进去,每日晚上的考察简直是度秒如年。 今天白天夫子讲的内容,尤其晦涩难懂,短短几十个字,陆凛涛背得是磕磕巴巴,没一句能连起来的。 陆凛风听着,觉得自己一个武夫都要会背了,他竟还不会,气得拿来戒尺盯着陆凛涛背书。 可他越是严厉地盯着,陆凛涛的脑子越是如浆糊一般,一个字都钻不进去。 第104章 沈沁一来,陆凛涛就像见着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立马飞奔过去,仰头看着沈沁喊:“嫂嫂救命啊,我哥要打死我!” 沈沁这才刚进门,就被这声“嫂嫂”给钉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凛风也是尴尬不已,赶紧上前请罪。 他手里还捏着戒尺,威严的面孔,面向公主,不得不柔和下来,看着有些滑稽。 陆凛涛哧溜一下钻到沈沁身后,咧着嘴冲他哥嘻嘻直笑。 沈沁看着这一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试图缓和气氛,低头跟陆凛涛轻声说:“我找你哥哥有事要谈,你去歇息片刻,稍后再慢慢背诵,可好?” 陆凛涛眼睛晶亮,冲沈沁点头:“好!谢谢嫂嫂!” “我不是你嫂嫂。”沈沁红着脸纠正他,“你还是唤我公主吧。” “谢谢公主嫂嫂!”陆凛涛脆生生地应了,冲他哥眨眨眼,跑远了。 陆凛风收起戒尺,有些羞赧地看了沈沁一眼,请她进屋。 沈沁进屋坐下,将沈渊的信件物品递给陆凛风。 陆凛风看完,面色有些沉重,但信上沈渊吩咐,刺杀之事要瞒着沈沁,他很快收敛神色,没有显露出来。 沈沁一直暗暗盯着陆凛风,可能看出了一点端倪,问:“我三哥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公主无须担心,一点小事,卑职一定尽力帮王爷把事办好。”陆凛风道。 沈沁这才放下心来。 陆凛风又说:“上次王爷信中所提之事,已经办妥。今日公主驾临,正好可以带几个护卫带回去。” “护卫?”沈沁吃惊道。 陆凛风点点头,说:“我在附近租了一间院子,人放在里面训练了几日,我带公主去看看?” 沈沁点头,起身跟上。 两人来到小院,看到一群人正在练习武艺。 陆凛风向沈沁介绍了他们的来历,喊了两个人上前见礼。 待两人在沈沁面前站定,开口行礼,沈沁才发现这两人竟是女子。 “这是?”沈沁免了两人的礼,疑惑的目光看向陆凛风。 “这是为公主准备的两名贴身护卫,由我亲自挑选,身家背景都很清白,公主可以放心带在身边。” 陆凛风脸上有些火烫,幸好夜色深,灯火不明,没人能看得出他脸上的红晕。 沈沁感激地看了陆凛风一眼,心中对他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你们以后就跟着公主,保护她的安全。”陆凛风对着两位护卫说道。 “是!”两名女护卫齐声应答。 陆凛风又叫了两个人上前,对沈沁说:“这是这批护卫里面,功夫最好的两个,还请公主带回去交给王爷,其余的护卫先在这里继续训练,王爷要用时直接派人传信便可。” “好。有劳陆大人了。”沈沁微笑着对陆凛风说道。 “这是卑职分内之事。”陆凛风抱拳回应。 正事说完,尴尬的气氛又在两人之间开始流转。 沈沁红着脸低头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公主慢走。” 沈沁带着四个护卫离开小院。 待她的马车上路后,陆凛风却还是翻身上马,远远地坠在后面,一直看着沈沁下车进了悦客来,才转身回去。 - 沈沁将护卫带进沈渊房里。 沈渊一看,还有女护卫,他心里感叹这陆凛风办事确实稳妥,这样一来,沁儿的安危他便也可放心了。 他询问了一番两名女护卫的身份来历,便让沈沁带着人自行安顿去了。 两个男护卫留下来,沈渊问起名姓。 年长的那个道:“前尘种种,皆为过往,还请王爷赐名。” 沈渊一愣,问:“你读过书?” “小人从前跟的公子是读书人,小人跟着识了几个字。” “那你家公子呢?” “陕西遭灾,主家在江南有祖产,举家前往江南避难。小人家中尚有父母,母亲卧病瘫痪在床不便远行。公子放我自由,允我留下照顾父母。” “那你的父母……”沈渊意识到什么,但话已出口,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人没料到灾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家中存粮吃光,连山上的野菜也被挖完,找不到一点儿吃食……等我想带着父母离开时,他们怕拖累我,自尽而去了……” 沈渊起身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别难过,这世上愿意用性命替儿女铺路的父母,能有几人!你很幸运……” 沈渊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落寞。 顿了好久,他说:“你还用自己的名姓吧,他们一定还想像从前一般唤你。” “小人黎洛,谢王爷!”七尺男儿,竟落下泪来,哽咽着道谢。 沈渊拍拍他的肩,让他起来,又转头去看另一个侍卫。 这个看起来年岁要比黎洛小一些,眼睛一直骨碌碌转着四处乱瞧。 沈渊问他姓名来历。 他笑着说:“我是孤儿,从小跟着师傅在山上长大。这回遭了旱灾,山上也没水没粮。师傅掐指一算,说是故人要他回去,就走了,让我自谋生路。” “那你靠什么为生?”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就给人算算卦。” “你会算卦?” 第105章 “嗨,我当然不会!师傅说我没有慧根,不肯教我。但我听他给人算卦听得多了,翻来覆去也就那些话,我也学会了。” 沈渊心道,好家伙!原来是个行骗的! “那你为何同意来王府做护卫?” 第85章 王府能吃好喝好,还有银子拿 少年护卫红了脸,吐吐舌头说:“那天在街上给陆大人算卦,被他给识破了……我溜的时候,跟陆大人过了几十招,他见我功夫不错,就问我愿不愿来您这儿做侍卫。” “你就同意了?”沈渊不知为何,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少年开口道:“陆大人说,在王府当侍卫能吃好喝好,还有银子拿。” 沈渊:…… 沈渊听了这小护卫的话,大为震撼。 少年护卫还一脸期冀地望着他,问:“陆大人说的,是真的么?” 沈渊心塞,但还是点点头,又补了一句:“只要不犯错,就有。” 少年刚扯开的笑容,僵了一下,问:“那,哪些事做了是错?” 沈渊:…… 黎洛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说:“王爷,小人可以先教他一些简单规矩,王府若有特别要注意的地方,我再说与他听。” 沈渊想想自己那荒草丛生的王府,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他们几个就交给你负责了。” 黎洛跪下,道:“属下必不辱命!” “对了,”沈渊看向年少的那个,问,“你叫什么?” “我叫……”他刚欲说名字,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说,“我以前名字是师傅随便喊的,不好听,我以后就跟这位大哥姓黎,行吗?” 沈渊看向黎洛。 黎洛没想到他这样说,愣了一下才点头。 少年很开心,说:“那王爷帮我起个名字吧。” 沈渊想了想,说:“那便叫你黎疏。” “黎叔?”少年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指着自己鼻子,“我,我成叔了?” 沈渊听着也笑了:“想到一句诗就随口取了,倒是有些不妥。” 少年却嘿嘿笑起来:“挺妥的,挺妥的,这个名字好,谁都得喊我叔。我以后就叫黎疏了,嘿嘿……” 沈渊突然觉得黎洛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两人的身世问过了,沈渊又问陕西的旱情。 黎洛答道:“陕西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下雨,田地龟裂,河流干涸,旱情早就已经非常严重。百姓苦不堪言,挖草根、吃树皮,有些人连这些都抢不上,只能去吃观音土,死的人不计其数……” “朝廷不是有赈济吗?” “一开始还有工部官员来勘察水利,准备修筑水渠引水灌溉。官府也发出布告,称户部已筹集粮食,即将运往陕西赈灾。百姓满怀期待,可眼巴巴地等了一个多月,却什么也没有等到。每天饿死病死的人,不计其数。” 沈渊眉头拧起,照他前世的记忆,陕西旱情发生后,朝廷应对及时,赈灾粮食迅速送达,同时为百姓减免赋税。 那几年,虽然困苦,但举国上下一心,源源不断地给陕西运送粮食,迁徙人口,没有造成严重的伤亡。 可是这一世,怎么就到了吃草根树皮,伤亡严重的程度? “后来呢?”沈渊焦急地问道。 黎洛小心地瞧了沈渊一眼,有些犹豫。 旁边黎疏开口了:“我知道,后来陕西就成了秦王您的封地,就更没人管了。” 沈渊心里一惊,道:原来如此! 上一世父皇龙体康健,励精图治,底下人也不敢怠慢生事。 而这一世,因为母妃亡故,父皇病重不理朝事。甚至为了补偿沈渊,将雍州赐给了秦王作封地,那有野心的郑丞相,当然要从中作梗。 想通此中关节,沈渊的心头瞬间燃起熊熊烈火,这股烈焰从内心,一直燃到他眼睛里。 他难以想象,郑伯行身为丞相,竟能如此漠视一州百姓的生死,不惜以无数人的性命作为打压他的筹码!这样的人,何德何能身居高位? 简直不配为人! 沈渊死死捏着手里的茶杯,冲黎疏道:“继续说。” “百姓们有希望的时候,还能咬咬牙坚持,可等来等去,等不到救济粮,也等不到秦王现身,就开始恐慌。为了一口吃的,抢劫、杀人、放火什么恶事都干得出来。” “那官府呢?” “官府抓了人也没粮食养,当然是撒手不管。” “那陕西岂不是大乱?” “早就乱了,像我们这种身上有点儿功夫的,还能逃出来。那些灾民都被拦着,根本跑不出雍州,只能等死。” 沈渊的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怒气在他身体里左冲右突,寻不到一个出口。 “砰!”他愤怒地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茶杯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飞溅。他的手被碎片扎得鲜血淋漓,但他却浑然不觉,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陕西的事,是天灾,更是人祸。 是因为那些权贵冷漠自私,视人命为草芥。 可也是因为他的重生,导致的阴差阳错。 他想要护住席玉,护住自己的亲朋好友,却害了一州百姓无辜惨死。 沈渊翻涌的怒火,逐渐沉淀,夹杂着悲痛与自责。 权力固然重要! 可庶民何其无辜! 第106章 他们又何尝不是这片土地上的血脉,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安宁,又怎能轻易被当作棋子舍弃? 去雍州! 沈渊没有犹豫,瞬间拿定主意。 他必须亲自前往,不仅是为了守护他封地的子民,更是为了捍卫那份天下为公的大义! 他要让这海晏河清的天下,不因权谋之争而流血,不因私利之夺而动荡! 他让文瑞把良辰喊过来。 良辰一进门,看到一地的碎片,吓了一跳。 屋里还站着两个陌生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刺客,可是沈渊的手却在滴着血,良辰奇怪地问:“怎么了这是?” 沈渊没有答他,只是说:“你去准备准备,明天就出发。” “明天?”良辰不敢置信,“现在都半夜了,你让我明天就走?” “事态紧急,你尽早到达高句丽,取得高句丽王的信任。在一个月内,将木料运回来,换得工部的银钱,然后将这些钱全部拿去购买粮食、药材,送往陕西。” “出什么事了?” 沈渊将陕西的情况说给良辰听。 良辰听了,神色有些古怪,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大荥灭亡的起因,就是西北大旱。” 第86章 那些灾民还不把你给煮了吃了! 沈渊听了大为震撼,原来前世沈淏登上大位后,也没有管那一州百姓的死活。 一个轻民轻社稷,只顾自己私欲的君王,他怎么配拥有这天下! 沈渊手指攥紧,心里的决心更甚。 良辰见他的手又开始流血,连忙掰开他的手指,说:“你要去陕西?那无疑是送死!你现在一无所有地跑到陕西去,那些灾民还不把你给煮了吃了!” 沈渊知道良辰说的在理,但他不能退缩,道:“我自有筹谋。” 良辰叹口气说:“那就先把运往北城的粮,先送到陕西去,好歹解一下燃眉之急。” 沈渊摇头:“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你用好那批粮食,要从工部手里赚到百倍差价,还要让高句丽王对你言听计从,日后对你有求必应!” 良辰为难地皱起眉头,这要求,真是为难死他了。他要是个演员还好,可他只是个唱跳练习生啊! 沈渊明白他的难处,指了指旁边的黎疏,道:“他陪你去,能助你一臂之力。” 良辰转头看看黎疏,见是一个比他还年轻的小孩儿,问:“你会干嘛?” 黎疏瞧着良辰美得不像话的脸,有点呆愣,开口就是:“我观你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真乃人间绝色。” 良辰双眼瞪得溜圆,问:“你会看相?” 黎疏顿了顿,接着说道:“你面泛桃花,最近定有桃花运降临。看那红鸾星动,怕是会有佳人相伴,与你共谱一曲良缘。” 良辰心里一下子想到沈漪,心想原来她还真是自己的良缘哪,悄悄地高兴起来。 他凑上去问黎疏:“那你帮我算算,我跟她什么时候能顺利在一起,以后会不会有波折?” 黎疏轻咳一声,满脸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 良辰好奇得不得了,拽着黎疏不肯松手,说:“透露一点儿,就一点儿,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科学!” 沈渊站在一边无语地瞧着这两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他对高句丽之行充满了担心。 他想了想,让黎洛也跟着一起去,他比较稳重,必要时,多提点提点那两个。 黎洛应下。 又商量了一会儿事宜,沈渊便让他们各自去做准备。 黎洛黎疏回小院召集剩余的护卫,准备护送良辰,前往高句丽。 良辰期期艾艾地问沈渊:“我能不能给沈漪写封信?” 沈渊没想到,他竟然对沈漪动了真心,问:“你真想给她做面首?你现在有了云辰的身份,将来有了钱财地位,可以选择你想要的人生。” 良辰难得有些羞涩,说:“她那么怕疼的小姑娘,还替我挡鞭子,是个好姑娘。我也没什么大志向,就想挣点儿家底,以后让她还能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沈渊深深看他一眼,说:“你去写吧,明天我让文瑞给她送去。” 良辰开开心心回去写信了。 沈渊在桌子前坐下,方才良辰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心头。 他一腔热血,想要奔赴雍州,救他的子民于水火。 可是席玉呢? 席玉怎么办? 他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稳住事态,更不知要多久才能重回京城。 前世沈淏登基,没放过任何一个和他交好的人,尤其是席玉。 这一次,父皇病重,丞相一手遮天,与他亲厚的席玉,又能有善终吗? 沈渊害怕了。 他处在撕裂的边缘,心如刀绞,痛苦不堪。 一边是他深深挚爱的席玉。两世轮回,无论遭遇多少磨难,席玉都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前,为他遮风挡雨。 另一边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无辜而弱小,如同风中的落叶,睁着期盼的双眼,呼唤他们的王赐予安宁。 心中的秤砣左摇右晃,沈渊竭力寻找一个平衡点,却无奈地发现,两者之间,无从选择。 因为他很贪心,哪一头都不想放弃,都想紧紧攥在手里。 第107章 沈渊眼中精光流转,攥紧双拳。 我的命运,不容天定! 沈渊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开始思索眼下的计划。 - 第二天一早,沈渊给良辰送行,从他手里接过一封厚厚的信。 沈渊震惊地看向良辰,问:“你和沈漪总共才见了几面,你有这么多话跟她讲?” 良辰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挠挠脑袋说:“这不是要离开很长时间,怕她太想我嘛,多写了点儿……” 沈渊心里一动,脸上不动声色地将信递给文瑞,让他送去宫里给沈漪。 良辰看着文瑞,嘱咐道:“一定告诉她,我很想她,让她等我回来!” 文瑞使劲压住上扬的嘴角,连连应是。 良辰看着文瑞远去的背影,叹了声气,不舍地撩开帘子,上了马车。 沈渊对他道:“遇事不决,让黎洛送信到柳家铺子,他们会转到我手上。” 良辰点点头,也不放心地叮嘱他:“你去了陕西,要注意安全,实在搞不定就算了。等我挣到钱,咱们去欧洲,把你和你那相好的一起带着,逍遥快活去。” 沈渊被他的插科打诨给逗笑了,虽然不知欧州在哪儿,为何那里能躲开灾荒战乱,但还是笑着应下。 良辰挥挥手,与他告别。 车夫甩开马鞭,马车疾驰,转瞬没了踪影。 沈渊看着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也离开了悦客来,往柳家去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大张旗鼓地上柳家大门,门房听到他自报家门,惊得连忙去喊老爷。 没一会儿,柳家主带着几个儿子一起出来拜见秦王,柳云孜只能坠在最后头。 沈渊打量了一眼,见那柳家主虽年过半百,但身姿挺拔,精神奕奕,看上去颇有几分儒商的意味。 柳家主上前给沈渊请安,姿态从容,请沈渊上座。 沈渊也没推辞,在上首坐了,端起仆人上的茶,呡了一口。 柳家不愧为首富之家,这都深秋了,上的茶,跟明前的新茶口味相差无几。 沈渊微微一笑,赞道:“好茶!” “王爷谬赞!”柳家主笑着应答,“不知王爷驾临柳家,有何贵干?” 第87章 想见他,想抱他,想亲他 沈渊弯起凤眼,道:“想跟柳家主谈笔买卖,不知家主可有兴趣?” “哦?”柳家主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是,“愿闻其详。” 沈渊环视一圈厅里坐着站着的诸多人等,问:“这笔生意,本王想跟家主单独谈谈,不知可否?” 柳家主面露疑惑,厅里别的主子都有些为难。 这随随便便跟某一个皇子扯上关系,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便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有些话,柳家主不好直接开口,柳家大儿子柳云逸,只得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道:“王爷有所不知,柳家产业并非由父亲一人负责,我们都掌着几个行当的生意。不知王爷要想涉足哪个行当,我们留下,也可以帮王爷参详参详。” 沈渊嘴角挑起,他知道,柳家这是不想与他沾边。 但是,大难当前,由不得柳家选择。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本王明白,但我想做的,就是柳家主负责的那些个行当。”他对着柳云逸道。 “父亲今年入秋大病一场,精力大不如前,已经准备将手上负责的行当分派给我们几个。” 沈渊看看柳家主精神矍铄的样子,眸色深深地凝了柳云逸一眼。 旁边柳云孜看不下去了,插嘴道:“大哥!秦王他不是坏人,跟我要好着呢!你别为难他!” 柳云逸瞪了这个蠢弟弟一眼,心道,这个秦王是个有手段的,知道从自家最蠢的弟弟下手。 他也早就听说,秦王和他这个弟弟在南伶馆抢花魁,一起出去喝酒作乐。 要是这秦王只是个纨绔子弟,整日吃吃喝喝,哪怕要他柳家出钱,他也不怕。 就怕秦王是个有野心的,有旁的想法。皇子这条贼船,上去了可就下不来了。 最后的结局,无非两种,要么天堂,要么地狱,他柳家赌不起。 沈渊瞧着这一屋子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收起了端着的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怯,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买卖,主要是银子不够花,又跟着云孜见了不少世面,知道柳家主做生意特别厉害,想讨教一二生财之道。” 柳家的人听了面面相觑,尤其是柳云逸,觉得自己方才咄咄逼人,让秦王下不来台,实在有失身份。 他朝沈渊深深一揖,道:“是在下小人之心了,还请秦王见谅。” “无妨无妨。”沈渊红着脸冲他挥挥手。 柳家主笑道:“那你们都先去忙吧,我闲来无事,陪秦王聊一聊。” 柳家几个儿子应下,向沈渊行礼告退。 柳云孜赖着没走,说:“我留下陪你。” 沈渊道:“你也先去忙吧,我一会儿去铺子里找你。” 柳云孜还想赖一会儿,被他爹开口赶走了。 屋子里一空,柳家主笑着看向沈渊,道:“王爷有事,不妨直说。” 沈渊心里惊了一下,看向柳家主,只见他眼中精光流转,那是历经人生风雨之后,沉淀下来的智慧与从容。 沈渊起身,朝他拜了一拜。 第108章 奇的是,柳家主居然没有起身,直接不闪不避地,受了沈渊这一拜。 沈渊在柳家主旁边的空位坐下,问:“敢问柳家主,在雍州可有产业?” 柳家主笑起来,点点头,说:“自然是有的。” “那柳家主可有收到什么消息?” “陕西自八月下旬起,斗米银十两,觔肉银三钱,人多饿死。”柳家主盯着沈渊细瞧,仿佛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虽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也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从柳家主口中听到确切的消息,沈渊还是无法平静。 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问道:“不知柳家主可能筹集粮食,运往雍州?” “王爷为何不请朝廷出面赈灾?”柳家主的眼神宛如一汪深邃的湖水,平静地盯着沈渊。 沈渊心中怒火更甚:“此次陕西百姓受的苦,除却天灾,更多的还是人祸。朝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雍州自生自灭,好变成一片焦土空城!” 柳家主未予置评,只是问:“柳某是生意人,王爷让我筹集粮食,您有银钱买吗?” “柳家主不用担心,银钱自是一分都不会少,只是希望柳家主能按照正常市价将粮食卖给我。” 柳家主注视着沈渊,好似在探究他从何处来这么大一笔银钱。 沈渊也没多做解释,见柳家主松口,便继续说道:“大灾过后,必有大疫,还请柳家主一并筹措调运药材,送往雍州。” 柳家主终于叹了口气,道:“雍州周边的各个州县,为防止难民涌入,全都设置了关卡,不放人出入。现在,就算是有粮,也运不进去。” “柳家主放心,等京城事毕,我会亲自前往雍州,主持赈灾。” 柳家主一听,脸色骤变,一向沉稳的面容,变得异常凝重。 他急声道:“陕西如今的局势已经是刻不容缓,如同烈火燎原,王爷若亲自涉险,岂不是如同火中取栗,自蹈死地?” “柳家主放心,我自有分寸。雍州百姓,是我封地子民,我岂能弃他们于不顾?”沈渊反倒平静下来,宽慰道。 柳家主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忍住了,未曾开口。 “家主可还有担心之处?” 柳家主缓缓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道:“请王爷放心,在下一定尽快调运粮食、药材,往雍州周边城镇而去,静候王爷佳音。” 沈渊再次上前向柳家主深揖一礼,道:“柳家主大义!沈渊替雍州百姓,谢柳家主!” 柳家主冲他摆摆手,道:“王爷无须客气,柳氏家训如此,柳氏子孙必当遵从。” 事情谈定,沈渊离开柳家,回了悦客来。 他好几天没见席玉了,可现在这个局势,他实在不敢再冒险上席家的门找他。 他怕待他离开了京城,席玉又成为沈淏发泄怒火的对象,怕上一世的噩梦重演。 可是,分别在即,他真的好想见他,想抱抱他,亲亲他,诉说他的一腔情意。 沈渊正坐在房里苦恼,听到外面樱落在劝沈沁带上护卫,出去散散心。 他心念一动,写了张墨笺,塞到信封里,拿火漆封上。 又喊店里小二上来,吩咐他出去租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去席家送信。 第88章 你都要腌在醋缸子里了 小二拿了钱,照着沈渊的吩咐,出去租马车、送信。 沈渊换了身衣服,下到一楼大堂,将自己融进人群,随着人流出了悦客来,钻进文瑞准备好的另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驶向城东,进入一片翠绿的竹林,周围的喧嚣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竹叶沙沙的轻响。 竹林深处,一座古朴的茶楼慢慢显现,它与周围的竹林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这竹心斋隐蔽清净,子桓也定会喜欢。沈渊一脸憧憬,下车进了定好的雅室。 他到得早,坐在雅室里百无聊赖,将室内的陈设都看了一遍,子桓还是没来。 他起身站到窗边,朝外望去,入目皆是翠色,连个马车的影子都没有。 沈渊叹口气在窗边矮榻上躺下,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子桓会不会已经痊愈,进宫讲学去了。 他心中懊恼起来,早知如此,还是应该自己亲自去接的。 沈渊在榻上翻来覆去,烦得不行。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激动地一跃而起,往门边走去。 他正要拉开门,就听外面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 “郑姐姐,这是你新绣的香囊?” 另一个较稳重的声音“嗯”了一声。 “郑姐姐,你的手也太巧了吧!这绣工,简直跟真的一样!” “妹妹谬赞了。” “咦?”活泼的声音顿了会儿,问,“这上面,缀的是玉?” “哇!郑姐姐,你的心思也很精巧啊!这竹叶用碎玉点缀,好看又高雅!你可真厉害!” 旁边又传来另一个女子娇俏的声音道:“这图样,一看就是男子用的,郑姐姐这是绣来准备送给哪位公子的?莫不是最近京中炙手可热的席玉公子?” 稳重的郑姐姐开口啐道:“别胡说!” “那郑姐姐你脸红什么呀?”娇俏的声音打趣道,三人笑作一团。 沈渊一听到席玉的名字,从她们口中吐出来,眼睛犹如锋利的刀子,从门缝里射向外面。 第109章 外面的人,浑然不觉,还在继续笑笑闹闹。 沈渊恨不得立刻拉开门,叫她们闭嘴,将那香囊扯过来,剪碎,再扔在地上踩上几脚。 “席玉”的名字还在不断地从她们嘴里蹦出来,沈渊气得脸都白了,又跟个受虐狂似的,不肯离开门边,攥着拳头,生生立在原地听她们继续说。 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廊道里安静下来,沈渊仍旧立在门边,心像被绵密的针戳了一遍似的,密密麻麻泛着疼。 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京城,跟席玉分隔两地,可京里还有这么多觊觎席玉的莺莺燕燕! 一想到未来的好几年,他见不到席玉,抱不到席玉,亲不到席玉,可别的人却可以看见他,谈论他,觊觎他,沈渊心里的嫉妒便翻江倒海。 因此当席玉在仆人的引领下,踏入房门的瞬间,就被沈渊一把拽了进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沈渊死死压在墙角,霸道灼热的吻落了下来。 “唔——”席玉唇被封住,无法呼吸,用力推了沈渊一下。 沈渊感觉到他的抗拒,心里的嫉妒之火燃烧得更加猛烈。 他一只手解开席玉的外袍,将自己也裹进去,与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席玉后脑,重新重重地吻上去,带着不容拒绝的疯狂。 席玉被他灼热的气息熏得浑身发烫 ,紧紧攀着沈渊的腰,开始回应他的侵略。 沈渊好似得到了安抚,渐渐冷静下来,攻城略地的舌温柔了下来。 可是温柔下来以后,身体却又叫嚣着不够,远远不够…… 吻重新炽热起来,带着失控的热烈,强势地啃咬在席玉唇瓣、耳畔、脖颈…… 怎么吻,也吻不够…… 沈渊突然将席玉抱起,往窗边矮榻走去。 席玉骤然双脚离地,惊慌地搂住沈渊的脖子,低头去看他。 他突然发现,这个在他眼里孱弱的少年,竟然这么有力量,一只手就将他搂了起来。 沈渊将席玉放在榻上,自己也压了上去。 席玉觉得事态有些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连忙朝另一边躲去,起身下了矮榻。 沈渊起身想追过去,席玉又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指着他,说:“别动!” 沈渊紧抿着唇,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幽深的凤眼里是浓烈的欲色,还夹杂着一些席玉看不懂的东西。 席玉眸光复杂,声音沙哑,问他:“你神神秘秘把我叫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事?” 难不成只是为了找点儿新鲜刺激? 沈渊一时语塞,有什么事? 本就没什么事。 他嘴一扁,唇角坠下来,说:“好多天没见,哥哥不想我吗?” 席玉瞧瞧他的神色,还是熟悉的套路,摇头失笑道:“想见面,你去席家找我就好了,母亲还念叨你好几天没上门了呢。” 沈渊惊喜抬头,问:“伯母想我了?” 席玉脸上俱是笑意,点头道:“想了。” “那哥哥有没有想我?” 席玉眉目被笑容晕染开来,被亲得有些红肿的唇轻轻说道:“想。” 沈渊的眸子亮如星辰,又想朝席玉扑过去。 席玉连忙后退几步,在茶案边坐下。沈渊也挨过来,坐在他脚边的地上,歪头靠在他肩上。 一想到就要分离,沈渊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席玉身上。 席玉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伸手捋了捋他微乱的发,问:“出什么事了吗?” 沈渊收敛神色,说:“没有,就是太想哥哥了……” 席玉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温柔地看着他,说:“你说过,不会骗我……” 沈渊心跳骤然加快,可是去雍州的事,他不能这么早让子桓知道,他怕子桓为了他,引火烧身。 席玉坐着直身子,转头盯着沈渊,等他开口。 沈渊又凑过来,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说:“方才在屋里,听到郑家小姐绣了香囊想送给你,她觊觎你。” 席玉无声地叹口气,得,他又是受了无妄之灾。 他没好气地斜了沈渊一眼,说:“你醋意怎么这么大,都要腌在醋缸子里了。” 第89章 你要亲自绣香囊送给席玉姐夫? 沈渊见席玉笑了,才放下心来,将脸埋在席玉胸口,哼哼唧唧道:“哥哥不许收别人的香囊,要收只能收我的。” 席玉失笑,说:“行,我等你给我绣一个。” 沈渊呆住了,随即不肯认输道:“哥哥等着。” 席玉闷声笑了起来。 沈渊靠在他怀里,与他腻腻歪歪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才找马车送他回席家。 席玉狐疑地看他一眼,问:“你不一起回去吗?” “最近好像有人盯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想抓住我的把柄,在父皇面前参我一本。” 沈渊说着又抱住席玉,不舍地在他颈间蹭了蹭,语气怨怼:“害得我都不敢光明正大去找你。” “所以你就偷偷摸摸接我出来?”席玉问。 “也是想跟哥哥到处走走看看。”沈渊讨好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席玉怎么不明白,沈渊哪里是怕被人弹劾,是顾及席家的安危和他的名声罢了。 他伸手揽过沈渊的肩,温柔地吻在他的额头,在他耳边说:“阿渊无须如此小心翼翼,席家不惧,席玉亦不惧。” 第110章 沈渊的心被他的话熨烫得服服帖帖,这就是他的子桓,永远给他支撑和希望的子桓。 马车到了,席玉在沈渊的一再坚持下,先行出了竹心斋,乘车离去。 沈渊立在窗边,看着马车在竹林里渐行渐远,慢慢从他视线里消失。 他失落走回茶案,在席玉刚刚坐过的地方坐下。 案上的茶已经凉透,他的心也慢慢凉下来。 直到夜色朦胧,沈渊才起身离去。 - 夜色遮掩了沈渊的踪迹,也遮掩了柳家主的行踪。 他趁着夜色,来到一座宅院前,轻轻扣了三下门。 大门开了一条缝,柳家主递了一块令牌进去,很快大门打开,柳家主迈步而入。 柳家主轻车熟路走到正厅,里面一位玄衣公子,长身玉立,已经在等着他。 若是沈渊看到这场景,一定会惊呼出声。 这玄衣公子,比起那晚救他的黑衣人,只少了一块脸上的面具。 柳家主和黑衣人碰头,并未寒暄。 柳家主开门见山道:“秦王知道了陕西之事,今天找我要粮食药材,准备亲自前往雍州主持大局。” “柳家主怎么看?” “秦王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孱弱无能,他有城府、有心计,也有担当,倒像是想干一番事业的样子。” 玄衣公子,拧眉沉思,道:“若果真如此,他的伪装还挺成功,我都差点儿信了他。” “那接下来,公子准备如何?” 玄衣公子道:“再看看,确认他到底想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我们再定下一步的计划。” 柳家主也深表赞同,只是还有些忧心,问道:“可秦王想亲自去雍州,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恐怕九死一生啊。” “那正好看看他的本事,我们也才能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柳家主点头告辞。 - 沈渊回到悦客来,让文瑞去找樱落,让她带着针线过来。 他自己去隔壁房间找做香囊的料子。 隔壁的房间暂时充作库房,里面堆满了煦帝给的赏赐。 他找来找去,觉得里面的绸缎不是太艳,就是太俗,哪一匹都配不上席玉。 沈沁听文瑞让樱落带针线,也好奇地跟了过来。 见他在库房里翻箱倒柜,不禁更好奇了。 “三哥,你找什么呢?” 沈渊从琳琅满目的东西里面抬头,答道:“找块合适的料子,绣香囊。” “香囊?给席玉姐夫?”上次席玉病重,沈渊急得天天往席府跑,沈沁就已经知道,三哥的心上人,竟然是全京城女子趋之若鹜的席玉大人。 沈渊对她“姐夫”的称呼皱了皱眉,但也没纠正,点头“嗯”了一声。 “你是要让樱落帮你绣?”沈沁问。 “我自己绣。” 沈沁、樱落、文瑞全都呆住了。 “你?”沈沁杏眼圆睁,感到不可思议。 沈渊轻哼一声,道:“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就不信我学不会!” 沈沁见他还在素锦里挑来挑去,不禁为他捏把汗,难不成三哥还要学刺绣不成?! 她都不敢想,等那成品出来,席玉姐夫敢不敢往身上戴。 沈沁实在忍不住,上前仔细挑了挑,选了一匹锦缎递给沈渊:“席玉姐夫温润如玉,喜欢穿淡色衣袍,不如用这个浣花蜀锦。” 沈渊展开细看,果然很满意。上好的蜀锦,织成暮山紫曲水图案,还有朵朵梅花、桃花飘落在蜿蜒的流水波纹上。 沈渊眼前一亮,连连称赞:“就它了!” 沈沁一颗心才放下来。 蜀锦色调鲜艳,流光溢彩,不需要再额外刺绣,就已经足够精美。 沈沁心道:席玉姐夫,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沈渊兴致勃勃,抱着浣花蜀锦回房,让樱落跟过来教他。 沈沁让文瑞去找点儿普通布料,送过去。这蜀锦,寸锦寸金,可别给三哥糟蹋了。 沈渊对沈沁的小心翼翼嗤之以鼻,道:“你这是瞧不起你三哥,我自小学东西可快了,学什么精什么,这小小女红,还能难倒我?” 沈沁脑筋转得很快,说:“这是里面的衬布,肯定要先缝里面的。” 沈渊半信半疑,问樱落是不是这样。 樱落抿唇忍笑,跟着公主点头。 沈渊只能将浣花蜀锦先放到一边,跟着樱落拿旁边的普通绣布,裁剪出香囊的形状。 沈渊的手指纤细,指节修长,捏起绣花针,捻起绣线,竟也有模有样。 他跟着樱落穿针,引线,针尖刺进,再从另一边穿出。 沈沁瞧着他无比专注的模样,不禁期待起来。 看着看着,沈沁的神色古怪起来,嘴角就和那绣布上的针脚一样,逐渐扭曲。 沈渊也发觉了不对劲,明明他和樱落的动作都一样,为什么樱落绣出的线又直又密,而他的却如同蜈蚣在绣布上爬行? 他停下来,问樱落。 樱落连忙说:“王爷,您才第一次动针线,绣成这样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沈渊狐疑地看向她,蹙着眉头问:“真的?” 樱落点头,沈沁憋着笑,也跟着点头。 沈渊半信半疑,继续练习。他那针脚,一会儿紧,一会儿松,歪出去,又重新拉回来。 第111章 沈沁实在忍不住了,“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第89章 替沁儿找个能护住他的夫君 沈渊无奈地停下手,看看自己缝的东西,确实有些惨不忍睹。 但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转头没好气地瞪着沈沁。 沈沁瞧着沈渊吃瘪的模样,笑得更欢了,整个屋里屋外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陆凛风趁夜来找沈渊汇报进展,还没进门就听到沈沁开怀大笑的声音,没忍心打扰,静静站在门外等着。 他还记得那晚,刚踏进陈家小院的时候,她如同一只受惊的猫咪,缩在角落里。却又不是完全坐以待毙,而是伸着爪子,随时准备给敌人一记有力的还击。 如今见她能笑得如此开怀,陆凛风心里好似有花儿次第盛开。 屋里其乐融融,文瑞拿着新的布料,从库房出来,看到陆凛风站在门口,忙上来见礼:“陆大人来了,怎么不进去?” 陆凛风脸红了一瞬,道:“听到王爷和公主正在忙,就先等等。” 沈渊听到两人说话,扬声道:“陆兄进来吧。” 文瑞推开门,请陆凛风进屋。 陆凛风向沈渊行完礼,又向沈沁行礼。 沈沁知道他在门外站了好久,也不知道听到多少,自己刚才有些跳脱了,她不禁红了脸。 她敛起笑容,板起脸,对沈渊说:“三哥有客,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未做停留,带着樱落就走了。 陆凛风心里有些忐忑,难道是陆凛涛那小子口无遮拦惹得公主生气了?、 他有心解释一下,欲言又止地看了沈沁好几眼。 沈沁并不知情,头也不回,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渊看这两人的神情,觉得有些不一般,他不动声色,问:“陆兄可是查到了什么?” 陆凛风也回过神来,从怀里取出一叠证据,递给沈渊。 沈渊快速翻看,刺客留下的线索很少,倒是陆凛风派去盯着丞相府的人发现,沈渊遇刺那晚,有个灰衣人进了丞相府。 郑伯行怒斥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灰衣男子争辩了几句,丞相大怒,命人将他拿下,关在了柴房里,再也没放出来。 沈渊皱眉,问:“这个灰衣人,可有线索?” “秘密查了他的行踪,我怀疑是陈阙。” 沈渊并没有多意外,从他知道陈阙在户部贪赃枉法开始,就知道他背后恐怕是郑家。 可陈阙竟会自作主张,安排人手行刺他,这反而不合常理。 “再查,陈阙背后,恐怕还有人。”沈渊道。 “是!”陆凛风应下,又道,“那块布料找绣娘看了,布料是滇棉,刺绣是蜀绣。” “滇棉蜀绣?都是西南之物?” “正是。” 面料出自西南? 目的是保护他? 沈渊心里漾起一丝涟漪,,难道是云家人? 据他所知,自从他母妃被一张圣旨宣进了宫,云家便开始隐匿锋芒。 希望整个云家的服软,能换来自家女儿在宫里不要受苦。 这么多年下来,云家已经不成气候。 难道,云家还有别的部署? 沈渊怎么也想不通,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云家都未曾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难道是有人想借助他的身份,利用云家,引他上钩,参与夺嫡? 可这也说不通,就算夺嫡,还有比他更有胜算的二皇兄,谁又会看上他这个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王爷? 沈渊拧眉思考了很久,想不通其中关节。 他对陆凛风道:“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历,最近一定还在跟踪监视我,你找人盯着,看能不能抓到人,或是找到他们的藏身地点。” “卑职明白。” “这件事要快点解决,我不日便要离开京城,待我走后,要查起来恐怕更难。” “王爷要去哪里?” “封地雍州。” “王爷要就藩?”陆凛风惊讶,情不自禁地问道,“那公主呢?” 沈渊奇怪地看他一眼,又想到陆凛风进门时,两人忸怩的情状,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他故作忧愁,叹了口气,说:“我也在犯难。我得到消息,雍州大旱,情况紧急,我若把沁儿带去,她恐怕九死一生。” 陆凛风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神色也带上了一丝焦急。 “可是留她在京城,我也不放心,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父皇又不管她,陈阙还逍遥法外,万一见她独自一人,生了报复之心,把她掳了去,囚禁起来,那她肯定难逃一死。” 陆凛风的神色,随着沈渊说的话,越来越焦急,仿佛那一切已经发生在眼前。 他拳头握紧,说:“卑职可以保护公主。” 沈渊看看他,依然发愁:“陆兄可以护得沁儿一时,却护不了沁儿一世。要是半夜有歹人来袭,等陆兄赶到,一切恐怕都晚了……” 陆凛风觉得沈渊说的在理,真遇到那样的事,他也只能追悔莫及。 “哎……”沈渊深深叹一口气,“我想着,只有替沁儿找个能护住他的夫君,才能一劳永逸。” 陆凛风眼眸一闪,想说什么,可一想到自己身份低微,又生生闭上了嘴。 “这一来要心甘情愿保护沁儿,二来还要有能力护住沁儿,这人选,一时半会儿不好找啊。”沈渊还在发愁。 第112章 陆凛风捏紧拳头,低下了头。 “不知陆兄,可有合适的人选,可以让我参详一二?” 陆凛风抬头,对上沈渊的眼睛,嘴唇翕动,最终又低下头,说:“卑职没有。” “哎……”沈渊又叹了口气,说,“我上次见到贺家那个庶子贺岸明,倒是一表人才,功夫也不错。庶子身份在贺家也不受重视,若是让他娶沁儿,想必是愿意的。” 沈渊见陆凛风还是抿着唇,不说话,便道:“嗯……我明天去探探他的口风,若是他愿意,反正沁儿手里有御赐令牌,想嫁谁都可以。在我走之前,直接替她把婚事办了。” 陆凛风脸色苍白,紧握着拳头的手指关节都已经泛白。 他想开口,说他想娶公主。 可是自己身份卑微、家境普通,怎能与公主相配? 然而心底的渴望却又如此强烈,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抬起头,望向沈渊,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天发不出声音。 第90章 能帮到公主,是卑职的荣幸 沈渊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说话,便道:“今日天色不早了,陆兄早点回去歇息。我也要早点歇息,明天去贺家看看。” 秦王下了逐客令,陆凛风只得告辞,魂不守舍地出了悦客来。 他隐在角落里,望着顶楼沈沁住的屋子,灯火摇曳,一个倩影映在窗上。 与她相处的一幕幕在陆凛风眼前闪现。 惊慌失措的她,故作镇定的她,嫉恶如仇的她,巧笑倩兮的她…… 每一幕都清晰如昨…… 睁开眼是她,闭上眼也是她…… 陆凛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可是,他配不上她。 他只配这样,在阴暗的角落里,抬头仰望。 她是天上云。 他是尘中泥。 陆凛风黯然失色,一直站到房里灯火熄灭,倩影消失,自己身上覆了一层寒霜才离去。 - 第二天一早,沈渊去了忠勇侯府,找贺岸明。 忠勇侯贺时瀚带着嫡子领兵在外,家中做主的是主母孙氏。 孙氏听人说秦王上门拜访,心中不免嘀咕,觉得这秦王不懂事。 贺家掌兵权,怎能随意和皇子有接触。 她便称病,没有出面,让庶子贺岸明去接待秦王。 这正中沈渊下怀,与贺岸明关起门来聊倭寇之事。 “上次与贺参将所言之事,不知参将考虑得如何了?”沈渊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贺岸明愣了一下,没想到秦王亲自上门,竟然是问这事。 “卑职让斥候加强侦查,并未发现海上有异动。”贺岸明抱拳道。 “看来贺参将还是不信本王。”沈渊叹了口气,看向贺岸明的眼神,带上明显的失望和难过。 贺岸明诚惶诚恐,连忙起身致歉:“卑职不敢!” “哎……”沈渊叹了口气,语调也染上失落,“本王在外人眼里,只是个没用的纨绔,真没想到贺参将这样的君子,也会听信传言,以貌取人。” 贺岸明头上开始冒冷汗。 “本王本来只是觉得贺参将一身本领被埋没,有些可惜,想帮你一把。”沈渊顿了顿。 贺岸明心里一阵轻悸,心道:秦王这是赏识他? “谁料贺参将觉得本王别有居心,对本王一点儿信任也无……” 贺岸明赶紧跪下来请罪:“卑职并非不信任王爷,只是卑职在军中人微言轻,又拿不出证据,说服不了将军布防。” 沈渊一听,一扫刚才失落的模样,从主位上下来,蹲到贺岸明跟前,盯着他的眼睛问:“你真的相信我?” 贺岸明眼前是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那纤长的睫毛眨呀眨的,写满了期待。 贺岸明觉得,此刻他若是摇一下头,那眸子里的光,一定会熄灭下去。 他实在不忍,连忙点了点头,说:“我信王爷。” 果然,那眸子里的光更亮了,眼角眉梢也染上了笑意,带着薄唇也微微上挑。 贺岸明被眼前桃花般的笑容,晃花了眼,一时盯着沈渊,连眨眼都忘了。 沈渊伸手拍拍贺岸明的肩,说:“既然贺兄信我,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不瞒你说,我手下有个侍卫,能窥得一点儿天机。” 贺岸明回过神来,认真听沈渊说话,脸上却悄悄爬上一抹红晕。 “我那侍卫算出来,下个月扶桑将有大地动,并且会引发海啸,到时候死伤不计其数。” 贺岸明呆住了,若是这样,倭寇来犯,就不奇怪了。 “贺兄除了防范倭寇入侵外,还要防止瘟疫。一旦有大荥士兵染上瘟疫,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贺岸明心中激荡不已,不知为何,他觉得秦王所言,一定是真的。 这种突发状况,若有了提前部署,那可避免的损失,不可计数! 见沈渊一脸凝重地望着自己,贺岸明重重点头,道:“王爷放心,我明日便启程前往浙中,排除万难,提前做好准备!” 沈渊拉贺岸明起来,脸上的凝重褪去,又染上了一抹难为情,他吞吞吐吐道:“贺兄……我……也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第113章 贺岸明站起身,微微侧头,与沈渊对视,道:“王爷但说无妨。” “我二妹沈沁,和离后一直与我住在悦客来,我马上要去雍州就藩,唯独对她放心不下。” 贺岸明不明白,公主之事,他能帮上什么忙。 “上次见令妹功夫不错,想让她和沁儿交个朋友,日后也能给沁儿做个伴,不知可否?” “能与公主作伴,是鸢儿的福气,我去叫她过来拜见王爷。” “好!”沈渊笑意更深。 贺凌鸢一向只听哥哥的话,贺岸明发话了,她只得跟着沈渊去客栈见沈沁。 贺岸明将二人送到忠勇侯府门口,嘱咐妹妹与公主好好相处。 沈渊高兴地拍着贺岸明的肩膀,道:“贺兄真是个敞亮人,有忙说帮就帮,大恩不言谢!” 贺岸明有些不好意思,说:“哪里哪里!能帮到公主,是卑职的荣幸。” “好!好!”沈渊更高兴了,说,“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贺凌鸢的马备好了,她翻身上马,在一旁等着沈渊和哥哥废话。 突然眼神一动,看到檐角处似乎有人在窥视。 她飞身上前,却只见深蓝色衣角一掀,就消失不见了。 她正要去追,听到沈渊叫她。 “贺姑娘,我们走吧。” “刚才好像有人在偷听……”贺凌鸢说。 “有吗?”沈渊抬头四处看看,说,“贺姑娘看错了吧?” 他又转向贺岸明,问:“贺兄看到了吗?” 贺岸明看他明显的遮掩,知道他有所计划,也不拆穿,附和道:“回王爷,没有。” “嗯。”沈渊笑着点头,说,“走吧,贺姑娘。” 贺凌鸢心里哼了一声,重新上马,也不等沈渊,纵着马先往悦客来去了。 沈渊看这姑娘跳脱的性子,突然觉得,她多跟沁儿玩一玩也好,能带着沁儿更活泼开朗一些。 他与贺岸明告辞,上了马车,特地环顾了一圈,却没看到任何一个踪影。 他唇角掀起意味不明的笑,心想,看你还憋得住! 第91章 良辰公子说过,想要长高…… 等沈渊回到悦客来,贺凌鸢已经跟沈沁见上面了。 “我姨娘死得早,爹又不管我们,我哥怕我留在家里被欺负,就把我扮成个假小子,带在身边。” 沈沁一听,觉得跟她的遭遇还挺像的,都是爹娘无用,幸好有个哥哥疼,一下子就放下心防,跟她聊开了。 “结果军营里跟我哥不对付的,不敢惹我哥,见我个子小,一个个趁我哥不注意,就来欺负我。” “那你怎么办?”沈沁替她担心起来。 “我就练功夫啊。”贺凌鸢道,“把他们一个个打趴下,就没人敢再惹我了!” 沈沁笑着为她鼓掌,赞同道:“对!对付恶人,就是要比他们还凶,还恶!” 贺凌鸢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公主,居然这么硬气,瞬间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两人越聊越开心,一下子就亲密起来。 沈渊回来看了一眼,见她们聊得投机,就没打扰,又出门去了百宝阁,让掌柜的把店里最好的藏品都拿出来。 掌柜的连忙将沈渊请上了三楼,将店里的宝贝一一摆出来。 沈渊逐一审视。 一方上好的端砚,上面刻着山水图案,线条流畅,宛若天成。 掌柜赶紧介绍:“这方端砚名为‘青山隐逸’,由前朝吴大师所作,他制的砚台存世为数稀少,这块也是机缘巧合,昨天刚到的店……” 沈渊心想,这个子桓肯定喜欢,拿起来放到一边,又继续看下一件宝贝。 掌柜的看这公子价格都不问,这么好说话,赶紧拿起其它宝贝开始介绍。 “这块玉佩乃用上等的和田玉精心雕琢而成,色泽温润,宛如羊脂,触之冰凉滑腻……” 沈渊接过,摩挲了一遍,确实极好,子桓一定喜欢,也买下! 这枚用金丝镶嵌的红宝石扇坠,小巧玲珑,子桓一定喜欢,买! 云纹镂空白玉簪,适合子桓,买! 四方竹玉翡翠戒,买! ………… 文房四宝、衣食住行,各个方面能用到的东西,沈渊买了个遍,终于满意了。 他想,即使等他去了雍州,子桓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送的东西,时时刻刻都能想起他。 沈渊满意地付了钱,让掌柜的把东西包好,搬上了马车。 掌柜的赚了一大笔,比他还要满意,殷勤地忙前忙后。 沈渊将东西带回悦客来,越看越满意,想想就差答应子桓,亲手给他绣的香囊了。 他又重新拿出樱落裁好的布,开始练习。 这小小女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搞来搞去,就是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但是子桓想要,他不能放弃。 这一缝,缝了一下午,终于齐整了一些。 天黑下来,文瑞送来晚膳,沈渊也顾不上吃,就着灯火一针一针地继续戳。 文瑞想着吴院判让他按时吃饭的吩咐,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劝了又劝,最后实在没辙了,为难地说:“主子,良辰公子的话,您忘了?” 沈渊头也不抬,问:“良辰怎么了?” “良辰公子说过,想要长高,要多吃蛋白质,多补钙……” 第114章 话音刚落,沈渊突然抬头瞪着文瑞。 文瑞吓得头缩到脖子里,不敢看沈渊。 沈渊哼了一声,放下针线,去用膳。 一口气吃了一碟鱼肉,沈渊从盘子里抬起头问:“贺凌鸢还在沁儿那儿吗?” 文瑞低着头答道:“二公主和贺姑娘用完晚膳,贺姑娘说要教二公主几招防身的招数,现在正在习武呢。” 沈渊点点头,又开始吃虾。 自从上次问了良辰怎么才能更快长高以后,他每天按照良辰给的食谱进食,面色红润了不少,个子也开始朝上蹿。 饭刚吃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陆凛风。 沈渊一瞧见他,心里就暗自笑开了。 都等不到深夜,天刚擦黑就跑过来了。 陆凛风见沈渊不疾不徐地漱着口,心里急得不得了,又不好开口催促。 等沈渊终于忙完,转头问他:“陆兄这么快就有了黑衣人的消息?” 陆凛风一听,低下头惭愧道:“还没有。” 沈渊失落地叹了口气。 陆凛风连忙道:“不过吴院判的身份确实有疑点,他的身份文书是假的。” 沈渊抬起来,等着他继续说。 “我派人到他的祖籍去打听了,他用的名姓都是假的,当地根本没这个人。 “可再要查也查不出来,他的来历隐藏得滴水不漏,无从查起。” 沈渊陷入深思,吴院判,一个太医,隐瞒身份进入皇宫,有什么意图? 他没有毒害皇帝,甚至被母妃的事情牵连,赶出了宫。 他要是有什么目的,被赶出皇宫,应该很着急才是。 可是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着急,每天只操心沈渊的身体。 电光火石之间吗,一个大胆的念头划过沈渊的脑海。 难道吴院判隐藏身份进宫的目的,就是照顾他? 或者说,照顾母妃? 可是母妃生前重病的那一段时间,吴院判看上去也并没有多忧愁,就像是一个普通太医照顾妃嫔。 沈渊又疑惑了,他问陆凛风:“吴院判不到悦客来的时候,会去哪里?做些什么?” “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自己的小院儿里,偶尔会上山采药,回去自己炮制。” “在哪座山采药?” “西山。每次采药喜欢往密林深处走,似乎也不怕遇到豺狼虎豹。” “路线固定吗?” 陆凛风回忆了一下,道:“手下人只说往深处走,一去就是一整天,至于路线,不得而知。” 沈渊说:“明天带我去看看。” “是!”陆凛风应下。 事情说完,沈渊又拿了针线出来,开始缝香囊。 陆凛风惊讶地看着他,有心说话,却又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沈渊头也不抬地喊文瑞:“你去看看那个贺岸明的妹妹走了没有,走了就让沁儿和樱落过来,我这走针练得差不多了,该学下一步了。” 文瑞应声去了。 沈渊又嘀嘀咕咕地说:“这贺家真是,沁儿还没过门呢,就让妹妹过来跟嫂子处好关系,都拉着沁儿聊了一整天了,还聊个没完!” 陆凛风听着,拳头紧紧攥起。 “不过这样也好,姑嫂和睦,沁儿嫁过去,也不会受刁难。”沈渊继续嘀咕。 第92章 卑职真心喜欢公主,想求娶公主 “王爷!”陆凛风突然出声,抱拳跪下。 沈渊像是吓了一跳,抬头看他,道:“咦?陆兄你还没走?瞧我,只顾着缝香囊,竟忘了与你道别!” “王爷!”陆凛风欲言又止。 “陆兄还有事?你直说无妨。” “王爷当真要把公主嫁给贺家庶子?”陆凛风忍了又忍,终于问出了口。 沈渊心里暗笑,面上也露出笑意,道:“对啊,我今日上门跟贺岸明提过了,他也同意,还让妹妹过来打探沁儿喜好。 “真是没想到,那贺岸明不仅一表人才,处事也妥帖周到,虽然身份低了点,但是过日子,应该还是不错的人选……” “王爷,可是忠勇侯府人口复杂,公主嫁给庶子,难免侯府主母怀疑庶子有异心,处处刁难公主。” 沈渊似是被他说得一愣,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拧眉思索了一会儿,道:“实在不行就让贺岸明把公主带在身边,反正他妹妹也一直在军营。” “王爷,公主没有功夫,在军营也多有不便,万一打起仗来,也很危险。” “陆兄说的是有道理。”沈渊叹口气,道,“可现如今时间仓促,我也寻不到别的人托付沁儿的终生……” 陆凛风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抱拳,好似鼓足了勇气,说:“王爷,卑职……卑职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公主。但……但卑职真心喜欢公主,想求娶公主。” 沈渊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面上却惊讶道:“陆兄,你?!可是可怜我,想要帮我才这样说?” 最难的话已经说出口,陆凛风就接着说了下去:“不!卑职是真心爱慕公主,卑职愿意……愿意一辈子对她好,护她周全。只是……只是卑职的身份低微,怕辱没了公主。但我会努力,让公主过上好日子,还望王爷成全!” 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语无伦次,沈渊还没回答,门突然被推开,沈沁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115章 陆凛风的脸瞬间红了个透,低着头不敢看沈沁。 沈沁走到陆凛风面前,说:“陆大人,我不会嫁给你。” 陆凛风刚才还一片红晕的脸,瞬间煞白,他猛地抬头,问:“为什么?” “陆大人,并不是你高攀我,而是沈沁配不上你。我嫁过人,受过别人的凌辱,这辈子,我都没想过再嫁。” 陆凛风猛地摇头:“公主所嫁非人,被那畜生虐待,陆某有幸带公主出陈家,便是上天给陆某机会!还请公主也给陆某一个机会,陆某一定珍之、爱之、护之,不让公主再受一点儿苦。” 沈沁心里不动摇那是假的,但自己的遭遇,让她觉得自己配不上陆凛风。 她依然摇头,说:“陆大人的心意,我知晓了,但我们不合适,你回吧。” 陆凛风堂堂七尺男儿,背佝偻下来,浑身脱力,犹在挣扎:“公主,陆某身份虽低微,但家中人口简单,只有涛儿一个幼弟,不日也能离家立业……” “涛儿还那么小,你就要赶他出门?”沈沁惊讶道。 陆凛风道:“陆某想娶公主,想让您快乐、悠闲,不用操持庶务,更不用教导小叔子,再说涛儿他也不小了……” 沈沁:…… 沈渊见沈沁还有心结没解开,便让她先行回房。 陆凛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限伤感。 “陆兄。” “陆兄?” 沈渊喊了两三遍,陆凛风才回过神来,面向沈渊端端正正跪好,深深磕了一个头,求道:“王爷,我对公主真心,天地可表,还请王爷成全!” 沈渊将他扶起来,说:“陆兄,我信你为人!” 陆凛风眼里升腾起希望,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渊。 “只是这毕竟是沁儿的婚事,她若不答应,我也不能强行押她上花轿啊!” 陆凛风闻言,脸上露出羞涩的笑意,冲沈渊一抱拳,道:“谢王爷成全!”说着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沈渊看着他火急火燎离开的背影,不禁感到好笑。 沈渊心里一桩大事终于落定,他又回房捻着针线,和那香囊较劲儿。 - 第二天一早,陆凛风便到了悦客来,还带着陆凛涛。 如今都决心娶公主了,他也不与沈渊避嫌了,直接上门。 一大一小两个人直接先去了沈沁房前,樱落来开了门,见是陆凛风,她开口道:“陆大人请回吧,公主说了不必相见。” 陆凛风神色凝重,推了陆凛涛一把。 陆凛涛立刻扑上前,从门缝儿里挤进了屋,嘴里喊道:“公主嫂嫂,你怎么连涛儿都不见了?” 沈沁一见,陆凛涛居然也来了,也不好开口赶一个小孩子。 “公主嫂嫂,你看,这是我哥天还没亮就去张记点心铺子排队,买来的小笼包。”陆凛涛打开手上的食盒,端出一碟皮薄馅大的小笼包。 “公主嫂嫂,你快趁热尝尝,可好吃了。”陆凛涛催促着,边咽口水边说,“我长这么大,只吃过两回,每次让哥哥买,他都嫌队难排,从来不肯去……” “咳……”陆凛风在门外咳嗽。 陆凛涛赶紧闭上了嘴,小眼睛示意沈沁快吃。 沈沁将筷子递给他,说:“你既喜欢吃,便吃吧。” “不行不行。”陆凛涛连连摇手,“这是我哥大早上排队,给嫂嫂买的。我要是吃了,出了门就能被我哥剁成包子馅儿……” 沈沁被她逗得笑出声来。 陆凛涛见他开心了,赶紧说:“嫂嫂快尝尝!” 沈沁被他盯得没办法,夹起一个小巧玲珑的包子,轻轻咬开一个口子,浓郁的汤汁流进口腔,市井的气息也跟着涌上来。 那是一种人间烟火的幸福气息。 不知怎地,沈沁眼眶里竟有泪水涌出来。 她将包子一口吞下,用力地嚼着,泪水却越淌越多。 陆凛涛慌了,赶紧跑去打开门,冲着陆凛风喊:“哥,你今天买的包子有问题,把公主嫂嫂给吃哭了!” 陆凛风一听也慌了,顾不上别的,直接抬脚迈进屋里,问:“怎么了?” 沈沁不说话,泪流满面,用力地想把包子咽下去。 陆凛风把手伸到沈沁嘴边接着,轻轻拍着她的肩说:“不好吃快吐出来。” — — 突然发现书末显示粉丝了,好开森! 感谢一直追更、留言的小可爱,还有打赏的大佬们~ 爱你们! 比心心~ 第93章 多谢你,我的公主殿下! 沈沁的泪流得更凶了,她摇着头将小笼包咽下。 陆凛风担忧地望着她。 一旁的陆凛涛,拽着樱落的衣角,悄声说:“姐姐,我饿了,你带我去吃早点,好吗?” 樱落低头看看这人小鬼大的小孩儿,心里也相信陆凛风,希望公主有个好归宿,就带着陆凛涛出去了。 门被悄悄关上。 陆凛风蹲下身,问:“公主,可是吃不惯这市井粗俗之物?我下次不买了,我一定请几个厨子,以后照着你喜欢的菜式、点心,只做你爱吃的,可好?” 沈沁仍旧在摇头,她不知该如何陈说心里的感觉。 她跟着三哥住的这段时间,不是没吃过精致的点心,不是没尝过精美的菜肴。 第116章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独独是为了哄她高兴,耗费心力去做一件事。 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让她如坠云雾,贪恋不已。 但是她不敢伸手去抓,她怕伸手轻轻一触,那些梦幻便会破灭。 陆凛风看她眼泪越流越多,急得眉头紧皱,握着沈沁的手,在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 “公主,是我该死,你别哭了。你若是生气,就打我,拿我出气,别气着自己……” 说着又要扇第二巴掌。 沈沁被他的动作惊住了,连忙想停下。 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陆凛风,她的素手被握着,还是向着陆凛风的脸而去。 沈沁极力阻止,最终她的手轻轻地落在陆凛风的脸上,似是抚摸一般。 “好好地,你打自己做什么!”沈沁的泪还挂在脸上,责怪的语气,也软软糯糯。 陆凛风一下子听得呆了,也忘了把她的手放开。 沈沁感受到手下皮肤的触感,柔软又充满韧性,蕴含着生命的活力。 那灼热的力量,好似透过手指传递过来,一下子触到她的心底。 她的心猛地颤了一下,手指也颤抖起来。 陆凛风感觉到自己脸颊上,指尖在弹跳,他的心也跟着快速跳动起来。 他握住沈沁的手,她的手指柔嫩,却又伤痕未消。 陆凛风眼神中暗光流转,情不自禁地将那伤痕凑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沈沁的脸“唰”的一下通红,那朵红云一直烧到耳际。她用力,想抽回手。 陆凛风却紧紧扣住不松,跪在了她面前,虔诚地说:“公主,我是真心爱慕你!请殿下给我一个,疼你护你一生一世的机会。” 他说完目不斜视,直直地望进沈沁的眼睛里,忐忑地等着她的答复。 沈沁被他的话冲击着,仿佛一条在风雨中颠簸的小。 前方有港口在召唤,她想立刻投进港湾,却又觉得自己破旧脏乱,会弄脏了港口,于是只敢在外面徘徊。 陆凛涛明白沈沁内心的症结所在,可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除的芥蒂。 “公主,”陆凛风将语调放低,放缓,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没……” 陆凛涛抬手捂住沈沁的唇,一向严肃的脸上绽开笑容,道:“多谢你,我的公主殿下!” 沈沁被他的行径给震惊到了,唇上是男人手指的粗粝质感,动作却又极其温柔。 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瞪大眼睛,瞧着他。 陆凛风任她瞧着,笑容丝丝缕缕,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边溢出。 “公主,我去求王爷做主,给我们证婚!” “不……” 沈沁刚要开口,唇刚动一下,就像亲在了陆凛风的手指上。 陆凛风像触电般收回手,可那柔软的触感,却已经窜进他的血脉,直窜到他的心里去了。 沈沁也意识到了,这回连着脖子锁骨都红透了。 她突然觉得,虽然她破旧不堪,她的港口却坚定地要把她拉回岸,护在臂弯里。 或许,她应该试着相信一次,为他,也为自己,赌上一次又何妨! 她红着脸,对着陆凛风,轻轻点了点头。 陆凛风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子一样,不停地向他的公主道谢。 一直以来,陆凛风都是铁血的锦衣卫模样示人,什么时候笑成过这个模样! 沈沁被他的傻样子逗乐了,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一坐一跪,相视傻笑,突然门被推开,门外的沈渊似是被他们俩的样子惊到了。 “你们?”沈渊张大嘴巴指着他们两个。 沈沁羞红着脸起身,往里间去了。 陆凛风转了个身,朝沈渊跪下,说:“王爷,公主已经答应和卑职成婚,还请王爷成全!” “沁儿?”沈渊扬声问道,“他说得可是真的?” “三哥做主就好。”里间传来沈沁的声音。 “既然沁儿没意见,那本王自然没意见。只是,陆兄若是待沁儿不好……” “王爷放心,若陆某对公主有异心,要杀要剐,全凭公主和王爷做主!” “好好地说什么要杀要剐!”沈沁在里间跺脚。 沈渊:…… 得!早点不用吃了,饱了! 他剜了陆凛风一眼,说:“走吧,带我去西山瞧瞧。” “是!”陆凛风犹豫地朝里间看了一眼。 沈渊真是没眼看,抬脚往门外走去,嘴里嘟囔着:“给你说一句话的时间!” “谢王爷!”陆凛风高兴地往里间迈了两步,心里却在迅速构思,他有好多话想说,王爷却只给他说一句话的机会。 沈沁知道他要走,朝他望过来。 陆凛风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公主,记得吃早点,让涛儿去买你爱吃的。” 沈沁心里一涩,又要哭出来,连忙控制住了,答了一声:“好!” 陆凛风转身跟上沈渊的步子,出了悦客来。 沈沁回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又夹了一个小笼包放进嘴里。 包子已经冷了,皮是硬的,肉更泛着油腻,沈沁却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的食物。 - 陆凛风带着沈渊去了西山,一路越走越偏,逐渐进入密林。 第117章 穿过密不透风的林子,竟然出现一片荆棘遍布的荒野,要不是陆凛风指引,沈渊都很难发现那隐蔽的几处断枝。 拨开断枝,隐隐便是一条小路。 沈渊弓着腰,跟着陆凛风走了好长一段,衣服不知被刮破多少处,脸上都挂了彩。 第94章 你死了,我只能把沁儿嫁给贺岸明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了水声,荆棘中慢慢掺杂了一些其它的树木。 水声越来越大,眼前也豁然开朗起来。 沈渊终于能直起腰,环顾了一圈眼前的景象。 一片北方难得一见的常青木,深秋还是郁郁葱葱。底下一条小溪,流水淙淙。 沈渊走到小溪边,弯腰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又喝了两口,清冽可口。 陆凛风去四周打探了一遍,回来找沈渊,道:“前面似有人迹。” 沈渊立刻回神,起身往前面走去。 越往前,渐渐能听到鸡鸣狗吠,还有小孩子的笑闹声。 沈渊与陆凛风疑惑地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这西山里面竟然还藏着一个村落。 真是闻所未闻。 一个小孩儿追着球,跑到了他们跟前。 沈渊截住球,捡起来,递给他。 小孩儿仰起头,看了沈渊和陆凛风一眼,浑身破破烂烂,脸上也有好几个血口子,一看就像坏人,“哇”的一声哭着喊起来:“爹——有坏人进村了——” 这一喊,瞬间从各个地方窜出了好几个汉子,一个个警惕地盯着沈渊和陆凛风。 沈渊抬眼看去,只见那些汉子一个个孔武有力,根本不像庄稼汉。 他内心疑惑,脸上端出笑容,笑着上前抱拳道:“我与兄长一时猎奇,误入密林深处,误打误撞进了宝地,也找不到出路。如今饥渴难耐,还想讨口水喝。” 几个汉子目光狐疑地在他和陆凛风身上来回梭巡。 中间的汉子看到陆凛风的装束,一愣,突然挥手,道:“他是官差,抓起来!” 几个人迅速动手,朝沈渊和陆凛风围过来。 两人傻了眼,立刻反身想逃。 可那几个壮汉功夫也很了得,眨眼便追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陆凛风将沈渊护在身后,与他们对峙。 为首的汉子一看,立刻道:“抓那少年,他官儿更大。” 陆凛风懊恼不已。 沈渊心里一动,这么细微的一个动作,就能察觉他们的身份,这些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庄稼汉。 他扬声道:“诸位好汉不要误会,我们真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对面的人好像深谙“败者死于话多”的道理,根本不和他废话,直接动起手来。 他们一言不发,身形如风,动作迅捷,陆凛风应付得很吃力。 沈渊见状,也不再保留实力,他身形一闪,加入战局。 他的动作比起别人,更加潇洒飘逸,拳脚之间,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人不敢小觑。 他和陆凛风联手,慢慢扭转颓势,抓住为首那人的破绽,一掌狠狠击在对方胸口。 那人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眼看要让这两人溜走,他立刻掏出一个竹制口哨吹响。 尖锐的啸声在空谷里回荡。 沈渊道声“不好”,陆凛风也知道不能恋战,两人迅速转身想跑。 可是剩下的几个壮汉,拖着受伤的身躯,穷追不舍。身后也传来破空之声,掠过来许多身影,很快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沈渊和陆凛风对视一眼,说:“我来拖住他们,你想办法跑出去,把吴院判带来,他会救我。” “不,卑职来牵制他们,您快走!” “吴院判不见得会救你!” “卑职万死不辞!” “你死了,我只能把沁儿嫁给贺岸明了!” 陆凛风语塞。 “快走!”沈渊道:“就算吴院判不来,你还可以带锦衣卫来抓人!” 陆凛风知道再耗下去,结果只能是一个都走不了,于是不再耽搁,主动迎上去攻击起来。 沈渊紧跟在他身后,替他封死身后的攻击。 陆凛风赶紧瞅准空隙,一刻不停地向前奔去。 壮汉一见他逃出包围圈,立刻有人追了上去。 沈渊见状,攻势更加猛烈,他仿佛化身为一头猛兕,动作一改飘逸,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然而,对面人数众多,一招一式凶狠无比,沈渊渐渐感到体力不支,身形滞涩起来。 一个壮汉从侧面偷袭,一拳重重打在沈渊肋骨侧面。 沈渊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一股腥甜涌上心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这一停滞,又是一拳当胸袭过来,沈渊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被人一脚踩在胸口。 “首领,另一个进了灌木丛,还追吗?”一个壮汉折回来请示。 “不用!”为首的人道,“去通知公子。” “是。”壮汉领命去了。 “把他关起来,等公子来了再行处置。” 几个人将沈渊从地上拎起来,扔进了地窖。 门重重关上,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绝对的黑暗里,人的感官便更加灵敏。 第118章 沈渊只觉得整个前胸后背都在疼,连轻轻吸一口气,头上都要冒出一阵冷汗。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慢慢摸索着挪到墙边,缓缓靠上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靠上去之后,便不再动弹。 他闭上眼睛,忍着剧痛,在脑海里回想。 他一路被拖到地窖,看到这个村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来跟普通的村子没什么两样。 但是这里人人会武,招式并不花哨,却杀伐果断,直取人命。 他们之中有首领,还听命于一个神秘的“公子”,不免让沈渊想起来上次救他的黑衣人。 可若是那批人,为何还会出此重手,将他打伤? 一早什么东西都没吃,又受了重伤,沈渊有些昏昏沉沉,实在受不住,昏睡了过去。 - 陆凛风好不容易逃出了灌木丛,进了密林,寻到了自己的马,一刻也不敢耽搁,翻身上马,纵马朝着城内奔去。 进了城,他速度未减,亮出锦衣卫的招牌,也顾不上撞翻了多少摊贩,疾驰到吴院判家门口才停下。 他等不及敲门,一脚踢开小院儿的大门,闯了进去。 院子里正在晒草药的小药童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便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壮汉,凶神恶煞地冲着自己跑过来。 小药童以为家里进了强盗,手里的筛子吓得掉在地上,药材散了一地,颤抖着扭头就往屋子里跑。 陆凛风三两下便追上他,拎住他的后领,问:“吴院判呢?” “院判……院判一早就出门了……” 第95章 好你个沈渊!什么都瞒着我! “去哪儿了?”陆凛风急得双眼赤红。 “不……不知道……”小药童吓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 “找他救命!快说!他去哪儿了?”陆凛风将小药童拎得双脚离地,冲他吼道。 “真的不知道……院判走的时候没交待啊……”小药童战战兢兢,生怕这人一个不高兴,把他给杀了。 “那他平时会去哪里?” “平时……去王爷那儿……去采药……也会去街上闲逛……”小药童在空中不停扑腾,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 陆凛风丢下他,吼道:“快去找!找到让他速速去王爷住的客栈。!” 小药童摔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说:“是是是!” 陆凛风再次上马,疾驰着朝悦客来而去。 他进去就直接上了三楼,找到文瑞,一问,根本没看到吴院判的踪影,心里更加焦急。 文瑞看他和王爷一起出的门,现在只剩他衣服破破烂烂,还带着伤回来,瞬间慌了,问:“大人,我家王爷呢?” 陆凛风叹了口气,心想,迟则生变,他得赶紧回镇抚司,召集锦衣卫,哪怕是强攻,也要把人给救出来。 他二话不说,转身下楼。 文瑞追在他后面,不停地喊:“大人!我家王爷呢?” 沈沁听到动静,打开门,一见陆凛风的样子,忙叫住他,问:“出了什么事?” 陆凛风很是羞愧,道:“王爷被抓了,我得去救他。” 沈沁拧着眉,救人迫在眉睫,为何却先来了客栈,便开口问陆凛风缘故。 陆凛风一一作答。 沈沁听完,道:“现在不宜惊动锦衣卫。一来怕惊动朝廷,坏了三哥的事。二来,这伙人避世而居,若是锦衣卫贸然出现,怕会直接杀了三哥。” 陆凛风冷静下来,当然觉得沈沁说得有道理,但他也犯愁。 难不成就坐等吴院判逛街回来? 那岂不是坐以待毙?! 他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走个不停。 沈沁也很着急,三哥一定不能有事,可是如今,还有谁能救他? 突然,她抬头道:“文瑞,你去席家,找席玉姐夫过来。他一定了解三哥的事,主意又多,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文瑞一听,赶紧驾车去了席家。 席玉最近在家休息,正好利用空闲给沈渊制扇子。 文瑞来的时候,他正在玉片上雕刻云纹,见文瑞一个人来了,还有些好奇,问:“有事?” 文瑞也顾不上行礼,直接说:“主子出事了……” 席玉手一抖,刻刀划在捏着玉片的食指上,瞬间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涌了出来。 文瑞直道自己该死。 一旁的墨砚赶紧拿起帕子,裹住席玉的伤口止血。 席玉推开墨砚,问:“阿渊怎么了?” “陆大人说,主子被人抓了。” “什么人?” 文瑞稀里糊涂的,也说不清楚。 席玉立刻起身,跟他往悦客来而去。 等他到了之后,一问才知,事情如此复杂。 他恨恨地,一拳捶在桌上,心道:好你个沈渊!你是没骗我!但你什么都瞒着我,瞒得死死的! 他憋着一肚子的怒气,冲陆凛风道:“劳烦陆千户带我去你所说的那个村子。” 陆凛风知道席玉在沈渊心里的重要性,他一听,直摇头,说:“不行不行,王爷要是知道我让你亲自赴险,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席玉冷哼一声,说:“那也得他有命活着回来才能扒!带路!” 陆凛风不知怎么的,听着席玉的话,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第119章 沈沁劝他:“你听席玉姐夫的,带他去吧。文瑞去吴院判家守着,一见着人,立刻让他过来。” 陆凛风无奈,只得带着席玉返回西山。 席玉很少骑马,又是大病初愈,这一路疾驰下来,下马的时候都有些站立不稳。 陆凛风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让他坐下来歇息一会儿。 席玉摆摆手,说:“无妨,快走吧。” 陆凛风在前面带路,行至那片荆棘时,拔出刀,想要砍出一条路来。 席玉连忙阻止了他:“这些人或许对阿渊有用,不要暴露他们的行踪。” “可是,你会受伤的。”陆凛风扯了扯自己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身上那些被划出来的血口子。 席玉看了一眼,说:“走吧。” 陆凛风在前面带路,他尽量将荆棘拨开,让席玉更容易通过。 “这样太耗时了,你往前走,不用管我。” 陆凛风也知道时间紧迫,便不再耽搁,往前走去。 少了他的帮衬,席玉明显感觉难走了,月白的衣袍很快也被划出长长短短的裂痕,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但他脚步一刻没停,只想快点找到阿渊,要看到他平安无事,才能放心。 眼前终于开始出现不同的植物,陆凛风欣喜道:“快了,前面就要到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有几名壮汉窜出来,还没等他有反应,就直接被押住了。 席玉落后几步,听到动静,停了下来,道:“在下不会功夫,逃不了。不劳各位壮士动手,我自己过来。” 几人见他长相文弱,一看就是书生,便原地没动,等他自己出来。 席玉几步走出灌木丛,对面便有人要上来抓他。 席玉道:“几位看我们只身前来,便该知晓我们的诚意,我们只为救人,绝不暴露诸位行踪。” 一个壮汉哼了一声,说:“老子在你们这些文书身上吃的亏多了去了,抓起来!” 席玉眉心微动,道:“原来诸位是军中人士。” “你怎么知道?” 席玉微微一笑,道:“你方才告诉我的。” “老子什么时候告诉你了!”那壮汉眼睛瞪得像个铜铃,怒视着席玉。 席玉笑而不语。 “又是这神叨叨的样子!老子真受不了这鸟气!”壮汉上前几步,要亲自动手把席玉抓起来。 席玉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走近,缓缓开口道:“我奉劝你带我去见你家将军。” “你怎么知道我家将军也在?”壮汉被席玉说愣住了,不禁开口问道。 席玉缓缓露出一个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第96章 也就你把他当块宝! 壮汉气得又要动手。 “铁牛!不要惹事!”旁边的汉子拽了他一把。 那个叫铁牛的骂骂咧咧地住了手,转身去抢了押陆凛风的活儿。 陆凛风被他捏住肩头,一阵钻心的疼传来,陆凛风忍住了,没吭声。 “哼!这倒是个硬骨头!”铁牛也不知道是欣赏陆凛风,还是没找到折磨人的快感,粗声粗气地说。 几个人押着陆凛风,盯着席玉,将两人往村子里带去。 席玉一路悄悄打量,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个村子看似与世隔绝,可外面时兴的布料、吃食这里都有,根本不是完全靠自给自足的模样。 这个村子是一支藏在这里的军队,并且有人在外面,提供给养。 瞧这些汉子孔武有力的模样,恐怕还一直在操练。 这样一支军队,就藏在京城城郊,天子脚下,竟无人知晓。 这若是友还好,若是敌,便不得不除。 很快,他们被村子正中间的一处院子,打开门,里面的人已经在等着了。 铁牛性子急,上前一步,指着席玉,冲着主位的人告起状来:“首领,这个渣渣奸得很……” 他一开口,屋子里所有人都盯向他,目光锐利,像是要把他戳出一个个血洞。 席玉笑了,说:“听口音,这位兄弟是黔中人士?” 铁牛气得直磨后槽牙,揪起席玉衣襟,就想对着他的脸来上两拳。 “铁牛,不得无礼!”主座上的人开口阻止。 铁牛很不甘心,恨恨地松开席玉,小心眼地推了他一把。 席玉似是料到了,在他松手的一瞬间,便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桌子,稳住身形。 他冲主位上的人道:“远来是客,将军这待客之道,还有待商榷。” “将军”二字一出,屋里的人脸色都变了,警惕地望向席玉。 主位上的将军,面容刚毅,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道:“来者是不是客,还尚未可知。” 说着他指着陆凛风,道:“他们今日闯进来,可是伤了我们不少弟兄。” 席玉见他提到沈渊,心里一跳,稳住心神问:“敢问将军将另一个人看押在何处?准备如何处置?” 主位的将军,嘴角一扬,道:“杀了。” 陆凛风激动起来,目眦欲裂:“杀了?你知道那是谁吗?你敢杀他?” 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铁牛终于找到了出口气的机会,扬声道:“凭你是谁!天王老子,我们也敢杀!” “你!”陆凛风使劲挣扎,想要挣脱束缚,上去跟他拼命。 第120章 “陆兄,稍安勿躁!”席玉不动如山,面色平静如水,道,“将军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定不会不问缘由随意杀人。” “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主位的将军嗤笑道。 席玉依旧面不改色,道:“在下颍川席氏席玉,想必将军并不愿如实告知在下,您的身份。” 主位的将军没发话,算是默认。 “那便让席玉来猜一猜。” 席玉转向铁牛,道:“铁牛兄弟来自黔中,诸位想必也是如此。” 屋里的人都盯着铁牛,恨不得把他的嘴给缝上。 “黔中地处西南,若说驻军,便只有云氏一脉。” 主位的将军面色悄悄凝重起来。 “云氏一族,自云贵妃入宫后,便开始裁军,有的交给朝廷接管,有的就地解散,想来将军便是被遣散的那一批。” 将军眉头蹙起,呼吸微沉。 “被遣散的将军里,李晓将军回乡开了镖局,张炎将军开了武馆,只剩下赵锐将军下落不明。” 主位将军的眼眸,逐渐变得深不可测。 “若席玉没有料错,阁下便是云老将军麾下赵锐赵将军。” 屋里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席玉身上,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便要扑过来,就地诛杀席玉。 而席玉却青松般,挺立在厅中,坦然接受所有人不怀好意的注视。 啪!啪!啪……屋外突然传来击掌之声。 “真不愧是大荥第一才子席子桓!那蠢货想了大半个月想不明白的事,你半个时辰就全参透了。” 屋里的人这才回神,转头望去,一个个对来人躬身行礼。 席玉看着来人,思索他话里的深意。 他是说,沈渊半个月前,便已和云家有了接触,却未能参透玄机,才有了今日之险。 他心里升起一股闷气,觉着上次还是咬轻了,让他还敢事事瞒着自己。 来人走到赵锐将军面前,行了一礼,在赵将军旁边坐下。 来人一身玄色衣袍,面容俊美,却神色淡漠,只是扫了席玉一眼,便端起茶杯自顾喝茶。 席玉看着来人,稍加思索,便道:“原来是云隐公子,失敬失敬!” 云隐抬头,淡漠的眸子里升起一抹兴趣,道:“哦?何以见得?” 席玉牵唇一笑,道:“隐公子名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你又怎知我是云家人?” “听闻云家遭逢变故,奴仆尽散,嫡长孙云隐因下人疏于照顾,落水而亡。想必云隐公子是金蝉脱壳,换了个身份蛰伏于京城。” 云隐终年淡漠的面容,化出笑意:“那个蠢货,何德何能让你心甘情愿,为他以身涉险?” 席玉嘴角微抽,道:“云隐公子这么说自己表弟,怕是不太妥当吧?” “呵!也就你把他当块宝!”云隐嗤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席玉问:“不知阿渊现在何处?” 云隐转头问赵锐:“将军今天抓到的人关在哪儿了?” “地窖。” “放出来吧,他就是我那姑姑的孩子,秦王沈渊。”云隐说,语调有些沉痛。 赵将军瞳孔剧缩,慌忙起身问:“那是……云裳的孩子?” 云隐点点头。 “快!快去地窖把他放出来!”赵将军赶紧往外走去。 一群人都跟在后面,席玉也赶紧跟上去。 很快到了地窖,铁牛和另一个壮汉把沈渊带了上来。 席玉在灌木丛里出来,身上刮了不少伤,走在人群最后。 他透过人群缝隙,看到沈渊昏迷着被抬出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根本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直接挤到沈渊身边,抚摸着他惨白的脸问:“他怎么了?” 云隐看向赵将军,问:“对他用刑了?” 第97章 哥哥看在我受伤的份上,原谅我吧 赵将军一脸沉痛,看着沈渊的眼神充满愧疚:“缠斗的时候,他伤了不少弟兄,不下狠手,制不住他。” “制不住他?他会功夫?”云隐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 铁牛在一旁喊道:“他功夫好着呢,一个人打我们十几个,阿福被他打吐了血,铁柱被他打断了腿,都躺床上养伤去了。” 云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了一圈四周的人,见不少人脸上都青青紫紫,挂了彩。 “这些……都是他伤的?”云隐指着沈渊,看向赵将军。 赵将军点点头。 云隐一阵头疼,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被刺杀那晚,狼狈地从马车里摔下来,柔柔弱弱地倒在地上,等着我出手救他! “被刺杀?”席玉分神问了一句。 云隐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中:“他还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爬过来拽我的衣角……” 云隐终于回过神来,恨恨地盯着沈渊,终年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看向沈渊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好好好!演技可真好!把我都给骗了!”云隐上前一步,恨不得现在就将沈渊给摇醒,问问他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席玉见云隐神情不善,连忙挡在沈渊跟前,道:“云隐公子有什么话,不如等阿渊醒了再问。” 云隐被席玉拦住,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第121章 之前他觉得沈渊有多蠢,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蠢。 他实在受不了这个气,直接拂袖而去。 赵锐将军赶紧吩咐人准备房间,小心地将沈渊抬过去安顿。 沈渊脸色惨白,上面被灌木枝刮出的血口子,已经凝固,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嘴唇也失了血色,嘴角溢出的血迹,尤其显眼。 席玉坐在床边,掏出帕子,小心地替他擦拭。 赵锐将军站在床边,望着沈渊,眼底是掩藏不住的心疼和自责。 那是云裳的孩子,他的功夫也是云裳教出来的,他都出现在自己面前了,自己却没认出他来,还出手伤了他。 真是该死。 沈渊一直昏迷不醒,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幸好吴院判闲逛完回家,遇到文瑞,一听说沈渊的事,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一进屋,所有人给他让开一条道。 吴院判也顾不上问什么,赶紧给沈渊把脉。 看了一会儿,吴院判面色有些凝重,问赵将军:“他伤在何处?” 赵将军被他问得心里一紧,答道:“胸口受了我一掌。” 旁边有个汉子小声说:“右肋被我打了一拳……” 吴院判叹口气道:“你这一拳没收着力吧?” 那汉子立刻跪下,道:“小人罪该万死,确实没收着力气,小人自请受罚。” 这一问一答间,屋里几人更紧张了,都没功夫去管那小兵,盯着吴院判问:“伤势如何?” “王爷右肋骨骼受损,恐怕已有裂纹甚至骨折之虞。胸口处遭受的一掌,虽然没有伤及心脉,但也导致气血瘀滞,内息不畅。” 席玉握紧了沈渊的手,恨不得替他去受这些苦楚。 赵将军双拳捏得紧紧的,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吴院判又道:“这段时间,王爷要静卧休养,不宜挪动。再服用一些活血化瘀、强筋健骨的汤药,调理内息,恢复气血运行。” 赵将军忙道:“好好!就住在这里!你快去开药,看看有什么缺的,赶紧让云隐找人送来。” 吴院判又道:“先化点糖水,喂给王爷。他昏厥不醒,恐怕早上未曾进食。最近也没好好休息,身体有极度疲累之相。” 吴院判说着看向席玉,一脸探究。 席玉被吴院判瞧得发懵。他也好几天没见沈渊了,哪里知道他做什么去了,没好好休息。 一时间瞧着床上脸色惨白的人,席玉心里咬牙切齿。 一时半刻不看着,就不好好照顾自己! 吴院判见问不出什么来,便出去写药方了。 很快有人送来糖水,席玉接过,拿小勺搅了搅,沾了一点糖水在沈渊唇上点了点。 昏睡中的人没有反应。 席玉又舀了一点儿,这回直接送进他口中。 沈渊牙关紧闭,糖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席玉连忙拿帕子接住。 赵将军见了,伸出虎爪,捏住沈渊的下颌骨,微微一用力,沈渊的嘴便张开了一道缝隙。 席玉赶紧舀了糖水,一勺一勺地喂进去。 浓浓的糖水进入口腔,沈渊无意识地吞咽了两口,而后眉头皱起,悠悠醒转。 赵将军松开手,惊喜又忐忑地望着他。 刚醒来的一瞬间,沈渊只觉得浑身疼得要裂开似的。 “嘶——”他痛呼出声,记忆渐渐回笼。 他被抓了,关在地窖。可紧接着就感觉不对,嘴里怎会如此甜腻? 他赶紧睁开眼睛,见到席玉正坐在他跟前。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闭上再睁开。 席玉还是在眼前。 他惊喜地去摸席玉的脸。 席玉一侧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沈渊呆了一瞬,见席玉脸上全是伤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糟了! 他环顾了一圈屋子里的人,都是之前跟他打斗的熟悉面孔,此刻都满脸热切地望着他。 昏睡前没想通的,现在也都清明了。 这些人抓他,只是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身份。 可现在,他没空去管别的人,子桓出现在这里,说明他知道了一切。 他肯定要气死了! 沈渊嘴一扁,眼里便闪出点点泪光,讨好地去拽席玉的手:“哥哥,我胸口好疼……” 席玉手上端着糖水,被他一拽,险些洒出来,他掀起眼皮,冲着沈渊道:“放手。” 沈渊心道:完了,真生气了。 他不仅没松开,还攥得更紧了一些,连连摇头,说:“不松。” 旁边赵将军一脸心疼地看着沈渊,劝席玉道:“席公子,渊儿他刚醒,还受着伤,你就由着他一些吧。” 沈渊一听,分了一丝眼神给赵将军,又冲着席玉连连点头,说:“哥哥看在我受伤的份上,原谅我,好不好?” “你都能以一当十了,受这点伤,怕什么!”席玉道。 沈渊:…… “哥哥……可我真的好疼……” 第98章 母妃……是不是没有死? 席玉见他又装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气又无奈,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说:“等你好了,再跟你算账!” 沈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点,拉过席玉空着的一只手,放在脸上蹭了蹭,说:“到时候随便哥哥处置。” 第122章 席玉瞧瞧旁边的赵将军,脸上有些挂不住,悄悄红了。 赵将军一心还在见到云裳孩子的震撼中,没在意这两人的互动有什么不对劲。 他见沈渊停下不说话了,凑上来说:“渊儿,先把糖水喝了,老吴说你早上没吃东西。我已经让人去熬骨头汤了,你肋骨断了,最近要好好补补……” 沈渊看着这个带头抓他的首领,上午还凶神恶煞,现在却慈眉善目,对他关爱有加。 沈渊满心疑惑。 席玉说:“这是你外祖麾下的赵锐将军。” “赵将军?”沈渊当然知道外祖军中的人和事,心里暗惊,问,“可你怎会在京城?” “自云裳进宫,云老将军就知道,云家军保不住了,让我们解甲归田,另谋出路。” 赵将军眼神里沉淀着沧桑。 “可我们不甘心啊!云裳在军营里跟我们一起习武,一起掌兵,她就该是翱翔于蓝天的鹰隼!怎么能被折断羽翼,做那皇宫里的金丝雀!” 沈渊边咽下席玉喂过来的糖水,边回忆起母妃被关在皇宫里的凄凉一生,对赵将军的话深表赞同。 “所以我召集了云裳的手下,悄悄集结到京郊,打算想办法偷梁换柱,把云裳救出来。” “所以,你们送了吴院判进宫当太医,成为你们的联络人?”沈渊问。 赵将军点点头。 “那为何没有实施?” 赵将军苦笑一声:“云裳喜欢上了那个狗皇帝,不愿意出宫。狗皇帝对云裳也很好,我们见云裳自己开心,便在这里蛰伏下来。想着离她近,万事有个照应。” 沈渊心道,一开始,的确如此。可这样的好日子,从他出生,便结束了。 果然,赵将军接着说:“可自打你出生后,那狗皇帝便忌惮云家,忌惮你,冷落云裳,让她在深宫里自生自灭!” 赵将军怒从心生:“我们劝云裳,带着你出宫,回西南去。大不了我们离开大荥,去安南生活。” 沈渊心道:母妃为了父皇,怎么可能舍得离开皇宫! 赵将军叹了口气,说:“可是云裳为了你,不肯离开。” 沈渊一口糖水还没咽下,被赵将军的话惊得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牵得胸口、肋骨疼得不得了。 席玉急得放下糖水,连忙抚着胸口给他顺气。 沈渊又咳又疼,这下泪水真的流了满脸,整张脸都涨红了。 席玉突然意识到什么,对赵将军说:“将军,阿渊还有伤,这些事,还是等他养好伤再说吧。” 赵将军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沈渊却不干了,他反握住席玉的手,说:“我想知道!” 席玉担忧地望着他,说:“养好伤再说吧。” “不!”沈渊摇头,一着急又要咳嗽起来,“我不要稀里糊涂的!我已经糊涂了十几年,我不想再糊涂下去……” 席玉不忍看他,悄悄回握住他的手,对赵将军点点头。 沈渊问:“将军方才说,母妃是为了我,不肯离开皇宫?” “云裳说,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再者你是名正言顺的皇子,离了皇宫,就失了身份,她不希望你被人指指点点。” 沈渊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母妃竟是为了自己,才甘心留在皇宫? “赵将军,你是不是弄错了?从我记事起,母妃就从未疼爱过我,我每天挨打、挨罚、母妃甚至想杀了我!” “那是因为云裳认定你潜龙在渊,希望你有真才实学……可狗皇帝不允许你有本事,所以云裳不得不装成对他忠贞不渝,为了得到他的垂怜,逼你好学上进,以求帝宠。” 沈渊突然发现,母妃是那么成功。 不仅父皇被她骗了过去,整座皇宫的人被她骗了过去,就连他自己,也不曾有过任何怀疑…… 赵将军顿了顿,又说:“这样一来,别人也都以为云裳是为了争宠才逼你,即使你学有所成,他们也只会恨她……” 这些话似擂鼓,一记一记地敲在沈渊的心上,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可是,母妃为何想淹死我……” “你已经成年,名声越来越盛,再这样下去,只怕有心人会盯上你!云裳出此下策,想让你醒悟,学会收敛光芒……幸好,你没有枉费云裳的一片苦心!” 沈渊脑海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心道:原来如此! 难怪这一世与上一世如此不同。 上一世,他落水后被子桓救起,得了子桓的庇护,行事愈发高调,结交寒门学子,营造君子名声…… 这些作为在丞相眼里,恐怕就是笼络新科士子,获得民心支持。 难怪沈淏会恨毒了他! 难怪庇佑他的席玉、他的至交好友,也都被视为同党,全都被一同处死! 而这一世,沈渊大彻大悟,学会了示弱,学会了蛰伏,母妃才开始了后续的筹谋。 “那……母妃的病,是她故意放出的风声?”沈渊问得有些急切。 “没错。云裳以前就跟着军医学过不少医术,给自己扎几针,改变脉象,骗过宫里的太医,易如反掌。” “母妃没有病……”沈渊心里突然多了一股期盼,躺都躺不住,他撑着身子,忍着剧痛,问得小心翼翼,“那母妃……是不是没有死?” 第123章 赵将军闻言,愣住了,久久没有言语。 沈渊的心七上八下,紧紧地盯着他。 年过半百的汉子,突然紧紧咬住了下唇,拳头捏得青筋暴起,眼睛里竟滴下两颗浑浊的泪。 沈渊看着他,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刚升腾起来的希望,随着浑身消失的温度,消失得一干二净。 席玉感觉到他的手变得冰凉冰凉,连忙将自己另一只手也搭上去,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全部传递给他。 沈渊喃喃地问:“为什么?你们一定有部署,可以救她的,对不对?” 赵将军含泪点头。 “那为何不救?”沈渊歇斯底里,冲着赵将军怒吼道。 “云裳说,他要让狗皇帝愧疚,让他给你最好的补偿……”赵将军泣不成声,“她还说,你已经长成,不再需要她的保护。与其活着让你恨她,不如最后一次……为你铺路……” 第99章 母妃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沈渊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动不动。 他一腔的怒火,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全都变成了攻击他自己的利剑,将他扎了个体无完肤。 他能怪谁? 细细算来,一切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的出生,父皇冷落了母妃。 为了他的成长,母妃担下所有的骂名,甚至承受自己对她的怨怼,只为挡在他身前。 甚至,为了他的野心,母妃放弃了生的机会,甘愿死在那囚禁她一生的牢笼里。 “我有罪……” “我的出生便是原罪……” 沈渊慢慢蜷缩到床角,紧紧抱住自己,泪如雨下:“我该死!是我该死!” “我害死了母妃!” “我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让我再活一次?” ………… 沈渊缩在墙角,浑身发抖,内心巨大的恐慌掩盖了他身体的疼痛。 “让我去死!让我去死!”他呓语着,头狠狠磕在床栏上,一下又一下。 席玉也顾不上屋子里还有别人,连忙爬上床去,将他搂在怀里,紧紧抱住。 “阿渊!” 沈渊仿佛陷入了迷雾,眼神失焦,什么也听不进去。 席玉双手捧住他的脸,盯着他的双眼,喊道:“阿渊!看着我!” 沈渊依然没有反应,嘴里还在喃喃:“我该死……让我去死……” “阿渊!看着我!我是子桓!你看着我!” 沈渊眸子转动,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他扑上来抱住席玉,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淌:“子桓……我害死了母妃……我该死……” 席玉扶着他的肩,将沈渊拉开,强迫他盯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渊,你听着!云妃娘娘选择留在皇宫,选择英勇赴死,因为她爱她的儿子! “不为盛宠,不为荣华……不为别的任何原因,只因为,你是你! “只因为,你值得!” 沈渊眼眸幽深,似是听进去了,又似是还不相信。 他的脸被席玉紧紧捧着,想摇头却做不到,只有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淌:“我不配……我不配母妃如此待我……” “你配得上!”席玉凑上去,吻掉他的泪。 “阿渊!你值得!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席玉在他耳边清晰地告诉他。 “不光你母妃爱你,你的外祖父,你的舅父,你的表哥,云家的将士……还有我,我们都爱你!”席玉吻在他的耳垂,一遍又遍在他耳边重复。 沈渊终于平静下来,靠在席玉身上。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搂住席玉,不肯放手。 席玉任由他搂着,不时吻去他眼角垂下来的眼泪。 赵锐将军心疼地站在一旁,看了全程。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一时替沈渊有这么好的人疼而高兴,可看他这么伤心,又不禁自责。 终究是他莽撞了,不忍云裳死后,还被儿子怨怼,将实情告诉了沈渊。 他清咳一声,声音沙哑:“云裳就葬在这里,待你伤养好了,可以去看看她。” “葬在这儿?” “她被送到乱葬岗,老吴找云隐,将她的遗体换了出来。最后狗皇帝拉回去的,只是乱葬岗的一具枯骨。” 沈渊听了,讽刺地笑出声,他的好父皇,连自己心爱的人都认不出来,真是可笑至极。 沈渊回过心神,就想下床,现在就要去祭拜母妃。 吴院判正好带着药回来,骂道:“你不要命了!肋骨裂了还敢乱动!不怕戳到肺,现在就死翘翘!” 席玉听了,立刻按住沈渊,说:“乖,躺下。” 沈渊听不进去,只想现在就去母妃墓前,向她忏悔,告诉她,他不怪她…… 席玉见拉不住他,说:“阿渊,你看看我。我病刚好,为了过来找你也受了伤,你再折腾下去,我恐怕也好不了了。” 沈渊这才回过神,转头看席玉,他也一身的伤,衣服还破破烂烂。 他不再挣扎,垂下头,心里万分失落:“对不起,子桓,我只会把事情搞糟……” 吴院判把药碗怼到他跟前,没好气地说:“知道还不消停消停,把药喝了!” 沈渊乖乖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席玉看着直咋舌。 第124章 “躺下!”吴院判接过碗,语气不善。 沈渊乖乖躺下,说:“劳院判给子桓看看。” 吴院判没好气地拽过席玉的手,搭了搭脉,说:“只要你不作,让他能歇歇,就死不了。” 沈渊神色紧张地拍一拍床铺,说:“子桓,你快躺下,好好歇歇。” 席玉面色一红,这都说的是些什么话! 沈渊还一脸担忧地盯着他。 席玉只得说:“赵将军,劳烦您给我备些热水和衣裳。” “备好了,这就让人送进来。” 赵将军和吴院判一起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席玉和沈渊。 席玉简单擦洗了一下,换了身衣裳。 沈渊只能躺在床上,侧着头,盯着席玉,一眼都不错开。 只要看不到子桓,他就会想起母妃,想起自己曾经对她的恨,对她的怨…… 席玉换好衣服,吴院判又送了些捣烂的草药过来,说是外敷,可以减轻沈渊肋骨处的疼痛。 临走又嚷嚷了一句:“他要是不消停,就别给他敷,疼死他算了!” 席玉接过草药,解开沈渊上衣,细细地替他敷药。 清清凉凉的感觉袭来,沈渊瞪大眼睛,瞧着席玉。 他一直以为,两辈子都只有席玉爱他,对他好。 却从不知道,他的母妃,甚至云家都爱他如此之深,到了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的地步。 可是,母妃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 他没有那么蠢,只要母妃细细说给他听,他又如何能不懂其中关窍? 他想不通,就喃喃地问席玉。 席玉叹了口气,劝他:“永寿宫里全是陛下的眼线,云妃娘娘能伪装,可你还小。万一缠着云妃娘娘撒娇求抱,云妃娘娘哪怕只是一个不忍心的眼神,都可能露馅,那岂不是要万劫不复?” 沈渊又问:“可是,我落水后,母妃知道我已看明白一切,为何还不告诉我真相?” “或许是云妃娘娘已存死志,不想让你为难,更不想让你担心。” 沈渊的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一路滴到枕头上。 第100章 你也准备独自赴死? 席玉替他擦去泪水,说:“不论如何,你记着,云妃娘娘很爱你,她希望你过得好。若是你沉溺于悲伤,她泉下有知,反而不得安宁!” “嗯。”沈渊轻轻应下。 “阿渊,我知道,如果能选择,你一定希望云妃娘娘相信你的能力,告诉你实情,所有的一切,你跟她共同面对。而不是,只能被动接受一个你无法承担,也不想承担的结果,对不对?” 沈渊点头。 席玉手上用了些力道揉按,问:“那你为何还要瞒着我,自己去面对一切呢?” 沈渊痛哼一声,思绪慢慢转回来,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被秋后算账了。 “我……” “你是为了我好,对不对?”席玉问。 沈渊只能点头。 席玉扯开笑容:“你也准备独自赴死,然后留下我一个人,面对你冷冰冰的墓碑?” 沈渊眉头一凛,赶紧摇头:“不是的!” “那你说说,被刺杀是怎么回事?” 沈渊:…… 他只得将最近自己被人跟踪的事说了。 席玉拧眉问:“为何跟踪你?” “大约是我跟柳家、贺家有所接触……” “你跟柳云孜交好,是你有意为之?” 沈渊缩着脑袋点点头。 “贺家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将贺岸明收为己用……” “你给自己安排了钱袋子和兵权,准备抛开我,自己去谋反?” “没有!不是!”沈渊瞧着席玉愠怒的神色,声音又低下来,“只是怕你受牵连……” “呵……”席玉怒极反笑,说,“你瞧瞧你的所作所为,和云妃娘娘有差别吗?” 沈渊愣住了。 好像真的,差别不大。 “沈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席玉很少连名带姓地喊他,若是这样喊,就真的是气极了。 沈渊赶紧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事事瞒着你!” “你还瞒了我什么?” “我……” “呵……”席玉嘴角扯起一丝冷笑,“你果然还有事瞒着我。” “我……”沈渊犹豫着,不敢开口,可看着席玉冷凝的神色,他不敢再有隐瞒,只得小声道:“我准备去雍州……” 席玉原本就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去雍州?就藩?” 沈渊点头。 “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准备一走了之?” 席玉向来进退有度,沉着温和。此时却彻底沉下脸,神色紧绷,清亮的嗓音中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你可知道,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你这一走,再难回来,你置我于何地?” 沈渊慌了神,连连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我……” 他神色暗淡,不敢往下说:“可我……不得不去……” “为何?”席玉眼里酝酿着风暴,抿唇望着他。 “因为……陕西旱灾严重,民不聊生,死伤无数……雍州百姓,只有我去救……” 第125章 席玉神色更加冷峻,狐疑地看着沈渊问:“陕西旱情已经久久未曾有消息,朝中上下都以为旱情已经缓解。你这消息,从何而来?是否属实?” 沈渊便将从黎洛黎疏,还有柳家主那儿得到的消息,以及自己对丞相郑伯行的猜测,一一告知。 席玉神色凝重起来,如此大事,竟被郑伯行一手遮天,瞒得密不透风。 “你高调接触柳家、贺家,就是为了让郑伯行忌惮你,让他为你就藩,推波助澜?” 沈渊点头。 “做到哪一步了?” 沈渊说:“恐怕就在近日了……” 席玉静静地望着他,眼里神色复杂:“救灾如救火,一不小心便会引火烧身,你可有万全的把握?” 沈渊想也不想就点头。 席玉盯着他良久,盯得沈渊一颗心忐忑不安。 最终席玉叹了口气,道:“我的阿渊长大了,要去保护他的子民了。放心去吧,一切有我!” 沈渊连忙摇头,说:“我都安排好了,你不要掺和进这趟浑水里头……等我回来。” 席玉将他的衣襟拢上,系好衣带,说:“既然你有大事要做,这几天就别多想,尽快把伤养好!” 沈渊担忧地看着席玉,怕他会擅自行动。 席玉嘴角扯开一丝冷冷的笑,道:“放心,我不是你,有事,我会和你商量。” 沈渊脸色讪讪,再三保证以后什么都会告诉他。 席玉这才放缓脸色,被沈渊拽着躺下来,与他相拥而眠。 - 陆凛风中途悄悄地过来,想请示沈渊后续的安排。 却见两人搂在一块儿睡得很熟,只得自己回去拿主意。 赵锐将军找人送他,经过一处山洞,走水路出了村子。 一路上陆凛风想想自己来回两次,被荆棘林刮出的那一身伤,脸色颇有些精彩。 待船靠岸,陆凛风不敢耽搁,寻到自己的马,隐藏掉他们来时的踪迹后,一路疾驰,回了悦客来。 沈沁早已等得焦急万分,一面担心三哥有事,一面又担心陆凛风去救人把自己给搭进去。 一见到陆凛风归来,立刻迎上去,先拉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可有受伤?” 陆凛风满心熨帖,眉目都柔和下来,这一天的疲惫与紧张,在此刻全部化解。 “我没事,多谢公主挂心!” 沈沁后知后觉地红了脸,问:“我三哥怎样?他怎么没回来?” “王爷受了点伤,留在那里养伤了,席玉大人留下来照顾他了。” “三哥伤得可严重?” 陆凛风怕他担心,便说:“不严重,静养些时日就好,吴院判也留在那里照顾王爷,你无须担心。” 沈沁这才放下心来。 陆凛风却担忧地看着她,道:“最近京中不太平,你尽量少出门。有事要出门,遣侍卫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出去。 沈沁有点奇怪,问:“出什么事了?” “有人要对付秦王,我怕他们对你不利,拿你来要挟秦王。” 沈沁点点头,知晓其中厉害,自己帮不上忙,至少不要添乱。 陆凛风见她忧心,立刻宽慰道:“你放心,我会尽快准备好婚礼事宜,来向你提亲。待我们成亲后,我亲自守护你!” 沈沁脸红透了,嗔道:“哪有这么着急的!” 第101章 要想个办法,将他们逐一分化 陆凛风憨笑着说:“是我着急。” 沈沁羞得不再说话,赶他离开。 陆凛风笑着告退,去找文瑞。 “这几天你在客栈,一切照旧,不要让人看出来王爷不在。” 文瑞虽然不明白,但他一一允诺照做。 每日照常传膳,照常找针线布料,照常点着灯到半夜。 暗中监视的人倒真的没看出什么苗头。 只是陆凛风频繁上门,还大张旗鼓地备了聘礼,选了良辰吉日,请冯伯到客栈提亲。 沈沁的侍卫绿微,长得高瘦苗条,跟沈渊的身形有些像,扮作沈渊的样子接了聘礼。 消息传到丞相府,郑伯行终于坐不住了。 他召集幕僚商议此事。 “秦王先是与柳家小公子交好,借机攀上了柳家;再是与贺家庶子交好,又攀上了贺家。现在又想将二公主嫁给锦衣卫,想要攀上锦衣卫的关系。这心机,这手段,不可谓不厉害,丞相还要早早提防啊!” “柳家手握钱粮,掌大荥经济命脉;贺家掌东南沿海兵马,若京城里再有锦衣卫为内应,确实是不小的威胁!丞相,这秦王,不得不防啊!” “丞相,还有那席玉,自打成了皇子司业,与秦王也甚为亲厚。席仲安管着户部,若是也被秦王拉拢,大事不妙啊!” 郑伯行沉吟点头,道:“现如今,要想个办法,将他们诸逐一分化。” “这柳家在商,只要派人敲打一二,谅他们也不敢和丞相作对。” “这贺家庶子贺岸明,不受贺家重视,不成气候,也不足为惧。” “倒是二公主为秦王所救,之后也一直住在悦客来,恐怕对秦王感恩不尽,嫁给锦衣卫后,必定会让新夫向着秦王。所以,二公主的这桩婚事,决不能成!” 郑伯行点点头,道:“陈阙还关在柴房,此事让他去办。办得好,将功折罪,办不好,也就不用留了。” 第126章 “至于席家……丞相,我倒有个主意,您参详一下,看看是否可行。” “说吧。” “那席玉跟三公主婚事作罢之后,一直未再定亲。属下记得雨汐小姐也到了待嫁的年纪,丞相不如与席家结亲,这样一来,郑家席家成了亲家,丞相也就不用担心席家倒戈了。” 郑伯行寻思了一下,觉得此计可行,交给夫人即可。 最受郑伯行信任的幕僚张启元道:“诸位说来说去,都在说旁的人。要我说,不如来一招釜底抽薪。” 屋里所有人都看向他。 张启元接着道:“直接送秦王去封地,那陕西如今的情形,诸位也知晓,只要他去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屋里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都觉得有道理。 “藩王就藩,天经地义,只要陛下准了,秦王就算不想去,也得去!” “哎——此事不要经过陛下。自云贵妃去世以后,陛下对秦王多有愧疚,万一秦王不想去,在陛下面前哭求几句,陛下心软了,怎么办?” “那照张兄所言,此事要怎么办?” “陛下久不上朝,不理朝事,不如众朝臣联名上书,请求太子监国。待太子监国以后,再将秦王的所作所为传到太子耳朵里,到时候找人上书,要求秦王就藩,太子定会答应。”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 “不愧是张兄!此计一石二鸟,太子同意秦王就藩,不仅赶走了秦王,还剥开了太子兄友弟恭的假皮,待陛下知晓,定会对太子失望。” 张启元会心而笑,道:“此计还有第三用,可以试探陛下病情深浅。若是陛下彻底放权给太子,那陛下恐怕……丞相行事也就无须诸多顾忌了。” 郑伯行听了也笑起来,赞许地拍了拍张启元的肩。 事情议定,郑伯行手下的人便忙碌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煦帝寝殿门口跪了一群大臣,口口声声高喊:“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龙体欠安,无力处理朝政,该令太子监国,处理朝中大事。” 一个个老臣你喊完,他喊,没完没了。 喊了小半个时辰,煦帝身边的大太监梁总管抱着圣旨出来了。 跪了一地的老臣,眼巴巴地望着梁总管。 梁总管立在台阶上,道:“诸位老大人请回吧,陛下已经准了太子监国,奴才这就要去东宫宣旨呢!” 各老臣互相看看,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么容易就成了?难不成陛下真的病得很重? 梁总管说完便迈步往东宫去了。 太子正在听太傅授课,突然接到监国圣旨,他内心狂喜不已。 只是太傅面前,他着力收敛,不免还是喜形于色,被太傅瞧出了端倪。 太傅语重心长道:“太子殿下,兹事体大,还望您恪尽职守,勤勉政事,体恤民情,广开言路,务求国家昌盛,百姓安乐。” 太子肃正脸色,答:“学生明白!” 太傅又道:“陛下虽然病势沉重,但逢大事要事,您还是要禀告陛下,征询陛下的意见,不要事事擅自做主,以免落下把柄,将来引火烧身。” 太子实在没有耐心再听下去,敷衍道:“学生明白。” 太傅还是不放心,他教导太子多年,心里清楚再清楚不过。 太子贤德是装的,智谋也不足,若是再不听规劝,恐怕要坏事啊。 陛下病了这么久,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来求,让太子监国。 这事儿本身就透着古怪。 可太子并不觉得。 他已经在太子之位上坐了二十五年,终于等到了他大展拳脚的机会,他一定比父皇更厉害,让大荥再创盛世。 太子信心满满,却发现没有什么军国大事要他处理。 每日常朝,都是各部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没等太子发话,底下人便自己解决了。 棘手一些的,丞相便将出面做了主。 太子落了个无事一身轻,浑身却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大干一场,好向群臣展现一番自己的才能。 - 市井之中,突然有流言悄悄传开。 “听说了没有,当朝二公主,嫌弃夫君长得丑,就和锦衣卫联手,构陷夫君一家。那陈家一家人全都被抓起来,下了大狱!” 第102章 哥哥可知我的痛苦了? “对对对,我还听说啊,那二公主可风流着呢,以前在陈家就会勾引男人。听说那个锦衣卫啊,就是被她勾引住了,现在还要娶她呢!” “公主要二嫁?啧啧啧,真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啊!那公主都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了,还有人愿意接盘……” 陆凛风下值,想给沈沁买京城新兴的果脯,正好走到旁边,听到人群里的谈论。 他一把拔出佩刀,架在那人脖子上,喝道:“妄议当朝公主,简直胆大包天!” 那人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面无人色,周围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纷纷后退。 陆凛风眼神凌厉地扫过众人,仿佛要将他们内心的恐惧全都挖出来。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岂容尔等诛心之论!再敢有半句不敬,休怪我刀下无情!”他厉声喝道。 周围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陆凛风收回佩刀,也没心思再买果脯了,转身回了镇抚司,把人派出去查谣言的源头。 第127章 这不查不知道,短短几天,京里流言四起。 陈家被粉饰成被皇家和权贵欺压的市井良民。 二公主被谣传成不知廉耻的荡妇,而跟她联手的锦衣卫,则是个为了升职什么都能忍的绿头龟。 这些谣言就像是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很明显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陆凛风不做他想,知道这肯定是陈阙的手笔。 可陈阙躲在丞相府,他又不能直接上丞相府抓人。 想来想去,他只得去请云隐替他传消息,让沈渊拿个主意。 沈渊接到消息,看完递给席玉。 席玉看过,望向沈渊,问:“你准备如何处理?” 沈渊马上要去雍州,那里水深火热,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他得知道,沈渊有没有能力自保。 沈渊明白席玉想要考他,便道:“看这局势,郑伯行已经动手。沁儿只是被殃及的池鱼,他的目标是想分化我的势力。最近恐怕除了沁儿,柳家、贺家……” 他看看席玉,内心有些自责:“甚至你,恐怕都会受到牵连。” 席玉说:“你无须担心。我只问你,公主的事,你可有对策?” “郑伯行将太子推出来监国,必定不想让太子掌控实权。太子在政务上插不上手,必然心有不甘。” 沈渊看向席玉道:“直接让沁儿手持御赐令牌,找太子告状。太子拿到丞相包庇陈阙的把柄,定会想办法让丞相交人,借此机会挫一挫丞相的锐气。” 席玉唇角弯起,赞许道:“此计甚妙。” 沈渊被席玉夸了,得意地接着说道:“太子和丞相争权,日后赈灾时,我可利用的空子也多。” “没错!阿渊这几步棋走得甚妙,连郑伯行都入了你的彀中。”席玉对他不吝夸奖。 沈渊得了夸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席玉,问:“我这么聪明,哥哥可有奖励?” 席玉撇撇嘴,斜睨他一眼,说:“奖励你今晚不喝汤。” 沈渊肋骨骨裂,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赵将军吩咐人,每日做各种荤汤给沈渊进补。 前两日因母妃的事,沈渊消沉不已,席玉给他喂什么,他就吃什么,让他躺着休息,他就乖乖不动。 可连着几日的进补,把沈渊补得火气十足。 席玉知道他不久要远行去雍州,看他看得很牢,不让他随意挪动,必须尽快把伤养好。 于是沈渊一身的火气无处发泄,看着席玉的眼神越来越幽怨。 偏偏赵将军,一天三顿不重样的补汤,雷打不动地亲自端来。 沈渊不喝,他便一脸沉痛地看着他。 所以席玉说,奖励他今晚不喝汤,这话犹如天籁,沈渊高高兴兴地拉着席玉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 沈渊刚打发走传话的人,赵将军就带着厨子来送晚膳了。 厨子把饭菜摆好,赵将军就殷勤地介绍今天的汤:“渊儿,今天是黄芪鳝鱼汤,补气养血的,你要好好补补。” 沈渊苦着脸看向席玉。 席玉笑道:“将军放着吧,我会让他喝的。” “这喝汤啊,要趁热。” “好,马上就喝。”席玉小心地扶沈渊起床,慢慢挪到餐桌边坐下。 沈渊眼睛就没离开过席玉,小眼神好似在说:你刚刚答应我的呢?不算数了? 席玉在他身边坐下,盛了一碗汤放在沈渊面前,说:“赵将军放心吧,我陪阿渊慢慢吃。” “好!好!”赵将军瞧这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样子,终于出去了。 人一走,沈渊眉眼都耷拉下来,开始撒娇。 席玉笑道:“我向来说话算话,我帮你喝。” 沈渊终于开心了,高高兴兴地被席玉投喂晚饭。 沈渊一吃完,就被勒令回床上躺着。 席玉快速吃完,将汤也喝了个干净,喊人将碗碟收走。 饭后席玉陪沈渊分析局势,又将他的计划分析了一遍,补充疏漏。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席玉躺在沈渊身边,难得翻来覆去,燥热得有些睡不着。 他这才感觉到沈渊每日喝汤,着实有些痛苦。 沈渊本是靠着席玉,觉得他今日的体温比平时要高不少,他伸手探了探席玉的额头,见也没发烧,问:“哥哥可是不舒服?” 席玉叹口气,道:“今日汤里加了黄芪,有些燥热。” 沈渊一听便乐了,又不能大声笑,只得痴痴地闷笑起来,说:“哥哥可知我的痛苦了?” 席玉也笑。 沈渊侧头,将脸凑到席玉身边,说:“哥哥亲我一下。” 席玉往旁边让了让,说:“热,你离远一点。” 沈渊又往里挪了挪,贴得更近,一条腿也搭到席玉身上。 席玉伸脚踹开他,说:“热死了,再闹,我回房睡了。” 沈渊委委屈屈地说:“哥哥才喝了一次汤,就嫌弃我了……我这些天,可是忍得很辛苦的。” 席玉扶额,不想理他,转身朝里侧躺着。 沈渊见他不说话了,又靠近一些,贴着席玉。 席玉被他挤到墙角,退无可退。 自己热得不行,身后又是一个热源,还睡什么睡,他索性坐了起来。 沈渊又凑过来,头枕在他大腿上,问:“哥哥,想要吗?” 第128章 席玉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沈渊将头埋了下去…… …………(纯洁的省略号)………… 第103章 太子哥哥真是英明神武 席玉大汗淋漓,那碗黄芪汤勾出来的燥热,终于缓解。 他看着沈渊嫣红的唇,下去端了茶水,递给沈渊漱口。 沈渊坏笑着,拽着席玉的衣带,将他拉近,吻住,道:“哥哥,尝尝你自己的味道……” 席玉被他亲得晕晕乎乎,茶水洒在床铺上,杯子也咕噜噜滚下床去。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如何收场的,只知道小两口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才起。 - 这几日京中很不太平,针对二公主的流言四起,锦衣卫不分青红皂白,见到传谣的人便抓。 老百姓人心惶惶,可谣言却屡禁不止。 终于这谣言“传到”了二公主耳朵里,她气得直接拿了御赐令牌进宫,闯了太子的朝会。 一进大殿,二公主便声泪俱下,哭着跪在太子面前道:“太子哥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她将陈家是如何欺君罔上,陈恪是如何虐打对待,陈阙又是如何贪赃枉法,潜逃在外,一一说了。 太子本不感兴趣,待听到锦衣卫已经查明陈阙躲在丞相府,太子眸子里精光一闪。 “二妹请起!没想到二妹的遭遇如此凄惨,真是令人唏嘘不已。二妹放心,本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多谢太子哥哥!”沈沁啜泣着道谢。 太子看向郑伯行,问道:“丞相,陈阙罪大恶极,你为何包庇于他?” 郑伯行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明察,老臣冤枉啊!老臣连陈阙是谁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就让锦衣卫搜上一搜。若是没有,正好还丞相清白,也好给二公主一个交代。” “太子殿下,无缘无故搜查相府,实为不妥!”郑伯行脸色微变,急忙辩解。 “丞相莫不是心虚了?”太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老臣没有……可……” 太子目光如炬,打断他的话道:“没有就好。” 太子挥了挥手,底下人立刻去通传。 陆凛风亲自带人进了丞相府。 相府安逸许久,突然这么多锦衣卫闯进来,丞相夫人和小姐们全都吓得脸色煞白,以为丞相已经倒台,相府要被抄家了。 “夫人莫要惊慌,卑职只是奉命追捕逃犯陈阙。只要夫人交出逃犯,锦衣卫即刻就撤。” 丞相夫人连忙喊管家过来,问:“府上可有叫陈阙的?” 管家欲言又止。 “你看看这什么时候了,还不快把人交出来!”丞相夫人急得直跺脚。 陆凛风眼神如刀,直射管家。 管家无奈,只得让人去柴房,将陈阙带来。 陆凛风一见到陈阙,立刻拔出佩刀,刀光一闪,凌厉冷冽。 陈阙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到一阵剧痛传来。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陆凛风手中的刀,已经精准地划过了陈阙的手腕和脚踝。 鲜血瞬间溅出,染红了他的衣衫,陈阙痛苦地惨叫一声,整个人跌倒在地,四肢无力地抽搐着。 丞相夫人吓得尖叫一声,软倒在女儿雨汐怀里。 陆凛风手中的刀仍在滴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阙,眼中的冷意如同寒冬般刺骨。 相府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陈阙痛苦的喘息声。 “带走!”陆凛风一声令下,两名锦衣卫立刻上前,将陈阙拖走。 一路疾行,很快到了大殿。 众人看着鲜血淋漓的陈阙不免侧目。 陆凛风面不改色地上前,道:“太子殿下,陈阙确实藏匿在丞相府,卑职带人去抓的时候,他还想逃跑。卑职不得已,只得将他手筋脚筋挑断。” 果然,太子并不计较陆凛风的所作所为,只问丞相:“丞相还有何话可说?” “我并不认识此人,也不知这人是如何混到府上的。瞧他这装束,定是装成下人,偷偷藏在我府上,躲避追捕,还请太子殿下明察!” “陈阙,你自己说,你为何会在相府?” 陈阙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但他深深知道这群人里头,郑伯行才是道行最深的老狐狸,真要供出他来,自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于是艰难开口道:“小人……买通丞相府门房,躲在相府避祸。” 郑伯行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形,老神在在。 “你可要想清楚了!”太子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人……句句属实。” 太子面沉如水,道:“既然如此,陈阙欺君罔上,纵容陈恪囚禁虐打公主,又编造谣言构陷公主,凌迟处死。陈家其余人,一律问斩。” 陈阙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正要呼喊,陆凛风直接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出了大殿。 沈沁连忙跪下,声音中带着激动与敬意,高声说道:“多谢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英明神武,洞察秋毫,心怀天下,不愧为我大荥储君!” 太子这才正眼瞧了一眼沈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沁儿言重了。本宫身为储君,自然要以天下为己任,为民除害,为国尽忠。你且放心,本宫定会保护好你和大荥的百姓,不让奸佞之徒有机可乘。” 第129章 说着,太子深深地看了一眼丞相。 丞相八风不动,似是此事与他无关。 沈沁又道:“太子哥哥,沁儿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锦衣卫千户陆凛风救我于水火,我与他两情相悦。本来该请求父皇赐婚,但父皇在病中,我也不敢去打扰。不知太子哥哥,可否为沁儿做主?” 太子还沉浸在沈沁方才的一通赞美之词里,大手一挥道:“此事又有何难!本宫为你赐婚!” “多谢太子哥哥!您将来必定能带领大荥走向繁荣盛世,为百姓谋福祉,为天下开太平!” 太子满面春风,道:“陆凛风忠心有嘉,该赏!即日起擢升为锦衣卫镇抚使,掌北镇抚司,专理诏狱,为大荥皇室效力。” 沈沁连忙又福身一礼:“沁儿代陆凛风多谢太子哥哥赏识!” 太子微微颔首,又转而对沈沁道:“沁儿放心,本宫会准备丰厚的嫁妆,让你风光大嫁。也希望你们百年好合,为大荥皇室开枝散叶。” 沈沁脸上一红,低声道:“沁儿谨遵太子哥哥教诲。” 第104章 “紫微星”应当归位 太子笑着摆摆手,道:“好了,你且退下吧,本宫会安排人去告知陆凛风这个好消息的。” 沈沁满心欢喜地退了下去,安安心心回去准备婚事去了。 太子看着沈沁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满是欣慰。 今日之事,不仅成功地挫了丞相的锐气,还顺水推舟地提拔了陆凛风,更是给沈沁与陆凛风送去了恩典。 这一切的安排,无疑会让他们对自己心生感激,日后成为自己治国安邦的一大助力。 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丞相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得意,仿佛在说:本宫计策已然得逞,你能奈我何? 郑伯行接收到太子那不屑的目光,面色虽然未改,但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一般。 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太子竟然如此莽撞,目光短浅,只顾眼前的一丁点儿利益。 竟敢在未经陛下同意的情况下,直接赐婚公主二嫁! 他还自以为成功地收拢了陆凛风的心,殊不知这一切不过是为秦王做了嫁衣。 郑伯行心中冷笑,这太子实在是太过天真,哪里知道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波谲云诡。 幸好,他们还有后手,能够釜底抽薪,将秦王赶去雍州,否则此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惨重。 想到这里,郑伯行又不免想起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陈阙。 这个家伙,三番五次坏事,这次,就算太子不将他处死,也必然不能留他活命。 为了防止他乱说话,郑伯行派人以探视为名,给陈阙喂了哑药。 待行凌迟之刑时,陈阙的肉被一片一片地割下来,疼得死去活来,却因为哑药而无法喊出声来。 那血淋淋的场面,令人不忍直视。 陆凛风站在一旁,亲自监刑,他的眼神冷若冰霜,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深深的憎恶和痛快。 - 朝堂上的消息传到沈渊耳朵里,他跟席玉相视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不说,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陆凛风升了镇抚使,专理诏狱,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大喜事一件。 只是丞相吃了这么的大亏,后面的动作恐怕会加快,他就藩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离别的愁绪淡淡地萦绕在沈渊心头。 他拽拽席玉的衣角,说:“哥哥陪我躺着,哪儿也不去,好不好?” 席玉看看外面的天色,轻咳一声,道:“这青天白日的,你想些什么不正经的!” 沈渊唇角憋出一抹笑,说:“我就是想着没多久要去雍州了,舍不得跟哥哥分开,哥哥在想什么呢?” 席玉红了脸,转过身去不理他。 沈渊却挪到床边,将头枕在他腿上,眨着眼睛盯着他瞧:“哥哥,你可是在想……” 席玉一把捂住他的嘴。 沈渊伸出舌头在他掌心轻舔。 那轻柔的触感,像羽毛一般扫过,席玉悸动着缩回手,笑骂道:“你是狗吗,动不动就舔人?” 沈渊又凑近一些,隔着衣裳舔在席玉腹部,说:“我就是哥哥的小狗,哥哥浑身上下,我都要舔一遍……” 席玉实在招架不住他这一句句的撩拨,说:“你再胡言乱语,我可走了。” “那哥哥亲亲我,亲亲我,我就不说了。” 席玉俯下i身来,在沈渊唇上轻轻一吻,一触就离。 “哥哥敷衍我!” 席玉无法,只得再次俯身吻上他。 这回沈渊是没再说撩拨的话了,他直接把想做的事都做了一遍。 要不是肋骨没恢复,席玉不让他起身,恐怕连最后的一道雷池也已越过。 - 话说郑伯行回到相府,发泄完满腔的怒火,处置了知情的下人,又找来幕僚,商讨秦王就藩的事。 张启元道:“这次只是误打误撞,丞相不必介怀。要秦王就藩简单,我们只需找人,将秦王最近的所作所为告知太子,尤其是今日之事,太子得知真相必定恼羞成怒。” “到那时候,就算没有人推波助澜,太子也想赶紧把秦王放逐。” 郑伯行面色不善,道:“派谁去说,太子才能相信?” “我们埋在东宫的暗桩,可以启用了。” 第130章 郑伯行点头同意,手下自有人去联系。 - 郑伯行埋在东宫的暗桩收到传信,晚上便去拜见太子。 向太子陈说了沈沁是为沈渊所救,并且沈渊最近结交不少世家商贾,恐怕所图不轨。 太子一听,勃然大怒,一脚踢翻了旁边的书架,书籍散落一地,有的还被撕破了页面。 “好你个沈渊!竟然敢利用本宫!” 太子面色铁青,心中的愤怒难以言表。 他有心收回给沈沁和陆凛风的赏赐,又怕丞相看了笑话,只能咬牙吞下苦果。 可沈渊的狼子野心却不得不防。 他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想着对策。 那暗桩道:“太子殿下,奴才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说!” “秦王是为藩王,让他去封地就藩,切断他跟这些世家的联系,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太子拧眉思索,还是犹疑,道:“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殿下放心,秦王只要没了支持,就算他是头猛虎,也翻不出天去。” 暗桩心道:更何况还有那天灾人祸,亲王有没有命活着走进雍州都不一定。 太子沉吟许久,又道:“可是,王府的事,本宫也不能直接做主,还得请示父皇。” 暗桩道:“太子殿下,不必多虑,今天您为公主赐婚,也未见陛下责怪。待秦王就藩,殿下多为他赐些玩意儿,陛下定会觉得您体恤兄弟,嘉奖于您!” 太子似是被说动了,终于点了点头,说:“那便找个由头,让他尽快就藩吧!” 很快,钦天监传出消息,监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不在其位,对“帝星”极为不利。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太子也面露忧色。 钦天监监正进一步解释,称按照天象所示,只有让秦王这位“紫微星”归位,回到他的封地雍州去,皇帝的“帝星”才能得以稳固,龙体才能康复。 太子忧心忡忡,在常朝时,问诸位大臣如何看待此事。 朝堂之上,众人议论纷纷,各执一词。 第105章 云散青天上九霄,裳舞尘寰任逍遥 一位老臣缓缓出列,拱手道:“太子殿下,臣以为,云贵妃之事已经让陛下龙体欠安,如今又有天象之说,确实不得不防。秦王身为皇室血脉,若真有其事,归位封地,也是理所应当。” 此言一出,立刻有不少大臣附和,表示赞同。 太子心中暗自欢喜,面上却仍保持着担忧之色,似乎在深思熟虑。 也有大臣提出异议,认为天象之说不可尽信,秦王自封王以后,并无不轨之举,骤然令其就藩,恐怕引起秦王不满,朝廷动荡。 太子见状,心知不能操之过急,便开口道:“诸位所言皆有理。然而,父皇龙体欠安,本宫内心甚忧啊。” 礼部尚书出列道:“臣以为,太子殿下应以陛下龙体为重,以大荥江山社稷为重。让秦王尽快启程,前往封地就藩,以求上天垂怜,让陛下龙体早日康复!” “臣附议!” “臣附议!” …… 满朝文武,有半数都站了出来,正中太子下怀。 他满脸忧心,沉声道:“本宫料想,若真因秦王而让父皇病重,秦王内心也必定难以安宁。 “为了父皇的安康,为了朝廷的稳定,本宫决心已定,让秦王十日内启程,前往雍州就藩。 “本宫相信,秦王身为皇室血脉,也必定会以大局为重!”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恭维之声。 大臣们纷纷出列,向太子行礼,口中称赞太子英明果断,深明大义,为皇上和朝廷着想。 太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偏头看向丞相郑伯行。 经过昨日一事,丞相好似蔫了似的,今日对秦王之事,未置一词。 一下子解决了两个心腹大患,太子非常满意,宣布退朝。 于是,一道圣旨迅速传往悦客来,令秦王十日内启程就藩。 消息辗转传到沈渊这里,他不舍地抱着席玉,说:“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真的要走了,我还是舍不得哥哥。” 席玉轻轻拍拍沈渊的肩,让他躺下,说:“你呀,趁最后这几天,好好休养,等到了雍州,缺衣少食,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沈渊说:“哥哥放心,我应付得来。” 席玉摸摸他的脸说:“明日便回去吧,多做些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沈渊可怜兮兮地点点头,说:“那哥哥快躺下陪我,明天就要见不到哥哥了。” 席玉好笑地躺下,道:“放心吧,后面几天,我都到客栈陪你。” 沈渊却摇摇头,说:“现在太子和丞相都盯着我,我不想让他们注意到你。” 席玉侧过身来,将沈渊揽在怀里,说:quot;阿渊,既然我心已决,与你并肩共行,那么无论前路怎样坎坷曲折,我都会与你携手共度。那些风风雨雨,我席玉何惧之有?quot; 一番话说得沈渊内心激荡不已,他从席玉怀里拱上来,从喉结一路往上亲吻。 他的唇轻轻摩挲,吻过席玉宛若被精心雕琢过的下巴,吻过说着世上最温柔情话的嘴巴,吻过沉稳深邃,却只装着他一个人的眼眸…… 第131章 他看着那似墨的眉眼间,染上了独属于自己的风情。 一股占有的欲望,犹如藤蔓一般,突然从内心深处,沿着血脉疯长。 沈渊突然扯开席玉的衣带,伏身吻了下去,又啃又咬…… “唔……”席玉被他突然粗鲁的动作吓了一跳,喘着粗气说:“不要命了你!” 沈渊抬起头,眸光黝黑,喘息着:“哥哥,命都给你了!我想要你……” 席玉:…… “等你伤好!” 这是席玉最后的坚持。 沈渊难耐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热气喷在他露出来的肌肤上,问:“哥哥此话当真?” “嗯。”席玉轻嗯了一声。 沈渊高兴了,可是浑身血液更沸腾了。 他拽着席玉的手,说:“那哥哥帮我,好不好……” 席玉:…… - 第二天一早,席玉扶沈渊起床更衣,让吴院判再来给沈渊看看。 吴院判看沈渊这情形,说:“幸好只是骨裂,再养个五六日,也就不疼了,只要不剧烈动作,没有大碍。” “我今日就要离开,想去祭拜母妃。” “你去找老赵,让他带你去吧。” 沈渊点点头,又问:“吴院判,我想带你去雍州,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听说雍州的情况了,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我肯定要去。”吴院判收拾着药箱,浑不在意似的应下。 沈渊很是动容:“多谢吴院判。” 赵将军听说沈渊要走,知道他肯定要去看云裳,提早就备好了祭品,带他往后村走去。 他们走进一片静谧的山谷,越走越深,路越来越窄,最后只剩下一条窄窄的小径,只容一人独行。 席玉搀着沈渊,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往前行。 沈渊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他疑惑地抬头,四处找寻,这都快十月了,怎么还有桂花香气? 又往前走了一些,香气浓郁起来。 沈渊循香望去,只见几株高大的四季桂围绕着一座新坟。 青石铺就的墓道,通向那新坟的墓冢。 沈渊立在原地,久久不敢上前。 席玉握紧了沈渊的手,提醒道:“阿渊?” 沈渊才好似回过神来,踏上了青石墓道,每一步都似有千斤之重。 他跪在坟前,凝视着墓碑上刻着的字迹: “云散青天上九霄,裳舞尘寰任逍遥。”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在冰冷的笔划上一一划过。 他与母妃相处的十八年,从未有过欢笑,只有悲伤、怨怼,和泪水。 他的泪,是为了自己。 母妃的泪,还是为了他…… 如今看着墓碑上的字,他才知道,原来母妃要的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心,而是在天地间自由逍遥…… “母妃……”沈渊抱着墓碑,哭得泣不成声,“孩儿不孝,孩儿醒悟得太晚了……” “母妃……” 席玉立在一旁,静静等他平静。 赵将军拿出祭品,一一摆放在祭台上,又拿出一壶酒,倒了一杯洒在墓前,说:“云裳,这是老吴新酿的桂花酿,你尝尝,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味道。” 第106章 我与秦王两情相悦,两不相疑! 沈渊闻到桂花酿的酒香,向赵将军要来酒壶,也倒了一杯敬给云妃:“母妃,孩儿不孝,不知您的喜好,将来九泉下相见,你一一说与我听,好不好?” 山谷间无人回应,只有山风阵阵拂过…… 祭拜完云妃,沈渊便向赵将军辞行。 赵将军欣慰地看着他,道:“渊儿,你放心去!我会挑选军中好手,先去京郊等你,到时候能助你一臂之力!” 沈渊谢过,与村中的将士,他母妃曾经的战友,一一告辞。 云隐安排人在外面接应,悄悄将两人送回了悦客来。 两人一现身,沈沁立刻找了过来,见都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沈渊见整个客栈三楼全都堆满了陆凛风送来的聘礼,很是抱歉地说:“三哥都没来得及给你张罗亲事,让你一个女儿家,自己操持,实在不该!” “事急从权。”沈沁虽然有些羞意,但还是安慰道。 “对了,三哥给你买了宅子,做你自己的府邸,今日便带你去看看。” 沈沁惊道:“我都要嫁人了,还要宅子做何用!三哥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不该为沁儿破费的。” “这宅子是你的家,是你自己做主的地方。若是那陆凛风日后惹你生气,你无需忍让,随时回家,三哥会为你撑腰!” 沈沁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真心实意地向沈渊道谢。 席玉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打趣道:“二公主还尚未出嫁,你就紧张成这样了!” “我就是要让陆凛风那小子有点儿危机感,别以为如此轻松地娶到沁儿,就万事大吉了!” 沈沁听了,脸上泛起一抹羞红,但心中却满是甜蜜和感动。 于是,两人刚进门不久,沈渊又命人备好马车,带着沈沁前往新宅查看。 云隐的人办事效率极高,不仅选好了宅子,连结婚要用的东西都已布置妥当。 整个宅院洋溢着喜庆的氛围,丫鬟仆人一应俱全,护院也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切看上去都格外妥帖。 第132章 沈沁仔细巡视了一圈,心中满是欢喜和感激。 沈渊吩咐人去客栈将聘礼,和自己库房中的珍品,全都搬到新宅院来。 沈沁问:“三哥的东西搬来作甚?” “三哥也来不及准备别的,那些就算作三哥为你准备的嫁妆,希望沁儿喜欢。” “可那些都是父皇给你的赏赐……” 沈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话:“那又何妨?沁儿,你记住,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三哥希望你幸福,无忧无虑。” 沈沁眼眶微红,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过宅院,沈渊便让沈沁留在这里,安心待嫁。 他和席玉先行离开,时间紧迫,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席玉陪着他,走了一趟柳家,又去了云隐的宅子,商量了大半天赈灾事宜。 最后沈渊说想去看看信鸽。 席玉知道他的心思,分隔两地,怎会不思念? 可路途遥远,锦书难托,沈渊想靠鸽子传信。 理解归理解,席玉还是忍不住,帮沈渊看清现实:“恐怕你到了雍州,连养鸽子的粮食都没有。” 沈渊扁扁嘴道:“我的粮省出来喂给它。” “恐怕鸽子飞不出雍州,就被猎食了……” 沈渊:…… 他幽怨地盯着席玉,说:“哥哥是不是嫌弃我,想摆脱我了?” 席玉笑看着他,任由他无理取闹。 沈渊也知道他说的有理,最后只得放弃,又缠着席玉保证给他写信,让柳家人转交。 席玉但笑不语,就是不答应他。 沈渊急了,恨恨地扑过来,对着席玉又亲又咬,席玉竟破天荒地在马车里热情地回应他。 沈渊胡闹够了,才放开席玉。 他看着席玉嘴唇红肿,脖颈间几个清晰的红印,仿佛标上了自己专属的印迹,这才满意地笑起来。 席玉送沈渊回了悦客来,陪他吃完晚饭,说要回家看看,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沈渊不舍地放他离开。 席玉回了家,径直去了父亲席仲安的书房。 席仲安几天没见到小儿子,本来就在怀疑他做什么去了。 此时一见,席仲安感觉自己脑仁都在疼。 灯火下,席玉颈间暧昧的红印,鲜红至极,透露着靡靡气息。 席仲安犀利的眼神直刺过来,道:“我席家历代以家风清正为傲,你若是真心喜欢哪家正经人家的女儿,便堂堂正正地让你母亲上门提亲!怎能做出这种无媒苟合之事,败坏我席家的名声!” 席玉直视着父亲,道:“确实是正经人家。” “那你为何还如此轻浮无状?”席仲安的声音更加严厉。 席玉深吸一口气,挺直胸膛,问:“父亲准我去提亲?” “是哪家?”席仲安压下怒火问。 “秦王。” “秦王家?”席仲安一时懵了,没想明白。 “就是秦王。” 席仲安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当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荒唐!简直荒唐!”席仲安厉声喝道,脸色铁青。 他瞪大眼睛,紧盯着席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席玉毫不退缩地回视着父亲:“我很清楚!我与秦王两情相悦,两不相疑!” “姑且不说秦王是个男人,你知不知道秦王就要离开京城,去封地就藩?” “知道,这正是秦王亲自谋划而来。” 亲自谋划? 席仲安眼中闪过震惊,他回想起最近朝堂上发生的种种,突然清醒过来。 他不可置信地问:“秦王想要谋夺皇位?” “不,秦王谋划去雍州,是为了封地的万千子民。父亲,你执掌户部,也被蒙在鼓里,雍州早已赤地千里,饿殍遍地了!” “怎么可能!”席仲安一口否定,“户部拨的赈灾钱粮,八月初便已运出,如今早已到了灾民手上。” “父亲,您仔细想想,自中秋之后,陕西灾情,还有消息传来吗?” 席仲安眉头紧锁,自中秋之后,只听丞相提过几次灾情缓解,之后再无消息。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席玉:“你是说,丞相隐瞒了陕西灾情?” 第107章 怎么才能让席尚放心把子桓交给他? “正是!”席玉语气笃定,“丞相想推五皇子沈淏登上皇位,以后这天下,恐怕要姓郑了!” 席仲安双眼瞪得大如铜铃,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王又是如何得知?” “机缘巧合。又或许是上天的启示,让秦王得知真相,救民于水火!” 好一会儿,席仲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秦王是天命所归?” “是不是天命,孩儿无从得知。但若论才智,抑或仁心,秦王远远胜过太子和五皇子。”席玉声音坚定有力,“父亲,您该为席家的将来,为大荥的将来,作出选择了。” 席仲安脸色瞬间苍白,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显露出他内心的震惊与慌乱。 他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波动。 席家浸淫朝堂多年,永远只忠于龙椅上那位,这也是席家屹立朝堂,世代不倒的原因。 可如今太子监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子能力不足,被丞相耍得团团转。 第133章 而郑家是五皇子的外家,想架空太子,推五皇子上位,再正常不过。 可如今,丞相竟敢拿一州百姓的性命做棋子,日后若是得了天下,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民不聊生? 到那时候,席家是助纣为虐,还是急流勇退? 席仲安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心里知道:真到那时,想退简直是痴人说梦。 要么助纣为虐,断送几世累积的席家清誉,名誉扫地,遗臭万年! 要么留取丹心,洒上席家满门热血,换一个名垂青史! 哪一个是他能承受的?是席家上下几百口人能承受的? 席仲安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瘫坐下来,手撑着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好一会儿后,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席玉:“秦王可靠吗?” “父亲,我明日让他过来,您亲自见见,便知秦王为人。” 席仲安道:“应是我去拜见秦王。” “无妨,他若是知道您愿意见他,让他现在过来,他也绝无二话。” 席仲安才又反应过来,看了看儿子脖颈间的红印,又犹疑起来。 “你与秦王……”他狐疑地开口,“他将来若是登基,你又该如何自处?” 席玉倒是被问住了。 是啊,沈渊对皇位志在必得,他若登基,自己会被摆在什么位置? 看着席玉茫然的样子,席仲安眉头紧锁,问:“秦王莫不是通过你,想让席家站到他那一边?” “父亲多虑了!秦王从未想过利用席家,是儿子觉得,席家该为未来做个打算了。 “但无论父亲如何选择,席家如何选择,孩儿一定站在秦王身边。 “若是父亲为难,孩儿可以舍弃姓氏,绝不拖累席家!” “你!”席仲安愤怒至极,猛地抓起手边的笔架山狠狠摔向地面。 那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他的咆哮,“你竟然被一个男人迷得如此神志不清!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你竟敢背叛家族,抛弃姓氏!你简直不可理喻!” “父亲不必动怒,待您见到秦王,便有分晓。” “滚!”席仲安怒吼一声,脸色铁青。 席玉行了一礼,道:“孩儿告退!” 席玉转身,才走到门口,又听身后传来席仲安咬牙切齿的声音,“让他明晚来见我!” 席玉应下,回房休息。 - 翌日,席玉打发了墨砚,将消息递给沈渊。 沈渊接到信,当场化为一座石像,一动不动,直接呆在原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席玉说回去报个平安,竟然是直接跟席尚书坦白了两人的关系。 更没想到,他竟然让席家助他夺位。 他的心里一片柔软,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席家,将席玉搂在怀里,刻入骨血里。 等感动与冲动淡下去之后,沈渊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 席尚书要见他,要考察他。 他倒不怕席尚书不支持他夺位,他怕席尚书不看好他,阻止子桓跟他在一起。 怎么办? 怎么才能让席尚书对他满意,放心把子桓交给他? 他急得团团转。 待看到仆人在库房给沈沁搬东西,他突然想到了,送礼! 沈渊赶紧拽着墨砚开始打听:“你家老爷有什么喜好?” “老爷?”墨砚想了想,道,“他喜欢搜寻孤本。” “孤本?” 沈渊立马去库房,翻找到法帖之祖——《淳化阁帖》,他手上这套是存世仅有的,祖刻原石拓本,尚书大人肯定满意。 晚上,沈渊带着书帖,去席家拜见席仲安。 席仲安直接在书房等着,见到秦王的一瞬间,还在想着昨日席玉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仍在气头上。 他这一气,一犹豫,便没来得及给秦王行礼。 反倒是沈渊恭恭敬敬地冲他行了一个晚辈礼。 席仲安给他弄得浑身不自在。 席玉也不想父亲为难,拉了拉沈渊,让他到一旁坐下。 席仲安看着儿子跟秦王亲昵的举动,觉得脑壳子更疼了。 沈渊赶紧将手上的书帖奉到书案上,恭敬地说:“听闻尚书大人对古籍孤本,我手中恰好有一套《淳化阁帖》,特来献给大人,请大人赏鉴。” 席仲安眼神一转,落在书帖上,两眼放光,再顾不上别的了,急忙起身,走到书案旁,目光落在那《淳化阁帖》上。 席玉在一旁瞧着,无声地轻笑。 席仲安轻轻抚摸着书帖封面,脸上露出难得的欣喜之色。 他轻轻翻开书页,那熟悉的墨香和古朴的字体,立刻让他沉醉其中。 沈渊站在一旁,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礼物,选对了! 他悄悄后退几步,挨到席玉身边,手肘轻轻碰了碰席玉。 席玉睨了他一眼,这下好了,且有一会儿等了,索性拉着沈渊,坐到一边去喝茶。 果然,席仲安沉浸到古籍当中,不能自拔。 也不知过了多久,烛芯已经燃分了叉,席仲安的头还没抬。 席玉拿了剪刀,去修剪烛芯。 沈渊担心他不慎烫到,迅速凑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剪刀。 第108章 儿子嫁了,还有一个 第134章 他们并肩而立,沈渊小心地剪去烛芯上多余的炭黑,烛火恢复稳定跳动,散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 两人并肩剪烛的身影被拉长,投到书案上,席仲安才反应过来,屋子里还有两个人。 他轻咳一声抬起头,眼中激动的光芒还未褪去,看了看自己儿子。 他如何也未曾料到,他一生只得两个儿子,没成想,竟也能让他体会到嫁女儿的心情。 哎!罢了! 儿子嫁了,还有一个。 拓本《淳化阁帖》要是推了,以后想再看一眼,只怕是难如登天啊! 席仲安便没跟沈渊客气,道:“多谢秦王赠书。” “尚书大人言重了!”沈渊内心也是雀跃不已。 没想到尚书大人这么好说话,一套《淳化阁帖》就让他完全接纳了自己! 席玉要是知道,自己被一套《淳化阁帖》给交易了,不知该做何想。 幸好席仲安还留有一丝神志,知晓要为儿子的将来打算。 于是对席玉说:“你且回房去,我跟秦王有话要谈。” “我不能听?”席玉一脸疑惑。 席仲安沉下脸来。 沈渊不忍席玉被责怪,连忙说:“子桓你先回去,我陪尚书大人聊聊。” 席玉无奈摇头,先行回房。 席仲安轻咳一声,稳定心神,问了沈渊朝堂上的事,又问了陕西的情况。 沈渊一一对答如流。 “那秦王若如愿登临大宝,将如何安置子桓?” 沈渊没料到,席仲安会有此一问,但还是快速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席仲安听了,脸色古怪,问:“你当真舍得?” “大人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沈渊言出必行!” 席仲安深深地望着这个少年王爷,觉得他似乎比看上去的要老成得多,便没再说什么,放心地让他离开了。 沈渊出了书房门,感觉过了一个大关,大大舒了一口气,轻车熟路往席玉的院子去了。 月上中天,夜已深了,反正他已经过了明路,就赖在席玉房里不走了。 席玉问:“我父亲跟你聊了什么?” “就问了我朝堂上的事,还有将来的打算。” 席玉突然想到父亲昨晚的问题,便问了出来。 沈渊看着席玉,说:“我想先保密,到时候再告诉你,算作一个惊喜,可好?” “你又想瞒着我?” “哎呀,哥哥,这不是瞒着你,是情趣懂不懂?”沈渊搂着席玉的胳膊撒娇。 席玉一把推开他,笑骂:“滚远一点!” 沈渊捂着自己胸口,夸张地喊:“哥哥,我肋骨还疼着呢……” 席玉悻悻放下手,任由他搂着。 两人搂着抱着就滚到了床上,沈渊一边亲,一边手上不老实,将席玉衣服全都扯开,捞着他劲瘦的腰,紧紧贴着自己。 席玉一面沉沦,一面顾忌他肋骨的伤,也不敢挣扎,直到沈渊想要来真的,席玉忙止住他:“你还有伤!” “我好了!”沈渊灼热的气息喷在席玉耳畔。 席玉浑身从耳垂一路软下去,又迅速硬上来。 他竭力保持一丝清明,道:“你刚才还说肋骨疼……” 沈渊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无论他怎么说,席玉就是不信,让他必须养好伤,否则别想上路去雍州。 今天注定是吃不到了,沈渊泄气般躺下。 席玉瞧他蔫儿了的样子,又于心不忍,翻身上来,将他含住。 “唔……” 沈渊瞳孔骤然缩紧,“哥哥……不要……” 席玉抬起头,问:“你不喜欢?” 沈渊看着他透着微微红晕的嘴唇,头脑一片空白。 “我舍不得哥哥这样……” “我喜欢为你……” “唔……” 沈渊手指紧紧扣住床褥,脑海里仿如有烟花炸开。 第二天早上,沈渊一脸餍足地醒来,席玉还窝在他怀里熟睡。 他静静躺着,用眼神去描摹子桓的眉、眼、唇,每一处都让他流连不已。 他就多想所有的一切能快点结束,能每天一睁眼,便看到子桓。 席玉似是嫌冷了,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沈渊拉过锦被,将他和自己裹得更紧了一些。 两具身体靠得太紧,沈渊难免又心猿意马起来。 想到昨晚,一开始是席玉心甘情愿帮他的。 可到后来,时间拖得久了,席玉却又不愿了。 沈渊半求半哄,还半强迫,才得以继续。 到最后,沈渊是快乐了,席玉却破天荒地哭了,流了不少眼泪…… 沈渊不敢再想,再想下去,席玉醒来,恐怕真得翻脸了。 果然,席玉一醒,立马赶沈渊走人,这几天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沈渊哄了半天,好歹把人哄好了,才回去准备沈沁的婚事。 沈沁知道,三哥想在自己走之前,把她的婚事办好,便和陆凛风商量,将能省的缛节都省了。 但陆凛风还是不想委屈沈沁,新置办了大宅,找樱落打听了沈沁的喜好,找工匠重新改造,又添置了许多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大红的喜字,被精心地贴在门楣、窗框、墙壁上……红绸从屋檐垂挂而下,随着微风轻轻飘动,整个宅院里洋溢着浓厚的喜庆气氛。 第135章 很快,婚礼的正日子到了。 沈沁一身华丽的凤冠霞帔,璀璨夺目,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 拜别沈渊的那一刻,沈沁回顾自己前路,心中无尽感慨。 如今的一切,都是三哥为她争取来的。 “三哥……多谢你!” “说什么傻话呢!”沈渊一脸笑意,看着她道,“一定要幸福!” 沈沁用力点头。 沈渊亲手为她盖上红色的盖头,轻轻将她背起,稳稳地走向门外等候的花轿。 陆凛风,站在门口,目光坚定而温柔。 他向沈渊抱拳行礼,翻身跃上高头大马,领迎亲队伍前往新宅。 欢快的锣鼓声响起,花轿缓缓起行。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吹吹打打,穿过繁华的街道,来到了新宅。 鞭炮声响起,震天动地。 陆凛风下马,走到花轿前,轻轻掀起轿帘。 沈沁心跳加速,紧张,又期待。 盖头下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温柔,却又充满力量。 第109章 我要吃遍陕西美食 沈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与那只手紧紧相握。 陆凛风掌心收紧,用力地握了握,又生怕弄疼她似的,赶紧松开一些。 他轻声说:“沁儿,我们到家了。” 一句“到家”,差点儿让沈沁的眼泪涌出来。 她微微侧头,透过大红盖头的缝隙,窥视着陆凛风。 虽然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却能感受到他的沉稳与坚定,仿佛是一座山,坚实可靠,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素手用力,握紧了陆凛风的大手,在他的亲自搀扶下,出了花轿。 沈渊已经早他们一步到了,坐在高堂的位置,瞧着他们携手踏上红毯,一步一步走进装饰得喜气洋洋的新宅。 “一拜天地!” 司仪洪亮的声音落下,陆凛风轻轻将红绸的一端递给沈沁。 沈沁接过,攥紧。 这红绸,就如他们之间的红线,将两人的命运紧紧相连。 他们并肩而立,转身面向天地,深深地叩拜下去。 “天地为证,愿新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二拜高堂!” 他们回身面向沈渊,再次叩拜。 “高堂在上,愿父……”司仪卡了一下壳,赶紧改口道,“愿秦王安康,福寿绵长!” “夫妻对拜!” 陆凛风与沈沁面对面站立,深深地叩拜对方。 “举案齐眉,愿新人琴瑟和鸣,携手共赴此生!” “礼成!送入洞房!” 沈沁被扶着送去新房。 陆凛风被来恭贺的下属缠住了,一个个誓要把这新上任的铁血镇抚使给灌醉不可。 陆凛风喝了几杯就找借口逃到了后院。 于是面善的秦王便成了大家巴结的目标,一个接一个地上来敬酒,挡都挡不住。 到了晚上,陆家这边鸳鸯帐被翻红浪,席家那边还有一个醉鬼也缠着想要洞房。 - 沈沁的婚事落定,沈渊便去了东宫。 太子一看到他,便想起给陆凛风升官,替他做了嫁衣,整个人都很阴郁。 沈渊恭敬地给太子行礼,然后一脸雀跃地问:“太子哥哥,你让我十日内启程就藩,我都准备得差不多啦,你哪天给我举办就藩仪式啊?” 太子瞧着沈渊一脸高兴的样子,倒是有点儿看不懂了,问:“三弟不怪本宫让你离开京城?” “太子哥哥,”沈渊凑近太子小声说,“不瞒你说,我在京城都玩儿腻了,也没什么人敢跟我结交,左右不过那几个,算不上好友的人,很无聊啊。” 太子狐疑地看着他。 “在京城还不能太放肆,还要担心被弹劾。”沈渊苦着脸,说,“这去封地就不一样了,我关起门来玩乐,可不就自由了!” 太子心道:原来如此!瞧沈渊的眼神也渐渐放松警惕。 “等我到了封地,要先找上几个当地的厨子,让他们每日变着花样做给我做饭,从早到晚不重样……我要吃遍陕西的所有特色。”沈渊满脸都是期待和喜悦。 说完看着太子脸色不太好,又讪笑着说:“太子哥哥,若是遇上能储存的,我一定找人送到京城,给你也尝尝。” 太子看着他,惊觉自己心中竟生出一丝羡慕。 沈渊身为藩王,一举一动都要受到严格的约束和监视,自己身在太子之位又何尝不是呢? 如今,沈渊有了可以尽情享受的机会,自己却还处处受丞相掣肘,心里又憋起了对丞相的恨来。 太子面色不虞,说:“你也别忘了,虽然离开了京城,但你的行为依然会受到严格的监督,可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太子哥哥,你放心,我心里可明白着呢!我苦尽甘来,没有人比我更懂珍惜当下拥有的滋味!我可不想像五弟那样,每日辛辛苦苦学这学那,结交名士,我又不想干嘛,费那劲干什么!” 他说者有心,太子听者更有心。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丞相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沈淏铺路。 他突然又想起来,让秦王就藩,从提起到所有人同意,一切顺利得就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似的。 难道赶走秦王沈渊,是丞相一早就设计好的? 第136章 现如今,秦王要走了,丞相是不是就要腾出手来对付他了? 太子越想越心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如果真的是丞相在背后操控这一切,那么他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充满了危险。 他没心思再和沈渊多说,敷衍他道:“父皇现在病重,你的就藩仪式一切从简,后日百官与你拜别,便出发吧。” “那太好了!我早上还能多睡会儿!多谢太子哥哥!”沈渊雀跃离去。 太子心惊不已,连忙去皇后宫中,与母后商议此事。 皇后一听,便道:“你中了丞相的圈套了!你若留下老三,还可让他和老五互相牵制。可你倒好,直接就让老三离开了京城!” 太子一听,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皇后又说:“再者说,你父皇还对老三心怀愧疚,你怎能不问过你父皇,就擅自做主,直接下旨让他就藩?若你父皇得知此事,怕是要怪罪于你!” “再说这老三到底是什么心性,你也全然不知。谁知此去是不是放虎归山!” 太子面色越来越差,说:“母后放心,老三就想着吃吃喝喝,断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哎……”皇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怎能听信他一面之词!以后遇事多跟太傅们商议,再不行,去信给舅舅,多问多听。” 母后的话就像一根根刺,深深地扎进太子心里。 宫里还有下人,他一向以贤德孝顺示人,只得默默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克制内心的波动。 皇后最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不爱听这样的话,也怕他在宫人面前失了面子,又哄道:“你监国期间国事繁忙,岂能面面俱到,如今已经做得很好了,很有你父皇年轻时的风范!” 太子面色这才和缓过来,与母后告退。 皇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是抹不开的担忧。 第110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很快,到了沈渊就藩的日子。 沈渊身着冕服,在午门向着内宫的方向遥遥叩头,就藩仪式真是简到不能再简。 但礼部尚书都不发话,也没人为了这么个不受帝君宠爱,又遭受太子忌惮的小王爷发话。 于是百官拜别也变得敷衍很多,只有席玉、陆凛风和沈沁,一路送他到城外。 沈沁舍不得沈渊,垂着泪有许多话想说,被陆凛风劝住了。 他看看席玉,示意她,把时间留给沈渊和席玉告别。 沈沁擦着泪到一旁等着。 沈渊和席玉对望良久,临到真正要分别的时候,许许多多的话压在心底,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之前精心挑选的无数珍贵礼物,最终却被他一一尘封,未曾送出。 他原本设想,当子桓看到这些满载心意的礼物时,便会想起他,记着他。 然而,当离别真正来临,他才深深地体会到,相思却不得相见的苦楚。 睹物思人,原来竟是一件如此残酷的事情。 他伸手紧紧抱住子桓,良久在他耳边郑重落下两字:“勿念!” 席玉回应他的拥抱,轻声道:“珍重!” 沈渊松开席玉,上了车驾,他凝视着席玉,久久不愿放下车帘。 车撵缓缓向前,后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秦王留步!” “秦王留步!” 沈渊命人停下,循声望去,见一个小太监骑着马赶来。 他定睛一看,竟是德祥。 德祥赶到马车跟前,跪下行礼,气喘吁吁地道:“秦王殿下,我家主子听说您要走,跟太子求了许久才得以出宫为您送行,还请秦王留步稍候。” 沈渊一听,竟然是小六要来送他。 他心中顿时一暖,下车望向路上疾行而来的马车。 没一会儿,马车行到跟前,还没等车停稳,就见一个小小身影掀开车帘,从马车上往下跳。 沈渊被他惊出一声冷汗,赶紧跑上去接住他。 小团子一挨到沈渊,便流出了眼泪,说:“三哥,你要走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呜呜……” 沈渊摸摸他的头说:“泓儿不哭,是三哥的错,三哥该去跟你道别的。” “三哥……”小团子哭得更伤心了,“我知道,你也身不由己,太子哥哥不让你见父皇,肯定也不会让你进宫,不是你的错……” 沈渊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抱着沈泓,拍拍他的小肩膀,说:“泓儿慎言,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不能说出来。” 小团子点点头,说:“都怪我太笨,平时只知道玩,也不关心三哥,到现在才知道你要走的消息……” 沈渊拿了帕子替他擦掉脸上挂着的泪,说:“泓儿莫要妄自菲薄,你小小年纪,便能看透局势,这还不够聪慧?” 小团子这才慢慢止住哭泣。 沈渊又道:“待我离去,你依旧跟着司业学习,莫要放松学业!” 小团子看向旁边的席玉,恭敬地朝他行礼,道:“谨听司业教诲!” 席玉靠过来,也摸摸他的头道:“六殿下不必客气。” 沈渊对小团子说:“泓儿,三哥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小团子振作起来,拍拍小胸脯道:“三哥尽管说。” “你最近多去父皇跟前尽孝,哄父皇开心,让父皇宽心、振作,早日临朝。” 第137章 小团子点点头,说:“我也是父皇的儿子,孝敬父皇是我该做的,算不得帮三哥的忙。” 沈渊笑着说:“父皇对你不算十分喜欢,你也很少主动往父皇跟前凑趣,如今你愿意为了三哥去讨父皇欢心,还不是帮我的忙?” 小团子难得腼腆地笑笑,说:“三哥你放心,我最知道如何讨人欢心了。” 沈渊把他抱起来,放在他马车车辕上,说:“我知道,我最喜欢小泓儿了。” 小团子高高兴兴地点头,说:“我也最喜欢三哥!” “我们聪慧又能干的小泓儿,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司业,还有你二姐姐。”沈渊望向小团子,满眼温柔和信任。 “好!三哥也要照顾好自己!” 沈渊拍拍小团子的肩,说:“三哥会的!出来太久,德妃娘娘会担心的,快回去吧!” 小团子嘴一扁,又要哭出来。 沈渊点点他的鼻子,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回去吧。” 小团子憋着泪,点头再三与沈渊道别,才进了马车回宫去了。 沈渊目送沈泓远去,一转身,见席玉站在背后,嗔笑似的望着他。 他被席玉笑得莫名其妙,凑过去问:“怎么了?” 席玉凑近他耳朵,说:“阿渊竟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沈渊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有一道闪电瞬间劈进他心里,又迅速席卷他的全身。 他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如同有熊熊烈焰在灼烧。 他突然动手,猛地抓住席玉,将他拖上席家的马车,抵在角落,故作凶狠地问:“哥哥在取笑我?” 席玉任由他抵着,闷闷地低笑,说:“怎敢取笑秦王?” 沈渊看着他的笑脸,心里仿佛有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叫嚣着,想要撕咬眼前狡黠的猎物,让他疼,让他哭…… 他猛地扑过去,狠狠地吻住了席玉的唇,仿佛要将自己的欲望全部发泄出来。 席玉低笑着,搂住沈渊的腰,热切地回应他。 沈渊感受到回应,吻得越来越激烈,仿佛要将席玉吞噬一般。 马车里的气氛越来越灼热,车驾也随着两人剧烈的动作左摇右晃。 沈沁在一旁看得小脸通红。 陆凛风轻咳一声,搂住沈沁,道:“他们两慢慢道别,我们先回去吧。” 沈沁红着脸点点头。 沈渊在马车里喘着粗气,让文瑞带着人先去城外十里处,与太子拨给他的三千护甲士汇合。 墨砚带着席家的车夫默默走远了一些。 马车依旧在晃动,只听到沈渊喘着粗气,一声一声的“哥哥”传出来。 席玉只偶尔传出一两声模糊的呜咽,似是被什么堵住了嘴,说不出话来。 到最后,沈渊抱着席玉,看着他凌乱的发丝,漆黑瞳仁里朦胧的水光,凑上去舔掉他脸上挂着的泪,笑着说“哥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深处啊……” 第111章 就是要子桓想着他,念着他 “滚!”席玉在他凌乱的冕服上踹了一脚。 沈渊笑着亲了亲他红肿的唇,在他耳边说:“哥哥等我回来。” 他现在又后悔了,什么“勿念”,就是要子桓想着他,念着他,时时刻刻盼着他快点回来。 还没出发,他都已经开始想他了,未来见不到子桓的日日夜夜,要他怎么过。 想到这儿,他伸手在席玉身上摸起来,将他腰间挂着的玉坠,怀里的荷包,全都搜罗走了。 想了想还是不满足,又开始扒席玉的衣服。 席玉急得破天荒骂起粗话来,最后勉强保住了裤子,亵衣还是被沈渊扒掉,揣进了怀里。 席玉真是忍无可忍,他咬牙切齿,猛地用力,连踹几脚,将沈渊踹出了马车。 沈渊在空中翻滚,笑嘻嘻地稳住身形,整了整被席玉踹得更加凌乱的冕服,笑着喊:“哥哥,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的,都放在沁儿宅子里,你找她去拿,记得要天天想我哦!” 席玉裹紧衣袍,没有搭理他,喊墨砚回府。 沈渊站在原地,脸上挂着坏笑,一脸留恋地看着席玉的马车远去。 他摸摸怀里鼓鼓囊囊塞着的衣物,满足地翻身上马,却没往文瑞的方向走,而是朝另一边去了。 文瑞带人与护甲士吴统领交接完毕,便就地休整,等待秦王的到来。 这一等,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见秦王骑着马,姗姗来迟。 文瑞迎上去,看着眼前的秦王,呆住了。 “怎么?才等了这么一会儿,就对本王有怨言了?” 文瑞听着这凉凉的语气,一个激灵醒悟过来,连忙道:“不敢不敢!” 吴统领上前,冲秦王跪下行礼。 三千护甲士齐齐跪下,齐呼“参见王爷”。 秦王瞧着眼前三千个老弱病残,冷哼一声,道:“启程吧!” 吴统领心下不禁有些疑惑:不是听说秦王挺好相处的?怎么看上去怪冷漠的,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似的? 秦王下了马,登上车撵,往车厢一靠,脸瞬间黑下来。 吴统领所料没错,这个秦王,现在一脸杀意。 他不是别人,正是带人等在通州接应的云隐。 沈渊和席玉分别后,径直去找云隐,跟他互换身份,让云隐假扮自己,安安分分去往封地,麻痹丞相的人。 第138章 而沈渊自己呢,则带着云家军轻骑前行,一路先往陕西去了。 云隐穿着小了一号的王爷冕服,坐在车厢里百无聊赖。 每到一个州县,还要接受当地文武官员的朝拜,路过神祀庙宇,无论大小还需要亲自祭祀。 一路上走走停停,还要端着笑脸迎人,云隐的脸越来越黑。 文瑞每日伺候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位冰山大爷。 沈渊带着云家军,化整为零,一路风餐露宿,赶到山西蒲津渡。 十几日的赶路,他们一行人已经跟灾民没什么两样。 因着陕西大旱以来,兵民交困,四处劫掠,山西为防引火烧身,封锁黄河渡口,阻断了秦晋往来通路。 沈渊带着云家军,趁夜抢了几条渡船,过了黄河,取道华阴,准备在这里休整埋伏。 华阴之地,群山环抱,峡谷纵横,山路崎岖,自旱灾一出,盗匪横生。 沈渊直接带着云家军剿了一窝土匪,占山为王,静静等待。 - 沈渊赶路的这些时日,京里也暗潮汹涌。 太子与丞相暗地里不断较劲,互有损伤。 这日常朝结束,丞相拦住了席仲安,面带微笑道:“席大人,有一事我欲与你商议。自从令郎席玉与公主退亲之后,还未曾说亲。而我膝下有一女,名唤雨汐,与席玉年龄相仿,品貌出众,不知席大人意下如何啊?” 席仲安一听,感觉自己脑壳子又开始疼了,心想:你跟太子斗法,挨老子做甚么! 再说席玉跟那秦王,你侬我侬,娶你女儿? 你是真嫌你女儿命长啊! 话虽如此,但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早就成精了。 席仲安立马赔上笑脸,说:“丞相抬爱,下官感激不尽!只是犬子席玉自从上次退亲之事后,一直心有所恐,不肯婚娶,我跟夫人也拿他没办法啊。” 见丞相满脸狐疑,他又接着说:“婚姻乃人生大事,不可草率行事。我若擅自做主,犬子心生反感事小,最后害了令嫒,下官罪过就大了! “下官斗胆,拒绝丞相大人的好意,还望丞相大人理解、见谅啊!” 郑伯行脸上神色阴沉了起来,但只是一瞬,便又恢复笑脸,道:“席大人所言极是,婚姻之事确实需得慎重。既然令郎目前无心此事,那我也不再强求。日后若有合适的机会,我们再议,也未尝不可。” 席仲安感激地点头:“多谢丞相大人理解,下官感激不尽。” 两人相携往宫外走去,一路相谈甚欢的模样。 一到家,席仲安就把席琛、席玉都叫到了书房,将丞相有意拉拢之事告诉了两个儿子,叫他们最近行事务必当心。 留心了几日,却未见丞相有什么动作。 这日,非时非节,太子突然在东宫举办文会宴,邀请了京城有名的青年才子才女,共聚一堂,赏诗词聊歌赋。 不少看好太子的才俊,都铆足了劲儿,想在太子面前一展才华。 而那些才女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展现自己。就算不能留在东宫,也要趁此机会,在这些贵族才俊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席玉不感兴趣,坐在角落里喝茶。 王书翰出生太原王氏,又是当朝探花,自然也被邀请。 他陪着席玉喝了会儿茶,耐不住寂寞,四处与人攀谈去了。 席玉身边一空出来,便有一个女子走上前来,立在席玉面前,道:“席玉公子,我是郑家嫡女郑雨汐。” 席玉一听竟是丞相之女,心知来者不善,并未抬头看她。 郑雨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席玉的反应,还是接着说:“席玉公子,我爱慕你多年,你的风姿,你的才华,你的一切,都深深地吸引着我,让我无法自拔。” 席玉怎么也没料到,丞相之女竟如此直白大胆,上来就直接剖白心意。 第112章 席玉早已心有所属 席玉刚喝下去的茶水,还没来得及咽,一下子呛住,连连咳嗽起来。 郑雨汐一看,连忙伸手想帮席玉顺气。 席玉赶紧抬手止住她的动作,起身往后撤了一步,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郑小姐自重!” 郑雨汐听了他的话,脸色一白,但她很快调整情绪,深吸一口气,道:“席玉公子见谅,是雨汐唐突了,但我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如今君未娶,我未嫁,我们两家门第也当对,席玉公子何不慎重考虑考虑?” 席玉直接开口道:“郑小姐有所不知,席玉早已心有所属,当不起郑小姐情意,还请小姐……” “不可能!”郑雨汐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 席玉惊愕地抬头。 “我派人查过,你自退亲以后,从未跟哪个女子有过接触。况且你爹说你无心婚娶,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席玉:…… 他们这边的动静闹得有些大,不少人纷纷侧目,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席玉道:“郑小姐莫要激动,这事儿闹开了,于你我名声都有损。” 郑雨汐转头瞧了瞧,旁人的目光她根本不屑一顾。 她从袖子掏出藏了许久的香囊,递给席玉:“这只香囊我早已绣好,一直带在身上,就盼着哪天能亲手送给你,今日终于有机会了。” 席玉看着这香囊,突然想到自己在竹心馆受的一番欺负,原来根源竟是相府小姐。 第139章 他扶额避开,道:“郑小姐,席玉确实心有所属,只能辜负你一片心意了。” 郑雨汐举着手里的香囊,颇有不甘,道:“你无须编造理由搪塞于我,你根本就没有心上人!” 席玉与她根本说不通,正欲转身离开,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谁说子桓没有心上人!” 席玉一听王书翰的声音,心里一紧,怕他要胡说八道,赶紧去捂他的嘴。 王书翰见状,拉下他的手,道:“有什么好怕的,告诉她就是了!” 席玉瞪着他,示意他闭嘴。 王书翰摇着扇子,搂着席玉的肩,往郑雨汐面前迈了两步,淡笑着轻声道:“郑小姐,我悄悄告诉你,你可要保密哦!” 席玉曲起手肘,在他腰间重重杵了一下。 王书翰吃痛,闷哼一声,幽怨地看着席玉道:“子桓,我就那么上不了台面吗?为什么不肯让我告诉别人?” 席玉一愣。 郑雨汐也一愣。 就见王书翰转头对着郑雨汐说:“子桓的心上人,其实我啦,郑小姐就不要打他的主意啦。” 郑雨汐怒道:“谁不知道你和席玉、李文远是同科三鼎甲,关系要好!你竟敢如此戏弄于我!席玉,咱们走着瞧!” 说完,郑雨汐跺着脚离开。 王书翰见她走了,立马走到席玉面前邀功,说:“还不快谢谢我,瞧我帮你把她赶走了!” “我真是谢谢你了!”席玉没好气地说。 “嘿!不客气!”王书翰笑得没脸没皮。 “你可管管你那张嘴吧!”席玉真恨不得将他的嘴给缝上。 很快月上柳梢,太子在承光殿赐宴,席玉的座位和王书翰挨着。 宴饮到一半,王书翰出门解手,久久不回。 席玉正觉得奇怪,就见一个太监朝他走过来,道:“席大人,王大人酒醉摔了一跤,请您去看看。” 席玉不疑有他,起身跟着太监往外走去。 一路走过后花园,越走越偏,席玉心中奇怪,问:“到底在何处?” 小太监指了指前面的一排厢房,说:“小人扶王大人在厢房内休息,席大人跟我来。” 席玉见厢房都亮着灯,便继续跟了过去。 小太监推开房门,请席玉入内。 席玉跨进去,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再一看,屋里赫然坐着郑雨汐。 席玉立马转身,往外退去。 “哐当”一声,房门被从外面关上,落了锁。 席玉赶紧拉门,哪里还拉得开! 郑雨汐得逞地笑着,起身走到席玉面前,递给他一杯茶,道:“席玉,今日我已经与你好言相劝,可谁知你不知好歹,竟如此羞辱我!” “从你高中状元,打马游街那日起,我便对你心有所属,即使你赐婚公主,这么多年,我也从未放下过你。” 席玉没心思听她说话,继续拽门,大声朝外面喊,问可有人在。 郑雨汐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又魅惑:“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我父亲在东宫的暗桩早已将这边的人都清退了。今日,我对你席玉,志在必得!” 说着,郑雨汐放软身子,凑到席玉身边,要将手里的茶水喂给他。 席玉一把挥开,杯子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郑雨欣踉跄一下,冷笑道:“哼!不喝也无妨。我就不信,你能忍得住。” 她眼波流转,稳住身形,立在席玉面前。玉手轻抬,解开自己衣带,褪去外衣,露出光洁的肩背,只留下一件小衣。 席玉背过身去,看都未看她一眼,转而查看屋内的窗户。 丞相的人办事周到,窗户也全都被关死,怎么也拉不开。 郑雨汐看他着急的模样,笑颜如花,嘴里发出阵阵娇吟,显然事先服了药。如今药效并着催情香,齐齐发作,整个人柔若无骨地往席玉身上贴。 席玉隔着衣料,一把将她挥开。 郑雨汐药性发作起来,只觉得浑身犹如蚁虫噬骨,酥酥麻麻,嘴里娇喘不断,伸手去楼席玉席。 席玉连忙躲开,屏住呼吸,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不少催情香气。 事不宜迟,他抄起一张圆凳,使劲砸向窗户,糊窗户的软烟罗被戳开一个洞,窗框却纹丝不动。 “玉郎~”郑雨汐又贴了过来。 席玉赶紧转身,换扇窗户继续砸。窗框没有动静,倒是有丝丝缕缕的清风吹进来。 他索性拿着凳子腿儿,将软烟罗都戳破,秋风穿堂而过,吹散了一些催情香气。 可郑雨汐因着体内的催情药,依然沉溺欲望,无法自拔。 席玉知道再出不去,等丞相的人带着人过来,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了。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席玉心里一紧,心里快速转着办法。 第113章 不能让她就这样出去 席玉心道:实在不行,只能将郑雨汐砸晕藏起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席玉不再犹豫,提起凳子,快速朝郑雨汐迎上去。 “子桓——” “子桓——” 外面传来唤他名字的声音。 席玉动作一顿。 是王书翰。 席玉从未觉得王书翰的声音如此动听过。 他将凳子往郑雨汐身前一扔,挡住她的去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户边,冲着外面大喊:“书翰,书翰!” 第140章 王书翰终于找到席玉,提着的心才放下。 他循着声音快速跑到厢房门口,一看门被锁死了,就知道席玉中了圈套。 他急得什么也顾不上问,赶紧跑到窗户边,拔掉插销,从外面打开窗户,跳了进来。 王书翰还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眼前的香艳场景给惊住了。 郑雨汐浑身只剩一件绯红色小衣,双眼水雾迷离,连走路都走不稳了,只知道往有人的地方扑过来。 王书翰惊得目瞪口呆,指着郑雨汐:“她……她……” “中了催情药。”席玉心见了王书翰,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一些,但因着催情香的药效,说话气息有些不稳,“你掩着些口鼻,屋里还燃着催情香。” 王书翰吓得立马抬手,用衣袖捂住鼻子嘴巴,不敢呼吸。 他瓮声瓮气地催促席玉,说:“那我们快走!” 席玉看了一眼还欲缠上来的郑雨汐,说:“不能让她就这样出去,否则赖上你我,丞相的奸计依然能够得逞。” “那怎么办?”王书翰冲他挤眉弄眼。 “把她捆到床上,让人通知太子,就说丞相给太子送了大礼,让他亲自来取。” 王书翰一听,不禁拍腿叫绝,道:“这个主意好!不愧是你!” 事不宜迟,席玉让王书翰赶紧动手。 可王书翰刚一靠近郑雨汐,她便扑上来,纤白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唇也贴了过来,蹭在王书翰前襟上,沾了好几处口脂。 “啊啊啊——”王书翰惊得大叫,像是被什么毒蛇缠上似的,赶紧把她甩开。 郑雨汐怀里空了,又难受地扭着身子扑过来,口中娇喘连连。 王书翰几次想捆人,却又无从下手,他气急败坏地喊席玉:“你倒是过来帮忙啊!” 席玉不肯动手,靠在窗边吹着冷风,竭力稳住气息说:“你常年混迹秦楼楚馆,这点儿阵仗怕什么!” 王书翰气死了,嘴里唧唧歪歪骂个不停。 “快点儿!”席玉催促道。 王书翰拿凳子抵着郑雨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用被子将郑雨汐卷成一个卷儿,塞到床上,累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他喘着粗气坐到桌边,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说:“这丞相养出来的女儿,真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席玉在窗边惊呼一声:“你喝了桌上的茶水?” 王书翰拿着杯子,一脸茫然地点点头,问:“怎么了?” “这茶里……似乎……加了……催情之药……”席玉道。 王书翰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慌忙地咳嗽起来,试图抠出刚咽下去的茶水,然而一切努力,徒劳无功。 “怎么办?怎么办?”王书翰急得来回踱步,心中乱成一团。 “赶紧走吧,实在不行,你去青楼找个姑娘……” “我这童子之身,怎么能随便找个姑娘就……”王书翰话说到一半,猛然住了嘴。 席玉面色古怪地瞧着他,仿佛在说:你那么热衷流连秦楼楚馆,竟然还是童子之身? 王书翰有点儿下不来台,梗着脖子说:“我童子身怎么了!难道你不是?” 转头又想到席玉跟秦王好似早就那个啥了,又说:“你不是了,又有什么了不起!哼!瞧不起谁呢!” 席玉见他越扯越远,赶紧打住他道:“快走吧,祖宗!” 两人将屋内收拾整齐,从窗户翻了出去,回到大殿假装不经意地将“丞相给太子准备了大礼”的消息传了出去。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 太子嗤之以鼻,他倒要看看丞相搞什么鬼,抬脚往后面厢房而去。 等相府暗桩收到消息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 太子站在落了锁的厢房门口,眉头深锁,问:“这是怎么回事?” 暗桩怕事情败露,给相府惹来麻烦,只得站出来道:“里面那位小姐让小人锁的门窗,说是怕有人误入,除非殿下亲自前来,否则不可开门。” “小姐?” 暗桩点头凑近,说:“相府小姐。” 太子是知道郑雨汐的,这个相府嫡女一向心比天高,拿眼角看人,他倒要看看,她和丞相想搞什么把戏。 “开门!” 暗桩上前将门打开。 太子迈步走了进去,没见到人影,内心正在奇怪,便听到一声娇i吟。 太子狐疑着往里走了几步,听到那喘息声是从床帐间传出来的,走过去掀开床帘一看。 只见郑雨汐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媚眼如丝地瞧着来人。 太子瞬间笑了出来,心道:丞相你终于知道服软了,将嫡女送到本宫的床上来! 床上的美人檀i口微张,娇娇柔柔地看着太子,唇间一声声娇i喘不断溢出。 太子眼眸渐深,喉结明显一滚,当即便命人关了门,一把将裹着的被子扯开。 郑雨汐的小衣早就散开了,被子一掀,所有的风景便一览无余。 太子毫不客气地揉捏起来,嘴里嗤笑着:“丞相真是教女有方啊,嫡女都教得这么风i骚,送来勾引男人。” 郑雨汐只觉得浑身的燥热得到一丝缓解,迎合着太子的动作,纤细的手指攀上太子的手臂,将他勾近。 第141章 太子戏谑地看着她急不可耐的动作,任由她肆无忌惮地扯去自己的衣袍,贴着自己到处乱蹭。 太子眸底漆黑,也不忍着,直接扣上她的腰,………… 屋子里顿时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郑雨汐如同风雨中颠簸的小船,将太子紧紧攀住。 郑雨汐服的药过于霸道,伸手吊住太子的脖颈,似要滴出水的红唇饥渴地蹭在太子颈间。 太子身边只有端庄的太子妃,两个侧妃也都是大臣家的闺秀,什么时候尝过这种滋味!他瞬间又馋了起来,贪婪地再次……郑雨汐的喘i声不绝于耳,一夜未歇。 一夜下来,太子食髓知味,觉得丞相这女儿的功夫着实不错。 若是丞相老实,他也愿意养着她,当一个玩物也很有味道。 第114章 我们王探花竟有心上人了? 太子这里这里烈火干柴,王书翰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还在承光殿,药性便开始发作,热得直扯自己的衣襟。 席玉不得不压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等太子一离席,席玉立马带着王书翰告辞离开。 出了东宫,王书翰已经满头大汗,脸色红得直欲滴血,嘴里喘着粗气,神志也不太清了。 王家奴仆见公子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问:“席大人,我家公子这是?” “无妨,你送他去花影阁即可。” “不要!”王书翰挣扎着想要下车,嘴里嘟嘟囔囔,说:“我不要去花影阁……” “那送你去南伶馆?”席玉试探着问。 “不要!” “那你去哪儿?” 王书翰又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上更燥热了,三下两下将外袍扯开,扔在一边。 席玉看出了一点门道,戏谑道:“我们王探花竟有心上人了,要不,我送你去春风一度?” 王书翰扭过头,不理席玉。 可方才想到了那人,欲望一旦开了闸口,就怎么也刹不住。王书翰觉得自己涨得快要爆i掉了,手开始往不该伸的地方伸去。 席玉心里暗骂一句,他可不想观看这种现场,赶紧踹了王书翰一脚,问:“你倒是说啊,到底去哪儿?” 王书翰已经没有神志听席玉说话了,难耐地只想伸手,自己先给自己纾i解一番。 席玉捡起他扔在地上的外袍,将他两只手反剪捆在身后,骂道:“你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王书翰手被捆着,不停地挣扎,头重重地磕在车厢上,一下又一下。 他终究是为了救自己才中了药,席玉于心不忍,拿手挡在车厢上,怕他碰伤了自己。 王书翰整个人都陷入欲i望的深渊,嘴里迷糊不清地溢出一个名字。 席玉凑上去一听,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王书翰,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又凑近一点,仔细去听。 “文远……” 这回听真切了,他喊的竟是李文远。 席玉愣在原地,王书翰!竟然看上了李文远! 他藏得也太好了,这么多年,别说李文远,就是席玉也没看出来一点儿。 难怪王书翰不肯娶妻,为了堵住族人的嘴,不惜自败名声,天天往秦楼楚馆里跑! 人人都以为王书翰浪荡纨绔,男女通吃,竟原来是为了李文远! 席玉想想李文远的情况,寒门出生,家里只余一个寡母,肯定要他传宗接代的。 再说这王书翰,太原王氏何等显贵,家族子弟在外面玩归玩,但绝不会允许他真的一辈子不成亲,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席玉真是替他们头疼。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是送他去见李文远,还是把他丢到南伶馆。 王书翰的药性完全上来了,欲i望得不到纾i解,整个人暴躁起来,手不停地挣扎,想要解开束缚,嘴里更是胡乱地喊个不停。 席玉凑过去想要压住他的手,叫他不要乱动。 谁料王书翰一头撞在他肚子上,吼道:“滚开!你不是文远,你滚开!” 席玉一个踉跄,摔坐在对面,心里火气也上来了,冲他道:“你既然想要李文远,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开口?” “我……我……”王书翰思绪竟然续上了,声音弱下去,说,“文远瞧不上我,说了,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成!我今天就给你个机会,送你去见他,有话当面说清楚,是死是活,都问个明白!” 席玉说完就喊车夫赶车,一路往李家驶去。 很快到了李家,车夫上前扣门。 夜已深了,李文远亲自来开的门,一看,果然是王家的马车,却没看到王书翰,心下有点儿奇怪。 却见席玉从马车上探出头,对李文远招招手说:“文远,你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李文远瞧着席玉严肃的样子,心里一惊,赶紧走上前来。 席玉掀开车帘说:“你上来。” 李文远凑近一瞧,看到王书翰在马车上,满脸潮红,手被捆着,浑身难受得将头“咚咚咚”地直往车厢上磕。 李文远看得心惊肉跳,赶紧上了马车,将他揽在怀里,扶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问:“这是怎么了?” 王书翰也不知道怎么感觉到的,一屁股就挪到李文远腿上,张口就亲上了李文远的唇,嘴里不停呢喃着:“文远……文远……” 第142章 李文远被他亲懵了,倒也没躲开,只是眼睛转向席玉,无声地询问:他怎么了? 席玉瞧这两人的情形,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将晚上发生的事简单说了。 李文远听到王书翰竟真的为自己守身如玉,心里就像触电一般,狠狠颤了一下。 他觑着空隙对席玉说:“多谢你,子桓!我带他回去,你也赶紧回去休息。” 席玉点点头,心里替他们高兴,又有点担忧。 李文远也没空再管席玉,直接将王书翰扶下马车。 可王书翰就像块狗皮膏药一般,只想黏在他身上,根本走不了路,李文远扶了一段,实在没辙,最后将他拦腰抱起,直接抱回了房间。 王书翰的双手还被捆着,嘴巴便格外不老实,在李文远脖颈间亲来亲去,咬着他的喉结不松口。 李文远被他舔得气血翻涌,将他放在床上,扣住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你不会后悔?” 王书翰哪里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想凑上来亲他,咬他,舔他。 李文远深深看着他,说:“书翰,这是你自己选的路,选了,我便不会让你回头了!” 王书翰一无所觉,磨磨蹭蹭间,衣襟散开,露出白皙的胸膛。 世家公子从小娇生惯养,皮肉细腻,李文远眸光暗沉,紧紧掐着他的腰,五指深深陷进去。 “文远……”王书翰凑上来,在他的唇上亲了又亲,讨好似的,“文远,不要嫌弃我,我是干净的……” 李文远再也忍不住,直接将他翻过来压在身下。 “啊啊啊……疼!!!” 李文远被他喊得满头大汗,将他的脸掰过来,嘴覆上去,将他的嘴堵住。 细细密密的吻安抚着,王书翰渐渐找到滋味,舒服得头皮发麻…… 第115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翌日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王书翰从睡梦里睁开眼睛,思绪还没回笼,就感觉到了那里不太对劲,疼,好疼! “嘶——”他一下子被惊醒了,“糟了糟了糟了!” 一张口,发现自己嘴角撕裂,喉咙也疼,声音更是嘶哑。 卧槽! 他的心突突突地跳起来,心里骂着:席玉,你个夯货!把我扔哪儿了! 我的童子之身!我守了二十二年的童子身,就这么没了! 他立刻想爬起身,忍着嘴上的疼痛嚷嚷:“席玉,老子要找你拼命!老子要跟你绝交!” 可刚一动作,撕裂般的疼,他出了一头冷汗,疼得趴回了床上。 “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敢把老子给干了,我杀你全家!” 他痛心疾首,骂骂咧咧地环顾四周。 看了一圈,瞧出了点儿不对劲,这……好像是文远的房间? 他的思绪慢慢回笼,他记起来,昨夜他沉浮之间,一直喊的是……“文远”…… 所以?这……不是梦?不是臆想?是……真的? 王书翰脑海里翻滚昏眩,心如鹿撞,期待地转头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他的衣袍被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架上,只有一些凌乱的褶皱,还在诉说昨夜的疯狂。 他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身上也很清爽,一看就是被清理过了。 王书翰唇角溢出一丝微笑,心里泛起无限温柔。 紧接着就是“嘶”的一声,妈的,嘴角破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又生起气来,这李文远居然**无情,自己被他搞成这样,都不等自己醒过来,人就不见了踪影。 王书翰哼哼两声,气得要翻身下床,找李文远讨个说法! 他掀开被子,往床边挪了两下就放弃了,妈的,太疼了! 更气的是,他和文远的第一次,他什么都不记得! 亏了!太亏了! 等他好了,必须得全部讨回来! 于是等李文远端着清粥进来的时候,便对上了王书翰恨恨的眼神。 李文远心里一紧,故作镇定地放下粥,走到床边,看着王书翰,温柔地问:“醒了?饿不饿?” 王书翰哼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这简单的动作疼得他龇牙咧嘴,心里更加不高兴了。 李文远看着他的背影,迟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情绪:“你……是不是后悔了?” 王书翰心弦似是被拨了一下,酥麻的感觉从尾椎蔓延到全身,激得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这一沉默,李文远的眸色一暗,爬上床,连着被子一把将他捞进怀里,紧紧拥住。 王书翰被他一翻,后面疼得直冒冷汗,大喊起来:“你想弄死老子吗?” 刚骂完又赶紧捂住嘴角,小声地“嗷嗷”叫着,瞪着李文远。 李文远看着他红肿到裂开的唇,想到昨天自己****的情景,眸光晦暗,又有抬头的迹象。 他凑上去吻了吻王书翰的唇角,哄道:“我的错,我以后小心。” 王书翰道:“以后?还以后?” 李文远心里紧绷的弦,又被扯紧,下意识地用了些力,好像生怕失去什么。 “以后老子要*你!”王书翰嗡嗡地喊着。 心弦突然松开,李文远闷声笑出来,说:“好!” 王书翰哼哼唧唧道:“老子要让你三天下不来床!” “怎么弄都随你!”李文远舔舔他唇角的伤,问:“还疼吗?” 第143章 “哼!等老子弄完你,你就知道有多疼了!” “好,我等着。”李文远笑着下床,拿来一罐药膏,说,“早起去买的药膏,给你抹上。” 王书翰才不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呢,哼哼唧唧地背过身去,让他抹药。 李文远看着小公子滑腻的肌肤,心里默念着清心咒,要克制,克制…… 可等手一触上去,王书翰嘴里溢出一声闷哼的时候,他彻底石更了…… 李文远真是拿出了平生所有的毅力,控制着自己的手指,好好抹药。 可王书翰却不让他如愿。 沁凉的手指,带着冰冰凉凉的药膏,抹在伤处,………………,王书翰一开始还只是闷闷地哼唧。 慢慢地就变成“嗯……啊……文远,你手,……………………” 李文远被他喊得,大秋天的,热汗涔涔。 “文远……文远……求你,手……啊……对……” 他的叫声越来越不对劲,李文远赶紧结束抹药,上去吻住他的嘴。 “小声点,母亲已经起了,别把人给招来了!” 王书翰眼睛里还带着丝丝欲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文远,你不让我爽……” 李文远:…… 你想*我的远大志向呢? 到最后,李文远还是禁不住他的嗯啊神功,又舍不得他再受伤,只得帮他了一下。 王书翰心满意足地抱着李文远,又沉沉睡了过去。 李文远好气又好笑,抵着他的大腿,心里骂着:真是只顾自己爽,一点儿也不管我的死活啊! 但是,肖想了这么多年的小公子,一朝在怀,还有什么办法,当然是宠着呗。 - 日上三竿,东宫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郑雨汐一醒就感觉自己像是受尽了酷刑,浑身上下剧痛无比。 她浑身未着片缕,掀开被子,低头一看,浑身尽是青青紫紫,没一块好肉。 昨夜的一幕幕,钻进脑海,郑雨汐嗤笑一声,声音沙哑着道:“席玉,还以为你多正人君子,还不是和别的男人一样!” 外间的人听到声音,走进来,隔着床帐问:“小姐,您醒了?” 郑雨汐听出是相府暗桩的声音,忍着浑身的疼问:“席玉呢?事情成了没有?” 那暗桩叹了口气,说:“昨夜与您,的,是太子。” “什么?太子?”郑雨汐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紧了被子,心里慌得不行,“怎么会是太子?怎么可能是太子?明明是席玉,怎么可能是太子” “席玉逃了,并放出风声,说丞相有大礼相赠,引了太子前来……” 郑雨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瞬间觉得胃里翻滚,连连作呕。 恶心! 太恶心了! 第116章 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让我送你一程 太子! 昨夜与他欢好的,竟然是太子,父亲的死对头! 她喜欢了席玉这么多年,他居然把自己扔给太子,扔进这进退两难的泥潭! 郑雨汐心里升起一团怒火,又夹杂着一股悲愤:席玉!你竟如此对我! 她喉咙中低吼出声,问:“父亲知道了?” 暗桩低头,道:“知道了。” 郑雨汐用力掐着手心:“父亲怎么说?” “丞相让您哄好太子,必备后用。” “呵……”郑雨汐双手紧扣,关节发白,“我堂堂丞相嫡女,要沦为供人床笫消遣的玩意儿?帮父亲夺得天下的棋子?”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就算丞相也无力回天。” “然后呢?” 暗桩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明白她问什么。 “等太子垮台以后呢?我身为太子的女人,是什么下场?父亲替我想好了么?” “小姐不必忧心,丞相定有安排。” 郑雨汐沉默了半会儿才发出低哑的声音:“知道了……” 她知道,事已至此,她只会是一颗弃子。 父亲只会支持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五皇子,若她帮了父亲,太子只会杀她而后快。 若他站在太子这边,助太子登上皇位,她没有母族的依仗扶持,又能在后宫走多远。 郑雨汐死死地绞着手指,纤纤十指,淋下了鲜血,她都没感觉到疼。 她只感觉到绝望,前路一片灰茫。 一夜之间,她怎么就从天之骄女,沦为了一颗要为生存发愁的棋子? 她想起来了,席玉,是席玉。 他毁了她! 她要报仇! 她要席玉不得好死! - 席玉昨夜睡得也很不好,虽然他极力屏住呼吸,后来又都站在窗边,但多多少少还是吸进了不少催情香。 送完王书翰,他就回来泡在冷水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沈渊。 想到他放肆地亲他,咬他,强迫他,又舍不得弄伤他…… 席玉突然有些后悔,怎么就没有答应他呢。 “哎,”他叹了口气,喃喃道:“他现在应该已经伤好了吧……” 想着想着,席玉发现,自己这冷水澡白泡了。 索性从浴桶里出来,胡乱擦了擦,去穿衣服。 一拿起亵衣,席玉立马就想起来送别那日,沈渊将自己亵衣扒走的情景。 第144章 早知如此,自己也该扒一件他的衣服,抱着睡也好。 - 远在千里之外的沈渊,似是有感应似的,搂紧了怀里的衣服,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哎,子桓的味道都淡了…… 这些天沈渊一直在华阴土匪窝里等着,白天跟赵锐将军麾下的徐参将聊聊兵书,再跟为数不多的几个小伙子切磋切磋武艺。 等到晚上,漫长的时光就难捱起来。 思念,就像疯长的蔓草,在他周身蔓延。 他将席玉的玉坠串上丝线,戴在胸口。 每夜抱着席玉的亵衣不舍得放手,实在想得紧了,拿亵衣包裹着自己,想象是席玉的手,沉沦一下。 ………… 等了好几日,秦王的车驾终于姗姗来迟,进了潼关地界。 这天,秦王接受完潼关文武官员的朝拜与款待,带着三千护甲士,继续往西行去。 过华阴,必得经过一处峡谷,吴统领带着一千护甲士在前探路。 秦王的车驾紧随其后,最后面是两千护甲士,押运秦王从京中带来的,和一路上大臣新赠的宝物。 峡谷细长,秦王的队伍被拉得很长。 前面的护甲士都已经出了峡谷,后面的才行到一半。 吴统领见一路安全,便放心地在谷口整顿队伍。 突然,峡谷里传来震天的喊声,达达的马蹄声冲破了宁静。 只见峡谷两侧的密林里,突然杀出一支队伍。 他们身着粗布衣裳,脸上满是泥污,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刀刃,如离弦之箭一般,挥刀朝着秦王的护甲士砍来。 秦王的护甲士隶属兵部,多年在京里养尊处优,又被太子精心“挑选”了一番,如今遇到突袭,整个就是手忙脚乱,有些连兵器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被一刀结果了性命。 峡谷中,马蹄践踏,尘土飞扬,血光四溅。 剩下的护甲士一看这个光景,求饶的求饶,逃跑的逃跑。 吴统领听到声音不对,连忙调转马头朝峡谷里冲去,远远地看见秦王正立在车驾上,指着那些护甲士破口大骂:“一群怂货软脚虾,给本王上啊,这么几个土匪都打不过,养你们吃干饭的?” 那群土匪悍勇无比,只要是见到敢反抗的,二话不说,一刀毙命。 那些不反抗的,土匪们倒也不管。 别的护甲士一看,都放下武器,躲到一边,不敢再动。 土匪们一看也不再恋战,一人抢了一驾运送宝物的马车,调头往峡谷另一头赶去。 “宝物!本王的宝物!”秦王气得从车辇上一跃而下,踹翻躲在旁边的一个护甲士,抢了他的佩刀,就往土匪那边追去。 吴统领在远处急得大喊:“秦王殿下!不可!”他将马鞭挥得飞快,逆着人流,却走不快。 秦王提着刀,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土匪抢走的车。 “哪里来的土匪!竟然打劫到本王头上,还不快放下东西,束手就擒!” 土匪头子策马停在秦王面前,居高临下道:“抢的就是你们这些狗官!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让我们吃草根啃树皮,做你的白日梦去!” 秦王气得挥刀指着那土匪头子,骂:“胡说八道!你一个打家劫舍的,还能缺了吃喝?还不速速放下本王的宝物,否则本王带人踏平你们的土匪窝!” 那土匪头子啐了一口,说:“不缺吃喝?现在整个陕西,除了你们这些当官的,谁还吃得上饭?你这王爷,这时候被赶到陕西来,就是让你来送死的吧?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土匪也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秦王气得怒目圆睁,挥着刀胡乱的朝前砍去。 土匪头子看着他,说:“哼!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让我送你一程!” 说着举刀就向秦王砍去。 吴统领终于行到近前,眼看着土匪的刀就要砍在秦王脖子上,吓得面无人色。 第117章 不是?这秦王没事吧? 吴统领压根儿顾不上挡在面前的人了,直接纵马踩过去,一手举起佩刀,格挡土匪的刀,另一只手捞起秦王,将他救上马。 他力气很大,一下子就震开了土匪的刀。 但对方人多又势头凶猛,他不敢恋战,催马带着秦王朝峡谷外面奔去。 “秦王”云隐被横放在马背上,颠得都要吐出来了,真想一掌劈死这个碍事的。 终于出了峡谷,吴统领心有余悸地放下秦王,立刻跪地请罪。 云隐扶着胃,重重地踹了他一脚,暴跳如雷道:“废物!真是一群废物!本王的东西,全被他们给抢走了!” “末将该死!”吴统领跪地不起,道,“末将先送殿下去华州,待殿下安全,末将再去追那群土匪。” “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本王的宝物,都被他们卖光了!”云隐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你现在就给我去追!” “王爷恕罪!末将要先保证王爷的安全!”吴统领油盐不进,坚持要先送他。 “啊!气死本王了!真是气死本王了!”云隐突然回身,翻身上了吴统领的马。 吴统领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还在这儿磨磨唧唧,还不快走!”云隐伸手跟他要马鞭。 吴统领愣了一下,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握住,一借力,翻身上马,坐在了云隐身后。 第145章 云隐:…… 什么玩意儿? 他抬手给了吴统领一个爆栗,骂道:“滚下去!” 吴统领愣住了,不是你叫我上来的吗? 云隐见他不动,反手就是一掌,直接把他掀下了马。 吴统领摔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又见他手朝自己伸过来。 不是?这秦王没事吧?他在心里腹诽。 “马鞭给我!” 吴统领这才回过神来,知道是自己误解了,讪讪地将马鞭递给秦王。 云隐接过马鞭,毫不客气地朝马屁股用力一抽,朝着华州疾驰而去。 吴统领坐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尘土,爬起来“呸”了好几口,吩咐副统领整顿队伍。自己抢了副统领的马,赶紧去追秦王。 - 那群土匪,迅速收缴了战利品,驾着马车一路向北疾驰,奔着延安府去了。 领头的人一脸意气风发,脸上的尘土都掩藏不住他的笑意。 跃马提枪,金戈铁马,是个男儿都会热血沸腾。 更何况沈渊这么多年憋在皇宫,屈在京城! 今日虽然只是小打小闹,但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顺利抢走了“秦王”随行的财物,也足够他高兴一阵子了。 几十辆马车里,都是他事先装好的粮食,准备先运往灾情最严重的延安府应急。 沈渊一路策马,带着云家军沿着山中小道,不分昼夜,一路疾行。 等他们到了延安南界的宜君县,眼前荒山叠嶂,四野萧条,沈渊脸上的神情逐渐冷峻下来。 经历旱灾的村庄,简直就像是被死神笼罩的废墟。 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被厚厚的尘土覆盖,没有一丝生机。 太阳高悬,却毫无温度,反而加剧了地面的干裂。 土地就像老人的皮肤一样,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村庄里,房屋破败不堪,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墙壁也裂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缝隙。 村口地上坐着零星几个村民,衣衫破烂,皮肤干瘪,饿得只剩皮包骨,眼窝深深地陷进去。 他们正趴在地上,用皴裂的手指去抠那些几乎看不见的草根,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几个孩子面黄肌瘦,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也没有大人照料,干裂得像枯枝一般的小手,捧起一抔白土,便往嘴里塞。 沈渊骑在马上,看到这一幕,心里就像被千斤重的巨石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虽然早已听说延安府受灾最重,灾民最多,可想象中的惨状,远不及现实所见的十万分之一。 他转头看看身后运粮的车辆,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杯水车薪。 他缓缓下马,走近那些村民。 村民看到他们一身土匪装扮,吓得尖声惊叫,抓起刚挖到的几块草根,拖动着僵硬无力的双腿,向四处逃散。 沈渊连忙抹抹脸,蹲下身子与他们平视,道:“我们不是土匪,村中里正可在?” 一个没来得及跑的男人,转动着滞涩的眸子,艰难地转头,伸着干枯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靠在墙角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一身破烂的灰布衣衫,听见有人找他,抬起干涸的眼睛,艰难地看向来人。 沈渊快走几步,附在他耳边,说:“里正,我这里有粮,可留一部分粮食给村里,你可命人来接,组织分发到户。” 老头儿浑浊的眸子,慢慢亮了起来,他微微坐起身,枯瘦的手像铁钳一般捏住了沈渊的衣袖,嘴唇蠕动,“当真?” 沈渊点点头,伸手扶他坐起来。 老头儿望向他身后的车队,又看看村口仅剩的几个人,眼里流下浑浊的泪水。 “多谢大人……我们村,挨着玉华山,大人就算给了粮,我们也留不住……” 沈渊拧起眉头,问:“为何?” “山上土匪多,灾荒一来,咱们村最先遭了土匪,家里有点儿存粮的,都被土匪搜刮干净。 “没了粮,村里的人跑的跑,饿死的饿死,如今只剩这几个人了……” 沈渊心中如被重锤击中,看着眼前的村庄,再看看仅剩的几个,也快活不下去的灾民,眼里闪烁着深深的同情。 他喊来副将,吩咐道:“我们在这里休整做饭,跟灾民同食。” 徐副将应下,转头去吩咐云家军,扶起里正,跟着他进村生火做饭。 沈渊瞧着整个村子,只觉得寂静得可怕。 没有人声,没有鸡鸣犬吠,没有牛哞羊咩,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 他们扶着里正,慢慢走到里正家门口。 只见已经破旧的大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铁锁。 沈渊跟徐副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疑惑,难道里正家中,还藏着什么东西? 里正从怀里掏出钥匙,抖着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门锁打开。 第118章 秦王已经到了陕西 徐副将和里正一起用力,门被推开。 里正扶着门框跨进去,沈渊他们也紧随其后,进了屋。 刚一进去,所有人都震惊地停下了脚步。 只见正堂地上,整齐地摆放着五具尸体,只有一块草席垫着,连盖的白布都没有。 眼前的景象太过惨烈,沈渊瞬间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惊骇和悲伤。 第146章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五具毫无生气的躯体,他们静静地躺在这里,无声无息。 里正最小的孙子,恐怕只有五六岁,胸口一道刀伤,从上到下,纵贯了整个胸腹,令人触目惊心。 大一点的孙女也就十岁的模样,背后的草席上也有干涸的血液痕迹,一看便知伤在背后。 里正给徐副将指了厨房的位置,就来到堂屋,挨着自己的老伴儿坐下。 沈渊喉咙干涩,明知道不该,却还是开口相问:“他们……” 里正说:“土匪来的时候,孙子孙女正在村口找野菜,直接被一刀砍死…… “儿媳妇和老伴看到两个孩子惨死,一下子受不住,跟着去了…… “我也想跟着去,但是这一村老小,还指望着我,我不敢去死…… “儿子把口粮都省给我,自己活生生饿死了…… “我连他们的尸首都不敢埋出去,生怕被人挖出来,煮了吃了……” 里正握着老伴儿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泪,空洞的眼神看着整整齐齐躺在眼前的一家人,平静地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站在旁边的沈渊早已泪流满面,就连徐副将都眼眶泛红,不忍直视。 “里正,人死为大,还是早日让他们入土为安吧。”沈渊擦去眼泪,拍拍里正的肩。 里正低下头,一言不发,似是默许。 徐副将带了几个兵士,在屋后挖了坟,将五具尸身用草席裹了,一一放入坑中。 时逢灾年,人命比草还要贱,死后连一口薄棺都没有,能这样草草埋葬,都已经算是万幸。 沈渊站在一旁,神情莫辨,将手中的一捧黄土洒在了坟头。 - 炊烟袅袅升起,饭食的香气飘散出来。 原先在村口挖草根的人都跟了过来,睁着饥渴的眼睛,紧紧盯着白雾升起的地方。 小孩儿更是忍不住,丢开了胆怯和害怕,一个个溜了进来,围到锅边,吸着鼻子。 要不是云家军看得紧,他们的手恐怕早已经伸进锅里捞白米去了。 沈渊不忍细看,却还是强迫自己盯着他们,他得牢牢记住今日所见的一切。 村民饿得久了,徐副将特地吩咐,给他们熬了一锅粥,每人盛了一碗。 村民们饥肠辘辘,早就瞪着锅,眼冒绿光了。 他们一接到碗,顾不上烫,捧着碗快速地喝起来。 “慢点喝,别烫到了。”沈渊将关切地嘱咐着。 他知道,要让这些村民真正走出困境,仅仅一碗粥是远远不够的。 村民喝着粥,感激地望向沈渊,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里正靠坐在旁边的墙角,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欣慰。 沈渊端了一碗粥走过去,递给里正。 热气熏红了里正的双眼,自从一家人全死了之后,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如今看到村里的人,终于喝上了一口热乎乎的白粥,他的眼里流出了浑浊的热泪…… 他没有伸手接那碗粥,而是对着沈渊问:“大人,不知你们此行去往何处?” 沈渊答:“听闻这次延安府受灾最重,我们奉秦王之命,去找知府商议赈灾事宜。” “秦王?” “没错!秦王已经到了陕西,他会主持赈灾事宜,还陕西百姓一个公道!” “好!好!那就好!”里正皴裂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里正!里正!” 老人的头耸耷下来,没有回应,也不再动弹。 沈渊赶紧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感受到里正的鼻息渐渐微弱下去,直至消失。 沈渊的手颤抖着,心里涌起难以抑制的悲痛。 “怎么会这样?”沈渊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战栗。 本还在喝粥的村民纷纷围了上来,看着保护他们到最后一刻的里正,一个个放下手里的碗,跪在里正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这个村庄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如今又失去了里正,所有人心里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大人,您别太难过。”徐副将走到沈渊面前,轻声安慰道,“里正走得安详,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伤心。” 沈渊抬起头,看着里正的尸身,看着周围失去主心骨都在茫然痛哭的村民,他知道,他要振作,动作要快,能多救一条人命是一条。 他不得不迅速擦干眼泪,下令全军快速吃饭,吃完后立刻上路赶往延安府。 他们临走时,村里仅剩的几个村民,全都跪到沈渊面前。 “大人,小的们留在这里,不是饿死,也是被土匪杀死。小人斗胆,求大人将小的们带上。” 沈渊为难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瘦骨嶙峋,急行军肯定是做不到的,何况里面还有小孩子。 可若是直接将他们扔在此处,等待他们的确实只有一死。 沈渊看着那一双双渴求活着的眼睛,将全部的希望押在他的身上,他的心情沉重无比。 他想了又想,说:“我带你们到鄜fu州,将你们交给鄜州知州安顿。” 村民们连连朝他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他们又重新挖了纹,将里正和他的家人葬在一起。 沈渊郑重地在这座新坟坟头添了一抔土,仿佛许下了一个郑重的承诺。 第147章 做完这一切,他们运着粮食,打着秦王的旗号,继续北上。 - 云隐到了华州城,直接闯了知州衙门,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面,叫嚣着让华州的官员全都过来听令。 华州知州一听秦王在他的地界被打劫,吓得赶紧让人快马去报知府。 云隐在堂上等得很不耐烦,不停让衙役去催促:“华州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觐见本王如此拖拖拉拉,是不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第119章 抢到手里的才算是自己的 衙役将话传给知州大人,知州吓得不敢再多耽搁,紧赶慢赶,赶到堂前跪下请安。 “下官刘瑞拜见王爷,王爷千岁……” 云隐不等他请完安,就大声喝道:“刘瑞!你好大的狗胆!竟然包庇辖内土匪,光天化日之下,打劫打到本王头上来了!” “王爷明鉴,下官万万不敢啊!华州一向太平,从无匪患,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啊。”刘瑞颤抖着答话。 “太平?”云隐哼笑道,“那土匪头子可是告诉本王,如今陕西境内,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你跟我说一切太平?” 刘知州心里一凛,额头有冷汗涔涔冒出,连忙说:“误会,这一定是误会。托王爷洪福,陕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怎么可能吃不上饭?” 云隐狐疑地盯着他,久久未曾说话,看着刘瑞头上的汗止不住的往下滴。 云隐突然嗤笑一声,道:“刘知州最好说的都是实话,否则本王第一个拿你是问!” “是!是!是!”刘知州擦擦额头的汗,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速速派人点兵,去将我的财物全都追回来!” “这……”刘知州又开始擦汗。 “怎么?刘大人不愿?”云隐的眼神又危险起来,“那我们便好好说说陕西百姓吃不上饭这事,想必空穴不会来风,我要凑请父皇,好好来查一查!” “王爷稍安勿躁!下官这就派人通知知府大人!” “等你来来回回通知,那伙贼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云隐怒不可遏,“要是我的财物有什么闪失,拿你是问!” 刘瑞诚惶诚恐,不敢应,又不得不应。 赶紧把自家主院腾出来,先安排秦王住下,又安排了一桌好酒好菜,给秦王接风洗尘。 云隐毫不客气地住进主院。 经过峡谷里那一遭惊心动魄,吴统领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秦王,就连睡觉,安排了护甲士轮流值夜还不放心,自己也亲自守在门外。 云隐几乎每日一闹,要追回自己财物。可是华州知州只是敷衍着他,不断拖延时间。 _ 沈渊带着人往鄜州赶,一路上到处都是饥饿的灾民,拄着拐杖,拿着破碗,哀嚎着乞食。 田边沟渠里躺着一具具饿死的尸体,毫无例外的,骨瘦如柴,身上一点儿肉都没有。 沈渊一路看着,眉头紧锁,车里有粮,却根本不敢拿出来救济。 路边的乞讨者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土匪装扮,纷纷躲避,没有敢上来乞食的。 从村里跟着他们出来的一个小男孩,坐在粮车顶上,指着路上一个饿得爬不起身的小姑娘说:“爹,那个小妹妹好可怜,我想把大人给的这块饼分给她。”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没舍得吃的饼,那是沈渊为了打消他再吃白土的念头,从自己的干粮中省出来,悄悄塞给他的。 他爹一见他的动作,立刻捂住他的嘴,把饼夺过来,藏起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原本躲着他们走的灾民,听到了小男孩的话,见到了面饼,一个个饥饿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全都冲着他们围了过来。 沈渊带队走在最前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源源不断的灾民,朝着他们的车队涌过来,举着破旧的碗,跪下来哭号:“行行好吧……求大人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眨眼睛的功夫,他们就被哀嚎的灾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徐副将道:“我们没有吃的,速速让开!” 一个中年男人一听,脸上的乞求化为狰狞,站起来大声喊道:“别信他们,他们这么多车,车里肯定有吃的!我们一起上,把吃的抢回去分一分,够我们撑过旱灾了!” 余下的人眼神里的绝望,瞬间转为疯狂,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试图往粮车上爬。 云家军不忍心杀灾民,这一犹豫,无数灾民就像蝗虫一般,攀上了粮车,敲破手里的破碗,拿碎片去割捆车的绳子。 云家军立刻将爬上来的灾民赶下去,可赶了这个,又爬上来更多,那些灾民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命,疯狂得堪比饿鬼。 场面混乱无比,一开始好心想把饼分出去的小男孩,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躲在爹的怀里瑟瑟发抖,他恐怕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好心,怎么到头来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 沈渊见事态已无法控制,立刻飞身而起,站在粮队中央的粮车上,将几个爬上来的灾民一脚踢下了车,高声喊道:“此乃秦王车队,正欲进鄜州与知州交接赈灾粮,尔等若是强抢,便是与朝廷为敌!”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立马在下面高声喊道:“官府根本就不管我们死活,这粮进了官府,就再也到不了我们嘴里!大家别听他的,抢到手里的才算是自己的!” 第148章 刚刚安静下来的灾民,一听他的话,立刻又骚动起来。 沈渊见事态又要失去控制,拔了随身的佩刀,飞身上前,一刀将那寻衅男子的头颅斩下。 那血淋淋的头颅滚落下来,骨碌碌滚进人群里,血飞溅到近旁的人一头一脸。 有人吓得尖叫起来。 沈渊又说:“这赈灾粮,乃是秦王体恤百姓,特意从京城带来,为的是让饱受灾荒之苦的百姓们能够有一口饱饭吃,能够渡过这个难关。若是有人从中作梗,便是与天下苍生为敌!” 沈渊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旷野上,让那些原本骚动不安的灾民们安静了下来。 他们抬头望向站在粮车上的沈渊,只见他虽然衣着普通,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 “我知道你们早就饥肠辘辘,但请相信我,秦王没有忘记你们! “只要你们稍微忍耐一下,等这车队进入鄜州,知州大人便会立刻安排赈灾粮的发放。到时候,你们每个人都能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粮食。”沈渊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充满了对百姓的关怀。 灾民立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粮车。 第120章 相信秦王,秦王一定会让我们活下去 “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散开,回到自己的家中等待。若是有谁敢再上前一步,休怪我军法无情!”沈渊的话掷地有声。 灾民纷纷后退,将路让出来。 却没有听话返回家中,而是全都跟在车队后面,等着看自己的救命粮送向哪里,又如何分配,到底能不能吃到自己嘴里。 沈渊也知道赶不走他们,只得继续往前行去。 他们赶着马车,后面跟着无数的灾民,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待鄜州城墙近在眼前,沈渊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让徐副将先行,去城里先通知知州,前来接粮。 徐副将催马前行,走了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 沈渊问:“怎么回来了?” 徐副将脸色很不好,欲言又止。 “出什么事了,直说!” “罗知州……正在城门口挖坑埋人……” 沈渊眉头紧蹙,让徐副将带队,自己纵马先去城门口。 离城门二三里的地方,衙役挖了个十米见方,深三四米的大坑。 沈渊到的时候坑已挖好, 衙役抬着从城里运出来的尸体,一具一具放进坑里,一会儿工夫,大坑就被填满。 衙役拿起铲子开始盖土,很快就恢复平地,若不是亲眼所见,沈渊就算路过都想象不到,这底下沉睡着如此多的亡魂。 一个穿着破旧官服的人,指挥着衙役再去旁边,挖第二个坑。 沈渊抑制住满心的悲伤,下马走上前去,问:“可是知州大人?” 那人抬起头,一脸麻木地看向沈渊,答:“正是。” 沈渊取出秦王印信,递给知州:“我是秦王麾下,特奉秦王之命前来延安府赈灾。” 知州大人看了秦王的印信,又看看沈渊身后,脸上麻木的神情依旧没有松动。 沈渊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忙道:“秦王从京中筹了粮食,粮车就在后面。” 知州大人翘首望着官道,隐隐有马蹄声传来,很快粮队出现在眼前。 “粮车?果真是粮车?”知州快走几步,扶着沈渊,眼睛里满是期盼。 沈渊重重点头。 “下官罗程,叩谢秦王!”罗知州跪下来,抱着沈渊的腿,喜极而泣。 “鄜州有救了!鄜州有救了!”罗程大人哭得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人,抱着自己,为百姓有了一条出路,哭成这样,沈渊的眼睛酸涩,也流下几滴泪来,他匀速抬手擦掉。 他扶起罗程,说:“大人请起,粮队马上就到,我们只能留一部分粮给鄜州,还请大人见谅。” “下官明白!”罗程大人擦了擦眼泪,又问,“秦王到了陕西,是不是朝廷的赈济也都要到了?” “快了!就快了!”沈渊语气坚定。 “那就好,那就好!秦王把一州百姓放在心上,是我们之福!”罗程又跪下来,朝着西安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头:“秦王的恩泽,我们鄜州百姓定当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旁边的衙役百姓也全都跪下来,朝着西安的方向,给秦王磕头谢恩。 罗程站起身,对着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说:“秦王带来的粮食,全部送到粥厂,人人都有份。大家对我罗程放心的话,就安心到粥厂等待。” 一个年长的老人站出来说:“知州大人,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自从灾难来临,您一直在我们身前,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对您是感激不尽,一定听您的安排!” 一个妇人也站起来,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瘦弱的孩子,说:“罗大人,您是我和儿子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你,我们早就被卖掉了……我们信您!” ………… “知州大人,我们信您!” 灾民们不拥不挤,全都安安分分跪在原地,看着罗知州,一句句信任从他们口中流淌出来,仿佛涓涓细流汇成大海,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罗程看着百姓们,心中充满了感动。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郑重地说:“各位乡亲,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秦王仁德,为我们着想,我们身为他的子民,自当尽心竭力。我会一直站在你们中间,你们也要相信秦王,秦王一定会让我们活下去!” 第149章 “相信秦王!相信秦王!” 百姓们纷纷附和,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感激和憧憬。 他们知道,有罗程这样的好官,又有秦王这样的好王爷,他们的苦难终会过去,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沈渊看着眼前乌泱泱跪着的百姓,心里涌起深深的感动,更多的是一股不能推卸的责任感。 曾经在书上看到的那一句句治国之策,在此时此刻有了具体的意义。 民为重,君为轻。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命。 ………… 身为一国之君,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着万千百姓的生死存亡。 此刻,沈渊看到了百姓对他的期待,他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必得为他们谋福祉,谋安宁! 沈渊缓缓上前,亲自扶起为首的罗程,又示意衙役们扶起其他的百姓。 他坚定地说:“各位乡亲,请起。秦王派我来此,就是为了帮你们度过难关。你们的苦难,我感同身受。我承诺,我会尽我所能,让你们吃上饭,让你们活下去!” 百姓们听了,纷纷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花,自旱灾越来越严重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真真切切的希望。 沈渊转身对罗程说:“罗知州,你做得很好。你为百姓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会将你的付出和努力一一转告秦王。现在,我要你把粮食尽快送到粥厂,确保每一位百姓都能得到救济。” 罗程恭敬地回答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立刻安排!” 命令下达,衙役们迅速忙碌起来,将粮食运往粥厂。 百姓们也纷纷散去,到粥厂聚集,排队等救济。 沈渊留下一半的人和粮车,将从村子里带出来的百姓也都留给罗程安置,自己与罗程告辞。 罗程叫住即将离去的沈渊,神情肃穆地从袖口中缓缓掏出一样东西,轻轻地递到了沈渊的面前。 沈渊的目光一触及那件物品,瞳孔瞬间收缩,被一股强烈的震惊所击中。 第121章 将这尸位素餐的东西给本王砍了 沈渊手指微微颤抖,缓缓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却又怕亵渎了什么一般立刻缩回。 他瞪大双眼,紧紧盯着罗程手里的东西。 罗程缓缓展开一张白色布匹,上面赫然用刺目的鲜血写了一封恳求朝廷拨粮赈灾、减免赋税的文书。 在这封血书之下,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成千上万人的血书签名。 最前面的,是知州罗程的名字,字迹清晰有力。 紧随其后的是一串串或工整或潦草的名字,有的有名有姓,工整如刻;有的歪斜不整,名字也通俗得一看就是普通布衣;甚至有的只是简单地用指纹或掌印代替名字…… 这些鲜红的印记,诉说着人们的痛苦与绝望,触目惊心,令沈渊不寒而栗。 沈渊的嘴角微微抽动,他想说点儿什么,但喉咙里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罗程双手捧着沉甸甸的求救血书,恭恭敬敬地将它呈给沈渊,声音略带哽咽:“还请大人将这封血书转交给秦王,鄜州百姓的生死存亡,全都寄托在秦王身上了!” 沈渊颤抖着双手接过血书,他好似能感受到上面每一个名字背后的绝望与挣扎…… 他紧紧握住血书,缓缓叠好收起,道:“罗大人,请放心,秦王一定会不负众望!” “秦王千岁千岁千千岁!”罗程带领身后的百姓齐声高呼,再次跪下叩头。 他们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虔诚地祈祷朝廷的援助早日到来,祈祷他们能早日脱离苦海。 沈渊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内心的震惊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他凝望着那些跪拜的百姓,再也无法控制眼中的泪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夹紧了马肚子,催马向北疾驰而去。 秋风呼啸着掠过他的脸颊,带走了他脸上的泪珠,却带不走他心中的沉重。 沈渊纵着马,在秋风中疾驰,直到鄜州城彻底消失在背后才停下。 他把徐副将喊到近前,吩咐道:“给我纸笔,我要写奏折,把陕西之事全部上呈父皇!” 沈渊接过徐副将递来的纸笔,伏在鞍垫上,迅速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心情平复下来。 他提笔蘸墨,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每一笔都诉说着鄜州百姓的困苦和绝望,还有罗程递交血书时殷殷的期盼。 他将奏折交给徐副将,吩咐道:“你立刻挑选几名可靠的士兵,乔装打扮后前往京城,将这份奏折亲手送到席府,交到席玉手上,他会呈给父皇。” 徐副将接过奏折,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立刻挑选了几名身手敏捷的士兵,准备连夜出发前往京城。 沈渊拿来新的纸,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一连写了好几张。 又精心挑选了一个信封,将信件仔细封好,一起交给了送信的士兵。 沈渊目送着士兵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时间停在原地伤春悲秋,更没有时间让他沉溺于小情小爱,送信的士兵们一走,他也迅速收拾心情,立刻启程,继续北上。 - 沈渊这边一切顺利,可云隐那边却恰恰相反。 第150章 等了七八日,云隐终于等到了西安知府。 跟他一起到的,还有陕西布政使和大祭司。 几人恭恭敬敬地拜见完秦王,大祭司上前道:“秦王殿下,您在华州已经停留了多日。从明日开始,请您进行斋戒。” “什么?斋戒?” “正是!”大祭司道,“到达王府前,要举行致斋仪式,您须思居处、笑语、志意、所乐、所嗜,以此净化心灵,集中思想。” 云隐脸色阴沉,没看大祭司,而是转向陕西布政使,问:“你可听说,本王带的财物,在华阴被土匪抢走了?” “下官有所耳闻。”肥头大耳的布政使钱嗣权上前一步答话。 “那你派人去追了吗?” “王爷,去社稷坛和山川坛祭祀事大,您要尽快斋戒、祭祀,入主秦王府啊。”钱嗣权昂着脑袋,中气浑厚。 “你在教本王做事?”云隐站起来,走到钱嗣权跟前。 云隐比那滚圆的钱嗣权高了一个半头,浑身威压释放出来,居高临下地瞧着他。 钱嗣权不知怎的,只觉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被这么个少年王爷一个眼神给震住了,吓得腿软下跪,钱嗣权老脸一红,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抬起头来,梗着脖子说:“王爷,祭祀事大!祈求上苍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云隐二话不说,一脚踹上去,将钱嗣权踹翻在地。 钱嗣权此刻的模样,活像一只被掀翻的乌龟,四脚朝天,拼命扑腾着四肢。 他脸色涨得通红,眼里满是愤怒,却又敢怒不敢言,嘴巴一张一合,最后冲着旁边的西安知府骂道:“瞎了眼的瘪犊子,还不扶本官起来!” 云隐一脚踹在他脸上,踩住他腮帮子上溢出来的肉道:“谁给你的胆子在本王面前耍恨,嗯?” “嗷——”钱嗣权疼得嗷嗷直叫。 大祭司赶紧跪下来道:“王爷,您要斋戒,忌嗔忌怒忌杀生啊!” “呵!你倒是提醒了本王,这钱嗣权,连本王的东西丢了都不去找,留着他坐在布政使的位子上,有什么用!” “吴岳!” “末将在!”吴统领上前一步,屈膝跪地。 “将这尸位素餐的东西,给本王砍了!” 一屋子的人听了这话都惊得抬头看向秦王,就连文瑞也悄悄捏了把汗,赶紧端了茶杯给云隐奉茶,想趁机提醒他别做过头了。 吴岳却二话不说,拔了佩刀就朝钱嗣权走去。 大祭司连忙挡在钱嗣权身前,高声劝道:“王爷三思啊!” 西安知府,华州知州……一屋子的官员都跪下来,劝着:“请王爷三思!” 吴岳的刀尖离钱嗣权越来越近,钱嗣权吓得用脑袋顶着地面,狼狈地翻过身来,往后面爬去,嘴里高喊着:“我堂堂朝廷二品官员,秦王岂能说杀就杀?” 第122章 好好体会这疼痛 “区区从二品,本王还不放在眼里!”云隐上前两步,夺过吴岳手里的刀,一把架在钱嗣权的脖子上。 钱嗣权还不死心,手撑在地上,脚蹬着地往后退,抖着嗓子说:“我是陛下亲自封的布政使,就算有罪也要交给三司审判,岂有私自动刑之理?” “我随身带的,都是父皇亲自赏赐给我的宝物。在你的辖内,御赐之物被盗,你不派人去追,反而放任不管?” 云隐的刀又逼近一些,冰凉的刀刃贴在钱嗣权脖颈上,厉声道:“本王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你就是那伙盗贼的同伙!” “秦王莫要血口喷人!”钱嗣权满脸的肉都在抖。 他虽然害怕,但还是想赌一赌,赌秦王不敢真的动手杀他。 云隐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不再跟他啰嗦,手上一用力,冰凉的刀刃划破颈间皮肤,瞬间鲜血直流。 “啊——”钱嗣权疼得惨叫一声,“秦王饶命,秦王饶命……”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也不敢再赌,赶紧开口求饶。 “饶你?本王饶了你做什么?”云隐冷笑着问,“继续包庇纵容那些匪类?” “不不不,下官一定尽力去查……”钱嗣权疼得冷汗直流。 “尽力?”云隐眉头一皱。 “不不不,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查个水落石出……” “这才对嘛!”云隐收回刀,在钱嗣权脸上拍了拍,那半边肥肉上立刻沾满了鲜血。 云隐拿刀尖挑起他脸上胖得挂下来的肉,道:“本王还听说陕西百姓都吃不上饭了,钱大人,看你这样子,莫不是百姓的饭都被你吃了?” 钱嗣权忍着剧痛,眼角余光瞥着刀尖,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说:“没有的事!陕西前几个月无雨干旱,丞相早就上奏朝廷,赈灾救济,灾民早就安顿好了!” “哦?”云隐将刀上残留的鲜血,擦在钱嗣权肩头,漫不经心地说,“这么说,丞相真是爱民如子啊!” 钱嗣权见刀终于拿开,才敢伸手去捂脖子上的伤口,说:“没错!” 云隐唇角扯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道:“钱大人快去忙吧,别让本王失望才好!” “是是是!”钱嗣权不敢再多话。 云隐擦干净刀,将它递还给吴岳。 吴岳收刀入鞘,站在秦王身后。 第151章 文瑞悄悄松了一口气,端着茶杯退回原地。 大祭司上前一步,说:“秦王殿下,明日一早开始举行致斋仪式,还请您做好准备。” 云隐斜睨他一眼,道:“本王挂心御赐宝物,宝物一日未追回,本王一日神思不属,如何能进行五思,净化心灵?” “殿下!您已到达封地,要尽快祭祀,入主王府啊!” “祭祀事大,大祭司在我神思不属的时候催我祭祀,难道是想让上天降罪我雍州,残害我雍州百姓吗?” “这……”大祭司转头去看布政使。 钱嗣权哪还有心思管他,只想快点结束,他要回去包扎伤口,还要写信给丞相,问问这秦王怎么如此疯魔! 大祭司语顿的这几息,云隐道:“为了雍州百姓的安危着想,本王决定就先住在华州,等布政使找回御赐之物,再行斋戒、祭天,祈求上苍,佑我雍州,佑我大荥!” 他这番话一出来,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无法反驳,只能跪地赞美:“秦王心系百姓,实乃百姓之福!” 云隐一脸理所当然地受了,道:“想必钱大人也不想让陛下知道,你任上有这么大的疏漏。” 钱嗣权心头不解,望向云隐。 “这事儿,本王可以先帮你瞒着,但时日可不能太久,就以五日为限,如何?” “五日?”钱嗣权瞪大眼睛。 “怎么?嫌多?”云隐一脸惊讶,道,“那便三日!” 钱嗣权有苦说不出,只能自己咽下。 “还有,若是钱大人自己不想保密,把这消息露了出去,那本王就算有心保你,也没那力气了。” 钱嗣权心中一凛,心道,这是警告他不要给丞相传消息啊! “这……” “怎么?钱大人想宣扬?那本王派人出去,逢人便说,布政使弄丢御赐之物,如何?” 钱嗣权连忙摇头,颈间一阵刺痛,疼得他大叫一声。 云隐笑起来,说:“钱大人知道疼就好,好好体会这疼痛,好好办事!若是忘了,记得来找本王,本王可以再帮你回忆回忆!” 钱嗣权这回是真的什么都不敢了,带着人离开。 云隐便安心在华州知州府住了下来。 是夜,云隐睡得很香,可陕西的几个官员却都在猜测,秦王到底是什么路数,好像跟丞相说的不太一样。 - 京里,清晨。 席府门口,几个风尘仆仆的人翻身下马,上前叩响门环。 门房开了门,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几个乞丐,正欲关门。 为首的李卫忠连忙递上秦王信物,抱拳道:“我们是秦王手下,从陕西而来,求见府上二公子席玉,还请通传。” 门房验了秦王信物,然后说:“我们二公子一早就进宫讲学去了,如今不在府内。” 李卫忠有些着急,说:“能否劳烦去通传一声,我们殿下有要事,耽误不得。” “这……”门房拿不定主意,进去禀告了夫人。 夫人一听是秦王从陕西派人来,还以为是小两口之间的情趣,忙道:“不要声张,先请人进来,给他们接风洗尘。” 门房连忙应声去了。 李卫忠几人被按下来洗澡换衣服,又被好酒好菜招待,一时间满心焦急。 等他们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吃完饭,还不见席玉身影,就更着急了,又向席家仆人打听。 仆人将话传给席夫人,席夫人有心问问沈渊在陕西的情况,就到花厅来见几人。 李卫忠等人连忙向席夫人行礼。 席夫人笑着免了他们的礼,问:“算算日子,渊儿应该已经到王府了,在那边安顿得如何?” 李卫忠一听,便知这席夫人对陕西的事一无所知,于是壮着胆子回道:“秦王一切安好,此次派我们前来给二公子送信。” 席夫人笑得很开心,嗔道:“渊儿也真是,打发你们千里迢迢而来,就为给玉儿送封信!” 第123章 沈渊! 你等着! 李卫忠不说话,只坐在那里憨笑。 席夫人说:“你们一路也辛苦了,我让下人备了客房,你们先休息,待子桓下值,我让他来找你。” 李卫忠一脸纠结,还是说:“夫人,秦王的事有些着急,能不能劳烦夫人派人去通知一下二公子?” 席夫人一听,一脸过来人的笑,说:“行吧,我懂!想必子桓也着急的,我这就让人去通知。” 李卫忠知道席夫人误会了,但他也不好解释,就垂头道谢。 席夫人让他们歇息,自己派人去宫门口递话。 等话辗转递到席玉跟前,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正到他讲学的时间。 宫人只说,席家传来口信,远房的三弟有急信传来,要他尽早回去一趟。 席玉一下子便明白,是沈渊传了信来。 他有些心不在焉,讲错了好几处。 五皇子沈淏嗤笑一声,道:“席司业怕不是跟三哥走得近,被三哥的蠢给传染了吧?连课都讲不明白了?” 席玉正欲开口,就见六皇子沈泓站了出来,说:“五哥,大傅们教导,尊师重道,你怎么还没学会?” “你!”沈淏气得也站了起来,正要开口骂人,被郑传慎给拉住了。 郑传慎示意他要冷静。 沈淏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拂开他的手。 第152章 郑传慎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沈淏又哼冷一声,一把推开书案,踹翻椅子,径直出了书堂。 郑传慎赶紧跟出去追他。 小团子走到席玉面前,问:“司业,你可是身体不适,要不今日先回去休息?” 书堂上还有别的人,席玉也不好跟他多说什么,于是趁着台阶就下了,说:“多谢六皇子关心,在下今日确实略有不适,就先告假一天。” 小团子担心地看着他,说:“没事,没事,司业您快回去休息吧!” 书堂里的人都起身跟席玉告辞,让他保重身体。 席玉一一感谢后,出了书堂,他摸摸鼻子,心里叹口气:哎……果真是跟着沈渊,什么出格的事都会做了…… 别扭完了,心里又焦急起来,他不远千里派人回来,恐怕是有大事,脚步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刚转出文华殿,席玉听到前面传来一阵争吵。 他驻足,贴着宫墙静听。 “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应该去东宫,去抱紧太子的大腿!”沈淏气急败坏地吼着。 “五殿下,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从小给你伴读,从无二心,何来讨好太子一说?” “你没有,不代表丞相没有!他都愿意把雨汐送到东宫当良娣,还不是见太子监国了,登基有望,想要两头押注了!” 郑传慎急得不行,道:“五殿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哼!”沈淏冷笑一声,“你们做的事,谁不知道?还怕人说不成?到时你们丞相府要小心一点,脚踏两条船,小心翻在阴沟里!” 郑传慎还欲劝解,沈淏什么也不肯听,自顾自走了。 郑传慎无奈,也只得回去将此事告知父亲。 席玉听了个全程,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待两人脚步声远去,席玉才继续前行。 到了宫门口,墨砚早就备好马车等着了,见席玉过来,赶紧撩开车帘让他上车。 马车迅速前行,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席家。 席玉一进门,就朝客房去了。 李卫忠一直撑着没睡,如今终于见到人,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裹,递给席玉。 席玉接过来,厚厚一沓,捏起来还软绵绵的,那触感,似是……布料? 他不知怎的,想到了自己被沈渊扒走的亵衣,心猛地一颤,有红晕悄悄爬上脸颊。 他轻咳一声,背过身去,解开包裹上缠的绳子,小心翼翼地展开牛皮纸。 一块白色的布料显露了出来,上面斑斑点点,似乎是干涸的血迹。 席玉的心猛地一沉,犹如被巨石重重碾过,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难道是沈渊?他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受伤了? 席玉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这些念头如同疯狂的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双手微微颤抖着拿出布料,再一细看,有些愣住了。 他连忙将整张布料展开,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封请愿血书。 看到是这个,席玉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扔一块带血的布料,还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 沈渊! 你等着! 席玉将血书放到一边,这才看到底下压着一封奏折,还有一封信。 他先拿起信封拆开,心想,倒要看看你说些什么。 信纸展开,上来便是一句“哥哥,让我抱抱。” 席玉的心像被细细的鼓槌敲了一下,心跳慢慢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去回应那个遥远的呼唤。 “哥哥,看着饿殍千里,我真的好难受……” “哥哥,幸好有你的衣物陪着我……” “哥哥,等我回来……” ………… 席玉轻轻摩挲着信纸,心里细细密密地疼。 沈渊那么爱哭,如今独自一个,面对如此严重的灾情,如此惨烈的人间炼狱,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 他多想能陪在沈渊身边,在他伤心哭泣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告诉他:别怕,我在! 席玉深吸一口气,想问问李卫忠沈渊如今的情况,一回身,却见李卫忠也倒头睡熟了。 席玉将信贴身收好,拿着血书和奏折出门,轻轻带上房门,又往皇宫去了。 他直接到煦席寝宫求见,称通政司有要务,要面见圣上。 很快,梁总管带他进了寝宫。 一进去,就听小团子正奶声奶气地在劝煦帝服药。 “父皇,我听五哥说,父皇以前还亲自教他画画,我听着可羡慕了,您可一定要好好吃药,快点儿好起来,小六也要父皇教我画画,还要父皇教我骑射,教我弯弓搭箭!” 煦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小六想学鞭子吗?” 第124章 双双被罚 “鞭子?”小团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好哇!鞭子舞起来,一定很威风,小六想学!” 煦帝眼神空明,像是看向很远的地方,说:“鞭子舞起来,确实很威风!” “我要学!我要学!”小团子拍着手,说,“父皇快起来喝药,小六喂您!” 第153章 煦帝没有应声,也没有拒绝。 小团子立刻招呼奴才扶煦帝起来,亲自一勺一勺地将药喂下去。 待煦帝反应过来,已经喂了大半碗。 煦帝没跟他计较,反而笑了笑,将剩下的一点儿药直接喝了。 席玉进来的时候,煦帝正好有点精神,问席玉有什么事。 席玉跪下道:“微臣今日收到一封奏折,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煦帝听到“奏折”二字,下意识地说:“交给太子吧。” 小团子连忙说:“父皇,司业一向最知分寸,肯定是出了大事,他才敢来打扰您,您要不先听听?” 煦帝瞧着小六的笑脸,点了点头。 梁总管让宫人都退出去,自己也出去,将门带上。 小团子笑嘻嘻地坐到煦帝身边,说:“父皇,我陪着你!” 煦帝心里染上一丝暖意,点头看向席玉。 席玉取出血书和奏折,呈给煦帝。 小团子跑过来,接过奏折,打开放在煦帝跟前,让父皇能轻松看到。 煦帝久病,许久未处理过朝政,但多年勤政,只看了几眼就觉得心惊肉跳,不停咳嗽起来。 小团子赶紧去端热茶,急道:“父皇,您别着急,喝口茶顺顺气!” 煦帝前些天听小六说起,才知道太子下令让沈渊就藩,他心里已经愧疚难当。 如今接到沈渊的折子,才知道他去的竟是那样一个龙潭虎穴。 席玉又展开血书呈上,小团子一看,先哭了起来,说:“父皇,他们好可怜,怎么会有人连饭都吃不上……” 煦帝紧握着那封血书,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急促的咳嗽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来人……” 席玉出去喊梁总管进来。 “传旨……太子不仁不义,戕害手足,取消太子监国资格,禁足东宫,着太傅严加教导!” “丞相玩忽职守,隐瞒灾情,罚俸三年,着亲自监督陕西赈灾事宜,若再有纰漏,严惩不贷!” 煦帝说着,脸色由原本的苍白逐渐转为通红,犹如被烈火焚烧。 他的嘴唇颤抖着,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愤怒已经让他无法开口。 突然,煦帝的身体剧烈一颤,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溅在了血书上。 煦帝的身体向后一仰,倒在了龙床上。 “太医!快传太医!”小团子立刻上前,替煦帝擦去嘴角的血迹。 他边哭边劝:“父皇,您不要生气,一定要保重龙体,三哥还需要您替他做主啊!” 煦帝无力地眨眨眼睛。 席玉上前一步,道:“陛下,席玉请命,亲赴陕西赈灾,助秦王一臂之力!” 煦帝摇摇头,说:“朕如今精力不济,你留下,辅佐朕处理朝事,陕西那边,朕另派人去。” 席玉还想坚持,太医到了,上前给煦帝把脉。 席玉只得退下。 _ 没多久,东宫和相府都收到了圣旨。 太子气得摔了好些东西,太傅连忙在一旁劝诫。 太子根本听不进去。 “父皇竟然如此偏袒老三,不过是让他就藩,怎么就成了戕害手足了!” 太傅道:“太子殿下,这些大事,您不该自作主张,该问问陛下的意见!” “父皇让本宫监国,本宫难道这点儿主都做不得?”太子怒视着太傅。 “殿下,如今爆出丞相一手遮天,隐瞒陕西灾情,您又在此刻将秦王赶去封地,就怕陛下误会您和丞相合谋啊!” “本宫与他合谋?他还有个好外甥五皇子,任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可能跟本宫合作!” “殿下,原先确实如此!” “怎么?如今不是了?” “殿下您可别忘了,丞相的嫡女,现如今是您的良娣啊!” 太子脑袋轰鸣,恨恨地一捶桌子,骂道:“奸贼郑伯行!” “殿下!如今您要修身养性,让陛下相信您对陕西的事并不知情,如今也是后悔不已。” “本宫本就不知情!” 太傅道:“您知不知情,不重要。陛下信不信,才重要!” 太子冷哼一声,说:“如今信不信本宫,又有什么重要!” “殿下!”太傅真是恨铁不成钢,道,“只有陛下信任您,您才能起复啊!” “哼!父皇病了那么久,等他一殡天,皇位不还是本宫的!” “殿下!慎言!您怎么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太傅急得恨不得剖开他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哼!”太子嫌他迂腐,不想与他多说,拂袖去找郑雨汐了。 郑雨汐刚从娴妃宫里回来,听娴妃话里话外的意思,在责怪父亲让她进了东宫,两头押宝。 郑雨汐哭诉自己是被席玉算计了,但娴妃如何能信。 又听说席玉进宫一趟,太子和父亲就双双被罚,更是恨上了席玉。 太子一来,她便哭着道:“殿下,妾听说席玉进宫,您和父亲都被罚了,定是席玉向陛下进了谗言……” 她的话还未说完,太子就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怒道:“你还好意思跟本宫说!要不是你父亲只手遮天,欺上瞒下,本宫能被他蒙在鼓里,受他牵连?” 第154章 郑雨汐呼吸困难,脸涨红发紫,艰难地伸手去拍太子的手。 “殿……下……” 郑雨汐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搏斗,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双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殿……下……” 太子戏谑地看着她,问:“你留在东宫是不是还想等着抓本宫的把柄,把消息递给你的好父亲?” 郑雨汐艰难地摇头。 “你既然已经无用,你说你父亲会不会派人来杀了你?” 郑雨汐瞳孔骤然睁大,里面写满惊恐。 她知道,不管父亲杀不杀她,她若是对太子无用,太子今日便会杀了她。 她只得艰难地张嘴,说:“东宫……有……相府派的……暗桩……” 第125章 王书翰出柜 太子将手松开一点,等着她继续说。 郑雨汐大口喘息,艰难地报出了几个名字。 太子一听,都是深受他信任的人,尤其是老三的事上,给他出了不少主意。 他顿时气得暴跳如雷,一把推开郑雨汐,将她禁足在房间里,让人看好她。 郑雨汐捡回一条命,瘫在地上,心有余悸。 太子出了房门,立刻让人把郑雨汐供出来的几人给抓了起来,就地处死。 等太傅听说此事,赶过来阻止,一切都已经晚了。 太傅捶胸顿足,说:“留着他们,还能知道丞相以后的动向,你将他们全都杀了,以后丞相有什么动作我们全然不知,还是被动啊!” 太子不以为意,说:“丞相现在自身难保,谅他也没有胆子来害本宫!” “殿下!丞相把持朝政多年,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都只是罚俸三年,不敢轻易动他,您还是谨慎为上啊!” 太子被太傅说得烦闷不已,索性躲回寝宫。 太傅急得唉声叹气,也无济于事。 - 丞相那边得了消息,也是又惊又怒,不知道陕西的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连忙飞鸽传书给陕西布政使钱嗣权。 钱嗣权接到消息,也是一头雾水,秦王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不知道陕西的真实情况,怎么可能将事情告到皇帝面前。 丞相派人打听具体情况,奈何那日殿里没有别人,谁也不知道席玉收到的奏折,到底是谁递上去的。 丞相又传书钱嗣权,叫他看好秦王,必要时想办法除掉他。 钱嗣权想到秦王那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就觉得脖子一凉。 这丞相到底对秦王有什么误会,觉得秦王如此好拿捏? 丞相没有办法,只得安排赈灾事宜,他原本还想故技重施,做做样子。 谁料赈灾的事情刚开始安排,户部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迅速,10万石粮食,20万两赈灾银,立刻就备好了。 煦帝下旨,封王书翰为监察御史,负责监督赈灾情况。 王家老祖宗一听说孙儿要被派去赈灾,满心舍不得,搂着孙儿“心肝肉”地喊着。 王书翰这么大了,被叫得臊得慌,于是哄道:“老祖宗,我这么大人了,出去办差,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这么大人了,也不成家,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叫我老婆子怎么放心哦!” 王书翰心里一动,道:“老祖宗,我心里已经有人了,等我回来,带他来见你,如何?” 老祖宗一听,眉开眼笑,道:“哪里还要等你回来!你的聘礼,我一早就备下了,只等你松口!你说,是哪家姑娘?我立刻找媒人,去给你下聘!” 王书翰愣了愣,如今……好像……不是他去下聘啊…… 可这话,要怎么跟老祖宗讲? 老祖宗见他支支吾吾,道:“你瞧你!堂堂男儿有什么害臊的,快说与我听听!” “老祖宗……我说了,您一定会同意?” 老祖宗被他问得,也谨慎起来,道:“你不会是看上了哪个青楼女子?那我断然不会同意!” 王书翰连连摇头,说:“不是不是!只是他家出生贫寒,门第不高,如今家中只有一个寡母与他相依为命。” “噢……”老祖宗思索着,说,“是良家子便好。” 王书翰心里一喜。 老祖宗又一转念,问:“既是出生贫寒,与寡母相依为命,又是如何认得你的?莫不是那等有心眼的姑娘,想着攀上你这高枝,享上荣华富贵?” “哎哟,老祖宗,您放心!绝对不是!” “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容易被那等漂亮小姑娘迷了眼,她们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老祖宗!”王书翰急起来,说,“他不是小姑娘!” 老祖宗愣了一下,问:“她比你大?” 王书翰也是一愣,想着李文远确实比他大一些,就点点头。 老祖宗一脸难以置信,问:“你看上了一个老姑娘?” 王书翰哭笑不得,说:“他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老祖宗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深意,“那还能是个男的?” 王书翰笑着点点头。 老祖宗消化了一会儿,待她明白过来,如遭了晴天霹雳一般,举起手里的拐杖,对着王书翰就打。 嘴里骂着:“你个不肖子孙,你竟然想娶个男人回来!” 王书翰背上挨了一下,顿时哭喊起来:“哎哟,老祖宗,您说了,我说了您就同意的!” 第155章 “同意?还要我同意?”老祖宗拿着拐杖,追着王书翰骂,“我打断你的狗腿,让你天天跑出去厮混!” 王家乱做一团,向来最疼王书翰的老祖宗,口口声声喊着后悔,将王书翰宠得没边了,如今敢做出如此欺师灭祖的事来。 王书翰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出了王家。 本想往李文远家去道个别,又怕王家顺藤摸瓜,摸到李家来,于是连告别也不敢,就随着赈灾队伍赶往陕西。 他一路上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说实话了,害得他走之前都没见上文远一面。 也不知道文远会不会怪他。 路上无聊,他便窝在马车里给文远写信,写了一封又一封,到了驿站,便一股脑让人给李文远送去。 - 沈渊带着剩余的粮队,又是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艰苦跋涉,终于抵达了延安府。 沿途看到的凄惨景象跟鄜州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田野荒芜,房屋破败,无数衣衫褴褛的灾民成群结队地朝城外逃难,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无奈。 沈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立刻命令徐副将发布公告,让灾民们返回延安城内,等待州府的救济。 然而布告发出去了,灾民们对此无动于衷。 即使有人看到了沈渊的粮车,也只是心动地看上两眼,然后又摇摇头,又唉声叹气地走远。 沈渊感到困惑和不解,让徐副将上前去打听。 灾民们一听他们是官府的人,立刻紧张起来,有的埋着头就往外跑,有的警惕地后退几步,不敢搭话。 沈渊见状,吩咐道:“进城!我倒要看看,这延安府里,藏着什么牛鬼蛇神!” 第126章 人相食 【吃饭别看!吃饭别看!!画面可能引起不适!】 延安府城门大开,沈渊一行人马缓缓进城,畅通无阻。 沈渊放眼望去,只见街道两旁空无一人,一片死寂。 原本繁华的街道,如今萧条无比。 街道两旁的商铺,门窗紧闭,到处散落着破碎的瓦片和杂物。 风吹过,带起一阵尘土。 偶尔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街角游荡,到处翻找能果腹的东西,却一无所获。 沈渊看着这一切,内心惊惧不已。 延安府灾情再重,也不至于到破败到如此不堪的程度。 他有心想找个人带路去知府府衙,都找不到一个人。 沈渊一行人走在这片如同废墟的城里,心情压抑到极点。 长街将尽,终于听到人声,沈渊和徐副将打马快速朝着人声传来的方向行去。 转过街角,眼前骤然开阔,出现一片很大的广场。 广场上乌泱泱地围聚了很多人,大声地嚷嚷着什么。 沈渊和徐副将下了马,往广场中央靠过去,听到人群中间传来叫卖声:“六文一斤!六文一斤!全部今天新鲜到货,全都是活的,现割现卖!” “我要最小的那个!” “随便哪个,我要腿!” “肚子上的肉给我!” “心脏留给我!” ………… 沈渊和徐副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延安府已经破败如此,哪里来的肉? 还卖得如此便宜? 比米粮便宜了十倍不止?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人群围聚的中心挤去。 只见一个魁梧的汉子正在大声叫卖,他的摊位后面,七八个笼子一字排开。 沈渊定睛一看,笼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人! 活生生的,人! 有七八岁的小孩儿。他们眼睛里,还残留着些许童真,却已被恐惧覆盖得严严实实。 也有十来岁的少女,她们的眼中一片灰败,盛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们全都被关在装家畜的低矮笼子里,只能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 他们的身体在笼子里扭曲着,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那冰冷的铁笼。 沈渊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愤怒在心中不断燃烧,他想立刻冲上前去,打破那些笼子,救出那些被囚禁的人。 徐副将死死拽住他,不停地冲他摇头。 直到沈渊冷静下来,他才悄悄退出人群,反身去找云家军。 “这位爷,您看看,这都是今天现到的,新鲜着呢。”摊主热情地冲沈渊介绍,“只要加十文钱,就可以先挑,挑中哪个,我给爷现割!” 摊主手里握着锋利的尖刀,随时准备动手。 沈渊眉头紧锁,问:“这些人……从哪里来的?” 那摊主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踢了踢身边蹲着的一个小厮,让他往旁边去去。 小厮听话地朝一边让了让。 摊主堆起笑脸,冲沈渊道:“这位爷是从外地来的吧?” 沈渊没接他的话茬,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问:“你们在这里草菅人命,官府知道吗?” quot;这位爷,您可别打趣了!quot;摊主一边磨着手里的刀,一边用他那粗犷的嗓音说道,quot;这延安府啊,现在可是粮荒严重,这些‘菜人’,都是家里实在没法子了,才发卖的。 “他们这么做,既能为家里省下点儿口粮,又能换来一笔银子,还能让更多的人有口肉吃,勉强活下去。 第156章 “我这啊,可是在做大善事呢,一举多得!你们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摊主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扫向周围的人群。 “就是!”人群中有人立刻应和。 “没错,没错!”更多的人纷纷附和,仿佛这样的买卖,早已成为他们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他们跟着摊主起哄,声音此起彼伏,形成了一片嘈杂的声浪。 沈渊紧握拳头,愤怒地咆哮道:“你们竟然沦落到吃自己的同类,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吗?” “这位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摊主停下手中的活计,眼神不善地盯着沈渊道,“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为了活命才这么做的。” “为了活命?”沈渊的声音更加冰冷,“那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们把他们当做牲畜一样买卖,还觉得自己是在行善?简直是荒谬至极!” 摊主被沈渊的气势震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周围有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对沈渊的话产生了共鸣。 摊主见势不妙,立刻推开沈渊,道:“你要是不买,就往一边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人群里立刻有人挤上来,往桌案上扔了一块碎银子,指着笼子里最小的那个孩子,说:“我要最小的这个,肉嫩!” “好嘞!”摊主二话不说,径直走向笼子,伸手去揪那个缩在角落里的最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脸色惨白,瞬间哇哇大哭起来。 那凄厉的哭声像一把锋利的刀,直击沈渊心头。 小男孩儿惊恐万分,拼命地往笼子深处躲藏,双手紧紧地抓住笼子的铁丝,怎么也不肯松开。 摊主见状,愈发不耐烦,用力去掰他的手指,但小男孩的手指却如同钳子一般牢牢抓住,一时竟无法掰开。 “妈i的!”摊主愤怒地骂道,怒火中烧,他举起了手中的刀,恶狠狠地想要直接砍下小男孩儿的手。 “住手!” 沈渊身形迅捷,犹如一道闪电,瞬间翻过桌案,一把夺过摊主手中的刀,将他狠狠甩开。 摊主被这股力量推得踉跄后退,眼中满是愤怒和不可思议。 沈渊紧握着刀柄,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你们睁开眼睛看看,他们是人,不是货物!他们被如此残忍地对待,你们真的能心安理得地坐视不理吗?” 周围的人群,却并未因此动容,反而有人露出不悦的神色。 刚才扔下碎银子的人更是大步上前,指着沈渊的鼻子怒斥道:“老子花了钱,买了这个孩子,你凭什么来多管闲事!” 第127章 解救“菜人” 那个男人话音一落,便向笼子走去,准备自己去抓那个男孩儿。 沈渊迅速跨步上前,挡在他的面前问道:“倘若有一天,你的孩子也身陷囹圄,等着被他人分割食用,你又待如何?” 摊主在一旁稳住了摇晃的身体,听到沈渊的话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 他指着人群里的那些围观者,说:“你以为他们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沈渊顺着摊主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些围观者时,有的人眼神慌乱地避开,有的人羞愧地低下了头,而更多的人则是面无表情,显得麻木不仁。 “他们手里的银子,都是卖了自己儿女、妻妾,换来的!”摊主冷冷地补充道。 沈渊听到摊主的话,心中一阵刺痛。 他以为,笼子里这些人是被掳掠过来的,却没想到,他们竟都是被自己的家人所抛弃。 这些买卖者,都是“菜人”的父母长辈。 他们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就卖给别人做菜人,然后用得来的钱买别人的孩子来吃。 岁大饥,人相食。 曾在史书上看过的,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背后是如此深重的悲哀和无奈。 沈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依然无法平复内心的愤怒和悲痛:“你们……如此丧伦背德,还怎么称之为人?” “世道如此,我们又能如何?”摊主冷笑一声,对沈渊的质问不屑一顾,“你以为我们愿意吗?可是,为了活命,我们别无选择。” “活命?”沈渊怒吼道,“你们以为这样就是活命了吗?你们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人性,这样的活命还有什么意义?” “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摊主也吼起来,又动手去抓笼子里的孩子。 沈渊知道,这些人已经被贪婪和绝望蒙蔽了心智,跟他们是不可能说得通了。 他也不再客气,身形一闪,牢牢将摊主制服,刀尖准确无误地抵在了摊主的脖子上,冷声道:“将笼子打开,把他们都放了!” 摊主还想挣扎,沈渊眼神冷冽如冰,毫不留情。 他微微用力,刀尖毫不犹豫地向前递了几分,摊主感到一阵刺痛,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尖流淌下来。 摊主失声尖叫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沈渊不为所动,冷冷地威胁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打开笼子,放了他们!否则,今天先让你尝尝这把刀的锋利!” 摊主感受到沈渊身上散发出的杀意,不敢再有任何反抗。 第157章 他颤抖着双手,从身上掏出钥匙,艰难地打开了笼子。 沈渊见状,立即转身对孩子们说:“快,现在你们自由了,离开这里!”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那些孩子并没有逃离。 他们望着沈渊身后的人群,眼中满是恐惧和不安。 他们瑟瑟发抖地聚到沈渊的身边,把他当作了唯一的依靠。 沈渊立刻明白了他们的顾虑,他紧紧握着刀,钳制着摊主,防止他逃脱,然后,带着孩子们缓缓向人群的后方退去。 “你们还在等什么!让他们跑了,你们也得饿死!”摊主大吼一声。 原本麻木围观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他们纷纷向沈渊和孩子们逼近,想要解救摊主。 更多的人围上来,想抓那些逃跑的孩子。 沈渊眼神一凛,手起刀落,只听见“唰”的一声,摊主的头颅便与身体分离。 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溅在周围一圈人的脸上、身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骚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陷入一片死寂。 他们惊恐地看着摊主的尸体,以及沈渊冷漠而决绝的身影。 沈渊一动不动,他的声音冷冽如霜:“谁再敢上前一步,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冻结,围观的人都不敢再动分毫。 他们怕死。 为了活下去,他们不惜卖儿鬻女,蚕食同类,此刻,又怎么敢冒死冲上前来? 沈渊心理清楚,那些选择逃离延安城的,都是尚有良知的人。 而面前这些,早已在苦难和绝望中迷失了人性,不能称之为人了。 沈渊不再多说一个字,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刀,犹如守护神一般,站在那几个孩子的身前。 他的背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挺拔,带着孩子们迅速向后退去。 围观的人群在他冷冽的目光下,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在沈渊一步步的带领下,孩子们逐渐远离了人群,退进了沈渊刚才过来的街巷。 他们的身影一消失,身后广场上,又骚动起来。 那些胆子大的,提起桌案上沾满血迹的砍骨刀,眼神中闪烁着贪婪,冲向倒在地上的摊主尸身。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伴随着晚风的吹拂,这气味迅速弥漫了整个广场。 人群里更多的人疯狂地加入争夺,生怕晚了一秒,就抢不到半点肉了。 刚刚还趾高气扬,叫嚣着卖人肉的摊主,此刻自己却被人瓜分了个一干二净。 沈渊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讽刺和悲哀。 他带着那些无辜的孩子们,转身默默离开。 - 他们走了没多久,便遇上了率领云家军前来接应的徐副将。 徐副将见沈渊身侧围绕着一群孩子,染了一身的血迹,他的面色瞬间惨白,心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他连忙下马,快步走到沈渊面前,紧张地上下打量,急切地问:“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血?可有受伤?” 沈渊摇了摇头,说:“斩杀那摊主时溅上的,我没事。” 徐副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怕沈渊心里有负担,宽慰道:“那种人面兽心的东西,该杀!” 沈渊点点头,说:“走,去知府衙门。” 孩子里最大的那个姑娘一听,突然伸手拽住沈渊的衣角,跪下来道:“恩公!不能去知府衙门!” “为何?” 那个姑娘还未答话,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群人迅速涌上前来,将沈渊他们团团围住。 第128章 枭首示众 沈渊抬眼看去,来人清一色穿着皂服,竟全是官府派出的衙役。 衙役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华丽官服的人,他身边赫然站着刚才在摊主身边蹲守的那个年轻人。 沈渊瞬间明白,原来摊主早有警觉,提前让那个年轻人去报信了。 也明白了,为何那摊主如此胆大,光天化日之下敢开人市。 原来知府衙门,就是他的保护伞。 就在此时,那位华服官员气势汹汹地开口了:“何方贼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劫走我们的人!” 沈渊嗤笑起来,从怀里掏出秦王的印信,高举在手中道:“我等乃秦王麾下,奉秦王之命,前往延安府赈灾。延安知府何在?速速前来见我!” 那华服官员想到丞相前两日的飞鸽传书,心里一惊。 难道秦王真的早有发现,将陕西的消息传回了京城? 他整肃面容,上前查看。 见印信千真万确,就是秦王所有,他心里慌起来,连忙跪下行礼:“下官延安府同知杨世文。下官该死!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泰山,还请大人恕罪!” 沈渊收回印信,道:“你确实该死!” 杨世文一愣,知道秦王派的人来者不善,这延安府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他们上上下下都跑不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道:“是!是!还请大人移步知府衙门,给诸位大人接风洗尘。” “我正要去问问知府大人,这人市都开到眼皮子底下了,怎么会全然不管!”沈渊道。 杨世文点头哈腰,给那少年使了个眼色,又呵斥围住沈渊的衙役,道:“还不快快让开!” 衙役们迅速让开一条路。 第158章 杨世文谄笑着:“大人请!” 沈渊让孩子们上了后面空着的马车,自己毫不客气地走在前头。 刚在制止沈渊的姑娘,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沈渊完全没放在心上,没一会儿,他们一行人就到了知府衙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裴知府已经接到了消息,带着延安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在衙门口等待。 沈渊行至近前,裴知府连忙凑上来,寒暄问候。 几句虚与委蛇下来,沈渊话锋一转,问:“今日我在延安府可谓是大开眼界,竟然有人当街买卖菜人,这事裴知府是不想管呢?还是不敢管呢?” 裴知府打着哈哈说:“竟有这种事?下官每天忙着到处筹集粮食赈灾,还未听说此事。下官明日一定详查,如若属实,一定严惩不贷!” 沈渊嘴角牵起一丝弧度,冲徐副将招了招手。 徐副将立刻带人围了上来,将门口站着的官员全都押住了。 一个个官员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便大呼小叫起来。 “大人这是何意?怎么无缘无故扣押朝廷命官?” “就算是秦王本人在此,要抓我等,也要讲究证据!” “证据?”沈渊缓缓开口,“尔等贪污腐败,鱼肉百姓,以为无人知晓?” 此言一出,被押住的官员们瞬间面色大变。 “大人,这……这其中定有误会……”一名官员试图辩解。 沈渊只是冷冷一笑,让云家军将这些人全部送入大牢。 “传令下去,”沈渊沉声说道,“今日之事,务必彻查到底,所有涉案官员一律严惩不贷!” 沈渊果断地接管了知府衙门,他威严冷静,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衙门内的官员和胥吏们,无不战战兢兢,处理公务时丝毫不敢有半点作伪。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衙门内的腐败问题竟然如此严重。 “好一个裴锡锦!不仅纵容人市,买卖菜人,还从中抽税!”沈渊重重地扔下账簿,指节捏得发白,“这十万两雪花银,直接进了他的私库!” 徐副将也是义愤填膺,道:“更可恶的是,他为了笼络边军,不断给边军送粮送肉,可谁知那肉,竟都是人肉腌成!” “裴锡锦此人,如此丧尽天良,岂能容他活在世上!”沈渊双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他转向一旁的徐副将,沉声道:“立即行动,抄没裴锡锦的全部家产,不得遗漏一丝一毫。将其家人亲属也一并捉拿,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云家军得令,迅速行动起来,厅堂外很快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刀剑出鞘的声音。 很快,裴锡锦的家产被抄没一空,其家人亲属也被一一捉拿归案。 裴锡锦犹在挣扎,不停嚷嚷:“我是朝廷命官,就算是秦王也要按朝廷律法办事,岂可动用私刑!” 沈渊走上前,冷眼瞧着他,冷冷道:“裴锡锦,你视朝廷律法为无物,屠戮百姓,以人肉充作军粮,此等罪行,罄竹难书。朝廷律法?你早已不配提及!” “今日,我不仅要抄你家产,更要将你枭首示众,尸体悬挂在城门之上,以示惩戒。” 说完,沈渊一挥手,云家军立刻将裴锡锦押往城门。 很快,城门口围满了百姓,有观望的,有议论的。 延安府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被押到城门口观刑。 沈渊站在城楼上,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的百姓,声音洪亮地宣布:“延安知府裴锡锦,犯下滔天罪行,纵容人市买卖无辜,更以人肉充作军粮,欺压百姓,其罪行罄竹难书!” “今日,我奉秦王之命,以朝廷之名,将其枭首示众,尸体悬挂在城门之上,以示惩戒!任何胆敢偷尸,或再犯食人恶行者,同罪论处!” 沈渊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那些逃亡出去的人,听说秦王派人来赈灾,彻查延安府官场后,这几日开始陆陆续续地返回。 他们带着忐忑和期待,想要亲眼看看这片土地,是否有了真正的改变。 此刻,当他们亲眼看到知府裴锡锦被抄家斩首,心中的重担终于卸下。 一个个逃亡者热泪盈眶,纷纷跪下,叩谢秦王。 “感谢秦王!感谢秦王为民除害,还我们一个清明的世道!” “秦王英明,有他在,我们百姓就有了依靠,就有希望!” “秦王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延安百姓永远铭记您的恩情!” ………… 第129章 哥哥……我想你了…… 沈渊站在高处,微微颔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想到良辰所说的盛世,挺直胸膛,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云家军按照命令,将裴锡锦的尸体悬挂在城门的横梁之上,派了人,日夜轮值看守。 延安府同知、通判,与知府裴锡锦沆瀣一气,欺上瞒下,一同被处死。 其余涉案官员也被一一论罪革职,等待进一步的惩处。 抄家过程中,云家军从这几家官员的府邸中,搜出了堆积如山的米粮和金银。 沈渊当即下令,将这些全部送往各州县的粥厂,用于赈济灾民,确保他们能够度过难关。 他又派人将一部分军粮和抚恤银子送往边关,犒赏边军将士,抚恤他们的家属。 第159章 一时间,整个延安府,从军营到百姓,无一不对秦王的英明表示敬佩,无一不对秦王的仁慈表示感激。 在他们心中,秦王爱民如子,是百姓真正的救星! 待一切尘埃落定,延安府官场被血洗一空,沈渊提起笔开始起草奏折。 “儿臣沈渊,谨以血泪,奏报父皇……” 沈渊的字迹在纸上疾驰,每一个字都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沉重而急切。 写完奏折,沈渊的眼眶微微发红。 他不仅仅是因为愤怒,更多的是因为伤心。 他伤心的是,那些无辜的百姓,在裴锡锦的统治下,遭受了如此非人的待遇。 他伤心的是,那些边军的将士,在为国戍边的同时,却遭到了这样的侮辱。 他将奏折小心翼翼地封好,找人火速送往京城。 - 这边送奏折的人前脚刚走,李卫忠几个正好从京城回来,向沈渊复命。 沈渊听说赈灾的粮食和银两已经进了陕西,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是一股熨帖。 他知道,户部动作这么快,一定是席玉劝说的功劳。 席仲安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煦帝一声令下。 李卫忠又呈上一个包裹,道:“殿下,这是席玉大人吩咐属下交给您的。” 沈渊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抱过包裹,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去休息。 李卫忠唇角露出了然的笑意,转身出去,把门带上。 沈渊唇角是压制不住的笑,将席玉给他的包裹,放在书案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刚一打开,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都是吃食的香味。 沈渊打开一个个牛皮纸小包裹看去,肉干、糕点、蜜饯……各种各样能存放的食物。 沈渊心潮翻涌,仿佛又回到了皇宫里,母妃不给他饭吃的那段日子,每日都是席玉带着膳食来投喂他…… 心,在这一刻,被濡湿了。 沈渊瞧着淡紫色的丁香花酥,眼眶有一丝灼热…… “自古相思只在,丁香花上,豆蔻梢头……哥哥,这点心,该叫相思酥!” 子桓记住了他调侃的话,还特意千里迢迢,给他送了来。 沈渊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戳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模糊…… “哥哥……我想你了……” 他拈了一块丁香酥放进嘴里,闭上眼睛,幻想子桓就在他身边…… 沈渊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要快点回去啊……” - 沈渊心里有目标,干劲十足,整个延安府上下焕然一新。 周围逃难的灾民听说,这里的粥厂每日定时施粥的消息,陆陆续续慕名而来。 沈渊下令重修汉中栈道,只要出工劳作,每天都能免费领到米面馒头。 他招募妇女为粥厂、工地煮粥做饭,鼓励体弱者垦荒,试验种植抗旱作物。 延安府的情况慢慢扩散开去,百姓对秦王的感激和爱戴,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这消息也终于传进了陕西布政使钱嗣权的耳朵里。 钱嗣权觉得不可思议,招来幕僚商议此事。 “这秦王为了财物被劫一事,闹得不可开交,如今还在华州住着呢,怎么就管到延安府去了?” 幕僚也是一头雾水,告罪道:“大人恕罪!最近属下等都在忙着凑齐秦王索要的钱财,未留意此事。” 提到这个,钱嗣权就更来气了。 那秦王给了他三天时间揪出土匪,可是哪里能查得出来! 秦王便不依不饶,说,要么他们凑齐银子赔给他,要么他就要写折子告御状,陕西官员沆瀣一气,私吞亲王财物。 钱嗣权不过争辩了两句,秦王便提刀要杀人。 钱嗣权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只得到处搜刮城中富户,凑齐秦王要的那十万两银子。 “银子凑齐了吗?” “还差一些。”幕僚答得小心翼翼,又道,“这回我们得罪了不少豪族,恐怕不太妙啊。” “先稳住那疯子。”钱嗣权摸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又道,“写信给丞相,把延安府的传言转告丞相,看丞相如何吩咐。” “是。”幕僚吩咐人去传书。 - 钦差带着钱粮,过了潼关,听说秦王住在华州,特意停下,前来拜见。 王书翰很久没见沈渊了,想着那是席玉的人,自己曾经还误过他俩的事,有心给他道个歉。 谁知,一到华州,就听到处在传秦王贪财冷血,疯魔成性,杀人不眨眼。 王书翰眉头皱成一团,心道:沈渊这是在陕西受了什么刺激,转性了? 他又想到席玉,子桓温润得跟个兔子似的,要碰上这冷血疯魔的,还不得受老罪了! “不行,我得去劝劝秦王。他要是好不了,还是别跟子桓在一起了,免得害了子桓。”王书翰暗自下定决心,跟着钦差一道往华州知州府而去。 到了府门口,就见整个知州府被围得铁桶似的,等闲不得进出。 “钦差罗世年。” “监察御史王书翰。” “拜见秦王,还请将军通传。” 吴岳守在门口,叫一个小将进去传话。 没一会儿,小将出来了,对着吴岳耳语几句。 吴岳随即看向钦差罗世年道:“大人请进。” 第160章 罗世年抬脚往府里走去。 王书翰跟在罗世年后面,也往里走。 吴岳一伸手,拦住他,道:“王大人请留步,秦王只请了罗大人进去,您不能进。” 第130章 你和秦王已成过去 “什么?”王书翰瞬间暴跳起来,“凭什么?他凭什么不让我进?” 吴岳眉头一拧,觉得这人对秦王很不恭敬,心里有些不舒坦。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虚了?不敢见我?”王书翰冲着吴岳大声嚷嚷。 吴岳心里一突,心虚?秦王难道跟这个王御史认识?听起来交情还不浅? 王书翰见吴岳不搭理他,就想挤开他,往府里冲。 吴岳伸手一个擒拿,就将王书翰扣住。 王书翰破口骂道:“你给我松开!” 吴岳手上力道不减。 王书翰疼得龇牙咧嘴,朝着洞开的大门使劲叫喊:“沈渊!别以为你不见我,我就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吴岳见他竟然直呼秦王的名讳,一脚踹在他膝窝,喝道:“王大人,秦王名讳可不是人人能叫的!” 王书翰被他踹得跪倒在地,啐了他一口,道:“你是哪里来的小王八犊子,你知道老子跟沈渊是什么关系吗?” 吴岳瞳孔一缩,不知为何,有些恍神。 王书翰趁他发呆的功夫,赶紧爬起来,道:“老子跟沈渊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吴岳被他的话镇住了,一时有些拿不准到底该如何是好。 “你和秦王……你们……”吴岳有些吞吞吐吐。 王书翰抬头仔细去瞧吴岳,这一看,心里顿时翻江倒海。 这吴岳长着一张娃娃脸,偏又是个武将,高瘦的身躯下,隐隐藏着坚实的肌肉,一看便与子桓是不同的类型。 “好你个沈渊!这是在外面又吃上好的了,连我的面都不敢见了!” “你说!你跟秦王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哈?”吴岳一脸懵,心突突直跳,这位大人,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王书翰轻蔑一笑,道:“别跟我装!说,你勾引的他,还是他强迫的你?” 吴岳脸涨得通红,连连摇头,说:“王大人,您说笑了,我和秦王都是男人……” “男人怎么了?秦王不就是喜欢男人吗!” 吴岳如遭雷劈,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秦王喜欢男人? 秦王喜欢男人! 男人可以喜欢男人? 男人可以喜欢男人! 吴岳回忆着秦王,冷是冷了点,脾气是暴了点,但是,那张脸真的很好看啊! 有多好看呢? 就像寒夜的月,清凌凌地挂在天上,凛冽却又皎洁,让人心驰神往。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吴岳脸涨得更红了。 再抬眼看王书翰,他的眼神就变了。 他眼神冰冷,语气生硬,对王书翰道:“既然你和秦王已成过去,便莫要再纠缠!” “什么玩意儿?”王书翰被他说得一脸懵。 “秦王不想见你,自然是想与你一刀两断,还请王大人自重!”吴岳说完,也不再与他多说,直接进了府,吩咐人将大门关上。 王书翰气得七窍生烟,一肚子的话被堵在胸口,却没人给他发泄,在门口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等了许久,府门终于打开,吴岳送钦差罗世年出来。 王书翰赶紧迎上去,向他打听秦王的事。 罗世年对秦王赞不绝口,举着手里的一叠文书,说:“秦王才智,非比寻常!他早已查到陕西官员和丞相勾结的证据,还派人北上赈灾,抚恤边军……” “大荥得秦王,真是百姓之福!大荥之福啊!” 王书翰嘟囔着:“那您是不知道他见异思迁!” “哎,这大丈夫成事,不拘小节,王御史不要太计较了。”罗世年劝道。 王书翰心里不服,嘴上倒是没再犟。 “我们今日现在华州驿馆住下,将证据快马送回京城,交给陛下。明日起,要加快脚程,救灾如救火啊!”罗世年上了马车,催促着王书翰。 王书翰回头恨恨地瞪了吴岳一眼,转身也上了马车。 吴岳被他这一眼瞪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转身回了府里。 天色不早,秦王在餐厅用晚膳,文瑞在一旁殷勤地给他布菜。 云隐瞧他那小心翼翼地样子,心里嫌弃得慌,说:“我又不会吃了你,一天天装得累不累?” 文瑞陪着笑说:“奴才伺候主子,天经地义!” “嘁——”云隐嗤笑一声,道,“滚吧!” “好嘞!”文瑞如蒙大赦,麻溜地出了餐厅。 刚一出门,在门口差点儿撞上了吴岳,吓得惊呼一声。 吴岳伸手扶住他,心里想到刚才听秦王说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吃了你……” 他看向文瑞的眼神,犀利起来。 难道秦王,还想对文瑞? “多谢吴统领!”文瑞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吴岳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心里若有所思。 在门口踟蹰良久,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秦王的声音,“你还要在门口站多久?” 吴岳心神一凛,赶紧进去跪下请罪。 第161章 “起来吧。”云隐低着头夹菜,漫不经心地问,“有事?” 吴岳看不见他的脸,却看到他拿着筷子的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就连手指间的缝隙都恰到好处…… 云隐久久没等到他回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他便看出了吴岳跟之前不一样了。 南伶馆就是云隐开的,欢场那点儿事,哪里能瞒得住他的眼睛! 这吴岳,自从劫匪事件过后,天天守着自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转。 但云隐看得出来,那是出于责任和愧疚。 可是,今天,怎会突然对他起了别的心思? 云隐不明白,也不想理会,他只想沈渊动作快点儿,自己也好早日脱离“秦王”这一身份。 想到此处,云隐冷下脸,运了气,将手里筷子朝吴岳掷去。 吴岳本在发呆,突然听到破空之声,迎面而来。 他本能地将头一偏,就见一根筷子擦着他的脸飞过去。 他心里暗道一声好险,紧接着就觉得腹部一痛。 低头一看,原来是另一根筷子,直接插在他的肚子上。 筷子穿破了衣服,却没伤到他的肌肤。 吴岳心里陡然意识到,秦王的功夫,不止表面上展现出来的这一点,反而深不可测。 “滚!”云隐冷漠开口。 吴岳心里一凉,将这根筷子悄悄握在手里,低头应“是”,逃得比文瑞还快。 第131章 葬身火海 王书翰和罗世年一行,住进了驿馆。 一路舟车劳顿,罗世年早早就睡下了。 王书翰心里窝着一肚子气,怎么也睡不着,坐在桌案边给李文远写信。 写着写着,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驿馆内外安安静静,突然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驿馆里不知何时起的火,火势蔓延得很快,瞬间就将钦差一行人所住的那几间房全部吞没。 驿丞吓得直哆嗦,这钦差大臣在他的驿馆里出了事,他还哪里能活命! 他赶紧组织大家救火。 可是陕西大旱多时,水源本就不足,哪里来的那么多水救火。 天干物燥,碰着个火星子都能着,这火势已经大得没得救了。 驿丞拍着大腿直喊:“救人!救人要紧!先把几位大人给救出来!” 驿卒们披上沾湿的被褥,往火场里冲去。 大门早已被烧塌,好几处梁柱也倒了下来,驿卒们冒着熊熊烈火,终于发现了躺在床上的钦差大人。 可钦差明显中了迷药,怎么喊也喊不醒。 驿卒们七手八脚地扑灭已经烧到床榻上的火,将钦差罗世年背了出去。 驿丞见钦差完好地出来了,悬着的心放下了七八分,又赶紧吩咐驿卒去救监察御史。 被褥已经半干,可看着那间屋子火势猛烈,驿卒没有半分犹豫,披上就往王书翰的房间冲了过去。 驿卒才到门口,就听“轰”的一声,房间的顶梁塌了下来,紧接着,整个屋顶全都砸了下来。 火焰瞬间吞没了整个房间。 驿丞傻了眼。 这可如何是好,监察御史被烧死在他的驿馆,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啊! 他瞬间嚎啕大哭起来。 驿馆这边动静如此之大,附近的人家都被吵醒了,纷纷拿着铲子铲起沙土往火上盖。 可也无济于事,大火越烧越烈,久久不灭。 还是一个太医上前查看钦差的情况,提醒驿丞道:“钦差大人中了迷香,这火定是人为。驿丞还是赶紧上报,当务之急是抓到纵火之人。” 驿丞这才回过点儿神,派了驿卒往各个衙门去报信,自己亲自去知州府上禀告秦王。 “秦王”也早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正在等消息,一听钦差中了迷香,御史被烧死,当即暴跳如雷,表示要彻查到底。 “秦王”命人将钦差罗世年接到知州府安顿。 他自己亲自去了驿馆,查看王书翰住的房间。 王书翰的房间早已是一片废墟,熊熊大火仍在燃烧,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秦王”不顾一切想冲进去,要把里面的人给救出来。 吴岳看得心惊肉跳,连忙拦腰抱住“秦王”,道:“王爷冷静!王大人恐怕也中了迷香,人事不省,早就葬身火海了……” quot;他对本王至关重要!本王必须救他!quot; quot;秦王quot;那常年如冰的脸上,罕见地显现出一道深深的忧伤裂痕。 吴岳眸光微动,隐隐有一股无名的火在心里燃起。 可是那人已经死了,他知道,他连争一争都变得更困难。 “秦王”眸色悲伤地盯着火中的废墟,良久,好似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怒道:“是谁放的火?给本王彻查到底!” 秦王手底下的护甲士迅速行动,不出半个时辰便在城西找到了一个院子,里面摆放着许多火油和硝石。 而那几个纵火的,是城中吃不上饭的灾民,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护甲士又顺藤摸瓜,发现他们收的是官银,很快,便查到陕西布政使身上去了。 吴岳听说了消息,十分震惊。 他都不知道,这批护甲士,什么时候办事效率这么高了? 奇怪归奇怪,他如实将查到的情况禀告给秦王。 第162章 云隐听了,捏碎了手里的茶杯,怒吼一声:“备马!” “夜色已深,王爷您要去哪儿?” 云隐看了他一眼,道:“我去布政司,捉拿钱嗣权,你留在这里,守好罗世年,不要让他再出纰漏。” 吴岳感觉心里那团火,又烧了起来,他努力将它压下,说:“王爷,您留下,末将带人去布政司。” 云隐哼了一声,说:“你去有什么用?能捉拿布政使?” “可此处距布政司,就算是快马日夜兼程,也要好几日的路程,王爷您金尊玉贵,怎能吃这种苦?” 云隐斜睨了他一眼,说:“守好你的本分!” 吴岳眼神一暗,低下头去,小声应道:“是!” 云隐点了一百护甲士与他同行。 吴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批护甲士,跟他带出来的,不像同一批。 不管他心里如何作想,云隐迅速翻身上马,带着那一百人,绝尘而去。 他只得听令,守在知州府里。 等到天亮,钦差罗世年终于醒了,他听说王书翰死于大火,悲痛不已。 罗世年一面心痛,一面后怕。 这王书翰可不是等闲之人,太原王氏的小公子。 这种百年世家一怒,朝野怕是也要抖上三抖。 他也不是傻子,赶紧将秦王派人查到的真相写成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呈给皇上。 - 煦帝接连收到沈渊和罗世年的折子,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小团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端着茶水给他漱口,一叠声劝他消消气。 煦帝摆摆手,让人给他更衣。 他在寝宫正殿召见了六部尚书,却没诏丞相。 “吏部即刻选用贤能,速去陕西补缺,配合罗世年,赈济灾民。胆敢有以权谋私、克扣钱粮者,诛九族!” 吏部尚书不敢怠慢,连忙应下。 煦帝又道:“鄜州知州罗程,一心为民,擢升为陕西布政使,统领陕西事务。” 各部尚书内心倒吸一口气,心里惊讶不已,这可谓是青云直上了! 煦帝缓了缓,又道:“刑部即刻派人亲往陕西,严查各个州县官员,一旦发现贪赃枉法者,绝不姑息,按罪论处!” “臣遵旨!” “工部尽快修缮京中秦王府,朕要诏秦王回京。” 煦帝一想到沈渊被送去陕西,受了这么多苦,见了那么多腌臜的人和事,心里就一阵阵抽痛。 第132章 夸一句就能上天!小孩子! 沈渊那孩子从小就没过过好日子。 父亲因为皇权,对他冷落忌惮。 母亲为了争宠,将他当做工具。 煦帝以为,他可以补偿那孩子,可是他总是一错再错。 封他做了秦王,又沉溺于悲痛,对他不闻不问,给了小人可趁之机,将他一步步推进更深的深渊。 煦帝心里知道,如今,自己恐怕没多少日子了,太子也容不下自己的兄弟,他得为沈渊做好打算。 “来人,拟旨!” “秦王于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赈灾平乱,功勋卓著,实为朝廷之栋梁,百姓之福星。朕深感秦王之忠诚与勤勉,特降旨以示嘉奖。 现赏秦王回京居住,以示朕之厚爱。并赐秦王掌管陕西边军,以协助朕巩固国防,维护朝廷稳定。” 封赏秦王的圣旨一出,满朝文武皆是哗然。 以前的三皇子,丝毫没有存在感。 如今到陕西走了一趟,不仅得了陛下宠爱,还赢得了陕西民心,又得了掌管边军之权,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人们想起仍在东宫禁足的太子,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 这太子之位,还能坐得稳当吗? 忧心烦躁的,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丞相。 这次煦帝寝宫议事,宣了各部尚书,却将他这个丞相撇除在外,煦帝的猜忌,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现在,恐怕只等抓到他的把柄,就要毫不客气地灭族抄家。 丞相郑伯行招来幕僚商议此事。 “为今之计,只有派人除掉秦王,再除掉太子,推选五皇子登上太子之位,方可稳妥。” 郑伯行也清楚,事到如今,刀已经悬在脖子上,只能放手一搏了。 - 煦帝封赏完秦王,还要安抚王家。 煦帝御赐匾额,上书“忠勇世家”四字,又赏赐了良田千顷,黄金千两,丝帛百匹,锦缎五十…… 王家收到幺儿王书翰葬身火海的消息,首先哭晕的是老祖宗。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一面,竟是永别,从此天人两隔…… 她无比后悔,走之前没跟孙儿好好说话,还跟孙儿置气…… “孙儿……都是祖母的错……祖母不该阻拦你,喜欢男人又如何?你活过来,想娶几个娶几个啊……” “孙儿,你活过来……” 王家族人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圣上已经出面安抚,他们不能再说什么。 可不说,并不代表他们王家能咽得下这口气。 陕西一脉如此大胆,只能说他们在朝中有靠山。 不管这靠山是谁,必须付出代价! 京城的水,彻底被搅浑了…… - 王书翰的事,京城世家唏嘘不已,上门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第163章 席玉听到消息,像是晴天遭了雷霆霹雳。 王书翰、李文远是他的至交好友,他们一起读书,一起品茗,一起在翰林院度过的那些日子,是他年少时最恣意的时光。 可如今,却有一个人永远的离开了。 他的心,像是被巨石压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来。 但此刻,他更担心的是李文远。 他们才交心不久,就天人永隔,这叫李文远如何承受! 席玉从宫里出来,就直奔李家。 果然,李文远将自己关在房里,书案上铺着一桌子,全是王书翰离京后写给他的信。 他的双眼瞪得很大,空洞而无神,呆呆地盯着那些书信,一动不动。 “文远,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你不能这样消沉下去。”席玉拍拍李文远的肩,艰难地劝慰他。 李文远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席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声音。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你要坚强,书翰一定不希望你想起他的时候,只有伤心难过……” 李文远深吸一口气,眼里有泪滴下来,落在信纸上。 墨迹很快晕开,洇湿成一团。 李文远忙想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 “书翰……”他哽咽着呼唤,却不敢再将泪落在纸上。 那是书翰留给他唯一的纪念…… “子桓……我想去陕西,想去看看书翰最后走过的路……” “好!我陪你去!” 李文远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月色。 那是书翰最喜欢的月光,他现在是不是住在了月亮上,是不是也正低头,看着自己? “书翰……” 一连串清泪,洒在窗台上…… - 云隐带着人,日夜奔袭,却不是朝着陕西布政司去的,而是朝着延安府的方向。 这秦王,他真是一天都当不下去了。 更何况现在还冒出一个莫名其妙对他起了心思的小将。 他早已想好,趁此机会,跟沈渊各归各位。 五日之后,云隐带着人出现在延安城外时,沈渊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走下城墙,迎接云隐,说:“表哥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云隐满脸寒冰,道:“奉秦王之命,前来接管延安府,还请大人速返西安,捉拿布政使钱嗣权。” 沈渊笑起来,说:“不急!表哥先进城,容弟弟给你接风洗尘。” 云隐极力忍住对他翻个大白眼的冲动,知道他有事要商量,只得与他一同进城。 进了延安城,见街道上井井有条,云隐不禁问:“这与你信里所说的惨状,相去甚远啊!” 沈渊自豪地笑笑,说:“当然!这些都是我的功劳!” 他们正好走到一个粥棚跟前,负责熬粥的中年女人听到了他的话,赞道:“没错!我们能活下来,都是大人的功劳!” 她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小孩儿,说:“我儿被他爹卖了,差点被人分食,也是大人救下来的!” 云隐脸上神色放缓,夸了一句:“从前看错你了,你还是有些本事的!” 沈渊傲娇地看向另一边,嘴角翘起,压也压不下来,嘴硬着说:“这还用你说!” “嘁——”云隐嗤笑一声,说,“夸一句就能上天!小孩子!” “嘿!你说谁小孩子呢!” “谁急说的谁!” …… 两兄弟笑笑闹闹,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放松。 不一会儿,到了知府衙门,沈渊让云隐去洗漱,吩咐人准备饭菜。 饭菜备好,云隐带着个人一起过来。 沈渊抬头一看,惊讶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第133章 沈渊!我要跟子桓告你的状!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人人以为已经葬身火海的王书翰。 王书翰一头雾水,一路上他被士兵带着,一路奔袭,骨头都快散架了。 关键是,他一直听那些人喊领头的“秦王”。 可那“秦王”,明明是南伶馆的隐公子。 他整个人都懵掉了,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如今,真正的秦王终于出现在他跟前,他再也忍不住了,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渊看看王书翰,一点儿都不想跟他说话。 王书翰也还怀疑着沈渊,便问云隐:“隐公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隐瞧他们俩跟乌鸡眼似的,互相看不惯,不怀好意地笑了。 “你不是还在我府门口嚷嚷,你跟秦王关系亲厚得不得了吗?怎么现在真见到了,却装成不熟的样子?” 王书翰讪讪地说:“这不是以为他又和那小将军搞到一起了嘛,我故意说那些话,想让那小将军知难而退。” “小将军?”云隐拧眉问:“吴岳?” 王书翰点点头,问:“所以,那小将军是跟你有一腿哈?不是他?” 沈渊恨不得敲他一个爆栗,骂道:“你别一天天给我挑拨是非!上次子桓被你气病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提起这个,王书翰有些不好意思,说:“那是我没搞清楚情况,对不住……” “嗷!”他话音刚落,捂着额头大喊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 第164章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隐,问:“隐公子,你打我做什么?” “你搞不清楚情况,就管住你那张嘴!”云隐恨恨地说。 他说怎么吴岳突然开了窍,对他起了心思,原来坏在王书翰这张嘴上! 王书翰搞不清楚状况,但是额头已经肿起一个大包,云隐还一脸杀气,他不敢再多说。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在心里劝自己。 饭菜上来了,都是简单的米面馒头,王书翰惊讶道:“你就吃这些?” 沈渊说:“能吃上这些不错了!王御史再不送粮来,马上连这些都吃不上了!” 王书翰心有戚戚,道:“那我马上让人把粮运过来。” “你?”云隐瞥他一眼,道,“你已经死了。” “死了?”王书翰莫名其妙,“谁死了?” “你啊!王书翰!监察御史!太原王氏幺子!” 王书翰:? 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云隐好心为他解惑:“沈渊伪造了一些证据,让我交给钦差。” “这样一来,陕西那些牛鬼蛇神必定狗急跳墙,对钦差大人下手,销毁证据。 “只要他们动手,我们就能抓住更多的把柄,快速让丞相倒台。” 王书翰:“所以?” “所以,你那晚中了迷香,晕了过去。然后布政使的人纵火烧了客栈,钦差大人被救了出来,而你,被烧死了。” 王书翰整个人被震惊得无以复加,连眼珠子都忘了转动。 “为什么,我得被烧死?” “总得死一个人吧!不然秦王的怒火往哪里撒?”云隐笑起来。 他心情颇有些美妙,这误打误撞的,还给自己报了烂桃花之仇。 王书翰过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那我死的消息,得传回京城?” “那肯定啊!”云隐的冰山脸都融化了,说,“以你的家世地位,必定是八百里加急奏报,这会儿,王家应该已经得了封赏,你的吊唁会,已经开完了!” “我去你丫的!”王书翰急起来,“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商量!” “就你那张嘴,能藏住事?”云隐毫不留情。 沈渊也一脸赞同地看着他。 王书翰气得要死。 他走之前就没跟文远告别,如今又在外“暴毙”,文远听到消息,不得难过死! “不行!我得回京城!” “你疯了?”沈渊睨着他,道,“大局为重,等丞相一倒台,再安排你复活。” 王书翰真要疯了,冲沈渊吼道:“要是我告诉你席玉死了,你能好受吗?” 沈渊脸色一变,眼神危险地看向他:“你在胡说什么!” “你都受不了,也不想想,文远要以为我死了,他得难受成什么样!”王书翰厉声咆哮着。 “你和李文远……?”沈渊瞠目结舌。 王书翰恨恨地说:“沈渊!我要回京城!我要跟子桓告你的状!” 沈渊摸摸鼻子,说:“那个……我不知道……这就帮你传信回去……” “文远要是掉了一滴眼泪,我要让你赔他十颗!” 沈渊:…… 被这事一搅和,沈渊和王书翰连饭都顾不上吃,都趴到旁边去写信。 云隐嘲笑他们:“真是没出息!” 他几天没吃上一顿安稳饭了,自顾自坐在餐桌,一个人将饭菜吃了大半。 沈渊怕席玉怪他事先不告诉他计划,在信里极尽卖惨之能事,把自己的难处写得淋漓尽致。 王书翰在信里把沈渊喷了个体无完肤,嘱咐李文远,一定要去找子桓告状,让子桓知道这狗男人有多不靠谱。 信一写完,沈渊立刻派人加急送回京城。 王书翰窝在餐桌前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毫不客气地干饭。 沈渊和云隐商议接下来的事。 云隐死活都不肯再回去当那劳什子秦王,他要留在这儿主持修汉中栈道。 沈渊只得回归秦王身份,连夜带人去西安。 _ 席玉和李文远风尘仆仆,怀揣着无尽的焦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华州。 两人抵达后,连喘息的机会都未给自己留下,便直奔王书翰出事的驿馆。 那驿馆早已是一片破败不堪的废墟。 李文远的心沉到谷底,感到一阵绝望。 他紧紧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颤抖,一步步走向王书翰曾经居住的房间。 席玉试图拉住他,李文远却像着了魔一般,一头扎进了那片废墟之中。 房间内,一片狼藉。 屋顶塌陷,墙壁开裂,曾经的家具器物都已被砸得粉碎。 李文远跪在废墟上,双手在残灰中疯狂地翻找。 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李文远找到了一片熟悉的茶具碎片。 - - 最近次元里很忙,存稿吃光了,数据也很差,肝不动了,所以更得有点儿少,抱歉哈~ 预告一下准备收拾收拾完结了~ 你们有什么想看的情节,可以留言,我尽量满足一下(满足不了也不要打我哈~~) 这两天先把我榜一小妹妹要的小黑屋安排了嘿嘿。。。 第134章 沈渊,你又擅自行动! 那是王书翰惯用的茶具,只要是出远门,他必然会将这套茶具随身携带。 第165章 李文远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紧紧握着那片碎片,手指被尖锐的碎片划破,鲜血滴落在灰烬上,他却浑然不觉。 紧接着,他又在废墟的深处找到了一方端砚。 那是他生辰时送给王书翰的礼物,然而此刻,这方端砚也已被砸得面目全非,裂痕遍布。 李文远看着手中的端砚,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跪在废墟上,放声大哭起来。 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王书翰就这样离他而去,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紧握端砚的碎片,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些已经消逝的过往。 席玉站在一旁,看着李文远如此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也充满了悲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找来驿卒,沉声问道:“王大人的遗骸,收殓在何处?” 驿卒诚惶诚,连忙跪下回答道:“大人,王大人的遗骸……火势过于猛烈,我们……我们没能找到完整的遗骸,可能是被烧了个干净……” 席玉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他再次确认道:“你是说,你们没有找到王大人的遗骸?连一点残骸都没有?” 驿卒颤抖着声音回答:“是的,大人。我们仔细搜寻了废墟,但……但真的什么都没找到。” 听到这个消息,李文远的哭声更加凄厉。 席玉却拧起眉头若有所思,问驿卒:“华州目前谁在主事?” 驿卒连忙回答道:“回大人,现在华州是由同知孙大人暂时主事。” 席玉点了点头,对李文远说:“文远,我们先去见孙大人,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李文远如同行尸走肉般点了点头。 他任由席玉拉起身,抹去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与席玉一同前往州府。 他们刚到州府门口,迎面遇上了要出门的钦差大人。 钦差与席仲安是同门,一见到席玉,连忙上前拉住他,问:“贤侄,你怎么会突然来到华州?” 席玉恭敬地作揖见礼,回答道:“见过陈大人。王书翰是我的至交好友,听闻他遭遇不幸,我与文远特地赶来看看。” 钦差大人听后,面色凝重,叹息道:“王书翰的事确实令人痛心,没想到竟会遭此横祸。” 他顿了顿,又转向席玉,语气中带着几分劝慰:“贤侄,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此事非同小可,火势之猛,是为销毁证据而来。秦王因此震怒不已,已经亲自前往捉拿布政使。” 席玉听到这里,问:“听说陈大人是从火场里被救出来的,而王书翰却连遗骸都没找到?” 钦差面色凝重,微微点头,道:“正是。他们为了救我,确实耽误了救书翰的时机,这也是我心中一直无法释怀的事情。” 席玉宽慰道:“陈大人莫要多想,我只是有一些疑问,希望能得到您的解答和协助。” 钦差大人点头示意,随即请席玉和李文远进入府内,三人关起门来谈了很久。 随着细节的逐一展开,席玉心中的疑虑,逐渐转化为一种强烈的期盼。 他眼中闪烁着光芒,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席玉心道:这事儿,恐怕与沈渊脱不了干系。即使他再不喜欢王书翰,也不会轻易置他于死地。 火场中没有王书翰的遗骸,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王书翰没有死! 他很可能被沈渊的人带走了! 这一推测让席玉的心情瞬间放松了许多,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不满涌上心头。 他紧握着拳头,因为用力,手微微颤抖:沈渊!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与我商量,又擅自行动! 席玉憋着一肚子气,跟陈大人告辞,准备启程赶往西安,找沈渊问个明白。 陈大人很不放心,说:“陕西如今不太平,只你们两个人上路,恐怕不安全。” 他找来吴岳,道:“你护送这两位大人去西安拜见秦王。” 吴岳道:“秦王临走之前,交待小人要保护大人安危。” “此一时,彼一时。我手上的证据早已被销毁,如今陕西官场又焕然一新,都卯着劲赈灾,都盼着我先带钱粮过去,我这里无须担心。” 吴岳想想,如今各州县都派了人来接钦差大人,是这么个道理。 再说,他也很担心秦王,秦王走了已经十来日了,却没听到他任何消息,他这心天天悬着。 于是,吴岳领命,清点护甲士,护送席玉和李文远上路。 李文远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神思不属,水米不进,再这样下去,恐怕人没到西安就要先垮掉了。 席玉实在看不过去,就把自己的猜测跟他说了。 李文远一听,震惊不已,一下子没控制住音量,问:“沈渊?你是说沈渊把……” 席玉一把捂住他的嘴,说:“小声点!” 可是已经迟了,吴岳在一旁听到,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们,喝道:“秦王的名讳也是你们能叫的?” 李文远还沉浸在席玉的话里,愣在原地震惊不已,根本没顾上吴岳在说什么。 只想挣开席玉的手,问个清楚。 席玉只担心李文远问出什么不该问的,泄露了沈渊的计划,连忙安抚他:“你放心,见到沈渊,一定问个明白,若真有此事,我一定让他给你赔罪。” 第166章 吴岳见这两人根本不理自己,还越说越离谱,连让秦王赔罪的话都说出来了。 心里更是火冒三丈,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席玉推开,怒道:“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是不是想造反?竟敢如此无礼地谈论秦王!” 席玉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猛地撞在马车上,后背一片火辣辣地疼。 “嘶——”他痛嘶一声,抬眼去看那个小统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小统领,看他的眼神,似乎充满了敌意和警告。 好似,不仅仅是因为他叫了沈渊的名字。 第135章 真的有好多账,要跟沈渊一笔一笔清算! 李文远见席玉因为自己受了伤,终于从悲伤中抽回一丝神智,过来扶住席玉,问:“有没有事?” 席玉摇摇头,狐疑的眼神还盯着吴岳。 吴岳也面色不善地盯着席玉,这个男人,比王书翰还要好看,就连秦王本人站他面前,都要逊色一点。 “我呸!”吴岳在心里唾弃自己,秦王那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样子,可比这温润如玉一推就倒的花架子中看多了。 席玉看这小统领年纪尚轻,站在那儿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冷脸,心里更觉得蹊跷。 他问:“你出京便跟着秦王?” 吴岳骄傲地一点头,道:“从未离开过秦王半步!” 从未离开过半步? “晚上也睡在一起?” 吴岳脸“唰”的一下,全红了,他吞吞吐吐地说:“你你你……你不要乱说!我怎么可能跟秦王……”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最后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席玉脸色逐渐阴沉。 他和沈渊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倒不是不信任他。 只是想到沈渊身边有这么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日夜陪伴,寸步不离,还肖想着他…… 席玉的眼眸也暗下来,醋意和克制都融在其中。 他揉着后腰站稳,似是不经意地说出一件无比平常的事:“我与沈渊尚在京城时,倒是时常同榻而眠。” 吴岳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事,咬牙切齿道:“怎么可能!秦王他……他……” “秦王他如何?”席玉面容恢复云淡风轻,他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 “秦王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一听这话,李文远被惊到了,担忧地看向席玉。 席玉却是微微一笑,从腰间摸出一个香囊来,拿在手里反复摩挲。 吴岳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被那香囊吸引。 香囊的料子,一看就是好料子,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可那针脚看起来却蹩脚得很,似乎出自一个并不擅长女红的人之手。 席玉将香囊凑近鼻子闻了闻,似是有些不满:“哎,沈渊离京日久,亲手绣的香囊,装的熏香,都淡得闻不到了。” 吴岳的两只眼睛,犹如两把锋利的刀子,想要把席玉扎出两个窟窿来。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秦王如何板着那张如沁霜雪的脸,拈着针线,绣一个小小的香囊。 但他意识到一个事情,那就是——秦王太受欢迎了。 前脚一个监察御史,成了秦王心里的白月光;后脚又来一个白面书生,说自己是秦王的枕边人…… 吴岳想想秦王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态度,一腔醋意全都压在心底,酿成浓浓的不安。 席玉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歇了争夺的心思,这才作罢。 李文远扶着席玉,上了马车。 他心急如焚,只想快点儿赶到西安,早点儿见到沈渊,跟他问个明白。 席玉又何尝不是。 更何况,如今又有吴岳横亘在中间,席玉的心更加被不满占据。 真的有好多账,要跟沈渊一笔一笔清算! 两人心急火燎,中途也顾不上休息,七天的路程,硬生生压成四天,就赶到了。 他们直接来到秦王府,三个人各怀想法,在门口等着秦王接见。 也就等了一会儿,秦王府里突然像刮出一股旋风,一个灰扑扑的人影,突然从里面扑了出来。 他直接扑向席玉,一下子窜到他身上,搂住席玉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席玉身上。 吴岳一脸怀疑地盯着他俩,心里排江倒海般越过各种想法。 这席玉不是说自己是秦王的人吗,怎么又跟别人搂搂抱抱,如此亲密? 难道说,他一边吊着秦王,一边还跟别的男人有染? 他一时间有些庆幸,他有别的男人,是不是就可以离秦王远点儿了? 一时间又想杀了席玉,有了秦王那高山圣雪般的人,居然不知珍惜,还养别的狗! 吴岳站在旁边,冷冷地盯着那两个人,眸光复杂。 再说席玉连日奔波,又累又乏,再加上腰上的伤,没得到治疗和休养,不仅没好,还越来越疼。 被沈渊这么一扑,差点儿没当场仰面摔倒。 “成何体统!还不下来!”席玉掰开他盘在自己腰上的腿。 沈渊搂得更紧了,将脸贴在席玉脖子上,深深嗅着,在他耳边撒娇:“哥哥,好几个月没见了,让我抱一会儿嘛!” 席玉的腰实在撑不住,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说:“重死了,下去!” 沈渊不情不愿地下来,又像没骨头似的,只想往席玉身上贴,恨不得当场将他扒光,吃干抹净。 第167章 席玉没好气地拍他一下,说:“先进去,有话问你!” 沈渊连忙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席玉,带他进王府。 李文远自打沈渊现身,便无比焦急,此刻实在忍不住了,上前问:“王爷,书翰……还活着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带着期盼,又生怕希望落空,紧紧盯着沈渊,只等他开口,给自己一个宣判。 沈渊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人,他一看是李文远,正要答话,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 吴岳心惊肉跳,一把揪住李文远的衣襟,指着沈渊问:“你叫他,王爷?” 李文远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被拎得几乎双脚离地,衣领扯着脖子,呼吸都不顺畅,艰难地去拍吴岳的手。 沈渊还没见过吴岳,见他不仅跟进了王府,还敢当着席玉的面,对李文远不敬,立刻冷着脸喝道:“放肆!还不快放手!” 吴岳松开李文远,满眼蕴着和他那张娃娃脸极其不符的愠色,一把拔出佩刀,举刀向着沈渊,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秦王殿下!” 王府里的侍卫见有人对秦王不利,立刻拔剑从四面八方飞身而来,将吴岳和沈渊团团围住。 一场拼杀一触即发。 席玉扶着李文远站稳,又担心被刀对着的沈渊,更被吴岳的话惊得一头雾水。 这人不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秦王吗? 怎么会不认识沈渊? 难道说,沈渊还瞒了他别的事? 第136章 我们先进去沐浴更衣 整个场面混乱得跟一团浆糊似的。 沈渊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娃娃脸问:“你是吴岳?” 吴岳不置可否,依然拿刀对着他,好像他只要说错一个字,他便要提刀砍上来 。 “都退下!”沈渊朝侍卫挥挥手。 侍卫们虽然犹疑,但都一一收了剑,退回原地。 吴岳没有放松警惕,眼眸森然,只等沈渊回答。 沈渊看看吴岳,再看看他身后的李文远,一颗心后知后觉地怦怦直跳起来。 要完! 他赶紧看向席玉,着急地开口:“子桓,你听我解释!” 席玉神色冷冷的,一向温润的唇抿成一条线,淡淡地说:“你先回答文远的问题。” “先回答我的问题!”吴岳怒吼着,又将刀往前递了一些,直逼沈渊面门。 沈渊嫌他碍事,直接伸手隔开刀刃,欺身向前,一掌击在吴岳手腕上。 吴岳只觉一股剧痛袭来,闷哼一声,刀应声落地。 沈渊朝着席玉快走两步,身后又袭来破空之声。 沈渊回身一个反剪,将吴岳押住,骂道:“碍事的废物!难怪云隐看不上你!” 吴岳手臂被死死压住,钻心地疼,他被沈渊的话刺激得眼眸泛红,还在不停地挣扎。 沈渊用力将他钳死,说:“你心里的那个秦王,是我表哥,你要是还想见他,就乖乖到一边等着去!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 吴岳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心里掀起滔天波澜。 沈渊见他彻底老实了,松开他,快步朝席玉走过去。 他双眼紧张地凝视着席玉,都不需要仔细分辨,也知道他生气了。 可是李文远还挡在席玉身前,满眼期盼地再次开口:“书翰……他还活着吗?” 沈渊听着他的问题,知道大事不妙,还是硬着头皮问:“你们没收到我的信吗?” 李文远和席玉对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 沈渊偷偷看了席玉一眼,赶紧说:“王书翰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他是子桓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会让他出事!我早就将他安顿好了,也给你们写了信……” “何时写的信?”席玉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呃……”沈渊一下子卡壳了。 “嗯?”席玉眼里没什么温度地盯着他,“说话啊。” 沈渊:…… 他立刻垮下脸,委屈巴巴地道歉:“对不起……子桓哥哥……我该事先提前告诉你的……”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文远!是被你利用,此刻正伤心欲绝的王家!” 沈渊立刻转向李文远,深深一揖,道:“文元兄,抱歉!” 李文远现在没有心思与他置气,只想知道王书翰在哪里,他一刻也不能等了,他要快点见到书翰! 沈渊赶紧道:“他在延安府,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去见他!” 李文远一刻都等不得,立刻转身往府外走。 沈渊连忙吩咐吴岳:“你要见的人也在延安府,你护送他平安到达,自然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吴岳二话不说,立刻转身跟上李文远。 吴岳带来的护甲士,沈渊一个也没留,吩咐他们继续跟着吴岳,护送李文远去延安府。 一行人风尘仆仆,继续赶路。 王府庭院里,只剩下沈渊和席玉,隔着咫尺距离,面对面立着。 沈渊虽然极力掩藏,但紧握的双拳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慌张。 他上前一步,将自己沾满尘土的鞋履露出来,期期艾艾地说:“哥哥,你一路赶来一定累坏了,我们先进去沐浴更衣,填饱肚子,我再跟你慢慢解释,好不好?” 席玉眉头蹙了一下,看看他灰扑扑的一身短打,满是尘灰。 “你做什么去了?搞得如此灰头土脸?” 第168章 “哥哥,不要嫌弃我,好不好?”沈渊阖了阖眼,小心翼翼去拉席玉的手。 席玉鼻子里哼出一声,甩开他的手,说:“秦王如今翅膀硬了,海阔天空任你飞,谁敢嫌弃?” 沈渊瘪瘪嘴,说:“哥哥放心,我飞不出哥哥的手掌心……” 席玉怎么也赶不上他的厚脸皮,憋着一肚子的气,说:“给我准备一间客房。” 沈渊心里一酸,知道这回不是那么容易哄好的了,也不反驳,带着席玉往里走。 走着走着,席玉看着两旁的景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他干脆停下脚步,指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问:“这是客房?” 沈渊看看自己的寝殿,装出无辜的模样:“我特意让人备了热水,想着哥哥一路奔波,能舒坦地沐浴一番。 “哥哥一路疲乏,你就先进去洗洗尘埃,稍后我亲自带你去客房,可好?” 席玉听后冷笑一声,说:“沈渊!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沈渊一听,立刻厚着脸皮凑近:“哥哥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哥哥既然知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席玉嘴角翘起一个冷冷的弧度,未置一言,抬脚拾级而上。 沈渊心里一丝窃喜,立马跟了上去。 席玉迈进寝殿正门,沈渊正要抬脚跟进去,门却在他眼前重重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即传来落闩的声音。 沈渊碰了一鼻子的灰,站在门外,脸色苍白,用力拍着门板,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哥哥,你开开门,听我解释,我真的知道错了!” 然而门内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沈渊心里焦急如焚,他担心席玉会一直生他的气,不再理他。 他用力捶打着门,声音越来越大,但门依旧紧闭。 就在沈渊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门内终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他心中一喜,立刻停止捶打,紧张地贴在门上,屏息聆听。 然而,屋内却迟迟没有动静。 沈渊忍不住再次敲门,轻声唤道:“哥哥,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吧。” 过了一会儿,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席玉冷冷地站在门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渊。 沈渊见状连忙挤进门缝,一边挤一边急声说:“哥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 话还没说完,席玉便猛地关门,欲将沈渊的话堵在门外。 沈渊被夹在门缝里,疼得大叫一声。 第137章 要打要罚,任凭哥哥做主 门突然被再次拉开,沈渊被一股力量猛地拉了进去,踉跄几步才站稳。 他抬头,只见席玉脸色铁青,双眼冒火,怒视着他。 “沈渊,你跟我认的错还少吗?”席玉的声音冰冷而严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自己好好算算,自从出了京城,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你当我是傻子吗?还是你觉得,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不能与你并肩作战,共同面对这世间的风风雨雨?” 席玉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沈渊的心上。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愧疚和懊悔,他低头,声音颤抖地说:“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未想过要瞒你,只是怕你担心,怕你不顾一切,为了我跑来陕西,蹚这趟浑水……” “怕我担心?怕我蹚浑水?”席玉冷笑一声,打断了沈渊的话。 “沈渊,你错了!我更怕的是,你始终把我当作局外人,不愿与我分享你的忧愁与苦痛,不愿让我与你共同承担一切!” 沈渊闻言,心里更加愧疚,他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席玉:“哥哥,我保证,从今往后……” “保证?”席玉直视他的眼眸,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问:“沈渊,你跟我做的保证,还少吗?” “我原谅你的次数,还少吗?” “你真的很不听话!”席玉眼中闪过一丝严肃,“是不是该受一些惩罚,好让你真的长长记性?” 沈渊知道自己让席玉失望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哥哥,我知道错了。要打要罚,我都接受,任凭哥哥做主。” 席玉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一步一步逼近沈渊,每一个步伐都像是踏在沈渊的心上,让他无法呼吸。 他走到沈渊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到旁边的浴房。 前任秦王估计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爱好,在寝殿里打造了一个五米见方的大浴池,旁边墙上还挂着不少助兴的刑具。 席玉原本进来打算自己先沐浴休息,晾一晾沈渊,可是一看到这些,就突然改了主意。 他将沈渊拽到墙边,粗暴地将他锁在墙上,手腕脚腕全都捆上镣铐。 沈渊一点儿也没有反抗,乖乖地任凭席玉施为,没一会儿就被牢牢地固定在墙上,动弹不得。 “还是锁起来,比较放心!”席玉拍拍沈渊的脸,问,“你说是不是?” 沈渊原本忐忑不安的一颗心,此刻又死灰复燃了,他目光灼灼地连连点头,说:“哥哥说的是!” 席玉冷冷地转过身,自顾自地解开衣袍,准备沐浴。 沈渊瞪大双眼,震惊地看着席玉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脸颊也不由自主地泛红。 第169章 席玉卸下大氅,解开腰封,褪下外袍,脱下中衣……一件件衣物散落在浴池边。 他肩宽腰细,身姿匀称,宛如一棵挺拔的玉树。 暗室里的烛光一照,那肌肤犹如被月光轻吻过一般,透着淡淡的银白色,充满了神秘与魅力。 沈渊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起来,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突然意识到,席玉所决定的惩罚,比他所能设想的任何处罚,都要残酷无情。 他拼尽全力挣扎,却发现那镣铐坚固异常,丝毫动弹不得,甚至连轻微的移动都显得异常艰难。 他绝望地哀嚎起来:“哥哥……你怎能如此狠心对我!” 然而,席玉却充耳不闻。 他轻轻拔下头上的玉簪,一头乌黑的秀发如同瀑布般披散而下,覆盖了整个后背。 还有几缕顽皮地落在肩头,遮挡住了他的面容。 席玉伸出修长的指节,将它们轻轻撩开。 随后一步一步踏入了浴池之中,仿佛身后那哀嚎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水波荡漾,热气蒸腾。 沈渊双眼赤红地盯着席玉,看着他优雅从容地撩起池水,洗涤身上的尘埃。 看着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入池中,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看着他那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地披散在水面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 沈渊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点燃,它们疯狂地奔腾着,叫嚣着,一股股地涌向身体的某个地方。 他的心在胸膛中狂烈地跳动,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前所未有的渴望在体内疯狂燃烧。 “哥哥,求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你之前不是说任凭我处置吗?这才过了多久,就不愿意了?”席玉的声音从浴池里飘过来。 “哥哥,你打我骂我*我……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席玉在浴池里转过身来,面对着沈渊说:“你不是就是看准了我心软,舍不得对你下狠手,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吗?”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沈渊额头滚落,顺着脸颊流进锁骨,流进衣领。 “哥哥……可是你这样,也太狠了!” 席玉唇边泛起一抹浅笑,声音也似蒙上了一层水雾:“是吗?那阿渊能长记性了吗?” 这一声“阿渊”荡荡悠悠地飘过来,直击沈渊灵魂深处,像有什么在身体里炸开一般。 他想伸手去安抚一下自己,可双手被紧紧铐住,动弹不得。 他难耐地扭动着,铁质的镣铐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在这水雾蒙蒙的浴室里,显得尤为涩i气。 水雾的潮润,镣铐的冰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织着,袭击着沈渊的肉与灵。 他难耐地闭上双眼,可黑暗中的水声,如同魔咒一般,让他烧得愈来愈烈。 他不得不睁开眼睛,双眸赤红地瞪着水里那抹他想了几个月的身影。 看得见,吃不得的滋味,真的蚀骨噬心…… 沈渊浑身都被汗水浸透,额发紧紧地黏在潮红的脸上,他嘴里嗯嗯哼哼不停地求着“哥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渊就像条被欲望之火烤干的鱼,有气无力地挂在墙上。 席玉终于洗完了,从浴池里出来。 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上,几缕发丝随意地垂落在颈间,给他添上了几分不羁的美感。 第138章 接着惩罚 席玉来得突然,浴室里没准备他的换洗衣物,他从浴池里出来,毫不客气地拿起衣架上沈渊的中衣,给自己换上。 他伸了伸手臂,发现衣长竟然正好,还略有些宽松,他好奇地朝沈渊望过去。 浴房里烧了地龙,席玉赤着脚踩在地砖上,暖洋洋的,他便没穿鞋履。 他的那双脚犹如美玉雕琢而成,细腻温润,在绯色中衣的映衬下,白皙如雪。 他系好衣带,朝着沈渊走过去,行走间,脚步轻盈如风。 沈渊瞧着这样的席玉,双眸赤红,那眸光比陕西饿了数月的饿狼还要贪婪,紧紧地盯着席玉一步步向他靠近。 沈渊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打湿了中衣,将绯色染成了暗红。 “哥哥,你头发还湿着,你放我下来,我帮你擦一擦。”沈渊喉结上下滚动。 席玉牵唇一笑,抬手把落在胸前的湿发撩到颈后,说:“多日不见,阿渊长高了?” 沈渊连连点头。 席玉展开双臂,瞧了瞧显得有些空荡的中衣,说:“还长了些肉?” “哥哥,你嫌弃我?” 席玉没发话,直接动手去解沈渊的腰带:“瞧瞧才知道。” 沈渊:…… 沈渊抓完人根本没来得及换衣服,一身粗布短打,好脱得很。 席玉三下两下便解开了沈渊的衣服,扯开他的前襟,露出紧实的胸腹。 沈渊数月的奔波,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不仅没有消瘦,胸腹间反而覆上了一层紧实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 席玉眼眸微暗,手指探过去,沿着肌肉纹理轻轻抚摸。 “唔……”沈渊一声闷哼,“哥哥……”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一倾身,吻上了席玉的唇,狠狠地碾磨着,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席玉被他浑浊的气息侵染,一下子了乱了阵脚,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腹肌上。 第170章 瞬间,沈渊的吻更加狂野起来,似要将他吞吃入腹。 席玉吃痛,猛地推开沈渊,后退了一步。 沈渊没有设防,“砰”的一声撞在身后的墙上。 “嘶——”沈渊痛嘶一声,眼眸湿漉漉地望着席玉,“好疼……腰都要断了……” 席玉赶紧上前,手伸到沈渊背后摸了摸,问:“撞到哪儿了?” “下面。”沈渊忍着痛哼哼。 席玉的手挪到腰间,问:“这里?” “再往下。” 席玉的手又往下挪了一点,问:“这里?” “再往下一点。” 席玉抽回了手,瞪了沈渊一眼:“你怎么不索性说你撞到了前面?” 沈渊吃吃地笑起来,说:“那哥哥给我揉揉?” 席玉不答反问:“我看你满身都是汗,帮你洗洗?” 沈渊眼睛亮晶晶地点头,等着席玉把他解开,放他去泡个澡。 谁知席玉回身拿旁边的浴桶拎了一桶水回来,直接用手撩着水,一点儿一点儿地淋在沈渊身上。 席玉还嫌那水洒得不够均匀,伸出手指,细细替他抹开。 沈渊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么个洗法,刚才还没下去的欲望,又一下子烧上来。 “哥哥……腿……也要洗……” 席玉好像很好说话,直接帮他把裤子也脱了,水直接淋上去。 席玉捏了捏沈渊腿上紧实的肌肉,笑着说:“看来陕西之行,阿渊长大了?” 沈渊挺了挺身子,意有所指地说:“是长大了……哥哥要不要试试?” 席玉闻言,伸手在他大腿内侧的软肉上,使劲掐了一把。 沈渊被他的动作一个刺激,没想到……………… 直接就,………………………… 席玉怎么也没料到,他能来这么一出,一下子懵了,反应过来后,气得转身就走。 沈渊挂在墙上,不停地喊:“哥哥……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席玉拿水洗了脸,直接回了寝殿,在唯一的那张床上睡下。 任凭那边沈渊怎么喊都不理他,想着要晾他一会,给他点教训。 没想到的是,席玉也是一路奔波,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竟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一时间他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他缓了缓神,才想起来这是沈渊的王府,沈渊还被他挂在墙上。 他连忙爬起身,去隔壁浴房看沈渊,见他挂在墙上睡着了,全身仅仅靠着两手的手镣挂着,才没有掉下来。 席玉走近,他也没有醒。 看沈渊如此疲惫的样子,席玉心里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他靠近沈渊,将他的重量放在自己身上,伸手去解手铐。 刚一触到他的肌肤,席玉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伸手仔细摸了摸,心道一声“糟了”。 沈渊发烧了。 浴房的地龙早就不在烧了,已是腊月,天气冷得很,沈渊出了一身汗,又沾着湿衣服,再一受寒,这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过去啊。 席玉后悔不已,怎么能把他扔在这里,自己睡着了呢! 他不断在心里暗骂自己,这跟折磨虐待沈渊有什么区别! 他想加快速度,可沈渊比离京时高了不少,也重了不少,他抱着有些费力,手铐怎么也解不开。 “文瑞……文瑞……”席玉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喊文瑞进来帮忙。 文瑞一直守在殿外,还在奇怪,殿内安安静静,这两个主子,居然没有干柴烈火。 这时候听席玉声音焦急,赶紧开门进来,循着声音来到浴房,一看自己主子被锁在墙上,不省人事。 一时间看向席玉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席玉冲他大吼一声。 文瑞这才醒悟过来,忙不迭地上前解开沈渊手脚上的镣铐。 席玉抱着沈渊,将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全都扒掉,直接把他抱上了寝殿的床,拿被子捂好。 文瑞收拾好一切,出去找吴院判。 沈渊本就在发烧,再到这烧了地龙的寝殿一捂,整个人躁得盖不住被子,手一个劲儿地往外抻。 席玉看到他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两道红印,有些地方还被磨破了皮,留下深深的血印子。 第139章 出一身汗就好了 席玉心疼地凑上去,亲了亲沈渊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对不起,阿渊。” 沈渊似乎有所感应,皱了皱眉,眼睛睁开一条缝,见是席玉,自然而然地伸手将他搂住,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人还迷糊着,问:“哥哥,原谅我了?” 席玉心里酸酸涩涩,“嗯”了一声,回应着他的吻。 沈渊被他吻得似乎清醒了一些,瞧着席玉近在咫尺的眉眼,心里十分满足,一把将席玉拽下来,紧紧贴着自己。 他还嫌被子碍事,伸脚三下两下把被子蹬开。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衣服。 席玉的衣服也在拉扯中被揉开了,两人胸膛肌肤相贴,沈渊这下子是彻底清醒了,一个翻身将席玉压在身下,绵密的吻落下来。 他发着烧,呼吸格外的灼热。 那火热的唇亲到哪里,哪里就似被带起一团火。 没一会儿,大火便燎了原。 第171章 席玉也迷糊起来,隐约间听到沈渊不停地在唤他,问他可不可以。 席玉意乱情迷间胡乱嗯了一声,直到……时,席玉才反应过来沈渊问的是什么。 “你在发烧!” “我等不及了……哥哥,给我!” “你冷静一点!”席玉反手去推沈渊,却被沈渊一把攥住,十指紧扣,压过头顶。 席玉还要挣扎,转眼看到沈渊手腕的伤痕,瞬间又心软下来,竭力稳住语调,说:“阿渊,你冷静一下,等你退烧……” 沈渊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背上:“出一身汗就好了。” “嗯……”席玉手指骤然紧缩,额头一阵汗如雨下,“阿渊…………” 席玉咬紧牙关,嘴里还是忍不住溢出一声喘息。 沈渊发着烧,到处都很灼热,席玉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被烈火灼烧着。 少年人这种时候不懂怎样控制自己,只知道…… ……… 沈渊出了一身汗,神清气爽。 席玉趴在床上,脸上汗水泪水混杂,才晾干的发丝又湿了,紧紧黏在脸上,沉沉睡着。 沈渊披了件衣服,让文瑞送水过来。 文瑞站在门口,崇拜地看着自己主子,天擦黑那会儿都烧得不省人事了,还能折腾到大半夜! 他回想着席玉大人那一声声的哭叫和求饶,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您不会是在报复席大人吧?” 沈渊抬手敲了他一个爆栗,斥道:“胡说八道什么!送水来!” “是是是!”文瑞捂着自己脑袋,从怀里摸出两个罐子,说,“这是吴院判给的,一个是事前用的,一个是事后用的。” 沈渊接过来打开一看,一个是润油,语气不善:“怎么不早送来?” “这……”文瑞退后两步,小声说,“我们到的时候,您已经……奴才也不敢进去啊……” 沈渊:…… “那个……吴院判让您病中节制一点,以免以后不能……” 文瑞话还没说完,沈渊抬脚就去踹他,嘴里骂着:“滚!” 文瑞跳起来就跑,嘴里还在嘟囔:“主子,忠言逆耳啊……” 沈渊回寝殿亲自将濡湿的床褥换了,细细帮席玉身上擦拭干净,又抹上药。 他总算是完整地拥有了子桓,心被填得满满的,躺下来拥着席玉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翌日清晨,沈渊先醒过来,就着熹微的晨光看向怀里的人,眼中满是温柔与宠溺。 沈渊轻轻将手放在席玉柔顺的发丝上,感受着他的呼吸,在自己的颈间起伏,这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轻轻挪动身体,生怕惊醒了怀中的人。 然而,即使他再小心,席玉还是微微动了动,眼皮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沈渊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嗯……”记忆回笼,席玉真是无语了,这人发着烧,还…… “哎……”席玉叹口气,认命地伸手贴上沈渊的额头摸了摸,见他确实不烧了,才放下心来。 沈渊看着席玉的动作,眼眸里仿佛盛着星星,亮晶晶的,他凑上去亲了席玉一口,说:“哥哥,你怎么这么甜?” 席玉张嘴便咬了他一口,说:“饿死了!” “那哥哥先吃我?” “滚啊!” 沈渊被踹了一脚,嬉皮笑脸地又凑上来亲了一下,才起身去传膳。 虽然陕西大旱,可现如今秦王声望颇高,供应给王府的吃食规格也不低。 现在席玉来了,沈渊也没拒绝,让文瑞布膳。 席玉浑身疲乏懒怠不想动弹,沈渊抱着他去洗漱,抱着他去餐桌前,给他盛了一碗银耳羹,一勺一勺喂给他喝。 席玉喝了两口,突然笑起来。 沈渊被他笑得一头雾水,问:“怎么了?” “以前都是我喂你,如今倒是换过来了。” 沈渊也笑起来,又舀了一勺羹汤喂过去,说:“哥哥,以后换我宠你!” 一顿早饭吃得腻腻歪歪,沈渊正享受着,文瑞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敲门,道:“主子,外面有人求见。” 沈渊脸冷下来,问:“谁?” “柳家小公子柳云孜。” “他怎么来了?”沈渊看看席玉问,“可以让他进来吗?” 席玉不置可否,只是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 沈渊黏上来,说:“我的事就是哥哥的事,哥哥怎么能不管我?” 文瑞在一旁别过头去。 席玉无奈道:“那你便请他进来吧。” 沈渊点头,说:“听哥哥的!”又冲文瑞道:“还不去请!” 文瑞应声去了,心里嘀咕着:自己这是彻底换主子了! 席玉吃着沈渊投喂来的点心,听到远远传来一阵少年人的声音,不停地在问:“还没到?” “还没到吗?” “秦王府这么大?” “还要走多久?” “只能走吗?” ………… 席玉都能感觉到文瑞估计出了一脑门的汗了。 “到了。”文瑞推开寝殿的门,请柳云孜入内。 “终于到了!”柳云孜哼哼唧唧地进了屋,一看沈渊正在吃早饭。 他俩在京城,那是经常一起喝酒的交情,便毫不客气地坐了过去,嚷嚷道:“哎呀!还是你这里吃的好!自从进了陕西,我这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第172章 第140章 秦王的夫君便也是我的夫…… 席玉抬头看看眼前的人,他身穿一件雪狐皮制成的长袍,腰间束着嵌着宝石的玉带,脚下蹬着貂皮制成的靴子,心里暗笑,还真是出自首富之家。 沈渊见柳云孜这么自来熟,怕席玉误会,连忙引荐:“柳兄,来,先见过……”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席玉。 柳云孜接了文瑞递过来的碗筷,眼睛瞧着席玉,等着沈渊开口。 席玉也好整以暇,盯着沈渊,等他开口。 “……见过……” 柳云孜见他吞吞吐吐的,便说:“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都是兄弟。” 他端起面前的银耳羹,冲着席玉说,“你是秦王的兄弟,便也是我柳云孜的兄弟,来,我敬兄弟一杯!” 柳云孜说着便举杯准备一饮而尽。 沈渊:…… 席玉没端羹汤,话倒是接了:“我是秦王的夫君。” “秦王的夫君便也是我的夫……”柳云孜豪放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接触到沈渊凌厉的视线。 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夫君?你和秦王……” 沈渊也不计较,夫君就夫君吧,只要能吃到肉,什么身份都行。 柳云孜端起羹汤,往席玉面前一递,说:“哥,我敬您一杯!” 席玉觉得这小孩儿有点儿意思,端起羹汤应了一下。 沈渊见席玉看着柳云孜,笑得那么开心,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问:“你怎么大老远跑到陕西来了?” “我来给你送信啊。”柳云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交给沈渊,“京中局势混乱,我爹让我到你这儿来,说在你身边最安全。” 沈渊接过,一看竟是良辰的信。 他打开信,眉头狠狠一跳,这都写的是些什么字,又大又丑不说,还缺胳膊少腿的,他突然明白了良辰给沈漪写的信,为什么那么厚。 沈渊沉下心细细地看,发现也能看懂。 “信上说什么?”柳云孜凑过来问。 “良辰在高句丽一切顺利,成功预言了大地动,避免了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被高句丽王尊为天师,对他言听计从。” “他还有这本事?” 沈渊但笑不语。 眼角余光瞥见席玉也瞧着他,一想到这事儿好像也没告诉过子桓,心里就一阵阵发慌。 沈渊连忙抱住席玉胳膊,说:“等会儿我一定全都告诉哥哥!” 席玉瞥了眼沈渊,那眼神仿佛在说:知道怕就好! 沈渊逃过一劫似的,连连点头。 柳云孜对席玉肃然起敬,这家教很严啊!瞬间就对席玉挂上了笑脸,把离席玉最远的一盘点心端到他跟前,说:“哥,吃点心!” 点心还没到席玉跟前,就被沈渊截了下来。 他面色不善地看着柳云孜:“你乱献什么殷勤!” 柳云孜讪讪放下手,心道:见色忘义的家伙! “信也送到了,你柳家什么好东西没有?回你自己家吃饭去吧!”沈渊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柳云孜眼睛骤然瞪大,问:“你赶我走?” “难不成你还想住我这儿?” “我爹说让我跟着你!” “你爹?想把你送给我?”沈渊立刻把凳子挪到席玉身边,一把搂住,说,“我有夫君了,我们之间可容不下你!” “你在想什么!”柳云孜胸膛起起伏伏,指着沈渊,“我喜欢娇娇嫩嫩的小娘子,谁喜欢你这种糙爷们!” “我糙吗?”沈渊回头看席玉,一脸委屈地问。 席玉真是没眼看他,转向柳云孜问:“京中局势如何?” 柳云孜对席玉是更佩服了,避开跟沈渊的对视,跟席玉说:“前几日,太子在东宫被刺杀,没丢性命,但是跛了足,性情大变,残忍嗜杀。” “查出来是谁做的了?” “没查到,但是皇后和李家都认为是郑家所为,现在把矛头都对准了郑家,两家厮杀得死去活来。” 席玉拧着眉头思索:“既然丞相派的刺客能全身而退,又查不到蛛丝马迹,怎么可能只伤太子一条腿,不取性命呢?” 他看向沈渊,眼里的诘问有如实质。 沈渊缩着脑袋点点头,说:“京郊。” 席玉便明白了,原来是躲在西山的云家军。 他伸手捏了捏沈渊的手腕,没用多大力气,沈渊却疼得眉头直皱,讨好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柳云孜:…… 需要这么黏黏糊糊吗? 席玉推开沈渊,问柳云孜:“后来呢?” 柳云孜正色道:“太子的事一出,很多朝臣联合上书,请皇帝废太子令立五皇子。” “就算废了太子,下面还有三位皇子呢,怎么就轮到五皇子了?”席玉问。 “听说众臣都夸五皇子孝顺有嘉,宅心仁厚,会是位好君王。” “可这事也不像是丞相做的,这时候推出五皇子,无疑是让所有人怀疑到他和郑家的头上。” 沈渊小心翼翼凑过去,说:“我想,可能是王家……” 席玉倒吸一口凉气,紧紧地盯着他。 王书翰之死,王家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是丞相想要杀人灭口,这怒火不撒在郑家头上,还能撒到哪里! 第173章 “你小心引火烧身!” “哥哥放心,王书翰会感谢我,也会帮我劝王家的!”沈渊狡黠地笑笑。 席玉也明白他话里的深意,没跟他多说,而是转向柳云孜问:“可还有什么大事?” “再有就是陕西的那些贪官都被押送诏狱,陆大人审出不少东西,听说直接面见皇上,交给了皇帝。” 席玉又瞧了沈渊一眼,心想,真有这么巧合?陆凛风短短几天就能撬开这些官场老油子的嘴? 沈渊一看席玉的眼神,立马说:“陆凛风老早之前就开始查郑伯行了,手上握了不少证据。” 一时间席玉看沈渊的眼神也变了起来,这人到底是在多久之前就开始布局了? 沈渊看着席玉的眼神,心里毛毛的,不知道是不是又触到他的逆鳞了,于是立刻堆起讨好的笑,拿了块点心递到他嘴边。 席玉瞥了一眼碟子,说:“放那儿。” 沈渊立刻乖乖放下。 柳云孜实在是忍不住,冲席玉竖起大拇指,说:“哥,你得空教教我这御妻之术,我也要像你一样,把我将来的娘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第141章 王爷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沈渊坐直身子,眼色不善地瞪向他。 柳云孜立刻指着沈渊,冲席玉喊:“哥,他瞪我!” 席玉转头去看沈渊,沈渊立刻憋住,脸上堆满笑意,看着席玉,说:“哥哥,我没有!他诬赖我,我们赶他走好不好?” 席玉抬手扶额,没理这两个人,只是问柳云孜:“京里还有事吗?” 柳云孜说:“皇帝命工部以最快速度修缮好秦王府,要接秦王回京。很多人都在猜测,皇帝估计要立秦王为太子。” 说到这里,沈渊又凑上来问:“工部发榜征集民间采办了吗?” 柳云孜奇道:“你怎么知道?” 沈渊嘿嘿笑笑问:“谁中标了?” “新冒出来的一家采办行,叫什么‘诚心辰漪’,也不知道幕后东家是谁,说自己有很多深山里的滚雷木,价格还便宜,无人能及。” 沈渊听着这名字,也是被恶心到了,这千年后的游魂,都是怎么起名字的! 席玉一看沈渊的表情,就知道又在他的算计之中,问:“你知道?” “就是良辰嘛!他给高句丽粮食,那边的民众感恩戴德,帮他将倒塌的巨木、石材运到大荥,无本万利的生意!” 柳云孜眼睛都亮起来,说:“我爹说这生意最难得便是采伐和运输,成本巨大,你居然!地动免了采伐,运输又不用出钱!这不得狠狠赚上一笔!我爹要是知道了,恐怕都想收你做儿子!” 席玉敲敲桌子,提醒柳云孜慎言。 柳云孜一把捂住嘴,说:“戏言!戏言!” 又嘟哝着:“你以后要被立为太子,还要当……我可不能再跟你称兄道弟了。” “殿下!”柳云孜站起身,冲沈渊一揖,神色恭敬。 沈渊看着他故作严肃的样子,只觉得脑袋疼,说:“你还是照原来那样吧,恕你无罪!” 柳云孜掀起眼皮,不确定地看看他,问:“真的?” 沈渊点点头。 柳云孜又看向席玉,依然恭敬。 席玉也点了点头。 柳云孜这才放下心来,又坐了回去,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沈渊道:“不着急,李家不会坐以待毙,丞相被逼急了,肯定也会有动作,京里局势还会再乱。” “那我也不急着回去,等你进京的时候跟你走!” 沈渊这会儿着急了:“你柳家产业那么多,非要凑到我跟前做什么?” “你王府这么大,住我一个又不多!” 沈渊后悔了,道:“你还是称本王殿下吧。” 柳云孜指着席玉说:“我哥都答应了,跟原来一样,再称呼你为殿下,不就显得生份了!” 席玉看沈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情颇好地笑了。 沈渊无奈,恨恨地让文瑞带柳云孜到最远的院子安置。 柳云孜前脚刚走,又有人来报,圣旨到。 沈渊让席玉休息,自己去主殿接旨。 来传旨的竟是锦衣卫,宣读完圣旨,领头的锦衣卫请求沈渊屏退手下。 殿内一空,锦衣卫程昊跪下行礼道:“王爷,卑职乃陆镇抚使麾下,他说您回去的路上怕是不会太平,让您随卑职一同回京,一路上也好保护您。” 沈渊让他起来,问:“陆大人和夫人可好?” “一切安好,夫人有了身孕,如今大人可紧着心呢!”程昊答道。 “沁儿有了身孕?” “没错。才两个多月,陆大人未敢宣扬,只有我们几个心腹知晓。” 沈渊点点头,在心里筹谋一番,最后道:“你们先回去,向父皇复命,就说本王在陕西身染风寒,病重难以成行。待明年开春,天气和暖,本王再返京向父皇请罪。” 程昊不解。 “如今京里太子和五皇子斗得不可开交,还没人想起本王,沁儿他们也安全。” 程昊一听便明白了,王爷这是替大人和夫人考虑。 “那王爷您真的不回去?” “京中现在形势如何?” “李家几次在丞相手上吃了亏,元气大伤。但郑家也没讨到好处,为了给丞相顶罪,三个儿子都进了诏狱。 第174章 “还有,听陆大人说,指挥使觉得太子大势已去,秘密投向了丞相,就怕陛下会有危险。” “你们担心丞相逼宫?” 程昊没说话,但那神态说明了一切。 沈渊沉吟一番,道:“本王会秘密进京,你只消告诉陆凛风,旁人就不要提及了。” “是!”程昊听完沈渊一番布置,带着人启程回京。 沈渊回到寝殿,席玉正靠在榻上休息,沈渊一看空空的几案,顿时就不高兴了。 “怎么连茶水都没有?” 文瑞一听,心道,坏了!赶紧将当值的太监找过来。 这秦王府空了许久,突然来了主子,都还有些惫懒。 沈渊也没来得及归束下人,当值的太监见秦王年幼,依然偷懒耍滑,搞得席玉一上午连杯茶水都没有。 沈渊动了怒,喊了侍卫统领来:“给本王去查!不在职位的一律杖责二十,遣返宗人府!” 又指向文瑞,道:“回京之前,你亲自伺候子桓!” 文瑞赶紧点头,丝毫不敢怠慢。 席玉听到了殿外一片哀嚎,也没劝他,他若要登上帝位,这点儿手段和魄力还是要有的。 只是等沈渊一踏进寝殿,他故意看向沈渊道:“王爷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我成了那苏妲己了?” 沈渊一愣,笑着上了榻,将他压在身下亲了一口,说:“哥哥可不是以色媚世的红颜,你是照进我世界的晨曦,是我心之所系,是……” 席玉不等沈渊说完,便搂上了他的脖颈,以吻封唇…… 两人亲着亲着便火热起来,又是一室旖旎…… 午膳也被误了。 文瑞往远处站了站,又不敢离得太远。 听着席大人半途开始骂主子,骂着骂着又开始求饶,到最后哑着嗓子没声了。 文瑞刚缓口气,就见主子突然打开门,惊慌地冲着他喊:“快叫吴院判过来!” 文瑞心里一惊,脚下不敢耽误,赶紧去找吴院判。 沈渊回了殿里,将席玉抱上床,拿被子捂好,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刚穿好衣服,就听文瑞拉着吴院判,一路小跑着来了。 第142章 好好地晕过去了 吴院判刚进殿,就被沈渊拉进了里间。 “怎么了这是?火急火燎地?”吴院判被他拖得踉踉跄跄。 沈渊将他拖到床榻边,说:“你快看看子桓,怎么好好地,晕过去了?” 吴院判看看席玉的脸色,红润光泽。 又把了把脉,一脸无语地看着沈渊,说:“你说他是好好的,晕过去了?” 沈渊抿了抿唇,说:“子桓他……” 吴院判翻了个白眼,说:“伸手!” 沈渊不明白怎么了。 吴院判伸手扣上他手腕。 沈渊“嘶”了一声。 吴院判拉开他的袖子一看,“嗬嗬”两声,骂道:“两个不知道节制的小东西,有本事玩儿这么花,有本事别晕倒,别发烧啊!老朽又不是专治这事儿的!” 吴院判也懒得去探沈渊的脉了,从药箱里掏了几个瓶瓶罐罐出来,扔给沈渊,说:“治外伤的,补身子的,您们自己看着用!” 沈渊接过,倒了几粒药丸塞席玉嘴里。 吴院判收拾东西要出门,沈渊连忙拉住他,说:“你再开点儿治风寒的药,每天煎好送过来。” “你得了风寒?” 沈渊点头,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你知不知道如今陕西什么最珍贵?”吴院判看着他痛心疾首,“水啊!你不喝药,我还天天煎了给你送过来!” 沈渊问:“王府里不是有井么?” “可王府里还养着这么多人呢!” 沈渊道:“我一走,王府空下来,他们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把他们都送去修汉中栈道。” “我一个人留下守着你偌大的秦王府?” “留一半云家军陪你,都是熟人,你也不寂寞!” 吴院判没话可说,悻悻拎着药箱回去,没一会儿送了一碗浓浓的苦药汤过来。 沈渊借着怠懒的由头,将王府的杂役仆从都遣走了。 动静大得连在睡觉的柳云孜都被惊醒了。 他赶紧跑到主殿来,问:“怎么了这是?” “明日启程,秘密回京。”沈渊道。 “为何?” 沈渊没回答,却说:“你若跟着我们,说不定会有危险,不如你先回柳家,等诸事定下,再来找我。” “我爹说了,你身边最安全。” 沈渊也没什么可说,只让他再去休息休息,明日清晨准备出发。 席玉睡到天擦黑才悠悠醒来,想起自己因为什么晕倒,脸上有些挂不住,骂道:“你还是人个吗!” 沈渊理亏,屈膝跪在床榻前,诚恳道歉:“哥哥,我错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你做梦!还下次!你想都不要想!”席玉声音沙哑。 沈渊赶紧起身,想去给他拿水。 席玉虽说没想罚沈渊跪,可见自己才说一句,他就跪不住了,哼哼一声,问:“让你起身了吗?” 沈渊立刻“噗通”一声又跪下,陪着笑说:“看哥哥嗓子干,想给你端杯茶。哥哥喝了茶,再罚我跪,可好?” 席玉不仅渴,还很饿,一天就早上吃了那点儿东西,再睁眼,天又黑了。 第175章 他没好气地问:“晚饭呢?” 沈渊赶紧喊文瑞传膳,又亲自端了茶水给席玉漱口,服侍他喝茶。 等晚膳摆好,沈渊抱着席玉去餐桌前。 席玉一沾凳子,“嘶”了一声,弹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沈渊!” 沈渊赶紧去里间拿了两个垫子过来,给席玉垫好,扶着他坐下。 席玉扶着腰调整着角度,终于坐好了。 沈渊端着肉沫粥,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席玉皱皱眉头,看着一桌子软软烂烂的菜品,提不起兴趣来。 沈渊耐心地哄着他多吃一点。 好不容易吃完饭,沈渊又倒了几粒药丸出来,喂给席玉。 席玉瞧着那黑乎乎的东西问:“什么东西?” “吴院判给的,补身子的……” “补了好让你……”席玉住了嘴,不说了,也不肯吃药。 沈渊连忙哄道:“不是不是,就是单纯地补补元气……” 可一想,这话也不对。 “就是强身健体……” 算了,还不如不说。 沈渊一口将药丸含进嘴里,直接堵住席玉的嘴,要将药丸塞给他。 席玉咬紧牙关,不肯让步。 一来二去的,那几枚小药丸早就化开,苦得沈渊直皱眉,他也舍不得再喂给席玉,自己吞了下去。 席玉终于笑起来。 沈渊也跟着笑。 “苦吗?”席玉问。 “这点儿苦算什么!能哄得子桓高兴,让我吃一瓶我也乐意!” “德性!”席玉伸开双臂,说,“抱我回床上。” 沈渊嘴角咧到耳朵根儿,立刻抱起席玉,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榻上,弯腰替他脱掉鞋袜,扶着他躺好。 他自己也脱掉靴子,准备上榻。 席玉一看,拧着眉,问:“你干嘛!” “我陪哥哥躺会儿。” “忙你的事去,我自己歇会儿。”席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沈渊还是欺身过来,从背后抱着席玉,说:“哥哥……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席玉听他支支吾吾的,说:“有事直说。” “我准备秘密回京,一路上也不知道会不会不太平。你是跟李文远出的京,我送你去延安府,你跟他们一道回京……” 席玉听着便知道了他的打算,转过身来,面对着沈渊说:“你怎么不趁着我昏迷,直接将我送去延安府?” 沈渊心虚地摸摸鼻子,说:“那怎么能行,我必须征求你的同意!” “你还真想过!” 沈渊抵死不承认,说:“没有,绝对没有!” “你最好是没有!” “真没有!哥哥,看我这么乖的份上,答应我,行吗?” “想都别想!你都说了,是秘密回京,又怎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 沈渊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要说万一,人在家中坐,祸也躲不过,我跟文远走,就一定不会有事吗?” 沈渊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至少子桓在他跟前,自己能护他周全。 “可是,这一路上会比较辛苦,哥哥身子可吃得消?” 席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管好你自己,我就不会有事!” 席玉说完又翻个身朝里睡了。 沈渊胸腔里闷闷笑出几声,被席玉曲肘重重捣了一下,才安安分分搂着他歇息。 第143章 也太黏人了 翌日清晨,天才麻麻亮,席玉还沉沉睡着,就听人在他耳边喊:“哥哥……醒醒……” 他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看了沈渊一眼,正想再闭上,就听沈渊说:“哥哥……我们该出发了。” 席玉脑海里过了一下,想起来,今天要跟他启程回京了,立刻睁眼坐了起来。 沈渊已经穿戴整齐,席玉还有些迷糊,任由沈渊替他穿衣系带,然后带去洗漱。 直到洗脸汗巾盖在脸上,席玉才算清过来。 他接过汗巾自己擦完脸,看着沈渊眼下深深的青黑,问:“你昨夜没睡?” 沈渊面色古怪,瘪着嘴说:“昨晚那补药,全给我吃了……” “噗……呵呵呵……”席玉难得没有形象地笑起来。 沈渊黏上来求亲亲,说:“我心疼哥哥,哥哥居然还笑话我,你要补偿我……” 席玉笑着往旁边躲,说:“该出发了!” “亲一下总来得及!”沈渊追着席玉,不肯放过。 “王爷!哥!你们好了没?我都等好半天了,冻死我了!”门外柳云孜打着哈欠催道。 “好了!”席玉高声回答。 柳云孜直接推开门,沈渊只得悻悻放开席玉,沉着脸往外走。 沈渊怕席玉身子不舒服,还是安排了一辆马车。 他们从王府侧门出去,转过两条巷子,上了车。 一行三人,带着文瑞伺候,后面坠着十个云家军的好手,轻车简从,挑小路往京城去了。 沈渊一路把席玉抱在怀里,怕颠着他。 柳云孜一起坐在车里,瞧见沈渊这样,说:“你未免也太黏着你夫君了!” 席玉原本还浑身不自在,一听这话,忍不住笑起来,说:“是啊!也太黏人了!” 沈渊憋了一肚子的火,瞪向柳云孜,道:“看不惯,你出去骑马!” 第176章 “看得惯!看得惯!”柳云孜连忙服软,说,“小爷活春i宫都看过,你们这才哪儿到哪儿,小爷受得住。” 这下席玉也笑不出来了,说:“你还是去骑马吧!” “哥!你们就当我不存在!想干嘛干嘛!啊!”柳云孜往马车角落里缩了缩,闭上眼睛装鹌鹑,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沈渊昨夜没睡好,被车颠得很快就昏昏欲睡。 席玉靠在沈渊身上,怕惊扰他,就一直没动,渐渐也窝在沈渊怀里睡着了。 也不知行了多久,马车进到一个峡谷里,文瑞一不留神,车轮轧在一块石头上。 马车剧烈晃动起来,沈渊一下子惊醒,单手紧紧搂住席玉,另一只手撑着车厢,竭力稳住。 席玉也醒了过来,连忙抓住旁边窗框,两个人总算稳住,没掉下来。 对面柳云孜就没这么幸运了,马车一颠簸,他直接从座位上滚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马车依旧在颠,他又滚了几滚,直到滚到沈渊和席玉脚边,他赶紧伸手紧紧抱住席玉的腿。 沈渊眼神幽暗,冲他道:“松手!” 柳云孜不想松,沈渊作势就要踹他。 他连忙松开一只手,改抱住沈渊的一条腿,说:“这样总行了吧?一人抱一条,你们谁都不吃亏,行不?” 沈渊正要踹,幸好马车终于稳了下来,柳云孜赶紧后退,跳下马车,冲文瑞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赶的车,害得小爷差点儿摔断腿!” “回柳少爷……” 文瑞还没来得及回话,突然听得破空之声自四面八方而来。 柳云孜一回头,吓得“啊啊啊”大喊起来。 伴随着一阵衣袂翻飞的声音,一群黑衣人如鬼魅般现身,他们手握佩刀,目光凶狠地朝着马车围拢过来。 云家军反应迅速,立即形成一道人墙,将马车严严实实地保护在中间。 柳云孜脸色煞白,紧紧抓住文瑞的手臂,躲在云家军身后瑟瑟发抖。 沈渊听到动静,立即掀开车帘,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他知道这些黑衣人必定是冲着他来的。 他轻轻放下席玉,低声嘱咐:“你留在车内,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出来。” 席玉虽然担忧,但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还是点了点头,紧握着他的手说:“你一定要小心。” 沈渊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随后身形一闪,便跃出了车厢,直接迎向那些黑衣人。 他长剑一挥,剑光如龙,每一剑都直指黑衣人的要害。 云家军也纷纷加入战斗,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配合默契,很快就将黑衣人逼得节节败退。 就在黑衣人即将被一网打尽之际,一个黑衣人突然从人群中跃出,手持一把短剑,直刺向沈渊的背心。 沈渊虽然反应迅速,但身前几个黑衣人同时逼过来,只能挥剑隔挡,无暇顾及身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闪过,挡在了沈渊的背后。 “噗!”短剑刺入肉体的声音响起,鲜血四溅。 沈渊回头一看,只见云家军中的一名勇士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柄短剑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 沈渊心中大震,怒吼一声,剑势更猛。 他身形如风,在黑衣人中穿梭,每一次挥剑都带走一条生命。 仅剩的几个黑衣人见大势已去,纷纷弃刀而逃,被沈渊追上去,一剑一个,全都了结。 沈渊回到马车旁,看着为他丢失性命的云家军,心中充满了悲痛。 剩余的几人也有不少受了伤,上前来劝他:“王爷,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沈渊沉痛地点点头,道:“后面的路,必定不太平。你们几人受了伤,回去守着王府,顺带养伤。让剩下的军士护送吴院判,速来与我汇合。” 沈渊看了看地形,道:“这里距我们初到陕西蛰居的土匪窝不远,我们先行一步,在那里等他们。” 几名军士得令,迅速上马离去,余下几人将死去的战友就地埋葬。 沈渊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这些黑衣人的背后,必定是京里的势力在操纵着。 只是不知道是太子的李家,还是老五的郑家。 他们才离开王府半日,就泄露了行踪,折损了人手。 沈渊目光沉沉地看向躲在马车边上,毫发无损的柳云孜。 第144章 我绝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沈渊不动声色地回到马车上,对依旧瘫在地上的文瑞说:“你不识路,让张威赶车吧。” 一个将士应声出列,直接坐到车辕上,准备驾车。 文瑞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问:“主子,那我呢?” “你去骑张威的马。” “是!”文瑞走到那匹高大的军马边上,费了好大力气才爬上去。 柳云孜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上了马车。 早上出发的一行人,只剩下半数,重新出发上路。 马车疾驰,柳云孜一脸后怕,靠在车厢上,后怕道:“刚才真是好险!” 沈渊看了他一眼,道:“早就跟你说过,这一路不会太平,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柳云孜“啊”了一声,一脸心有余悸。 “前面路过城镇,我把你放下来,你找到柳家铺子,让柳家人送你回京吧。” 第177章 “不不不!”柳云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我爹让我跟着你,要是让他知道我在这种时候临阵脱逃,还不得打死我!” 沈渊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看似微笑,但眼神却深邃如幽潭,他缓缓道:“刀剑可不长眼,你不怕下一回,命丧黄泉的,就是你?” 柳云孜心头不禁一颤,但还是说:“我相信你!你武艺高强,我们肯定能化险为夷。” 沈渊脸上的笑容未变,他叮嘱道:“那你切记要在马车中藏好,保护自己。” 柳云孜连连点头,回答道:“我记住了,我会小心的!” 席玉在一旁瞧着沈渊,他面上在笑,嘴里说着关心的话,可那双眼里却充满了冷漠和疏离。 他稍微一思索,便知道,沈渊在怀疑柳云孜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旁人不知道,他却知晓,这些云家军都是他母妃的旧部,损失任何一个,对他来说都是深重的打击。 若这事真是柳家所为,柳家恐怕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沈渊的手掌,劝慰道:“阿渊,莫让忧虑占据你的心神,此刻你需要的是闭目凝神,养精蓄锐,接下来还有更为艰难的战斗。” 沈渊慢慢从沉思中抽离,转头望向席玉,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席玉明白沈渊的担忧,他轻轻拍了拍沈渊的后背,温柔地将沈渊的头揽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慰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绝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沈渊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靠在席玉怀里小憩。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间疾驰,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土匪窝的山脚下。 张威勒紧缰绳,让马车缓缓停下,转头对车内的沈渊说:“王爷,前方有个水塘,难得没有干涸,我们的马儿已经疲累不堪,需要饮水休息。” 沈渊轻轻掀开车帘的一角,目光扫向前方的水塘。 马儿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水的气息,开始不安分地嘶鸣起来。 柳云孜也好奇地探出头来看了看,说:“去吧去吧,我一天没喝水都难受死了,何况是这些辛苦的马儿。” 沈渊深深看了柳云孜一眼,说:“那就去吧。” “好嘞!”柳云孜一听,立刻兴奋地跳下车,率先朝水塘边跑过去。 他边跑边回头对沈渊喊道:“快下来呀!赶在马儿下水之前,我们也去洗把脸,清爽一下!” 张威见状,向沈渊请示:“王爷可要先行过去?” 沈渊摆了摆手,说:“不必!你们速速饮马,注意戒备!” “遵命!”张威应声下令,“分批饮马,加强警戒!” 随即解开马车车套,他和另外两名将士各自牵了两匹马,催马前往水塘。 余下两人则留在马车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保沈渊的安全。 文瑞走上前,问:“主子,可要用些干粮?” “不用,”沈渊见文瑞一脸的泥灰,道,“你怎么搞得灰头土脸的,去洗一洗吧。” 文瑞抹了抹自己的脸,谁知他手上也黑乌乌的,这一抹搞得脸上更黑了。 “嘁!”沈渊真是无语了,冲他挥挥手。 文瑞见自己被主子嫌弃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赶紧去水塘边洗脸。 沈渊放下车帘,转向席玉问道:“我抱你下去走走,透透气如何?” 席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摇了摇头说:“不必了,不太想动。” 沈渊见状,心里有些自责,他伸手替席玉轻轻揉着后腰,心里暗道:早知今日会如此奔波,昨天就不该那般任性了。 “饿吗?”沈渊柔声问道。 “嗯。”席玉点点头。 沈渊拉开身边的小抽屉,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点心,喂给席玉。 席玉接过,掰了一半塞到沈渊嘴里。 两人相视一笑,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突然,远处传来张威的一声惊呼:“快闪开!有埋伏!” 话音刚落,马车四周,箭矢便如同骤雨般倾泻而下,尖锐的破空声令人胆战心惊。 留守的两个将士反应迅速,拔刀出鞘,挥刀格挡,但箭矢数量太多,根本无法完全防御。 沈渊面色骤变,立刻将席玉紧紧护在怀里,同时抽出佩剑,快速而精准地击落射向车厢的箭矢。 还没等他舒口气,又是一轮箭雨破空而来,仿佛要将整个马车射穿。 就算他武功再高强,也难以阻挡。 一支利箭趁隙穿透了沈渊的防线,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直直射向席玉。 沈渊毫不犹豫地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支箭。 “噗!”箭深深刺入沈渊的背,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襟。 沈渊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手里的剑却挥舞得更加迅疾,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席玉,至死方休。 席玉眼睁睁地看着沈渊背后鲜血如注,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喘不过气来。 但他丝毫不敢动弹,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让沈渊分心,不能让沈渊再受伤。 水塘边张威三人迅速做出判断,飞身朝不远处唯一能埋伏的密林奔去。 密林中瞬间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奋力斩杀敌人,为沈渊争取更多的时间。 第178章 第145章 我在京都等你 沈渊这边的压力减轻,他迅速下令,让车外的将士牵马套车,准备转移。 “文瑞!”沈渊大声喊道。 文瑞和柳云孜听到呼喊,立即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朝马车跑过来。 “子桓,我们分头行动!”沈渊果断地说,“让文瑞带你上山躲避,等云家军前来接应,护送你安全进京。” “那你呢?”席玉很焦急,眼里满是担忧。 “我带柳云孜抄小路直入京都。” “可你受了伤,若是再有埋伏,你又岂能逃脱?” “放心!我会将他牢牢捆住,看他还怎么报信!再说,我就不信柳家舍得这个儿子给我陪葬!” 席玉深知局势紧迫,再拖下去只会让所有人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他迅速思索,点头同意,又嘱咐道:“你到安全之地后,一定要先处理伤口,切莫让伤势恶化。” “子桓放心,我身上有吴院判给的外伤药!” 沈渊用力拥住席玉,在他的额头上重重落下一吻,很快又松开手,目光坚定地:“哥哥,京都见!” 席玉深深地看了沈渊一眼,道:“我在京都等你!” 文瑞来到车前,听了沈渊的计划,急得不行,说:“主子,让我跟着您吧!您受了伤,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你照顾好子桓,平安送他回京都,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提头来见!” 文瑞还想说什么,柳云孜上来打断,道:“别婆婆妈妈了,王爷担心他夫君,你又不是不知道!快走!” 守卫在车旁边的两个云家军早已牵来了马套好车,文瑞驾着车,跟在云家军后面往山上行去。 沈渊抓着柳云孜翻身上马,见席玉的马车安全远去,吹了声口哨,林子里张威三人迅速撤出,齐齐朝京都的方向疾驰。 密林里的黑衣人也迅速集结,追在他们身后,暗箭不断。 沈渊几人一路狂奔,趁着夜色七拐八拐终于甩开了身后的追兵。 “前面有座破庙,去歇歇脚吧,你的伤口要处理一下。”柳云孜一路被颠得都要吐了,见身后没了追兵,赶紧拽拽沈渊的袖子让他歇息。 沈渊背上失血过多,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于是点点头,说:“去休整一下。” 张威催马先到破庙查看了一番,确认安全,才回来迎沈渊。 沈渊一下马,便指着柳云孜道:“把他捆起来扔到角落!” 张威立刻上前扭住柳云孜,拿起旁边废弃的麻绳就开始捆人。 “哎!干嘛这是!捆我干嘛!”柳云孜不停挣扎。 沈渊冷笑一声,道:“不捆住你,我们如何能够安歇!” “你什么意思?”柳云孜双手反剪,被绑了个结实。 首富家的小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折磨,疼得嗷嗷叫唤:“你给我说清楚啊,我干什么了,你为什么要绑我?” 沈渊不理会他,在空地上坐下,喊张威给他治伤。 张威生了火,掏出匕首在火上烤了烤,按住沈渊的肩,生生将埋在肉里的箭头挖了出来。 沈渊双拳攥紧,疼得冒了一身的汗,却紧咬牙关,哼都没哼一声。 清完创口,张威在伤口上洒了金疮药,扯了几绺布条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一切清理完毕,沈渊穿好上衣服,说:“你们都检查一下,伤口上药,留人值夜,轮流休息。” “是!” “看好他!”沈渊指了指柳云孜。 柳云孜刚才看沈渊在治伤,怕他分神,暂且忍耐着没说话,这会儿看他竟然要绑着他过夜,他急了。 “到底怎么了?亏我那么相信你,一直跟着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 “兄弟?”沈渊两步踱到柳云孜面前,问,“我云家军死伤的这么多兄弟,又怎么算?” “他们受伤,我也很难过!可你绑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他们受伤的!”柳云孜挣扎着站起来。 “不是你?”沈渊道,“你们柳家到底收了谁的好处,把你送到我身边来监视我的行踪?” 柳云孜不停地摇头,道:“怎么可能!我爹说过,柳家是站在你这边,怎么可能通风报信让人刺杀你!” “我只是个空头王爷,柳家为什么支持我?” “临走前,我爹告诉我,云家主,也就是你舅舅,曾经救过他的命,后来两人结为异姓兄弟。”柳云孜气呼呼的。 沈渊想起他第一次上柳家的情形,那时候柳家主对他的态度便不似寻常,他还只当是柳家主仁厚使然。 柳云孜接着说道:“我爹还说,你这趟陕西之行,颇有担当,算是没看错你。还夸我有眼光来着,先结交上了你!” 说到这里他又生气起来:“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我柳家如此信任你,支持你,你竟然二话不说,把我捆起来!” 沈渊抬手止住他的喋喋不休,问:“你说的都是一面之词,现在无从查证,先委屈你几日,待到了京城,一起自有分晓。若是我错怪你了,我上门负荆请罪!” 一想到还要受很多天的苦,柳云孜哪里受得了,连忙嚷嚷道:“同行这么多人呢,你凭什么就怀疑我啊!我不服!” 沈渊冷眼看着他,说:“你还想挑拨离间?” 第179章 “我没有!实话实说而已!” “好!我分析给你听,让你心服口服!”沈渊掐着柳云孜的脖子,一步一步将他按到残破的佛像跟前。 “我们一行,护卫都是我母妃的旧部,能留守近二十年的,忠心自不必说!” “子桓与我心意相通,自不必说。” “文瑞自小便伴我左右,陪我一起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罚,才有了今天。” “你倒是说说,他们有什么理由害我?只有你,突然出现,太过巧合!” 柳云孜被他掐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艰难地说道:“他们……是陪你久,难道……就不会有人背叛你吗?” 沈渊手上骤然用力,柳云孜,竭力挣扎着说:“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别以后后悔……” 沈渊在他的话中变得犹豫起来。 “背叛我?” 他自言自语道。 第146章 小人该死,弄丢了席大人 沈渊也就犹疑了一会儿,转瞬,他又清明起来,“不可能!这些人,没有一个可能背叛我!” “那你等着瞧吧……”柳云孜艰难地开口。 沈渊挥开柳云孜,回到张威旁边,闭眼假寐。 柳云孜终于被松开,大口大口地喘气,最后骂骂咧咧地靠在废弃的佛龛下睡着了。 沈渊睡得极不安稳,很快就陷入梦魇之中。 梦里,他和子桓被面目狰狞的刺客追杀,无路可逃。 一转身他们又被困在巨大的迷宫之中,四周回荡着诡异的声音。他弄丢了子桓,又迷失了方向,恐惧弥漫了沈渊全身。 他正在奋力地寻找,突然席玉的身影一闪而过,直直被拖进了深渊。那里面恶鬼咆哮,阴影扭曲,席玉不断坠落,根本无法挣脱这无尽的黑暗…… “子桓!” 沈渊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王爷?您没事吧?”张威正在值夜,听到声音,连忙过来。 沈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才的梦让他心有余悸,直到现在一颗心还突突跳个不停。 “没事……”沈渊摆摆手,“做了个梦……” “王爷梦到什么了?” “梦到……”沈渊眼神落在废弃的佛像上。 冷寒的月光从屋顶的破洞里照下来,只照亮了佛像半边身子半边脸,显得尤其诡异。 沈渊想到梦里席玉被鬼魅拖走的景象,突然一个激灵。 “不对!”沈渊猛地站起身来,“张威!我们回去!” “回去?”张威问,“回哪里?” “密林!”沈渊提起佩剑就往外走去。 “那他怎么办?”张威指着柳云孜问。 “一起带上。” 沈渊心急如焚,奔出破庙,飞身上马,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柳云孜被拎起来,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了?又有人刺杀?” 沈渊没发话给他松绑,张威便直接横着把他扔上马背,策马去追沈渊。 柳云孜被颠得哇哇大叫,这回是真吐了,首富小公子难受得一路骂个没停。 沈渊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心里焦急无比,他盼着子桓没事,他宁愿是自己想错了。 天慢慢亮起来,沈渊不停挥舞马鞭,“快点!再快点!” 终于到了昨日分别的密林,除了一地狼藉的弓箭,和乱七八糟的车辙,早已没了人的踪影。 张威几人赶上来,瞧见这景象,安慰道:“王爷,您别担心,他们应该是上山了。” “瞧这车辙的方向,不是上山。”沈渊眉头紧锁。 张威下马查看。 柳云孜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整个人狼狈得不成人形,有气无力地冲沈渊道:“你还不给我解开……” 沈渊看了他一眼,现在他宁愿是柳云孜泄密,而不是他不能承受的后果。 张威正在查看,突然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他迅速回到沈渊身边,高声吩咐:“护卫王爷!” 仅剩的三个云家军,散在沈渊周围,目光警惕地望着马蹄声来的方向。 柳云孜吓得使出浑身解数,蛄蛹着往沈渊身边躲。 马蹄声越来越近,沈渊四人拔出刀剑,准备好了背水一战。 很快,马蹄声如雷贯耳,一行人马转过山路,出现在沈渊他们眼前。 沈渊看到领头的李卫忠,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又有一股难以言状的失望,不是子桓。 张威见了李卫忠,很是高兴。 “王爷,是自己人!” “嗯!”沈渊点点头,催马靠近李卫忠,问,“你们从山上下来?” “见过王爷!”李卫忠下马行礼,“我们昨夜到的,但是没见到王爷。我们怕您出事,就在四周找了找,但是只找到老陈和老李。” “他们在哪儿?”沈渊攥紧缰绳,心提得更紧。 两个将士从后面走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在沈渊坐骑之前,道:“小人该死,弄丢了席大人,请王爷降罪!” 沈渊身形一晃,从马上摔落下来,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李卫忠和张威赶紧上前扶住沈渊。 吴院判拎着药箱上前给他把脉。 沈渊什么也顾不上,推开吴院判,问:“子桓怎么了?” “回王爷,昨日你们走了之后没多久,我们就被一群黑衣人围住了,我们本想拼死护送席大人上山,可席大人说……” 第180章 “说什么?”沈渊双眼赤红。 “说……我们若是死了,王爷必会伤心……”两个老爷们说着眼眶湿红,“席大人与文瑞公公商量,说只要留我们一命,他便愿意配合,跟他们走……” “文瑞!”沈渊双拳紧攥,指甲狠狠掐进肉里,鲜血淋漓而下,他却浑然未觉…… 吴院判看他又糟蹋自己身体,上来掰他的手,骂道:“你就作吧!先把自己作死!席小子也跟着你去死!死了好啊!一了百了!清清静静!” 沈渊渐渐醒过神来。 不行! “快!给我上药!我要救子桓!” 沈渊伸出双手,吴院判给他撒上伤药,问:“还有哪里有伤?” 沈渊直接盘腿坐下,解开上衣,露出背上的箭伤。 吴院判摇着头给他重新清创,上药,重新包扎。 沈渊坐在那里,头脑迅速地运转思考。 文瑞! 文瑞从小便跟着他,十几年的情分了,他为什么会背叛自己? 他是听了谁的命令? 当初的永寿宫,全都是父皇的人,文瑞也不例外。 沈渊心里一惊:难道说,是父皇要杀我? 可他想着前两日,父皇才传旨要接他回京,又怎会暗地里派人来杀他? 就算要杀,直接动手,岂不是更方便? 沈渊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冷静!冷静!沈渊!你必须冷静下来!”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慌! 现在不管是谁带走了子桓,目标都还是他。 只要对方还没有提出要求,子桓就还是安全的。 “现在京中局势如何?”沈渊睁开眼睛,问李卫忠。 “王爷走后,便停了与京中的通信往来,不知最新动向。” “传信陆凛风,让他秘密寻找席玉。” “是!” 沈渊思索片刻,道:“走!去潼关!” 一行人立刻翻身上马,张威指了指还躺在地上的柳云孜问:“王爷,他怎么办?” 第147章 只要我不死,必定护你柳家平安无事 沈渊这才想起柳云孜来,道:“松绑,带上!” 他向柳云孜一抱拳,道:“柳兄!这次是我错怪了你,待事情解决,我必定上门,负荆请罪!” “哼!无事柳兄,有事贼子!你再也别想踏进我柳家大门!”柳云孜揉着酸疼的胳膊,气得转身就要自己走。 “柳兄,你父亲说得对,这天下即将大乱,你跟着我才是最安全的!”沈渊劝道,“你柳家,首富之家,乱世之中,没有靠山,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柳云孜虽然混,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但他还在生气,哼哼着不肯转身。 “我沈渊承诺,只要我不死,必定护你柳家平安无事!” 这承诺,有些重,柳云孜不得不动容。 “当真?”柳云孜转身,抬头看着沈渊。 “君子一诺!”沈渊的脸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柳云孜认命地拜了一拜,心底还是有些委屈。 他不是大哥,不懂得审时度势那一套,他从心底拿沈渊当朋友,却被沈渊如此怀疑。 沈渊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情,朝他伸出缠满纱布的右手,道:“上马!” 柳云孜看着他洁白的纱布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哼道:“看在你要千里救夫的份上,我先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也别得意,等我见到我席哥,我一定要好好跟他告你的状!” 他一提席玉,沈渊的脸又垮了下来。 吴院判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拽着柳云孜上了自己的马车。 一行人再次出发,浩浩荡荡往潼关而去。 潼关守备大将军周靖听说秦王驾到的消息,亲自出城门迎接。 这次陕西旱灾,他们的军粮同样没有着落,还要时常出兵剿匪,军中兵士叫苦不迭。 秦王肃清延安府官场,给边军送粮的时候,也没忘了他们潼关一份,军中上下对秦王不胜感激。 如今秦王又奉旨统领陕西军务,周靖便请示沈渊:“王爷,可要巡看潼关军务?” “那便有劳周将军!” 周靖带着沈渊到处看了一遍,最后登上了城墙。 沈渊站在城墙上,拧眉看着不远处的黄河,问:“今年干旱,黄河水位如何?” 周靖指着不远处裸露的河道说:“回王爷,黄河水位有所下降,有不少河道都裸露在外,属下正在发愁,这守关难度可增加了不少。” 沈渊点点头,又问:“如今已是腊月,还须密切监测河流的结冰情况,以防万一。” “是!”周靖应下,又宽慰道,“不过王爷也不用过于担心,如今陕西灾情已经缓解,在王爷治下一切井然有序,暂时没有战乱风险!” 沈渊眉头却拧得更紧,道:“这次恐怕要防的,不是关外。” “不是关外?”周靖疑惑不解,心道:那还能是哪里?难不成是关内? 周靖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说,秦王想要,据守潼关,以图…… 周靖瞪大了双眸,满眼都是不敢置信,心里也在迅速思索:怎么办?这么大的事,让我知道了,秦王会不会杀我灭口! 沈渊瞧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开口问道:“周将军既然知道了,会做何选择?” 第181章 周靖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赶紧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说话!” “王爷!末将不敢!” “恕你无罪!说吧!” 周靖毕竟是武将,得了沈渊首肯,便抖着胆子道:“末将以为,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若是王爷为了一己私欲起兵,置天下人生死于不顾,周某第一个不赞成!” 沈渊唇角提起一个微微的弧度:“哦?那周将军是准备以身殉国了?” “王爷若执意如此,周某一己之力,无可抵挡。周某今日以身直谏,望王爷以天下为重,以万民为重,请王爷三思!”周靖纳头拜下。 沈渊试探完了,伸手去扶周靖:“周将军请起!” 周靖抬头,疑惑地看向沈渊。 沈渊道:“方才一番试探,也是想知道周将军为人,你没让本王失望。接下来潼关,乃至天下太平,都要有劳周将军!” 周靖本以为今日必死无疑,此刻又死里逃生,他这心忽上忽下的,还剧烈地跳个不停。 听到秦王这番话,更是云里雾里,问:“末将不知王爷所言是为何意?” “等京都的消息到了,就知道了。”沈渊道。 “等?”周靖问。 沈渊点点头,目光投向遥远的东方。 他心里急得不行,可是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等。 等京都的消息。 等带走子桓的人,主动出面跟他交涉…… “周将军,最近要加派人手,加固防守,陕西还没有从旱灾里彻底走出来,可经不起战乱!”沈渊收回思绪吩咐道。 周靖心神一凛,抱拳道:“末将领命!” 隔日,沈渊在巡视关城的时候,收到了陆凛风派人传来的信。 沈渊召了周靖、李卫忠等人商议。 “太子良娣举报太子图谋不轨,急于登基,使用巫蛊之术,对父皇进行诅咒。” “锦衣卫指挥使在东宫搜出了用于诅咒的压胜之物,父皇闻讯后震怒不已,下旨废除太子之位。” 周靖被这个消息震惊得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失声问道:“废太子?这怎么可能?” “太子自跛足后,性情大变,荒淫残暴,父皇派了德高望重的黄大人去教导,不仅没有成效,太子还变本加厉,就算没有这巫蛊之事,废太子之位也是迟早的事。”沈渊冷静地分析道。 周靖内心惊涛骇浪,他驻守潼关,哪里知晓这天家的事。 沈渊接着说道:“这指挥使已然投靠了丞相,那么巫蛊之事,必然是丞相主导,传信给陆凛风,让他收集证据,秘密呈给父皇。” 周靖听后心惊肉跳,他明白丞相背后站着的是五皇子,也就是说五皇子设下这一连串的阴谋,陷害太子,以图自己能够登上大宝。 然而,若五皇子真的登基,丞相必将一手遮天,官场贪腐,鱼肉百姓,那时的天下,与生灵涂炭又有何异! 周靖终于理解了秦王昨日那番话的深意,他意识到,这天下,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动荡。 第148章 为了护住那一人而已 周靖想到此节,心里惶惶不安。 又想到此前秦王在陕西的种种作为,他清楚,只有秦王登上大位,这天下百姓才能有一条生路。 想到这里,周靖毅然决然地跪下,坚定地说道:“周某愿誓死追随秦王,任凭王爷差遣,共同守护这天下苍生!” 沈渊完全没想到周靖会突然真心归顺,心里不禁一阵惊讶,但还是走上前亲自扶起周靖:“周将军心系国家和百姓,实在让我等钦佩!” “臣惶恐!”周靖驻守潼关多年,还是头回被皇家当面夸奖,不禁老脸通红,内心激动不已。 “臣这就去加派人手,加强巡视。”周靖抱拳告辞,自去忙碌了。 李卫忠对着沈渊欲言又止,满是担忧。 沈渊知道他想问席玉的事,深深叹了口气,道:“没查到……” 李卫忠和张威几人心里都是一紧,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沈渊心里一定更不好受,有心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太子已被圈禁,那抓子桓的,不是父皇,便是丞相。”沈渊握紧拳头,捋着思绪。 “陛下?”李卫忠不解。 若说是丞相或五皇子做的,他们都觉得理所当然。 李卫忠问道:“陛下为何要杀您,又为何会抓席大人?” 沈渊摇了摇头,只说:“文瑞以前是父皇的人。除了父皇,还有谁能让他听令行事?” “文瑞公公会不会是受了丞相的威胁?” “文瑞是被拐卖的孤儿,无父无母,又没有兄弟姐妹,拿什么威胁他?” 这也是沈渊一直信任文瑞,把文瑞带在身边的原因。 文瑞了无牵挂,是真心拿自己当主子的。 可如今,沈渊也想不通,到底是因为什么,竟让他如此行事! 沈渊想不通其中关窍,心如火焚,但他现在不能乱了阵脚,必须保持清醒,主持大局。 “李卫忠,传信京都,让陆凛风探查郑家所有产业,寻找子桓踪迹。启用各处暗桩,探查皇宫,顺便查一查文瑞的底细。” “是!”李卫忠迅速应下去办。 “张威,传信云隐,让他来潼关坐镇,本王要赶回京城,亲自去找子桓?” 第182章 “王爷!不可啊,王爷!”沈渊话音刚落,李卫忠和张威几人齐齐跪下阻止。 “本王已经在这儿干等了好多天了!再等下去,不用等人来杀,本王先就疯了!” “王爷,可您还有大业要成,不能轻举妄动啊!” “大业!”沈渊目光忽明忽暗,双眸冷冽,深不见底,幽幽说道, “我要这天下,也只不过是为了护住那一人而已!” “若那人不在,这天下于我,又有何意义!” 李卫忠听了,心惊不已。 张威还想劝说,被李卫忠死死按住。 “张威,速去传信,我等云隐三日。三日后,随我出发,回京!” “是!”张威只得把想说的话全都憋回去,下去传信。 接下来的三天里,沈渊不敢有须臾停歇。不是随着周靖巡关,便是在部署自己麾下的势力,他怕一歇下来,一想到子桓还没有消息,自己就先陷入魔怔。 终于到了第三天,天刚蒙蒙亮,沈渊便带着云家军在潼关城门口,整装待发。 周靖一脸担忧地跟在旁边,不停地叮嘱:“秦王殿下,您一定要多保重,天下苍生皆系在您一人之身啊!” “周将军放心!”沈渊点头,心里却道:为了子桓,我必须保重,只能保重! “云隐怎么还不到?”他转身问张威。 张威蹙眉小声道:“延安府到潼关,少说也要七八日,您让公子三天赶到,委实有些为难……” “那便不等了,我们出发!”沈渊一勒缰绳,扬鞭策马。 他们刚走了没几步,只见远处扬起一阵烟尘,一匹快马疾驰而来,没一会儿就到了沈渊他们跟前。 “吁——”云隐勒马停住,面色不善地看着沈渊。 沈渊这才看清,云隐腰间搭着一双手,身后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正抱着云隐,整个人扒在他的背上,睡得正熟。 沈渊:…… 云隐瞧见沈渊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脸更冷了,说:“还不是因为你!三天让我赶过来!我和吴岳,除了换马,一刻不停地日夜奔袭,吃饭睡觉都是在马上解决的!” 他身后的吴岳被惊醒了,伸手便去拽缰绳,嘴里嘟哝着:“公子,该换我了,你靠我怀里睡会儿……” 云隐在他乱动的手上拍了一巴掌,道:“睡你的!乱动什么!” 吴岳估计是一路被调教老实了,被这一巴掌一拍,立刻乖乖地搂紧了一点,贴回云隐的后背,安安分分睡了。 沈渊看着两人这不同寻常的互动,意有所指地说:“表哥这趟辛苦,但也值了不是!” “腐眼看人基!”云隐嘁了一声,“不是人人都是你,心里只装了一个男人!” “哦?那表哥心里还装了什么?” 云隐:“……” 他竟一时语塞。 心里还装着什么? 自从小时候假死隐身开始,他便为云家而活,为从未谋面的姑姑和表弟而活。 这么些年,小心翼翼,忙忙碌碌,看似很充实,可要问他心里装着什么,好像没有什么走进过他的心。 云隐愣在原地思索。 沈渊见状,催马上前两步道:“表哥,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待此次事定,我帮表哥正名,回归云家!届时,表哥想要什么人,想做什么事,你说了算!” 云隐不免有些动容,万年冰川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神往。 “表哥!陕西就拜托给你了,我先走一步!”沈渊向云隐一拱手,准备离开。 云隐的遐思还没拉出去多远,就被沈渊这现实的一嗓子给喊了回来,他拿马鞭朝沈渊腿上挥了一鞭,笑骂道:“滚!” “弟弟浑身是伤呢,你还打我!”沈渊疼得龇牙咧嘴。 “我又不是席玉,要装可怜,找他去!” 一提到席玉,沈渊神情又失落起来。 “行了!别哭丧着一张脸了,席玉可不是你,精明着呢!” 第149章 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云隐安慰完沈渊,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递给他,道:“祖父的谍报组织,你拿着令牌,去南伶馆找玄丝。” 沈渊接过令牌,谢过云隐,随即策马扬鞭,一路远去。 他们一行昼夜奔驰,并未特意隐藏行踪,相比之前的密集刺杀,这一路他们走得异常顺利,只半个月就到了京郊。 一路上沈渊收到各方来报,都未曾发现文瑞或是席玉的任何踪迹。 “人还能消失了不成!”熬了半个多月,沈渊双眼布满红血丝。 李卫忠上前问:“王爷,明日便可进城,我们是秘密进入,还是……?” “丞相这么久没有动作,就是等着本王进京呢!李卫忠,去礼部传话,本王明日进京,让他们准备迎接。” “为何不直接进城?” “自然是要让他们主动来找本王!”沈渊道。 李卫忠得令,拿着秦王印信进京传话。 “传令下去,今日休整,明日随本王进京!” 再说礼部突然接到传话,一下子就乱了套。 这亲王进京,一应礼仪不得提前上一月半月的才能准备好! 再说秦王府修缮还差个尾巴,秦王回来了,住哪儿? 礼部侍郎秦怀礼急得团团转,连忙备车去给礼部尚书报信。 第183章 秦怀礼走到半路,迎面跟一行车驾遇上了。他掀开车帘一看,是五皇子的车驾,连忙下车行礼避让。 “青天白日,慌慌张张,礼部还能出什么事不成?”沈淏掀开车帘,斥了一句。 秦怀礼连忙跪下回话:“回殿下,下官接到秦王传话,他已到城外,让礼部接驾。可一应事务都未曾有准备,下官正要去请示尚书大人……” 沈淏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笑容,嗤了一声道:“还真是情深义重!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不知殿下所言何意?” 沈淏一挥手,说:“既然没准备好,自然要叫三哥再等等了! “可秦王那边……” “放心,本殿亲自跟你去城门口,给三哥传话!” 秦怀礼如蒙大赦,恭敬下拜,道:“如此甚好,多谢殿下解围!” “走!”沈淏放下车帘。 车夫立刻挥动马鞭,马儿吃痛,当即扬蹄狂奔。 秦怀礼躲避不及,直接被马踩到手,疼得冷汗连连,只能憋着不敢作声,还得忍痛赶紧起身,一瘸一拐地爬上马车,跟在五皇子车驾后面。 不过一炷香功夫,他们就到了城门口。 “去!给秦王传话,本殿就在这里,他若有异议,本殿自会替你解围!”沈淏望着远处沈渊扎的营寨,吩咐秦怀礼。 “这……”秦怀礼心里没底。 “怎么?”沈淏收回目光,阴鸷的眸子转向秦怀礼,“这么短短几句话不会说?” “不不不……”秦怀礼心里一哆嗦,道,“下官这就去……” 秦怀礼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搅进了两尊大佛之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硬着头皮来到沈渊营寨前求见,说明来意。 quot;父皇病重,日夜挂念本王,特派使者远赴陕西,亲自接本王回宫探望。”沈渊歪在椅子上,咳嗽两声,道,“奈何本王突染风寒,病势沉重,无法即刻启程,心中愧疚万分!”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然而,父皇病情刻不容缓,故本王病情稍有好转,便不顾身体虚弱,毅然踏上归途,只盼能早日回到父皇身边尽孝!” 秦怀礼听着,冷汗流个不停,头低得不能再低。 “如今,本王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京城城外,岂料竟被你礼部无理阻挠,拒之门外!” 沈渊突然站起来,走到秦怀礼面前,大声喝道:“本王身为皇室血脉,心系父皇安康,你们竟敢阻拦本王尽孝之路?” “这……”秦怀礼吓得双膝发软,瘫坐在地,“礼部绝无此意啊……” “那究竟是谁给了你们这般胆量,让你们如此放肆?本王今日倒要弄个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如此行事!” 秦怀礼嘴唇哆嗦着,不敢言语。 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大笑,那笑声如同暗夜里的猫头鹰,尖锐刺耳。 “几个月没见,三哥好大的威风!” 沈渊抬头看去,只见沈淏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张威跟在他的身后,面色有些紧张,道:“王爷……” 沈渊冲他使了个眼色,说:“下去吧。” 张威行礼退下。 沈渊退回主座坐下,看向沈淏道:“原来是五弟,多时不见,越发不懂礼仪了。正好礼部侍郎在这里,不如让他教教你?” 沈淏鼻子里哼出一声,眼睛里充满了狂妄和不屑。 沈渊也不气,转向秦怀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起来给五弟好好讲讲,皇子见到亲王,该行何礼!” 秦怀礼恨不得现场有个缝,好让他钻进去。 “本殿还真是不知,侍郎大人给我讲讲?”沈淏眼神冷若冰霜,盯着秦怀礼。 秦怀礼头贴着地,动都不敢动,颤着声道:“下官不知……” “礼部侍郎不懂礼法?”沈渊以手扣桌,那一下下似是敲在秦怀礼心尖儿上。 “下官……” 秦怀礼的话才出口,就突然止住了。 他双目圆瞪,看见帐内的陈设陡然翻滚了几圈,看见谁的鲜血飚了满地,看见谁的身体倒在地上。 “啊——”惨叫声响彻营帐,很快又没了声响。 只剩下和躯体分离的头,咕噜噜滚向沈淏的脚下。 沈淏随脚一踢,把那淋着鲜血的头颅,给踢开了。 “朝廷不养闲人,三哥说是不是?”沈淏眼中闪烁着狡黠与残忍,阴恻恻地看向沈渊。 沈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抬手击掌。 帐外一阵整齐地脚步声响起,很快,张威带人冲了进来,将沈淏团团围住。 沈淏看了一眼,不慌不忙道:“三哥这是做什么?” “五弟不尊亲王,不敬兄长,公然杀害朝廷命官,自然是将你拿下,交给宗人府定罪!” “定罪?”沈淏狂笑起来,充满了挑衅,“三哥想抓我?” 他无视那一圈指着自己的刀剑,朝着沈渊走近两步,道:“三哥要不要猜一猜,我若是回不去,你会不会立马收到席玉的尸体,嗯?” 第150章 你们以为席玉是我的弱点? 沈渊也笑起来,看向沈淏道:“五弟,你不妨也猜猜看,对我来说,是那个位子重要,还是那所谓的情情爱爱,更为重要?” “哼!三哥就不必嘴硬了,文瑞早就招供了一切。”沈淏嗤笑着看着沈渊,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第184章 “沈淏,你和你那舅舅还真是如出一辙,愚不可及!”沈渊起身,目光平静地与沈淏对视,“文瑞从来都不是我的人,他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我想让他知道的罢了。” “你们以为席玉是我的弱点?”沈渊仿佛想起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直不起腰,“他不过是个幌子!” “你也不想想,席玉才给我们上了几天的课!怎么就成了我的软肋了?” “不过是席玉心软,从前在宫里看不过我被欺负虐待,维护过我几次,这回又恰好出现在陕西。这现成的人质送上门,不用白不用,五弟你说,是也不是?” 沈淏回想着从前在文华殿的种种,席玉确实是老师的身份,对老三,也只是维护一个弱势的学生,心里不禁犹疑起来。 沈渊终于停下笑,目光如炬,直逼沈淏的眼睛:“这回还是要感谢文瑞,若非如此,你们又怎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你们已经握住了我的命脉?我又如何能这么顺利就进了京城,还生擒了五弟?” 沈淏的脸色一僵,心终于上上下下不安地跳动起来。 “现在,五弟落在了我的手上,不如再来猜一猜,在权力的游戏里,丞相更在乎亲情,还是大位?” 沈淏脸色又白了一些。 “听说,丞相断尾求生,将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推出去顶罪了……”沈渊顿了顿,“如今郑家三个嫡子在诏狱里,个个生不如死,五弟不会不知道吧?” “我还听说,丞相唯一的嫡女成了太子良娣,可丞相对付太子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沈渊的声音幽幽传来,不断在沈淏耳边萦绕,冲击着他的神经。 “事成之后,丞相也没把女儿接出来,还扔在废太子身边……啧啧啧……也不知道我们大哥该有多生气,会怎么朝着你那表妹发泄呢!” 沈淏脆弱的神经绷得极紧,他当然知道这些事。 当初,他还差点儿因为郑雨汐进了东宫,而跟丞相翻脸。 谁知被寄予厚望的相府嫡女,没了利用价值,丞相说弃也就弃了。 如今郑雨汐最后一点儿价值被榨干,丞相也没信守承诺,带她脱离苦海,而是把她留给废太子泄愤,以免废太子怒气没有出路而狗急跳墙。 沈渊看着沈淏脸色一点点发白,目光转冷,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问道:“如今五弟在我手上,你猜丞相会如何选择?是为了你放弃争位,还是不顾你的生死,继续他的野心?” 沈淏想都不用想,要丞相为了自己一个外甥而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那怎么可能! 他知道,没了自己,丞相还有更好控制的小六作为棋子。 就算没了小六,丞相仍可以从宗室弟子中挑选新的傀儡…… 沈淏想到此处,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愤怒地瞪着沈渊,问:“那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吗?那你动手啊!跟我废这么多话!” 沈渊唇角微勾,冷静地挥挥手,示意张威等人退下,一并将沈淏的侍卫也押了下去。 他上前拍拍沈淏的肩,说:“五弟,不要激动,你我是亲兄弟,我怎么会杀你?” “我特意在城外等你过来,就是想提醒你,丞相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根深蒂固,朝中上下皆是他的心腹。即便将来五弟登上大位,也难免成为丞相的傀儡,你说是不是?” 沈淏被沈渊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他知道沈渊所言非虚,自己确实无法反驳。 “与其让丞相继续掌控朝政,不如我们兄弟联手,趁着父皇尚能主事之际,先将丞相扳倒。事成之后,我们再各凭本事,争夺皇位,如何?” 沈淏犹豫着。 他明白沈渊的提议并非没有道理。 丞相势力庞大,那么多证据凿凿的罪行,连父皇都不能将他扳倒,何况是自己? 然而,沈淏心中仍有顾虑。 毕竟,他与沈渊虽有兄弟之名,却没有兄弟情谊,与他合作,真能万无一失? 沈渊见沈淏犹豫不决,便又加了一把火:“五弟,我也并非一定要与你合作。扳倒丞相,于现在的我而言,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只是到那时候,可不要怪哥哥对你不讲情面!” 沈淏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你,我们联手扳倒丞相。但,事成之后,我们必须公平竞争!” 沈渊微微一笑,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沈淏虽然心中有些不甘,还是不情不愿地伸手与他握住。 “五弟,事不宜迟,你手上可有能一击即中的证据?”沈渊问道。 沈淏点了点头:“贪腐腐败、欺君罔上这些自然不必说,但更重要的是他泄露朝廷机密。” “哦?什么机密?”沈渊追问。 “他与北方的鞑靼部落、东南沿海的倭寇,以及西南的土司都有暗中联系。” 沈渊惊讶道:“通敌卖国?” “他向外泄露我朝的军事部署和战略计划,使得外敌能准确把握我朝的军事动向,频频发动突袭。” “只要战事不断,丞相与他的派系,便能不断从中渔利。” 沈渊听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但他面上依旧平静,点头沉吟:“嗯……这确实够他死个十回了!只是,想要拿到这些证据,恐怕不容易!” 沈淏沉思片刻,道:“丞相府邸书房,有一密室,他的机密信息都藏在密室里。” 第185章 “要潜入丞相府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沈淏道:“我明日趁他进宫时,去丞相府找证据。” 沈渊点了点头:“好,此事就交给五弟去办。一旦找到证据,我们便立即行动。” 两人一番商议,沈淏怀着满腹心事走了。 “王爷,您就这么放五皇子走了?”李卫忠见沈渊真的让沈淏离开了,有些着急。 第151章 夜探丞相府 “现在还不是抓他的时候。” 李卫忠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再多问。 “传令,今夜密探丞相府,拿到他通敌卖国的证据。” 李卫忠刚才就在帐外,听到他和五皇子的对话,此刻接到命令,一愣,问:“王爷不等五皇子明日行动?” “沈淏蠢,丞相可精明着呢,不会对他不设防。沈淏若是敢踏进丞相书房密室一步,拿不到证据不说,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沈渊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还有,子桓确实被丞相的人带走了,扩大搜查范围,只要跟丞相或是老五有关联的人,再远也不要放过!” “是!”李卫忠接令下去忙碌。 沈渊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进城直奔南伶馆,亮了令牌见到玄丝。 玄丝通身黑衣,气度不凡,见到沈渊便行礼告罪:“王爷恕罪,我们翻遍了京城,连刑部、大理寺、锦衣卫牢狱都找过了,也未找到席大人踪迹。” 沈渊心里料到了,但听到消息,心还是往下沉。 “王爷,会不会,他们并未进京?” “不可能!到了这时候,丞相已经没什么保命符了,席玉不仅可以用来牵制本王,还可以牵制席家。这么好用的一颗棋子,他必然要放在身边才放心。” “丞相府我们也派人探查了,也未曾发现席大人踪迹。” 沈渊拧眉,道:“一定还有什么地方被遗漏了!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地方,也在丞相掌控之内,却又令人容易忽略?” 玄丝也沉默下来,将京城一处处能藏人的地方,放在心里一一分析,最终道:“大相国寺?” 沈渊眼前一亮,点点头。 “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玄丝拉了拉屋里悬着的红绳,立刻有人在门外现身进屋,接了命令便退出去找人。 “宫里情况如何?”沈渊按下心神,查问局势。 “禁军统领,锦衣卫指挥使已经投靠丞相,丞相日日进宫,逼皇帝传位给五皇子。” 沈渊嗤笑一声,道:“乱国贼子,还想要一个名正言顺!如今本王回到京城,他怕是要狗急跳墙,直接逼宫了。” “王爷所言极是,那接下来您准备怎么办?” “今晚本王夜探相府,待找到丞相通敌卖国的证据,让陆凛风直接抓人,连夜审理。” 玄丝起身,走到柜子边,从一个暗格里翻翻拣拣,找出一份地图,递给沈渊。 沈渊打开一看,不禁赞叹道:“好东西!有了这相府的地形图,今晚行动,定能事半功倍!” 两人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 “何事?”玄丝扬声问。 “玄公子,底下人来请示楼里的事。” “我这里有贵客,你先去看看什么事,能拿主意的直接办了。”玄丝道。 “是!” 外面守着的人退下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敲门问道:“事关废太子,公子可要听一听?” 玄丝和沈渊对视一眼,沈渊点点头,玄丝道:“进来说。” 无痕推开门进来,道:“是废太子府上的一个侍妾,买通了侍卫跑出来,想卖废太子的男宠,攒钱逃跑。” 沈渊听了不禁笑出声来,道:“大哥身边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 玄丝问:“人还在吗?” “在楼下呢。”无痕道,“我说要请示公子,让她稍候。” “王爷,可要我下去看看?”玄丝问沈渊。 沈渊点点头,说:“去看看吧,此事蹊跷,一个侍妾能买通禁军侍卫,跑出圈禁府邸,不太寻常。” 玄丝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起身下楼。 天色已晚,沈渊便没再久留,拿着相府地形图,回去部署行动。 _ 夜幕低垂,京城陷入一片沉寂。 沈渊带着张威几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丞相府的高墙。 他轻轻打了个手势,手下几人立刻分散开来,到达定好的最佳潜入点。 月光下,他们的身影如同鬼魅,悄然翻过高墙,落入丞相府的后院。 穿过曲折的回廊,沈渊一行人顺利来到书房前。 书房的灯火已经熄灭,沈渊轻轻撬开书房的后窗,无声无息地跃了进去。 沈渊示意手下散开,自己独自走向书房深处。 他的目光在书房内四处游移,寻找着可能隐藏密室的线索。 沈渊的手指轻轻滑过书架上的书籍,瓷瓶,寻找着密室的开关。 经过一番仔细的摸索,沈渊的目光终于定格在了一幅山水画上。 这幅画看起来与其他画作并无二致,但沈渊却觉得画的落款有些奇怪。 他凑近仔细观察,手指轻轻摸了摸落款的印章,感觉有些微凸起,他用力按了一下。 突然,他感到一股轻微的震动从指尖传来,紧接着,旁边的书架发出一声低沉的“咔嚓”声,缓缓移开,露出了一道幽深的暗门。 第186章 沈渊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长剑,缓缓推开了暗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暗门内便是沈淏所说的密室,昏暗的灯光下,摆放着各种文件和卷宗。 沈渊的目光迅速扫过,只觉得触目惊心。 卷宗里详细记录着丞相与敌国的勾结和交易,走私军马兵器,私开金矿铁矿,私养兵马……每一条证据都足以让丞相再无翻身的余地。 沈渊立刻回身召张威几人进来,每人迅速拿包袱装了厚厚一叠卷宗,出了密室。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开书房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沈渊心中一紧,几人立刻躲到了书架后面。 只见一名侍卫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只食盒。 那名侍卫显然没有发现书房里的异样,将食盒放在桌上后便离开了。 沈渊松了一口气,连忙打手势让所有人撤离。 一行人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按照原定路线,轻而易举便离开了相府。 等在长街尽头的陆凛风见沈渊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上前问道:“王爷,可拿到证据了?” 沈渊拍拍张威怀里的包袱道:“放心,都在这里了。今晚就算直接把丞相问斩,都无可指摘!” “王爷先行一步,属下这就去丞相府拿人!” 第152章 丞相逼宫 陆凛风带着一队精锐将丞相府团团围住,火把的亮光照亮了整条大街。 “陆镇抚使,你这是何意?”丞相郑伯行从府里走出来,面上带着一丝不屑,显然对于陆凛风的行动,根本没放在眼里。 陆凛风冷冷开口:“丞相大人,有人举报您通敌叛国,我等奉命前来捉拿。” 郑伯行冷笑道:“奉命?奉谁的命?陆镇抚使,你可知道诬告朝廷重臣是何等罪名?” 陆凛风不为所动,挥手示意手下立即拿人。 “放肆!”郑伯行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来人!将今日到场的反贼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相府的侍卫立刻开始反击,一时间,丞相府里刀光剑影,两方人马战在一处。 陆凛风早有所准备,他身形一动,如鬼魅般穿梭在人群之中,轻松砍倒了丞相身边的几名护卫。 他手持长刀,稳稳地架在了郑伯行的脖子上,目光冷冽地直视着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丞相。 “陆凛风,你胆敢动本相一根汗毛,我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郑伯行气急败坏,冲着陆凛风大吼道。 陆凛风冷笑一声,道:“这些话,丞相还是留到诏狱里慢慢说罢。” “我乃当朝宰相,你怎能无缘无故地将我押往诏狱!”郑伯行怒道。 “丞相莫急,你书房密室里的那些卷宗,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陆凛风目光如炬,平静回应。 郑伯行脸色骤变,他转头看向身后被锦衣卫押住的人群,只见管家站在人群中,一脸忧色地冲他点头。 “你们!居然……”郑伯行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深吸一口气,高声对着黑暗的夜空,喊道:“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陆凛风心中一紧,意识到要有变故发生,立刻加紧了对郑伯行的控制,准备将他迅速带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暗处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 陆凛风眉头紧锁,沉声说道:“指挥使大人,丞相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您还要阻挠吗?” 指挥使冷笑一声,根本不与他啰嗦,直接拔刀攻了过来。 陆凛风见状,立刻举刀迎了上去,指挥使带来的锦衣卫和陆凛风的人战做一团。 一片混乱之中,郑伯行趁乱由指挥使的人护着,逃了出去。 陆凛风被指挥使缠住,大声下令:“抓住丞相!” 可他带来的人都被困住了手脚,分不开身,眼见着丞相被一路护着不见了踪影。 陆凛风心急如焚,连忙带人撤退。 沈渊在北镇抚司等着,却见陆凛风一行狼狈地回来,赶紧问:“人呢?” 陆凛风跪下,道:“属下无能,让他跑了……” “跑了?”沈渊问,“可有追踪?” “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李卫忠,召集人手,进宫!”沈渊立刻起身上马,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沈渊肌肉紧绷,寒天腊月里,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不怕别的,只是席玉的下落还未查明,他怕丞相狗急跳墙,对席玉不利。 沈渊不断催马,空旷的街道上全是急促的马蹄之声。 很快,沈渊到了宫门之外,宫门大开,门口横七竖八倒着许多侍卫。 沈渊顾不得其他,直接纵马进入,一路不见禁军与宫人,只有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安静得叫人心慌。 “王爷,小心有诈!”陆凛风紧跟其后,不断提醒。 “今夜必须拿下丞相!”沈渊挥动马鞭,一路向前。 直到奉先殿,沈渊不得不下马,一行人快速上了台阶,转过宫殿,前面传来拼杀的动静。 沈渊加快速度往前冲,一路上遇到许多慌慌张张四散逃跑的宫人。 他们见到又有一路人马冲进宫来,吓得慌不择路,又往回跑去。 第187章 沈渊立刻发话:“秦王前来捉拿反贼郑伯行,所有人回自己任职所在,若有怠值者,杀无赦!” 宫人看着他手里冒着寒光的佩剑,心惊胆寒地回自己宫殿。 沈渊一行循着拼杀声往前,很快来到煦帝寝殿前。 寝殿门口早已分不清禁军中谁是谁的人马,混战一团,丞相和指挥使已经到了殿前。 “陛下,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你选,若你现在颁发圣旨,传位给五皇子,还能再当几日太上皇,若你再执迷不悟,今日便是国丧了!”郑伯行一脸十拿九稳,朗声冲着殿内说道。 “郑伯行!”沈渊佩刀指向他,道,“你这个乱臣贼子,你私开矿山,私养兵马,通敌叛国,还妄想继续染指江山!今日我必将你诛杀,以解天下人之苦!” 郑伯行踏上寝殿台阶,遥遥望着沈渊,道:“秦王来得真快!只可惜秦王找人的本事不怎么样!今日你若敢杀老夫,那你的心上人要遭受的,将是千倍万倍的痛苦!” 沈渊双拳紧握,眼眸森然,道:“你若敢动他一根毫毛,郑家上上下下几百口,必将为他陪葬!” “秦王如此油盐不进,那便等着替他收尸吧!”郑伯行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沈渊,“来人,去将席玉带过来!” “是!”一名禁军统领应声,带着几人退下。 沈渊对张威打了一个手势,让他带人跟上去,伺机救下席玉。 张威正要跟上,寝殿的门突然打开,一个人身着一袭狐裘大氅,自门里迈了出来,在寝殿门口站定。 火光映照下,通体雪白的狐裘白得耀眼,衬得他整个人熠熠生辉。 远处的沈渊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只听那人平静无波地开口,问:“丞相是要派人去找我吗?” 这个声音一出,郑伯行不可思议地转身,见席玉竟从煦帝寝殿里走了出来,愣愣地问:“你……怎么……” 席玉展颜一笑,替他把话说完:“我怎么到了宫里,还见到了陛下,对吗?” 郑伯行点点头。 席玉笑道:“丞相若是束手就擒,我慢慢说给你听,如何?” 第153章 传位于秦王沈渊 郑伯行也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厉声道:“逃脱了又怎样?今天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哦?是吗?”席玉轻轻举起手中的圣旨,缓缓展开,平静地说,“丞相大人,不妨先听听这圣旨上的内容。” 郑伯行心知不妙,面色一变,急忙喝道:“徐镇海!还不动手!” 指挥使徐镇海也知道自己已经上了丞相这条船,没有了退路,毫不迟疑地拔刀冲向席玉。 席玉却似磐石般稳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远处的沈渊迅速回过神来,飞身而起,如疾风般,几个起落便挡在席玉的身前。 他迅速拔剑,挡住徐镇海,两人战在一处,剑光闪烁,一时间难分胜负。 郑伯行指着愣在四周的禁军和锦衣卫,厉声喝道:“成王败寇,你们的前程就在此一搏了!此刻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禁军和锦衣卫们面面相觑,面上有些犹豫,一时间竟无人敢轻举妄动。 禁军统领知道自己都走到这一步了,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放手一搏,立刻举剑高呼道:“秦王擅闯宫禁,图谋不轨,尔等速速随我诛杀秦王!” 众禁军看看秦王只带了不足千人,禁军和锦衣卫联手,还不是轻易就能将他们拿下。 于是也不再犹豫,纷纷响应,跟着统领向秦王的人杀去。 刹那间,喊杀声四起,双方又混战在一起。 沈渊一边奋力抵挡着徐镇海的攻击,一边高喊:“保护席大人!” 陆凛风迅速带人上前,团团围住席玉,将他护在中间。 席玉神色自若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局面,丝毫不受周围刀光剑影的干扰。 他静静展开手中的圣旨,声音清晰而洪亮,高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 秦王沈渊,自幼聪颖,好学不倦,文韬武略,兼备一身。 陕西之行,功绩卓著,深得朕心,亦受百官及万民之敬仰。 今朕年迈,体力渐衰,深感需有人承朕之志,继续守护这万里江山。 秦王沈渊,德才兼备,实为不二人选。 今朕决定,传位于秦王沈渊。 即日起,秦王沈渊登基为帝,继承大统,统御天下,兼领朝政,以安邦定国,造福万民。 ………… 钦此! 圣旨一出,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沈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席玉率先跪下,恭敬地冲着沈渊的方向深深一拜,高声喊道:“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陆凛风、李卫忠、张威……一个个都跪下来,参拜沈渊。 跟着丞相谋反的那些人,也放下刀剑,纷纷跪下,向新皇沈渊表示效忠。 只有郑伯行还直挺挺地立在原地,满眼都是愤怒与不甘。 徐镇海趁着沈渊愣神的间隙,举刀朝着沈渊劈脸砍去。 沈渊侧身躲开,反手一剑刺中徐镇海的手臂。 徐镇海吃痛,拿刀的手一松,绣春刀掉落在地。 陆凛风迅速上前,对准徐镇海的膝窝,狠狠踹了一脚。 第188章 “逆贼,还不跪下!”陆凛风怒喝一声。 徐镇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沈渊眼神冷冽地看向郑伯行,“郑伯行,你还有何话说?” 郑伯行脸色铁青,他怒吼道:“你们伪造圣旨!我要面见陛下!” 沈渊冷笑道:“郑伯行,你贪赃枉法,通敌叛国,私养兵马,意图谋反,罪行昭昭,证据确凿。来人,将他拿下,交由刑部审问!” 沈渊话音一落,侍卫们一拥而上,将郑伯行和他的党羽团团围住。 郑伯行挣扎着吼道:“沈渊,你这乱臣贼子,老夫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沈渊眼神冰冷:“带下去!” “锦衣卫指挥使徐镇海、禁军统领韩锋锐,投靠丞相,意图谋反,罪大恶极,一并押下去,严加审理!”沈渊挥手道。 侍卫闻令而动,迅速将徐镇海和韩锋锐绑起来,一起押了下去。 沈渊深深地看了席玉一眼,穿过人群,大步走到席玉身旁,亲手将他扶了起来,接着才转过身对大家说道:“各位都起来吧!” 沈渊眼神明亮,扫视着在场剩下的人,扬声道:“朕刚刚登基,当以仁德治天下,大赦天下,既往不咎。但若有人心怀不轨,妄图动摇社稷,朕必当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那些被卷入这场逼宫之乱的兵士们,听到沈渊的这一席话,纷纷又跪了下来,齐声喊道:“皇上圣明!我们愿誓死效忠皇上,保卫江山社稷!” 场上局势已定,沈渊将剩下的事交给陆凛风和李卫忠,让他们去善后。 他自己的目光转向席玉,眼神中是浓浓的疑惑。 席玉见沈渊一直盯着自己,就知道他有一肚子的话想问。 但他还是先给沈渊带路,笑着说:“陛下,咱们先进去拜见太上皇吧。” 沈渊只得按下满心的疑惑,跟着席玉迈进寝宫。 一进殿,沈渊忍不住拽住席玉,掀开他的大氅,四处查看。 席玉连忙后退一步,问:“你做什么?” “我看看哥哥有没有受伤?”沈渊欺身又靠近一步,手上动作也不停。 席玉耳尖有点儿红,扒开他的手,说:“我没事。” 沈渊不信,还想再动手。 “你现在是皇帝,稳重一点!”席玉压低声音道。 沈渊只得停下手,双手背到身后,挺直腰背,示意席玉:这样够稳重了? 席玉无奈地笑笑,转身往里走去。 沈渊又跟上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见过太上皇,我再与你细说!” 沈渊只好跟在席玉身后往里走。 煦帝听到脚步声,伸出枯瘦的双手,让梁总管扶他坐起来。 沈渊终于进到里间,煦帝浑浊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嘴里喃喃着:“渊儿……” 沈渊看着形容枯槁的煦帝,心里五味杂陈。 小时候,他最期待的便是父皇能看看他,靠近他,希望父皇待他,也能像待大哥和五弟那样,和颜悦色,说说笑笑。 可是,没有,他一次都没有等到。 “渊儿……”煦帝急切地看着他,朝他伸手,想握住他。 第154章 情之一字,如此伤人 沈渊又走近几步,最终立在煦帝床前,恭恭敬敬跪下,一字一顿道:“儿臣拜见父皇。” 就连这句话,沈渊都说得生疏无比。 他这辈子,也未曾有多少机会说出口过。 煦帝颤抖的手落了空,一下子脱了力气,落回床上。 “渊儿……起来吧……现在你是皇帝了,不必再对我称臣……”煦帝苍老的嗓音沙哑不堪。 沈渊从善如流地起身。 他最后一次见煦帝还是中秋宴上,那时他的父皇还是一个精神奕奕的中年人模样。 也就小半年没见,竟已病弱苍老成这样,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情之一字,竟如此伤人。 煦帝看着沈渊,仿佛在透过他的面容看着另一个人。 他喃喃开口:“你母妃说得对……你……” 沈渊听到煦帝提到母妃,开口打断他的话,道:“父皇,您若是不想传位于我,也大可不必勉强。” 煦帝眼神一黯,猛地咳嗽起来。 梁总管连忙上前给他顺气,劝道:“陛下,自从您去了陕西,太上皇日日牵挂您,这病就没见过起色。前些日子,听说您被人刺杀,又是自责,又是担心,这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煦帝摆摆手,让梁总管不要多说。 “我知道云裳的事,让你对我心有怨怼……我不怪你……”煦帝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也没有用敬称,听起来就像寻常人家的父亲,在对孩子说话。 沈渊印象里的父皇,永远威严无比,永远高高在上,一时间面对这样的父皇,他竟有些无所适从。 恨吗? 当然恨的。 若不是他疑心病重,千里迢迢把母妃从西南带到京都,母妃便不会在这精致的牢笼里,被囚困一生。 若不是他重权薄情,母妃便不需要如履薄冰,把拳拳爱子之心藏得那么深。 沈渊算算他两世加起来受的苦,不管是母妃带来的,还是沈淏带来的,源头都是父皇。 可是,若不是经受这些了苦楚,他也不会得了席玉两世的维护,两世的照顾,两世的偏爱…… 第189章 想到此处,沈渊偏头,看了席玉一眼,发现灯光下的他,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他担忧地看着席玉。 席玉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渊儿……直到你去了陕西,我才知道你母妃和云家,暗中为你攒了不少势力……” 煦帝的话把沈渊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心里一惊,暗暗皱眉。 “我甚至很是庆幸……庆幸云裳替你安排好了一切,否则我百年之后……若是太子登基,恐怕江山还是会落入丞相之手……” 沈渊想到上一世,不正是丞相除掉了太子,让沈淏登基了么! “到那时候,恐怕会民不聊生,国家颠覆,你……恐怕不光是你,你其他兄弟恐怕也会遭他毒手……” 沈渊心说:您倒是全料到了! 不知上一世的煦帝若是知道,自己几个儿子只有投靠丞相府的老二,和最年幼的老六活了下来,王朝也直接在老五手里灭亡,会不会气得从皇陵里蹦出来。 “渊儿……我传位于你,不只是因为你母妃,更是因为你。你胸怀天下,心有万民……只有你坐上这个位子,你的兄弟才能活下去,我大荥子民才能活下去……” 沈渊听着煦帝对他的肯定,心里觉得又是可叹,又是可笑。 他忍不住开口道:“这些话,父皇若是十年前对我说,想必那时的我应当会很开心,可是如今么……” 煦帝一听,气血一涌,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到最后,帕子上全是血。 梁总管担心得连声叹气:“陛下,您劝劝太上皇吧,他近来忧心您,忧心天下,不肯好好休息,日日咳血,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席玉靠近沈渊,拍了拍他的肩,无声地靠在他背后,给他支撑。 沈渊明白他的意思,心下几番自我说服,最后开口道:“父皇好好歇着,如今我回来了,会担起这天下的!” “好!好!”煦帝连声说好,要强一生的帝王,眼里甚至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他看看沈渊,又看看席玉,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你们也去歇着吧……今日事出突然,明日我再迁宫……登基、宫人,各项事宜,你自行安排吧……” 见沈渊又默不作声,席玉开口道:“太上皇就在此处安歇吧,您身子不好,寒冬腊月的,就不要来回挪动了。” 煦帝将视线移到席玉身上,对上他温煦的目光,不禁老泪纵横,道:“这不合礼制……” 沈渊撇撇嘴,说:“就听子桓的吧,您好好养病。” 煦帝一直僵着的身子慢慢放缓,连声说:“好!好!听子桓的!” “若是您信得过……我让吴院判来给您瞧瞧。”沈渊嘴里生硬地说着关心的话,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席玉知道他的心理,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后背,无声地支持着他,鼓励着他。 虽是冬日,但沈渊近来用武多,身强力壮,穿得也少。 被席玉这一戳,瞬间一股电流从他后背直蹿下去,他瞬间腰身挺得更直了。 沈渊耳尖莫名红了,他清清嗓子,对煦帝说:“天色不早了,父皇您早点歇着,我明天再来看您。” “好!好!”煦帝就像一个失独老人,对儿子的关心特别欢喜,连连说着好。 沈渊转身拉着席玉出去。 席玉匆匆给煦帝行礼,礼行得半半拉拉,就被沈渊拖走了。 煦帝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离开的身影,眼里满是欣慰。 他可怜的渊儿,从小父皇不疼,母妃不宠,过尽苦日子。 可他却依旧留有一颗赤子之心,善待他人,善待百姓,善待他这个父皇。 他这么好的渊儿,得一人真心爱慕,真心陪伴,走到如今终于苦尽甘来。 煦帝眼里又是泪,又是笑,缓缓靠在床头,沉沉睡去。 沈渊拉着席玉迈出寝殿,外面横七竖八的尸身已经被抬走,禁军和内侍正拎着水,冲刷着地上残留的鲜血。 湿淋淋的台阶下面,等着许多人。一见沈渊出来,顾不上地面湿滑,更管不了天寒地冻,全都直直地跪下来,拜见新皇。 第155章 三哥是来救我们的! 沈渊急着带席玉回去,他有好多事想问,也有好多话想说。 现在却被一群人挡住了脚步,一下子不悦起来,一时间面沉如水,没有开口。 寒风萧瑟,洒在地上的水,没一会儿就全都结成了冰。 刺骨的寒意顺着被浸湿的布料,沿着膝盖往四肢百骸蔓延。 跪在阶前空地上的各宫娘娘浑身抖个不停,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宫里太后早已不主事,皇后也因为太子之事被禁足,如今是德妃代掌后宫。 从丞相带人逼宫开始,除了娴妃,各宫娘娘都吓得花容失色,全都聚到了德妃的咸福宫,哭哭啼啼。 德妃不知道丞相隐忍多时,为何突然在今夜动手。 但她知道,从来就没有不流血的政变。 她已经做好了带着这些姐姐妹妹,一同赴死的准备。 谁料事情峰回路转,突然又杀出个秦王沈渊。他不仅控制住了丞相,还直接继位成了新皇。 消息传到咸福宫,所有人更忐忑了。 当年的三皇子沈渊,在宫里过得可不好,受尽白眼不说,就连离开京城,都是迫不得已。 第190章 短短几个月,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皇子,摇身一变成了兵权在握的亲王,又突然神兵天降控制住了皇宫。 这心机,这手段,不可谓不深沉。 德妃也拿不准,不知道沈渊会如何对待她们这些宫里的旧人。 整个咸福宫阴云密布,只有六皇子沈泓一听说沈渊带兵进了宫,高兴极了,一直在嚷嚷:“母妃别担心!三哥是来救我们的!” 没人相信一个八岁孩童的天真戏言。 德妃担心儿子害怕,把他搂在怀里,轻声劝哄:“小泓儿莫怕,你是新皇的弟弟,他一定不会伤害你!” “母妃,三哥当然不会伤害我!三哥人可好了,他也不会伤害你们的!不信,你们跟我去见见三哥?”小沈泓从德妃的怀里挣脱出来,拽着德妃的袖子就往外走。 德妃也不知道还能跟儿子相处多久,不忍拂了他的意,便任由他拉着,一路往煦帝的寝宫而来。 别的娘娘见主心骨走了,也赶紧跟了过来。 一路上,她们看到禁军内侍来来往往地搬运尸体,吓得脸色发白,全凭一股气互相撑着。 到了煦帝寝殿门口,小团子就想往里冲,被德妃死死拦住。 她不敢赌。 无论如何,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活着。 哪怕封王外放,哪怕废为庶人,哪怕被圈禁……只要能活着,就好! 小团子无奈,只得陪着母妃和娘娘们在寝殿外面吹冷风。 现在沈渊终于出来了,他又被母妃按着,恭恭敬敬地给三哥行礼。 可真冷啊! 膝盖都要冻麻了! 三哥还不叫他起来! 小团子实在忍不住了,软糯糯地喊了一声:“三哥!我能起来了吗?” 德妃吓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沈渊原本只顾着要走,也没细看来的都是谁。 现在听到声音,抬头一看,他的小六弟正跪在下面,小小的人儿,冻得直打哆嗦。 沈渊连忙说:“小泓儿快起来!” 小团子立马爬起来,伸手就拽自己母妃起来。 德妃没得到沈渊的口谕,依然跪着不动。 沈渊扫了一眼,跪着的是各宫的主子娘娘,还有一直住在宫里等良辰回来的沈漪。 沈渊在寝殿门口站定,道:“诸位都起来吧,今日天色已晚,各位且先回去安歇,后续一应事宜等礼部安排。” 此话一出,犹如给所有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她们互相望望,眼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德妃更是舒了一口气。 沈渊摆摆手,让她们都离开。 沈漪看看沈渊,又看看席玉,也不再似之前任性,一肚子话憋着没敢问,跟着其他人离开。 倒是小团子还和以前一样,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台阶,扑到沈渊腿上,一把抱住。 德妃刚放下的一颗心,瞬间又悬了起来。自己儿子身上满是泥水,就这么扑到了新皇身上! “泓儿!不得无礼!”德妃连忙开口。 沈渊倒是没放在心上,伸手摸了摸小团子的头。 小团子仰头看着沈渊,满眼都是星星,说:“三哥,你真厉害,把坏人都抓起来了!” 沈渊低头看看小团子,比了比自己的胯,问:“小泓儿,你怎么变矮了?明明之前,你还到我腰的!” 小团子愣了一下,仰着头仔细想了想,好像是真的! 他真的变矮了! 小团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嘴里哇哇喊着,“我变矮了……母妃……我变矮了……”,越哭越伤心。 沈渊被他搞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席玉剜了沈渊一眼,说:“你是不是比六殿下还小?怎能这样逗孩子!” 沈渊无奈极了,他真就没想那么多,看见了,随口一说而已。 可现在小团子伤心了,席玉生气了,他赶紧把小团子抱起来,轻轻松松举过头顶,说:“小泓儿别哭,三哥的错,你长高了,瞧,你比三哥还高!” “三哥骗人……”小泓儿眼泪糊了沈渊满袖子。 德妃立在阶下,先是被席玉的言行给惊到了,这两人的关系,好似不一般!紧接着又被自己儿子大逆不道的话给吓着了。 她那颗心是七上八下,跳个不停。幸好新皇是真的不介意,在那儿耐心地哄着小小的团子。 外面是真冷,小团子哭着哭着似是呛到了风,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渊连忙哄道:“天寒地冻的,你身上又湿了,快回去换身衣服暖暖身子,可别着凉了!” 德妃赶紧上前接过小团子,连声谢过陛下关怀。 “德妃娘娘不必如此,六弟待朕亲厚,朕必不会薄待六弟!” “陛下言重了!”德妃将小团子交给德祥,道,“方才我已命人将乾清宫收拾干净,陛下可以去乾清宫就寝。” “多谢德妃娘娘!” “只是席大人……这么晚了,不知是要出宫,还是在宫里暂住一晚?”德妃有点为难。 “德妃娘娘带泓儿回去歇息吧,席大人朕来安排。” 德妃心道果然,面上丝毫不显,恭恭敬敬地行礼告辞。 “德妃娘娘不必多礼,后宫诸多事宜,还要劳烦娘娘费心。” “陛下尽管吩咐就是。”德妃这下是彻底放心了,带着小六回咸福宫。 第191章 第156章 当了皇帝还哭哭啼啼的! 人终于走干净了,沈渊迫不及待拉起席玉的手,带他回乾清宫。 他现在腿比席玉还要长上一些,步子迈得又急,席玉被他拽得踉踉跄跄,根本跟不上。 “慢点儿!”席玉道。 沈渊根本等不及,直接伸手拦腰将席玉抱在怀里,脚下运力,走得飞快。 四处还有值守的云家军,洒扫的内侍,席玉被他的行为惊得满面通红,急忙道:“你这成何体统,快放我下来!” 沈渊根本不听,脚步更是不停。 席玉只得把脸往狐裘大氅里缩了又缩,眼不见为净…… 一路上很多人就见一个黑影,怀里一大团白影,“唰”的一下就过去了。 本来今天宫里就死了不少人,有些胆小的内侍,一边清洗着血水,一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 这会儿再被这来历不明的残影一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胡乱地把能想起来的神佛都拜了一遍。 席玉听了个真切,实在是觉得以后再也没脸进宫了。 乾清宫里灯火通明,德妃拨了好些人在这里伺候。 一个机灵的小太监,一看陛下怀里抱着一个人,连忙在前面将一道道门都打开,一路将沈渊引到最里间的龙床边。 沈渊直接将席玉放在龙床上,挥手让殿里的人都退下。 小太监留了个心眼儿,恭恭敬敬退了下去,守在殿门外面。 殿里一空,沈渊将席玉从大氅里挖出来,见他满脸绯红,立刻心猿意马起来。 但他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将席玉扶起来,解开他的大氅,问:“这些日子,哥哥被抓去了哪里?可有受伤?” 席玉被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知道躲也躲不过去,便点了点头。 沈渊眉头一紧,小心翼翼地解开席玉的外袍,说:“我看看。” 席玉配合地张开双臂,任他检查。 沈渊一层一层脱下他的衣袍,待解开亵衣,见席玉莹白的肌肤上,纵横交错地爬着一道道鞭痕,有些地方甚至还有青紫相交的痕迹,显然是新伤叠旧伤。 沈渊的眼圈瞬间红了,手指停在肌肤伤痕一寸处,颤抖着,不敢触碰。 他心疼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问:“疼吗?” 席玉轻轻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安慰他:“阿渊,我没事,已经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沈渊哽咽着,低头吻上了席玉身上的伤痕,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痛苦。 席玉身体微微一颤,脸上泛起了红晕。他推了推沈渊,轻声说:“别……” 沈渊抬起头,看着席玉,眼中满是心疼,问:“到底是谁?郑伯行?还是沈淏?” 席玉叹了口气,道:“倒不是他们……这回也是我自己种下的因,遭了反噬……” 沈渊一边问来龙去脉,一边轻轻褪下他的亵衣,从怀里摸出吴院判给的伤药,挖在手心化开,一点一点帮席玉抹上。 他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席玉。 却不知道这样小心翼翼的,反倒带来一股酥麻的痒意,席玉皱着眉头隐忍。 沈渊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一边自责,一边手上动作放得更轻。 席玉也终于领悟到了从前给沈渊上药,他动不动就有了莫名其妙反应的原因。 席玉身上的鞭痕遍布前胸后背,手腕和腿上还有长期捆绑的淤伤。 沈渊看着这些伤痕,眼眶红了一圈,眼眸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哑着嗓子说:“是我太没用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哥哥……” 席玉抬手,抹平他紧皱的眉头,说:“阿渊不要自责,郑伯行狡猾,他买通了禁军,将我藏在废太子府上。” “废太子府?”沈渊不可置信,陡然提高了音量。 席玉点点头,无奈地勾了勾唇:“任谁都会第一个把废太子排除在外,不会往他身上想。所以,阿渊找不到我,很正常。” 确实如席玉所说,沈渊的人找遍了京都,也从没想过人竟会被藏在废太子府上。 但沈渊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他突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把席玉吓了一跳。 席玉见他还要扇自己,赶紧拽住他的手。 “你做什么?”席玉看着他瞬间泛红的半边脸,有些生气道,“你打我的人?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沈渊被席玉气势汹汹的话问得一愣,继而知道他在哄自己开心。 一直攒在眼睛里的泪怎么也忍不住了,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席玉纤长的手指揉揉他红肿的脸颊,又替他抹去眼角的泪,说:“怎么当了皇帝了,还哭哭啼啼的!” 沈渊胡乱擦擦眼泪,问:“所以是废太子对你动的手?” 席玉还是摇摇头,说:“废太子恐怕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沈渊略做思考便有了答案,“郑雨汐?” 席玉点点头。 沈渊眉头紧蹙,问:“她一个被家族抛开的弃子,为何还要跟哥哥过不去?” 席玉只得将沈渊离京去陕西之后,郑雨汐对他的算计和盘托出。 沈渊听得心惊肉跳,十指紧紧掐进掌心里,他都不知道竟还有如此惊险之事,郑家女,真是无耻之极! 沈渊紧抿着唇,目光渗着寒意,原本清涓的气质倏然变得乖戾起来。 第192章 席玉不希望沈渊无谓地伤神,便岔开话题道:“说起这事儿,最后还是书翰救了我,你却那样利用他,实在不厚道。” 沈渊点点头,收了收脸上阴鸷的神色,说:“哥哥放心,我会补偿他,补偿王家的。” “嗯……”席玉满意地点点头,“累了,早点歇息吧。等天亮,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呢。” 沈渊还有好多话想问,但看着子桓浑身的伤痕,看着他消瘦的脸庞,眼下的青黑,他一句话都问不出口。 他不知道子桓是怎么逃出来的,只知道他刚一逃出牢笼,便发现自己计划的缺失,立马进宫替自己堵上漏洞。 “好。”沈渊替席玉穿上亵衣,系好衣带,小心地扶着他躺下。 席玉已经许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沈渊心痛地从背后搂着他,浑身的戾气怎么也收不住。 第157章 算一算你跟子桓的账 翌日,等席玉睡醒睁开眼睛,已经快中午了。 他这边一有动静,外间立刻走进来两个人。 昨日守在外面的小太监,一看里间竟然是位公子,不禁放慢了脚步。 他恍然想起,从前陛下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宫里就流传他癖好龙阳,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假。 “公子,您慢点儿。”墨砚听沈渊说了席玉身上有伤,飞快地跑过来扶席玉起身。 “沈渊派人让你过来的?”席玉撑着他的手坐起来。 “陛下下朝后亲自到了家里,跟夫人请求,让您在宫里住,夫人同意了。”墨砚一边替席玉穿衣,一边轻声说。 席玉轻笑一声,这个沈渊! 他倒也没纠结这个,转而问墨砚:“外面情况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有太上皇的传位圣旨,陛下登基名正言顺,一切顺利,只是……”墨砚顿了一下,说,“五皇子不见了,陛下正派人在搜寻。” 席玉眉头拧起,沈淏一向躲在丞相郑伯行羽翼背后,如今丞相都已经倒台,一个沈淏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墨砚见公子皱着眉头不动了,连忙说:“陛下让您好生歇息养伤,不要劳神。” 席玉点点头,跟着墨砚去洗漱。 等在远处的小太监见他们主仆二人说完话了,连忙走过来,拜见道:“大人,小人德福,现在为您传膳?” “去吧。” 德福听着席玉的声音,心里暗道,难怪陛下对这位大人这么上心! 不仅长得俊秀又温润,听说还深受太上皇看中,替陛下拿到传位圣旨! 他要是能留在这位大人身边伺候,以后的路也算是能走顺了! 德福想到这里,更加殷勤地忙前忙后,把席玉伺候得周周到到。 - 沈渊从席家出来之后,先去了南伶馆。 “人扣下了?” 玄丝点头道:“关在三楼,陛下请随我来!” 沈渊跟着玄丝上了三楼,门一推开,就见里面房梁立柱上捆着一个人。 那人正是买通了侍卫,要来卖男宠攒钱跑路的郑雨汐。 被绑了一天一夜的郑雨汐,终于见有人进来,立刻挣扎起来,被堵住的嘴里也呜呜咽咽地叫唤个不停。 玄丝走上前,将她嘴里的帕子抽走。 郑雨汐的嘴一得了自由,立刻开口骂道:“你们开的是黑店吗?明明说好了卖太子的男宠,不给我钱,还把我绑在这里,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太子的男宠?”沈渊踏进屋的脚步一顿,随即满脸阴云密布,“张威,去扇她两个耳光,把她扇清醒一点!” “是!”张威应声上前,毫不留情地“啪啪”两个耳光扇下去。 郑雨汐泛黄的脸,瞬间红肿起来,疼得她眼泪簌簌而下:“你们……!” 沈渊上前几步,立在郑雨汐面前,道:“你说席玉是谁的男宠?嗯?” 郑雨汐隔着泪水看清了沈渊的面孔,她是相府嫡女,怎会不认识皇子,她喃喃道:“你……你是……沈渊?” “放肆!陛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张威提刀上前,一把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郑雨汐被明晃晃的刀锋一吓,腿都软了,但张威的话更让她惊讶:“陛下?” 她极力忽视脖子上尖刀的威胁,问:“你篡位成功了?” 张威的刀又往前递了一些,这回锋利的刀刃直接划破了郑雨汐娇嫩的脖颈。 一股剧痛袭来,郑雨汐瞬间尖叫起来。 沈渊勾唇笑道:“应该说,你父亲篡位失败了,现在人在刑部大牢,命不久矣。” 郑雨汐愣了一下,继而狂笑起来,像个得偿心愿的疯子一样,也不喊疼了,不停叫好。 “你父亲的账,我会一笔一笔跟他算。”沈渊接过玄丝递过来的鞭子,说,“今天我来,是算一算你跟子桓的账!” 郑雨汐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看着沈渊拿着鞭子一步步逼近,突然醒悟过来。 “所以,这家南伎馆是你开的?” 沈渊不置可否,慢条斯理地卷着袖子。 郑雨汐激动起来:“原来如此!” 她想起昨天,她又被废太子一番折磨,这笔账当然要跟席玉去算! 她来到关席玉的柴房,拿出藏好的鞭子,一股脑儿将怒气发泄在席玉身上。 “难怪不肯娶我!原来是个死断袖!”郑雨汐边抽边骂。 第193章 这么多天,她已经打了席玉无数次,可席玉总是一声不吭。 这一顿毒打已经无法让她感受到报复的快感。 她想到了无意从侍卫口中听到的话,眼里迸出一丝阴狠,道:“听说沈渊已经到了京城外,也不知道,在他心里是你重要,还是皇位重要?” “要我看啊,你还是死心吧!”郑雨汐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道,“你看看我,就应该知道,这世上,哪怕是亲生骨肉,都比不上那个位子来得重要!” “真期待啊!”又是一鞭狠狠抽在席玉身上,郑雨汐面目逐渐狰狞,“我真是迫不及待看着你对那个男人摇尾乞怜,求着他救你,求着他为了你,放弃皇位,哈哈哈……” “然后再看他狠狠地拒绝你!”郑雨汐仿佛想到了什么让她开心的事,低低地笑起来,“叫你不要痴心妄想,哈哈哈……” 郑雨汐满眼都是癫狂,她满意地看着席玉的脸色慢慢地有了变化,眼神里流露出担忧和惊恐。 她阴狠的脸突然柔和了下来,放下了鞭子,伸手似乎想摸一摸席玉的脸。 “不知道到那时候,你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娶我……”郑雨汐的手停在席玉脸庞不远处。 看着这张她喜欢了整个豆蔻年华的面庞,郑雨汐眼里依然暗光流转。 席玉眼神黯然,终于开口说了被关押后的第一句话:“你说得没错……这世上最不能赌的,就是人心……” 他声音沙哑,说话困难,还是一字一句道:“你我都是这场权利游戏里的弃子,如今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郑雨汐面色漠然,嗤笑一声:“打算?你害我堂堂相府嫡女,成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侍妾,如今被关在这里,连府门都出不去!还能做什么打算!” 第158章 还治郑雨汐 “当初的事,你害我在先,我报复你在后。事到如今,再多说也没有任何意义。”席玉哑着声音道。 “如今你我皆被困在此地,且不说我将如何,只说你,不管沈渊赢也好,丞相胜也罢,天涯海角,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郑雨汐被他说得脸色发白。 她又如何不知,若是沈渊上位,不管席玉是死是活,她都难逃一死。 若是丞相掌握大权,她这个辱没门楣的女儿,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我是你,一定趁着现在丞相依然大权在握,侍卫不知你的底细,买通侍卫,逃出去。” “逃?”郑雨汐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就算我能逃出这座府邸又能如何?我身无分文,又无身份文书,我能逃去哪里?” “银钱还不简单!”席玉道,“府上这么多丫鬟奴才,卖出去几个就够你开销几年了!” “身份文书就更简单了,如今陕西大旱,死人无数,你就说是陕西逃难而来,根本没人查问。” 郑雨汐被他说得心里蠢蠢欲动。 留在这里,横竖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她眼神一转,邪肆地勾起唇角,说:“那不如先把你卖了!” 席玉面色骤变,慌忙道:“不要!我可以帮你!帮你把人打晕带出去,或是帮你望风……” “哈哈哈……”郑雨汐狂笑起来,扭曲的脸上全是快意,“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我就把你卖到全是男人的地方去,好让你日日逍遥快活!” “不……” 郑雨汐转过身,将席玉凄厉的祈求全都抛在身后。 她终于痛快了! 将席玉卖到男伎馆,让他受尽男人凌辱! 没了席玉,父亲就再也没有筹码威胁沈渊! “哈哈哈……”整个院子里回荡着她畅快的笑意。 她倒要看看,把她害到如此境地的两个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果然,当她端起相府嫡女的派头,侍卫也拿不准真假,只得放她出了府门。 郑雨汐径直来到南伶馆,一说要卖前太子的男宠,连主事的都亲自来见她了,她心里更觉得十拿九稳了。 “人呢,犯了错,被关在后院柴房,姿色上佳,绝对能成为你们的头牌!”郑雨汐言之凿凿。 玄丝问:“姑娘只是个侍妾,能自由出入废太子府邸?” “本姑娘自有身份,不便和你提起。”郑雨汐眼底闪过一丝心虚,稍纵即逝。 玄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时候能从废太子府上出来的,恐怕只有丞相的女儿。 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丝猜测,被关在柴房的,难道是? “既然是前太子的人,姑娘真的能做得了主?”玄丝谨慎起来,他需要先去探一探。 “这个你放心,沈溟早已厌弃了他,哪里还会想得起!”郑雨汐唇角向上勾起,“楼主若是不放心,可以先跟我去验人再给钱也不迟。” “好!还请姑娘稍候,我去准备银钱!”玄丝起身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姑娘,我去去就来。” 郑雨汐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天都黑了也不见楼主回来,她有些急了,说:“看你们也不是诚心想买,我走了,不卖了!” 下人正要拦她,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郑雨汐跑到门边儿,正想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就听方才的楼主大声道:“把她抓起来,等候发落。” 下人二话不说,立刻把郑雨汐捆在柱子上,见她还不停叫喊,便拿破布堵住了她的嘴。 第194章 郑雨汐一心以为自己遇到了黑店,现在总算知晓,她这是又被席玉摆了一道! 她咬牙切齿,双眼似淬了毒,恶狠狠地念道:“席玉!” “啪!” 沈渊愤怒至极,毫不留情地甩手,一鞭抽在郑雨汐的身上。郑 雨汐胸前的衣裳瞬间被撕裂,露出里面已经泛红的肌肤,紧接着便是新鲜的血痕。 郑雨汐疼得面色扭曲,冷汗如雨下,却仍死死瞪着沈渊,满眼都是不甘。 沈渊冷眼看着她,语气中满是嘲讽:“按理说,我该感谢郑姑娘才是。若不是你报信,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子桓的下落。” 他顿了顿,手上的鞭子再次扬起,又是一道狠厉的鞭痕落在郑雨汐的身上。 “但是,”沈渊的语气突然变得阴狠,“谁叫你惦记上了不该惦记的人,还胆敢设计陷害他!” 话音刚落,他的鞭子再次挥出,这一次更加用力,鞭痕深深烙在郑雨汐身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衫,地上也淌满了她的血迹。 几鞭过后,郑雨汐已经疼得无法忍受,她的身体在剧烈的抽搐中渐渐失去了意识,最终昏死过去。 沈渊看着倒在地上的郑雨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他转头对张威说:“才这么几下就受不了了?去,拿盐水来。” 张威不敢怠慢,迅速取来盐水,他舀起一瓢,毫不留情地泼在郑雨汐的伤口上。 “啊——”郑雨汐在剧痛中猛地惊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沈渊面无表情,冷冷地命令道:“继续泼!” 张威又舀起一瓢盐水,眼睛眨也不眨地泼了上去。 盐水接触到伤口,立刻激起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郑雨汐的身体仿佛被无数锋利的刀片同时割裂,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在挣扎。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心里恨得要命,但更多的是无尽的恐惧。 这个沈渊发疯起来,比废太子还要可怕上千倍百倍不止。 又是一瓢盐水泼上来。 郑雨汐疼得浑身都在抽搐,连求饶的话都没有力气说出口。 沈渊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他逼近郑雨汐,声音冰冷:“你不是想逃吗?现在怎么又不逃了?” 郑雨汐看着他邪肆的笑容,就如见到了地狱里索命的恶鬼,她颤抖着摇头,几乎是在哀求:“不……不……我不逃……我错了……我要回去……求你让我回去……” 沈渊的笑容越发诡异:“好!朕亲自送你回去!” 第158.5章 【废稿】【废弃的文华殿小甜饼】 【翻出来以前写的一篇没舍得删的废稿,糖度还挺高,拿来做儿童节礼物吧~】 【废弃的文华殿小甜饼】 文瑞想了各种借口拖延住墨砚。 奈何辰时已过,墨砚敲门催促席玉,该去给皇子讲学了。 沈渊又搂紧了一点,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席玉无奈拍拍他的肩,说:“起来,再不走我要迟了。” 沈渊只得站起来,见席玉衣袍皱了,抬手轻轻帮他理顺。 席玉眸光微动,目光在他纤瘦的手指上流连,心里有微微的悸动。 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 或许,他是不是断袖,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人,是二十年来,唯一让他心生波澜,想要靠近的。 沈渊需要他。 正如他也需要沈渊。 他们都跋涉在人生的泥泞中。 “相濡以沫”,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一个虚浮的形容,而是他们真实的生活。 席玉握住他的手。 不管他在宫里过得如何窘迫,他依然是身份贵重的皇子。 他无须如此卑微,做这些来讨好他。 沈渊抬眸看他,眼底脉脉含情。 目光交汇,席玉道:“阿渊,你无须如此。” 沈渊没明白。 “你身份贵重。” 沈渊微微一怔,随即薄唇轻轻上扬,凤眸溢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子桓哥哥,我做这些,是因为,我心悦于你。” 少年的直白,又一次打得席玉措手不及。 他微微转头,后退一步。 沈渊看着他微红的耳朵,眸中笑意更甚。 席玉轻咳一声,道:“你身上有伤,便在这里休息。待我下学,回来与你用膳。” “好。”沈渊扬起眉毛,“我等你。” 席玉这下脸都红了。 什么等不等的,说的跟小媳妇等夫君归家似的。 他转身开门出去。 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渊瞧着他的背影,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他高兴得压抑不住怦怦直跳的心。 躺到席玉躺过的床榻上,喉咙中溢出一声喟叹。 这一世,终究是早早地挑明了心意。 他和子桓,还有长长久久的时间,可以厮守,可以共白头。 想来今天这顿打,也是值了。 被子上隐隐残留着子桓的气息,沈渊把自己深深埋进被子里。 躺了一会儿觉得还不够,又拉了拉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在这令他安心的气息围绕下,他渐渐睡了过去。 第195章 这一觉,他睡得极为安稳。 直到有人将他摇醒。 沈渊迷糊地睁开眼,一张软软糯糯的团子脸,放大在眼前。 “小泓儿。”他伸手揉揉他的头。 “三哥,起床吃饭了。” 沈渊看了眼屋里,席玉正在净手,墨砚、文瑞还有德祥,正在摆放饭菜。 他又转回视线去看小六,问:“你也在这儿吃?” “对呀!”小团子开心地点头,“司业答应的。” 沈渊又转头去看席玉。 席玉点点头,说:“六殿下担心你的伤势,想过来看你,我便让他一起来了。” 沈渊委屈地看着他,还想跟子桓单独用膳呢。 现在小团子来了,他都不能抱子桓了。 “三哥,我来了你不高兴吗?怎么都不笑了?” 席玉也往沈渊瞧去。 沈渊赶紧扯开嘴角,冲小团子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小泓儿来,三哥可高兴了。”声音咬牙切齿的。 “三哥,你可是饿了?快起来吃吧。” 席玉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丝笑的涟漪,跟个孩子置气,真是出息。 沈渊看懂了他的表情,委屈地走到席玉身边,仗着席玉袍袖宽大,悄悄捏了捏他的手。 屋里这么多人,席玉赶紧抽出手,往桌子边走。 沈渊跟在后面,看到他红得滴血的耳垂,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三个主子坐下用膳,沈渊想给席玉夹菜,却不知道他爱吃什么。 便一直在静静观察。 胡椒醋鲜虾,子桓吃了好几个。 沈渊便将碟子拿过来,全都剥好了,端给席玉。 席玉耳根有些发热。 小团子看到了,说:“三哥,我也要。” 沈渊拿帕子擦手,看他一眼说:“小孩子少吃虾。” “为什么?”小团子不解。 “不好克化。”沈渊脸不红心不跳。 席玉腮边泛起一层绯红,余光瞪了沈渊一眼,把剥好的虾肉端给沈泓。 “多谢司业!”小团子眉开眼笑,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吃得一脸满足。 沈渊委屈起来,阖了阖眼,戚戚注视着席玉。 席玉眼角微微抽动,只得安抚他:“三殿下,席玉请赐一筷蒸鳜鱼,不知可否?” “可!可!”沈渊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扬,拿筷子挑了最饱满无刺的鱼肉,夹到席玉碟子里。 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吃下去。 心里仿佛有花海在绽放,嘴角怎么也压不下来。 席玉吃完,他又夹上一筷。 一筷又一筷。 席玉不得不搁下筷子,让他自己快吃。 沈渊呆呆地看着他,又被席玉瞪了一眼,才低下头好好吃饭。 三个主子各有各的心思,倒是和谐地用完了午膳。 待漱完口,德祥带六皇子回咸福宫午歇。 墨砚和文瑞被打发出去送碗碟。 待人一一走完,沈渊就黏上了席玉,搂着他不肯撒手。 席玉揉了揉额头,为这新得的人形挂件担忧起来。 第159章 她受一天的罪,你便可享一天的福 郑雨汐这回真的是害怕了,嘴里不断哀求。 沈渊根本不为所动,让人给郑雨汐松绑,送回废太子府邸。 郑雨汐身上的绳索一被解开,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地上滑去,很快又被两个侍卫提抹布似的,提了起来。 沈渊率先出了南伶馆,上了马车,往废太子府行去。 没一会儿,正在卧房里拿侍妾发泄的废太子沈溟接到下人禀报,说新皇上门了。 沈溟一听,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老三,扮猪吃虎,把所有人都骗了,最后自己坐上了皇位! 他身体更加用力,似要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这里。 下人在外面等得焦急,劝道:“您就快出去吧,让陛下久等了,最后吃苦的还是您呀!” 沈溟越听越恼,眼睛里似在喷火,死死掐住侍妾的脖子。 沈渊在外面等得不耐烦,见废太子府上的人支支吾吾,就直接闯进了后院。 还没到卧房门口,就听见了屋里的动静。 沈渊嗤笑一声,道:“大哥真是好兴致!这青天白日的,这么迫不及待……” 沈渊冲张威挥挥手,说:“既然大哥兴致正浓,还不快把郑姑娘也送进去!” “是!”张威上前,飞起一脚踹开门,提着浑身是血的郑雨汐,将她扔到了沈溟床上。 这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 沈溟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突然被扔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他吓得一下子软倒,“啊啊”惨叫着,从床上滚下来。 他的脚跛了,想跑也跑不起来,只得连滚带爬地往外躲。 待他浑身光裸地爬到门口,见沈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有多狼狈。 下人赶紧拿了件外袍给沈溟披上,扶他跪好。 沈溟又羞又恼,又被冻得瑟瑟发抖,拿衣袍紧紧将自己裹住。 “大哥,你我本无私怨,你落得如今田地,我也于心不忍。所以,见到郑伯行女儿出逃,我就出手帮大哥教训了一顿,又把她送了回来。” 沈渊蹲下身来看着沈溟,一字一顿道:“大哥,你下半辈子的荣华,就都系在她身上了,你可要让她好好活着。只要她受一天的罪,你便可享一天的福,大哥听懂了吗?” 第196章 沈溟回头看看床上血肉模糊的一团,那竟是郑雨汐? 他不知道郑雨汐是如何惹上了沈渊的,但他听懂了沈渊的威胁,不得不屈辱地点头。 沈渊嘴角挑起一抹笑容,拍拍沈溟的肩膀道:“大哥继续快活,弟弟就不扫你的兴致了!” 沈溟早已吓得瘫软,哪里还继续得起来。 沈渊缓缓起身,离开前又冷冷地添了一句:“半个月后,郑家女的下场若能让朕满意,那么大哥,你将会是新朝的幽逸王。” 沈溟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大哥,你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哦!”沈渊声音低沉,眼神里蕴藏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沈溟本就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此刻更是抖如筛糠。 他看着沈渊离去的背影,恼羞成怒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置信。 沈渊居然要给自己封王? 沈溟瞬间狂喜不已,立刻让下人去叫府医来给奄奄一息的郑雨汐续命。 郑雨汐被灌了一碗人参茶,整个人无比清醒地被锁到房间里。 她感觉,她的身体像是被千万只细小而尖锐的蚂蚁疯狂啃噬着,刺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要将她彻底淹没吞噬。 她双手死死抓住床单,但那无孔不入的疼,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 沈渊从废太子府出来,看看日头,快到中午了,他上了马车,直接吩咐道:“回宫!” 宫里人来人往,正忙着给太上皇的嫔妃们迁宫。 宫女太监们忙忙碌碌,却没有一个人敢高声言语。 沈渊没管这些事,直接回了乾清宫。 席玉才用完早膳不久,正靠在罗汉床的小几上翻书。 沈渊凑过去,问:“哥哥歇息得怎么样?身上还疼吗?” 小太监德福来给沈渊上茶,不经意听到皇帝软言细语地跟这位大人说话,惊讶得眼睛都放大了一圈。 席玉放下书说:“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你可放心了?” 德福放下茶盏,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了出去,心里暗暗咋舌,皇上跟这位大人的关系,恐怕不是龙阳之好这么简单啊! 沈渊口渴了,端起茶一口饮尽。 他神色黯了一下,这茶,温度正好,上茶的小太监倒是贴心。 席玉见他神色不对,问:“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沈渊摇摇头,说:“突然想到了文瑞,到现在也没找到他……我真的想好好问问他,这一路到底是为什么!” 席玉握住沈渊的手,安抚地拍了拍,道:“你不要难过,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苦衷!”沈渊苦涩地笑了一声,“什么苦衷值得他背叛跟了十几年的主子,值得他把你害成这样!” “阿渊,别急,等找到他,一切都能明了。”席玉手上用力,掰开沈渊掐进掌心的十指。 沈渊犹在生气,一时缓不过来。 “你一早上朝,又出去忙了一上午,肯定饿了,该用午膳了。”席玉也不等沈渊回答,就喊德福传午膳。 没一会儿,御膳房便将午膳送来,摆了一桌子。 席玉拉着沈渊在餐桌前坐下,沈渊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却没有一点胃口。 席玉夹了好多沈渊爱吃的菜放在他碗里,见他还是不动,便问:“自己吃,还是我来喂?” 沈渊看看席玉,张开嘴巴,将脸往席玉那边凑了凑。 席玉失笑,盛了一碗汤羹,舀了一勺喂给沈渊,说:“先喝点儿汤暖暖胃。” 沈渊知道席玉浑身是伤,只让席玉喂了一口,便接过碗自己吃了。 见席玉只是坐在旁边看着自己,却不动筷,沈渊问:“哥哥怎么不吃?” “今天起得迟,才用完早膳。” 沈渊给席玉盛了一碗汤,说:“那哥哥喝点儿汤吧,下午饿了再让人传膳。” 席玉接过汤慢慢喝着,问:“听说五皇子跑了,有下落吗?” 第160章 满门抄斩 “嗯,还没有。丞相豢养私兵,他估计是知道下落,心里还存着幻想。”沈渊道。 “若是他龟缩不出,终究是个祸患。” “哥哥放心,郑伯行就是最好的鱼饵,我准备将他流放岭南,此去路途遥远,就算沈淏不想救人,为了让私兵衷心于他,也不得不出来救人。” 席玉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 - 郑伯行的案子由刑部和刚升任锦衣卫指挥使的陆凛风一同审理,证据确凿,很快便有了结果,家产抄没,满门抄斩。 从郑家抄没的家产,足足能养活一省边军,围观的老百姓民怨沸腾,一直高喊“杀了这狗官”! 刑部很快下了决定,郑家诸人不等秋后,即刻问斩。 大寒这一日,郑家主子上下几十口人,被押到菜市口,准备行刑。 法场外面围满了人。 一个老汉哭得老泪纵横:“我儿就是北上杀鞑子的时候死的!这天杀的狗官,跟鞑子勾结,害死了多少人!” “听说他还封锁陕西灾情,一个州府的百姓饿死了十之八九,幸好陛下圣明,亲自去赈灾,才救了陕西百姓啊!” “这狗官还买官卖官,只要有钱就能当官,当上官就欺压我们!” “杀了狗官!杀了狗官!” 第197章 百姓最是赤忱,一瞬间就同仇敌忾,大声呼喊起来。 监斩官看看时辰,站出来面向众人,朗声道:“陛下有旨,郑伯行罪大恶极,身死不足以平民愤,故今日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因他造的孽一一被斩,而后流放岭南,服役赎罪!” 围观的百姓一开始还有点不解,再一想,是这个理。 一刀下去,痛痛快快的死了,哪里有顿刀子割肉来得难受。 “陛下英明!”也不知道是谁先喊的,一瞬间,整个法场围观的人都在高呼“陛下英明!” 监斩官一挥手,卒役将五花大绑的郑伯行押了上来,将他按在高台上,面对自己的母亲、夫人、儿子、孙子…… 寒风中,郑家人身着单薄的囚衣,跪在地上颤抖不止,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让郑伯行想办法救他们。 年纪最小的孙子,尚不懂事,只是本能地哭泣,向郑伯行喊道:“祖父……祖父……抱……” “行刑!” 刽子手毫不留情地举起手中的刀,刀光一闪,手起刀落。 小孙子稚嫩的声音戛然而止。 郑伯行的眼角终于淌下两行浑浊的泪水,他痛苦地挣扎着,“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台上都是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数九寒冬,天气愈发严寒,围观的人没一会儿就散了。 只剩郑伯行还跪在原地,他目光呆滞,看着家人的尸体在冷冽的寒风里渐渐冷去,流出的鲜血也慢慢凝固,干涸在冰冷的土地上。 “真是作孽啊!好好的日子不过,害得满门抄斩!”一个年老的卒役,一边收拾郑家人的头颅,一边叹息。 他捡起郑家小孙子的脑袋,惋惜道:“可怜了这么水灵的小娃子哦……” 郑伯行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下子有点迷茫起来,自己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还非要去肖想那个位子? 就算站上去了,他能得到的,又比现在多多少? 他的儿子、他的孙子,又能如何? 还没等他想清楚,便有卒役过来解开他身上的绳索,换成沉重的木枷和锁镣。 “真是晦气,都快过年了,还要押送他去岭南!”一个卒役骂骂咧咧。 “这寒冬腊月的上路,还不知道他能活多久呢!”另一个劝他。 “我听说啊,”一个卒役环顾左右,神神秘秘地说,“皇上将他流放,是要引五皇子现身,我们可不能让他死了,不然坏了皇上的大计……”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余下的卒役瞬间懂了,全都了然地点点头。 “你真是命好啊!全家都死了,就剩你一个还活着,这滋味……啧啧啧!”卒役边调侃着,边催促郑伯行上了路。 - 腊月十六,经钦天监精心推算,被定为大吉之日,诸事皆宜,百无禁忌,遂选此日举办新皇登基大典。 原礼部尚书因与丞相勾结,已被拘捕下狱,以示严惩。 新上任的礼部尚书王行毅,是王书翰的父亲,这些日子为筹备新皇登基大典,日夜忙碌,几乎是焦头烂额。 今日,大典终于顺利举行,王行毅心里的重担终于暂时得以卸下,几位同僚前来祝贺他的升迁,邀他一同庆祝。 谁料,就在王行毅准备赴约的时候,新皇却突然召他进御书房觐见。 王行毅心里打鼓,这新皇还未正式登基之时,就提拔了王家不少有能力的子孙,放在重要位置上。 这难道是因为,前段时间王家对郑家出手,新皇心存感激? 可这样一来,说明王家所行之事,新皇心里了如指掌,王行毅突然就冷汗涔涔。 他忐忑地进了御书房,恭恭敬敬地叩谢新皇重用之大恩。 “尚书大人快快请起!”沈渊连忙让他起身,还给他赐了座。 王行毅更加忐忑了,屁股挨了点儿凳子边缘,都不敢坐实。 沈渊沉吟片刻,似乎是想了想措辞,才开口道:“尚书大人,有一件事,朕未经王家允许,就私自为之,惹得大人和王家上下伤神不已,朕深感愧疚难安,故特此与大人致歉。” 王行毅呆了一瞬,而后连忙惶恐地站起来,躬身行礼:“陛下言重了,臣惶恐!” 沈渊离开御书案,走到王行毅面前,将他扶起,并说道:“是贵公子,王书翰的事。” 王行毅听沈渊提起书翰,又伤神起来。 这个儿子虽然顽劣,但奈何确实会讨老祖宗喜欢。 自他去了,老祖宗整日以泪洗面,日日思念自责不已,说不该为了点儿小事就打他,孩子离家前,都没敢回过家…… 王行毅正在伤心,就听沈渊接着说道:“之前陕西大旱,朕安排了书翰假死,以此激起朝野对郑伯行贪赃枉法的重视……” “什么?”王行毅连礼仪都顾不上了,直视着帝王的眼睛问道:“假死?” 沈渊见王行毅如此震惊,也愣住了,“对啊!尚书大人不知道吗?” 第161章 文瑞找到了 此事已经过去月余,就算是最慢的信,也该送到京城了,更何况王氏在太原还有老宅,延安府和太原府隔着可不远。 那么事实的真相就是,王书翰根本没修书告诉王家,他自己还活着这一事实。 第198章 “陛下您是说,我儿书翰并没有死于那场大火?”王行毅不敢置信,直愣愣地盯着沈渊问。 沈渊的神色有些精彩,不知道王书翰打的什么主意。 但事已至此,他只得点点头,道:“事后,朕将他安置在了延安府。” 王行毅心里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念头。 之前陕西之事还未解决,郑伯行还未伏法,所以他儿子不能现身,他倒也就罢了。 可现在,新皇继位都已经快半个月了,王家还是没收到一点儿消息。 若不是皇上亲自告知,他们都还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那不孝子还活在世上。 王行毅胸膛起起伏伏,一股怒气又不敢在皇帝面前发作,气得老脸通红。 沈渊心里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恐怕是王家不同意王书翰和李文远在一起,他这是借假死脱身,想跟李文远双宿双栖呢! 他可没兴趣替王家处理这档子事,于是说:“尚书大人,若是书翰公子愿意回京,朕封他为左都御史,若他不愿回京,朕也可另行封赏。” 王行毅连忙跪下,道:“陛下,王家已得陛下厚爱,不敢奢求更多。老臣斗胆,求陛下将犬子召回。” “呃……”沈渊有点为难,道:“此事……朕与席玉商议商议再给爱卿答复。” 王行毅一愣,心道:您是皇帝,还要与人商议? 再一想,满朝文武都听说了席玉自回朝后一直住在乾清宫,有不少大臣都上折子劝说陛下,此举不合适。 可是所有的折子都被留中不发,陛下就似没看见一样。 有御史在早朝上提起此事,陛下冷冷地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若你孤身进宫,以一己之力,挡住丞相逼宫造反,朕也留你在乾清宫养伤。” 言下之意,不言而明,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提这事了。 王行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席玉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自家那不孝子与席玉是莫逆之交。 原来,王家得了陛下青眼,还是沾了席玉的光。 这样一想,或许自家那不孝子喜欢男人的事,陛下恐怕也是一清二楚。 陛下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席玉放在乾清宫同吃同住,当然也不会阻止自家儿子跟个男人在一起。 王行毅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不孝子有了陛下撑腰,再想让他娶妻生子,那是不可能了。 想通此节,王行毅也不再纠结,他直接伏下身子道:“陛下,老臣还有一事相求。” “尚书大人但说无妨。” “家母挂念孙子,时常自责不已。老臣想求陛下告知犬子,就说……他的婚事王家不强求了,由他自己做主就好,让他回来见见家中祖母。” 沈渊一听,如此倒是也好跟席玉交差,便直接点头应下。 王行毅再三拜谢沈渊,不管如何,儿子失而复得,是件天大的喜事,他快步出宫,回去与家人分享喜悦。 沈渊拟了圣旨,封王书翰为左都御史,李文远为户部左侍郎,召他们回京任职。 - 过了没几日,这天沈渊给席玉上完药,两人正要歇下,张威突然求见,说是发现了文瑞踪迹。 沈渊一时间愣住了,答案就在眼前,他却突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坐在床上没有动弹。 席玉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掀开帘帐问:“人带来了吗?” “就在殿外。” 席玉下床披了件外袍,对沈渊说:“你先睡吧,我出去看看。” 沈渊回过神来,也赶紧下了床,拿了件大氅给席玉披上,问张威:“在哪儿找到的?” quot;他一直在城南的乞丐堆里躲藏,因此我们一直没能找到他。今天,他可能因为饥饿难耐,出来偷食物时被店家发现,遭受毒打时发出了声音,恰好我巡逻至此,听到了动静,于是将他带了回来。quot; 沈渊神色复杂难明,他紧锁着眉头,冲张威说:“把人带进来吧!” 张威领命,转身走出大殿,不一会儿便带着文瑞进来了。 文瑞此刻的模样惨不忍睹,他浑身是伤,衣服被扯得破烂不堪,露出青紫交加的伤痕。 他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面容,头发凌乱地贴在额上,眼里满是惊恐和疲惫。 他的双手被粗糙的绳索捆绑着,每走一步都似乎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沈渊见状,心中五味杂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缓缓走向文瑞。 他蹲下身子,与文瑞平视,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寻找到一丝答案。 文瑞却紧闭双眼,不敢与他对视。 沈渊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沉声问道:“文瑞,你跟随我多年,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背叛于我?” 文瑞闻言,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沈渊见状,心中的怒火再次翻涌,他猛地起身拔出佩剑架在文瑞脖子上,厉声喝道:“你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文瑞被吓得浑身一颤,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颤抖而微弱:“主子……奴才……奴才对不起您……奴才该死,奴才无话可说……” “好!我换一个问题!”沈渊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压抑着怒气问,“你是受谁指使?丞相?还是五皇子?” 第199章 文瑞依然伏在地上,牙关紧闭,不肯说一个字。 席玉上前一步,握住沈渊的手,用力掰开他紧握的五指,将剑移开。 “文瑞,”席玉将剑收入鞘中,说,“我知道你有苦衷,你主子也相信你有苦衷,他不过是想知道真相罢了。你已经背叛了他一次,难道还要一直隐瞒下去,让他永远被蒙在鼓里吗?” 文瑞闻言,肩膀渐渐耸动,继而哑声哭泣起来:“席大人……奴才……奴才更加对不住您……” 第162章 与虎谋皮 “那你便把实情说出来,将功补过吧。”席玉道。 文瑞终于下了决心似的,一字一顿颤着声说:“是……太上皇……” 沈渊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锤了一记,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颤抖地问:“父皇……他想杀我?” “不……”文瑞急忙摇头否认,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太上皇不是想杀主子……” “不是想杀我?”沈渊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恐,他转向一旁的席玉,“那他是想杀……” 沈渊一时难以自控,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父皇他,竟然想杀子桓!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恨不得立刻冲到煦帝的寝宫去质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席玉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抓住他的双手,说:“冷静!阿渊!其中有诈!” 沈渊胸口起伏不定,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几乎要撕裂他的胸膛。 “太上皇若是想杀我,从密林分开,便可直接将我杀死,何必大费周章将我带回京城?”席玉盯着沈渊赤红的双眼,一字一顿道。 “若他想杀我,我进宫之后,也可以直接置我于死地,又怎会将传位圣旨交给我?” 沈渊方才一下子被担忧与愤怒冲昏了头脑,听了席玉的话,瞬间也冷静了下来。 他转向文瑞问道:“你究竟是谁的人?郑伯行已经倒了,沈淏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你还在这里兢兢业业地挑拨离间?” “奴才……奴才只跟过太上皇和主子……”文瑞战战兢兢地说。 沈渊怒不可遏,吼道:“说实话!” “奴才……句句属实……” “文瑞,你以为你的秘密,可以永远埋藏在黑暗之中,不被朕所察觉吗?”沈渊的声音冰冷,他改了称谓,显然此刻已经不再是昔日的主仆间的对话。 文瑞瞬间被恐惧笼罩,一下子软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他跟了沈渊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沈渊此刻的愤怒并非儿戏。 从他在陕西将消息传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 然而,在这绝望之中,他仍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能保住某个人的性命。 可是,正如沈渊所言,他的秘密又能藏得住几时? 等到那时,恐怕什么都保不住。 想到这里,文瑞终于开了口:“陛下……奴才……是受娴妃娘娘要挟,替五皇子办事……” 沈渊眸色忽明忽暗,问:“娴妃如何要挟你?” 话已出口,再往下说就顺畅起来。 “奴才打小被拐卖进宫,刚净身那会儿高烧好几天,差点儿活不过来……是储秀宫的戴公公,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地照顾,救了奴才。” “戴公公本想收奴才做干儿子,将来给他养老送终,谁料后来奴才被太上皇选中,送到了陛下身边……”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娴妃的人?”沈渊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 文瑞猛地摇头,道:“不是!不是!戴公公告诫奴才,既然被太上皇看中,便不要再跟别的宫里人有牵扯,也歇了收我做干儿子的心思。” “可是,奴才对戴公公心存感激,逢年过节会悄悄孝敬,落在了娴妃娘娘眼里……这回,她拿戴公公的性命要挟……所以才……” 沈渊冷笑起来:“所以,朕与你主仆这么多年主仆情分,也不值得你信任?你觉得朕会对你的事,置之不理?” 文瑞连连叩头,涕泗横流。 那时候还在陕西,他哪里敢赌!他要是不应下,远在京城的戴公公,立刻就会一命呜呼。 事已至此,文瑞悲声哀求:“陛下,奴才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辞其咎,不敢奢求陛下宽恕。但求陛下看在奴才伺候多年的份上,能替奴才救戴公公一命!” 沈渊目光复杂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文瑞,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 终于,沈渊缓缓开口:“罢了,念在你过往的功劳,朕答应你。” “谢陛下!”文瑞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重重地向沈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渗出血珠。 沈渊喊德福进来,吩咐道:“你带人去仁寿宫走一遭,跟娴太妃要个人。” 德福领着张威,带着侍卫一路浩浩荡荡到了仁寿宫。 没过多久,张威急匆匆地独自返回,神色凝重地向沈渊禀报:“陛下,出事了……戴公公被抓之后,得知贤太妃利用他来要挟文瑞的事,他……他撞墙自尽了……” 沈渊和席玉都愣住了,他们的眼神在瞬间对视,又同时转向一直跪在地上等消息的文瑞。 “怎么会这样?”文瑞颤抖着直起身子,满脸的无法置信与惶恐。他膝行着挪向张威,双手紧紧抓着张威的衣摆,声音带着哭腔:“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错了!” 第200章 “五皇子他……他明明说,只要我听他的,戴公公就不会有事!”文瑞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他眼神绝望,“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张威看着失控的文瑞,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却也无能为力。 “与虎谋皮!”沈渊冷冷看着文瑞哭得不能自已的背影,疲惫地冲张威挥挥手,说,“带下去吧……” “是!”张威拉起文瑞,带出了殿外。 可是出了殿门,他又开始犯难,陛下只说了将文瑞“带出去”,却没说怎么处置。 张威看了看紧闭的殿门,也不敢回去问,只得先将文瑞带走,关起来。 文瑞就如同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任由张威带着往外走去。 文瑞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戴公公受他牵连死了,主子被他连累中箭,席玉被他出卖而受尽折磨…… 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文瑞停下脚步,突然转身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跪下,“咚咚咚”地磕起了头。 他高声道:“陛下,奴才自知罪该万死,请陛下赐死!” 殿内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儿声音传来。 “奴才求陛下赐死!”文瑞又高声喊道。 第163章 良辰归来 殿内依然没有回应,只有文瑞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 张威看明白了沈渊的意思,劝道:“文瑞,陛下念你旧情,你跟我下去休息吧!” 文瑞听了又恸哭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一头撞在旁边的石柱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张威都没得及阻拦。 文瑞就软软地倒在地上,额头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汩汩地淌了一地,向周围蜿蜒开去…… “文瑞……”张威紧走一步,上前查看。 文瑞的气息渐渐微弱,嘴里喃喃道:“主子……奴才有愧……” 张威伸手替他堵住额头的血洞,却无济于事,鲜血染红了张威颤抖的手。 殿门突然被打开,沈渊身着单衣迈了出来,看到倒在血泊里的身影,眉头紧锁,唇角翕动…… 文瑞余光看到沈渊出来,唇角往上提了提,慢慢阖上了双眼…… 沈渊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是该赐死文瑞的。可文瑞真的死了,他心里却好似空了一块…… 席玉拿着件大氅跟了出来,将沈渊紧紧裹住,一句话也没说,就静静地站在旁边陪他。 沈渊久久地凝视着文瑞,最终只是沙哑着声音说了一句,“厚葬了吧”,转身回了殿里。 席玉瞧着他的背影,莫名的沉重与忧伤…… 关于文瑞的死,沈渊什么也没过问,就好像死了一个普通的奴才一般。 只是他突然传了一道旨意给德太妃,让她处死了娴太妃。 又发文给各州府衙门和各地驻军,加速寻找沈淏的下落。 - 时近年关,新皇勤政,大荥面貌焕然一新,百姓交口称赞,整个京都肉眼可见的热闹了起来。 良辰从高句丽回来,第一时间进宫见沈渊。 刚进宫的时候,他还挺兴奋,伸长着脖子左看右看,结果被带路的禁军呵斥了一顿。 良辰也能理解,古代人嘛,进皇宫那不得面色惶恐,恭恭敬敬的! 于是他便收敛神情,跟在禁军后面爬了一级又一级台阶,过了一座又一座宫殿,终于到了御书房。 沈渊还在跟大臣议事,良辰只得在外面候着。 殿前空旷,寒风吹在脸上生疼,良辰刚才走了一身的汗,站这儿一吹,立马打了个寒战。 他可不想刚一回京,就先冻个感冒,于是皱着眉头拢了拢厚厚的雪狐大氅,找了个避风的角落,靠着墙角蹲下来等。 德福心里惊讶得不行,这位俊秀小公子显然身份很特殊! 他贯会察言观色,面上分毫不显,悄悄进去向沈渊请示。 沈渊一听,竟是良辰回来了,想着留他用午膳,便道:“你带他去乾清宫,再吩咐御膳房,午膳多添几道菜。” 德福心里一咯噔。 这位公子,看来身份真不简单哪! 自陛下登基以来,除了席大人,还未曾有人能留在乾清宫用膳。 想到这位公子容貌过人,德福一时有些担心席玉起来。 但他不动声色,领着良辰往乾清宫去。 良辰好不容易靠着墙根儿歇了会儿,气还没喘匀呢,一听说又要走,他不禁哀嚎起来:“不是吧!又要走!能不能给我个轿子啥的坐坐啊!” 德福心里一紧,这宫里,向来只有主子才乘坐轿辇,这位公子开口就想坐轿子,难道不是想给席大人一个下马威? 德福不敢擅自做主,又返回御书房向沈渊请示。 沈渊正在听兵部尚书汇报,说是在江浙一带似乎发现了郑党余孽和沈淏的踪迹。 他心思都在沈淏身上,根本没深想良辰的事,只吩咐德福,一切按照良辰公子的要求去办。 德福得令退下,迅速着人安排了舆轿,还给良辰备了暖炉,毕恭毕敬地伺候良辰上了轿辇,亲自陪着,将良辰送往乾清宫。 良辰这会儿舒舒服服的,终于有心情打量起皇宫来,“啧啧啧,这皇宫里没有游客随便乱逛,还真是有那么一股子威严的!” 第201章 德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不影响他大为震撼。 听起来,这位良辰公子口气不小,皇宫也不放在眼里的感觉。 他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话。 良辰走了一路早就累了,闲适地歪在舆轿上歇息。 他那张绝色的面孔,再配上这股慵懒的倦态,来来往往的宫人,一下子就被勾住了眼球。 见舆轿最终抬进了乾清宫,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闪烁着八卦的光辉。 “听说了没,陛下抬了一位俊俏的小公子进了乾清宫!”洒扫的小宫女拖住泡茶的小宫女,悄悄么么地说。 “什么什么?陛下这是要纳新人了?” “小声点!”洒扫宫女连忙将食指竖在嘴跟前,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哪个皇帝没个三宫六院的?咱们陛下,看来是铁了心的喜欢男人,以后宫里的主子,恐怕都得是男人了!” “嗯!”泡茶的小宫女点头,深表赞同,又说,“只是,这新公子进了乾清宫,那席大人岂不是要被赶出去了?” “哎……说不好啊……” “可怜了席大人,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还能在朝堂上替陛下分忧,陛下怎么忍心……” 她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一声怒喝。 “放肆!” 两个小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请罪。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背后议论陛下和朝廷命官!”奶声奶气的声音,就在她们头顶传来。 “奴婢该死!请六皇子责罚!”小宫女见是六皇子,嘴上说着责罚,心里却是舒了一口气。 “每人掌嘴五下,以儆效尤!”小沈泓双手背后,挺起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严肃一些。 两个小宫女没想到一向和善的六皇子,开口就是掌嘴,但她们背后议论主子,掌嘴已是轻的了,连忙抬手自己打起来。 六皇子直到她们罚完,又吩咐了一句,“若再有乱传闲话者,从重发落!”,才迈着小短腿离开。 一时间宫里人都知道,席玉还有六皇子罩着,不敢再闲言碎语。 但是心里该嘀咕的,还是在嘀咕,这帝王心海底针,等闲变却,就算是六皇子,又能奈何! 第164章 三姐夫 沈泓听宫女说的这些话,心里闷闷的。 他已经懂了为什么三哥和司业要一起住在乾清宫里,更何况当年三哥还在永寿宫的时候,只有自己和司业会去看望三哥。 这世上,除了自己,自然只有司业和三哥才是最要好的。 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他、取代司业的地位! 想到这里,沈泓往乾清宫走去,没一会儿就到了殿外。 “三哥!三哥!”还没进殿,他就大声嚷嚷道。 德福连忙迎上来行礼:“给六殿下请安!陛下还在御书房议事,还未回来。” “那你怎么在这儿?”沈泓皱皱眉头,一张小脸露出坏笑,说,“我知道了,你在偷懒!” “哎呦,您可折煞奴才了!”德福连忙道,“陛下命奴才送一位公子回来,这不,刚送到呢!” “公子?”沈泓貌似一脸好奇,问,“哪家的公子?” “呃……”德福愣了愣,道,“这您倒是把奴才问住了……好像不是世家之子……” 他随即又想到公子那通身的慵懒,那浑然天成的气派,又犹豫道:“但又好像大有来头……” 小沈泓被他这么一说,眉头蹙得更紧了,活像一只被催熟的皱皮小橙子。 “这么神秘?我进去看看!”小团子不管德福在后面焦急的呼喊,自顾推开殿门钻了进去。 小团子一进去,就看见良辰正在殿里四处闲逛,感慨这皇帝的居住面积可真不小。 他的小脸皱得更紧了,连跑几步,上前问:“你是谁?怎么在我三哥哥寝殿里乱逛?” 良辰低头一看,一个雪糯糯的小团子正一脸不高兴地瞧着他。 “你又是谁?”良辰不跟小孩子计较,问道。 德福一听,眼前阵阵发黑。 这都喊陛下三哥了,自然是皇子呗。 可他没见这位公子对六皇子有一丝一毫的恭敬! 他可不敢让两人再聊下去,连忙上前道:“公子,这位是六皇子,陛下的六弟。” 言下之意:您快行礼! 哪知良辰一听,说:“原来是六弟啊!” 德福当场石化! 这位公子到底什么来头? 小团子也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良辰,小小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 良辰觉得自己第一次见六弟,该送点儿什么给小孩子,于是连忙从身上掏啊掏,却没掏出什么适合送给小孩儿的东西。 他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六弟,你三姐夫今天进宫匆忙,没给你带见面礼,后面我给你补上!” 三姐夫? 小团子一下子懵了。 他去看二姐姐的时候,倒是听二姐姐喊过司业“席玉姐夫”。 难不成,这人是来跟司业抢三哥的? 那怎么能行? 绝对不行! “哼!你想当我姐夫!门儿都没有!”小团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走!你现在就给我走!” 良辰被他哭得一头雾水,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问德福:“我得罪他了?” 第202章 德福哪里知道他们之间的官司,只知道现在六殿下和陛下放在心上的人,闹了起来。 这事儿要是闹开了,六殿下身份敏感,恐怕得不了好,自己更是要脑袋搬家。 他赶紧拿了帕子,一边替小团子擦眼泪,一边在他耳边小声劝慰,“六殿下,您冷静冷静,陛下的事,不是别人能做主的,就算是您,也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殿门被推开了,沈渊和席玉一起迈了进来。 德福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跪倒在地。 小团子一见他俩进来,哇哇大哭着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席玉的腿。 席玉弯下腰,把小团子抱起来,掏出帕子替他擦眼泪。 “六殿下怎么了?老远就听到你在哭,谁惹你了?”席玉环视殿内,心里疑惑道。 小团子一手指着良辰,一手指着沈渊,抽抽噎噎道:“他!还有他!” 沈渊一愣,赶紧握住他指向自己的小胖手,说:“小泓儿可不要乱说,三哥忙了一上午,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哪里有时间招惹你!” 良辰更是莫名其妙,他连忙快走几步,指着小团子说:“小孩哥你可不要害我!” 小团子哭得更大声了,整个乾清宫都是他委屈的哭声。 “六殿下莫急,你跟司业说,他们怎么惹你了?”席玉安抚地拍着小团子的背,让他安静下来。 小团子搂紧席玉的脖子,指着良辰闷声说:“他想抢三哥!” 良辰:??? “三哥笨死了,还让他进寝宫!” 沈渊:??? 席玉失笑道:“这样啊……那六殿下说,该怎么办?把他们都赶出去,好不好?” 小团子看看沈渊,又看看良辰,最终指着良辰说:“把他赶出去就好。三哥虽然犯了错,司业可以罚他,但是别不要他……” “嘶!”沈渊哭笑不得,“三哥真是谢谢你哦!” 席玉终究忍不住了,胸腔溢出一声轻笑,随后笑声愈发放大,回荡在偌大的宫殿里。 “靠!”良辰不干了,“好好好!我懂!我就是你们夫夫play的一环!你们慢慢儿花,我回去了!” 他说的话奇奇怪怪的,殿里几人都没听懂,但总归听懂了他要走。 小团子一脸“快走,不送”,脸上写满期待。 良辰拎起缩在旁边装鹌鹑的德福,没好气地说:“送我出宫!” 德福战战兢兢地看向沈渊,他只是个奴才,为什么要让他直面这修罗场! 沈渊根本没管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良辰道:“行了!你跟个孩子闹什么!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 “吃什么吃!没被气饱,狗粮也吃饱了!”良辰没好气地哼道。 德福一听,心更悬了,赶紧脚底抹油,溜出去传膳。 小团子听三哥还要留他用膳,顿时担忧地看向席玉,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司业……” 沈渊见席玉也还想跟着闹,无声地朝他跨了一步,伸手在他后腰上重重揉了一把。 席玉只觉得浑身一麻,差点儿抱不住小团子,他回头瞪了沈渊一眼。 沈渊像个小狗似的,目光委屈地看着他。 席玉睨他一眼,抱着小团子径直朝餐桌走去。 第165章 良辰,有点奇怪 沈渊看着席玉的背影,无奈极了,问良辰:“你跟六弟乱说什么了?” 良辰也很憋屈:“我说什么了?我就告诉他,我是他三姐夫,他就开始哇哇哭!” 沈渊心想,这良辰也没说错什么啊,小泓儿怎么就误会了呢? 小团子远远听到良辰又说这话,而且三哥还没反驳,瞬间不高兴了。 他挣脱席玉的怀抱,站到凳子上,双手叉腰,大声喊道:“司业才是我三姐夫!我沁儿姐姐也只认司业是三姐夫!” 沈渊总算明白过来,这孩子,被沁儿给带坑里去了! 这幸好来的路上跟子桓说了良辰的事,不然被这小子一闹,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误会来! 他咬牙切齿道:“我是你三哥!不是你三姐!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三姐!” 小团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嘛,他还有个三姐姐! 虽然三姐姐很幼稚,比他大那么多,还总是跟他在太后面前争宠! 但是自从她跟司业婚事退了之后,人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见到他也会亲切地喊一声“六弟”。 原来,这是三姐姐的驸马! 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误会,团子的小脸慢慢红了起来,他从凳子上下来,缩到席玉怀里,瓮声瓮气地冲良辰道:“三姐夫……对不起……” 良辰是知道沈沁一口一个“席玉姐夫”的,磨着后槽牙,指指小团子:“你以后要记住,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小团子瘪着嘴点点头。 良辰这才作罢,毫不客气地在餐桌旁坐下等饭吃。 席玉看着良辰对皇子指指点点,对沈渊这个皇帝也不甚客气,心里莫名有些奇怪。 饶是他出身颍川席氏,对皇族的尊敬,那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与沈渊关系如此亲近,又是皇子老师,也不会对六殿下如此不客气。 良辰只是一个小倌儿出身,怎么会有如此气度? 他不禁探究起来,问:“良辰公子是哪里人氏?” 第203章 “我……” “咳咳……”沈渊突然咳了起来,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水。 良辰看看他,无声地翻了一个白眼…… 他指指沈渊,对席玉说,“我的事,他……呃……陛下都知道,你想知道自己问他。” 沈渊摸摸鼻子,凑近席玉耳边,小声说:“这不是小泓儿在这儿嘛,孩子还小,就别让他听南伶馆那些事了……” 席玉深深看了沈渊一眼,直觉事实恐怕不是沈渊说的这样。 显然,这两人有事瞒着他。 他眸色沉沉,打量了沈渊一眼。 沈渊给席玉盛了一碗丝鹅粉汤,讨好地递过去,就差喂到他嘴里了。 席玉暂且将这事按下,默默喝汤。 沈渊终于松了一口气,又给小团子盛汤,顺口问良辰:“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我让钦天监给你看看日子。” “行!”良辰也不客气,说,“你让他们看近点儿的日子,不要拖,我怕万一你爹和你奶奶……耽误我成亲。” 沈渊盛汤的手一顿,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小团子从饭碗里抬起头,气鼓鼓地瞪着他。 席玉也放下勺子,狐疑地盯着他。 良辰见气氛有点不对,自己干笑两声,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三姐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小团子朝着他道,“你这话万一被人听去了,你和三姐姐都要被抓起来的!” 良辰没想到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回旋到自己身上了,找补道:“这不都是自己人嘛,我就在你们面前说说。” “须知隔墙有耳!”小团子一脸不赞同。 “人小鬼大!”良辰冲他做了个鬼脸。 小团子看着他,若有所思:“三姐夫,你有点儿奇怪……” “我哪里奇怪?” “嗯……”小团子皱着眉头说,“你不怕我,也不怕我三哥……” “我怕你们做什么?”良辰脱口而出,随即他又明白了六皇子的意思。 如果他是个古人,见到皇帝,皇子,一定是毕恭毕敬的,哪里敢像他这样! 他后知后觉地找补:“你们人这么好,我怕你们干啥!” 小团子还是歪着头打量他。 席玉也暗戳戳地盯着他。 良辰被盯得有点儿不自在起来,摸摸鼻子说:“我在高句丽,可是被他们的王誉为天神,这几个月,我都是用鼻孔看人!对你们这样,我已经算是收敛了!” “天神?”小团子又好奇起来,“为什么高句丽王觉得你是天神?” “我成功预言高句丽半月后有大地动,还带着粮食药材从天而降,解救高句丽人民于水火,他们当然觉得我是天神下凡!”良辰来劲了,对着小团子滔滔不绝。 “你怎么知道高句丽要有地动呢?”小团子饭也顾不上吃了,抓着良辰问个不停。 沈渊一下子被呛到了,猛地咳嗽一声,一个眼刀甩给良辰。 良辰被他的眼神搞愣住了,眼睛眨了几眨,大概明白过来,沈渊不想让他相好的知道,他是重生的! 呵!这就有意思了! 他转眼去看席玉,见席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也在等着他的答案。 “这个嘛……”良辰故意拖长声音,余光瞥见沈渊抿唇瞪着他。 “古时候就有地动仪嘛,能预测地动啊,你们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沈渊提着的一颗心,悄悄放下来。 “地动仪向来在工部,由工部郎中掌管。朝廷都没得到的消息,不知良辰公子是如何得知的呢?”席玉问。 良辰顿了一下,斟酌着说:“我的采办行,跟工部做生意,当然在工部有熟人。” “可据我所知,良辰公子的采办行,是高句丽地动之后,才与工部有来往的。” 良辰:…… 他看看沈渊,心道:你们古人这么聪明的吗?我要编不下去了,你自己倒是说句话呀! 沈渊接受到他求救的视线,连忙说:“是我告诉他的。” 良辰松了一口气。 “那三哥是怎么知道的?”小团子好奇地看向沈渊。 席玉倒是想起来,沈渊是能未卜先知的,可是看良辰和沈渊这遮遮掩掩的模样,心里不禁怀疑起来。 于是,他也将眼神转向沈渊,等着他的答复。 第166章 立皇太弟 “那工部的徐泽深,那会儿因我母妃得到升迁,又负责修缮秦王府,跟他接触过几次,偶然听他说起,我就放在心上了。”沈渊说这话,眼睛一直盯着席玉,生怕他不相信。 席玉稍加回忆,那会儿他病了一段时日,一时间倒也分辨不出沈渊所言,是真是假。 “这地动仪这么厉害,我想去看看!”小团子一听,倒是来了兴致。 沈渊真想把他的嘴给堵上,问:“你最近怎么不去读书了,天天躲在仁寿殿里偷懒?” 小团子叹了口气,说:“现在整个文华殿,就只剩我一个人,我也不想读了……” “那怎么行!”沈渊点点他的额头,“你正是读书明理的时候,学业不可荒废!” “我母妃说了,我就快快乐乐地玩儿就行了,三哥人好,会养我一辈子的。”小团子嘿嘿笑着看向沈渊。 “不,你母妃错了!”沈渊一盆凉水泼下来,“我不会养你一辈子。” 第204章 小团子正在往嘴里塞羊肉,被沈渊的话一惊,肉从筷子上滚了下来。 “三哥……”他委屈极了,“你不爱弟弟了吗?我很听话的!” “本来想等你长大点儿再说,既然今天话说到这里,我索性就不瞒你了。”沈渊在他脑袋上重重揉了一下。 “我准备立你为皇太弟,待你长成,我就传位于你。到时候,我和子桓就出去游历四海,踏遍大好河山。” 小团子呆住了,震惊得嘴巴能塞得下一个鹅蛋。 席玉也惊讶地看着沈渊,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想皇位丢出去。 只有良辰很高兴,兴奋地说:“这个主意不错,出去旅游可以有!” “到时候你可要励精图治,开创盛世,养你三哥一辈子哦!”沈渊好心地替小团子合上下巴。 小团子慢慢反应过来,他三哥在打什么主意,小脸皱成一团,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喊道:“我不要……” “你不想养三哥?”沈渊故意垮下脸,伤心地看着小团子。 “不是……”小团子连忙说。 “那就好!那就好!”沈渊说,“还是我六弟疼我!” “可是,我不想当皇太弟啊!那多累啊,当皇帝更累啊!”小团子慌得不行。 “哎……是啊……当皇帝可真累,我才当了几天就累死了,都没时间陪子桓……”沈渊叹着气去抓席玉的手。 席玉冲他翻了个白眼,手往旁边缩了一下。 沈渊抓了个空。 他转头对小团子说:“你看,你司业现在都不理我了,连手都不让我抓!你三哥以后可怎么办?” 小团子看看沈渊,又看看席玉。 三哥从小就可怜,只有自己和司业真心对他好。 要是自己不帮他,司业再离开他,三哥就真的太可怜了。 “呜呜呜……”小团子终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三哥……我帮你……” 小团子觉得自己好矛盾,一面想帮三哥,一面又觉得自己也好可怜。 他这才偷了几天的懒,就得用一辈子去换! “哇哇哇……”想到这里他哭得更大声了。 沈渊趁热打铁,让德福进来,着人拟旨,封六皇子为皇太弟,择吉日迁于东宫。 又将在场的两个当事人,一个封为太弟太师,一个封为太弟少师。 “好啦,都是储君了,可不能再哭鼻子了!”沈渊拿帕子给小团子擦眼泪,问,“以后子桓就是你一个人的老师了,你开不开心?” 小团子:…… 良辰看了一场热闹,结果没料到自己也被拖下水,指着自己鼻子问:“你有没有搞错?我当太子少师?教他什么?” 唱跳吗? “你……家乡,那些与众不同的制度,多跟他讲一讲。”沈渊道。 良辰明白了,沈渊这是想创造一个大同世界,于是点点头不再多说。 席玉把良辰的反应看在眼里,在心里琢磨了一遍,“家乡?” 这顿饭吃得简直是惊魂不定,就没一个人是吃好的。 良辰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宫里多聊,太难活了。 小团子也蔫了吧唧地回了仁寿宫,怕德妃担心,还得强撑着欢喜。 乾清宫,沈渊端了茶给席玉漱口,问:“累吗?” 席玉摇摇头,问他,“你是不很累?” “不累啊。”沈渊细细地替他擦着手指,“怎么这么问?” “那你这么着急立皇太弟,还直言要尽快传位给他?”席玉一脸不赞成,“虽说皇太弟心性善良,但有些野心一旦滋长,便会如燎原之火,势不可挡。” 沈渊笑道:“原来子桓在担心我!你放心,我跟小六说的是真心话。待他长成,我们便无需再困在这高墙之内,天地之大,任我们遨游!” “你……当真舍得?”席玉从未见过,哪一个皇子不对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动心,更何况,如今这一切都握在沈渊手里。 “我什么都舍得放下,唯有你!我舍不得!”沈渊放下汗巾,将席玉紧紧拥在怀里,在他耳边道, “子桓,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你!” 席玉耳根泛红,也不知道是被热气拂的,还是被他的话激的。 他都无法想象,在沈渊心里,他居然比皇位还要重要…… 见他久久没有回应,沈渊退开一步,低下头细看席玉的表情,迟疑地问道:“你喜欢朝堂?” 他怕席玉为难,立马说:“没关系,那你就留在朝堂,我们可以住在秦王府……” “呃……住席家也行,我可以做上门女婿……” 他看看席玉的脸色,又改了口,说,“我嫁到席家也行……” 席玉见他越说越离谱,直接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沈渊眨眨眼睛,立即反客为主,重重地吻了起来。 席玉身上有伤,沈渊已经憋了好多时日。 今天席玉主动撩起火,沈渊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抱上了龙床…… “别闹……今日奏折还没看……” 沈渊喘着粗气,“晚上再看不迟……” “如今没立丞相,你得事事躬亲,不可怠慢!” 沈渊:…… 这皇帝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 第167章 贺岸明回朝 立皇太弟的旨意颁布出去,原本因为新皇子嗣担忧的那帮御史,心也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第205章 从此朝堂上再也没人管,席玉夜夜宿在乾清宫的事了。 席玉知道沈渊是铁了心要尽快传位给皇太弟,于是在教学上也颇为严厉。 给小团子推荐的太傅、少傅,也都是朝中名望颇高的直臣。 小团子的日子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 他现在要学的东西,比起以前,多了五倍不止。 他的一言一行,都要符合储君的仪制规范。 他现在最盼望的,就是每五日,良辰来给他讲课的那一天。 三姐夫不仅会给他带宫外的新奇玩意儿,还会给他讲许多闻所未闻的故事。 “在我的家乡,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贵贱,所以我才会和你三哥像朋友一样相处。人要有朋友,遇到难事,才会有人相助,你明白吗?” 小团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当然了,皇权社会,人人平等很难实现,但你也可以努力一下,至少让百姓的地位和生活改善一些。” “嗯!这个我懂,太师说过‘民为重,君为轻’。三姐夫,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能自己跑的车?” 良辰点点他的脑袋,说:“让席玉知道了,又要说我引你不务正业!” “我保证不说!” “行吧,看你小小的人,这么辛苦的份上,我给你讲讲。” “在我的家乡,不仅有四个轮子自己能跑的汽车,还有一长列串在一起,在专门修建的铁轨上跑的火车,从京都到南都,两个时辰就到了。” “两个时辰?”小团子伸出两根手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怎么可能?” 良辰得意道:“还有更快的呢!坐着飞机,从天上直接飞过去,只要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小团子惊呆了,“三姐夫,我好想去你家乡看看!” 良辰叹了口气,说:“我也想回去啊……” “要不我们去求求三哥,让你回老家一趟,你带我去看看呗!” 良辰难得伤感:“不是你三哥同意就行的,我的家乡啊,太远了,回不去……” 小团子见他难过,就不忍再说了,连忙安慰道:“回不去也没关系,你现在有三姐姐,还有我,有三哥,我们都喜欢你的!” 良辰瞧他这么可爱,忍不住把他抱起来,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小团子一脸震惊。 “三姐夫!你怎么能亲我!” 良辰揉揉他的小脑袋,说:“你个小鬼头,这么可爱,谁能忍住不亲!” 小团子嘟着嘴巴不高兴:“我不是小鬼头了!” 良辰好心劝他:“你还是慢点儿长大吧,否则你三哥现在就传位给你!” 小团子一听,是这个理! 良辰不知道,他无心的一句话,从此,大荥朝拥有了一个爱撒娇卖萌的腹黑小储君…… 良辰每次给小团子上课,都会遣散下人,关起门来,跟说悄悄话似的。 他们俩在屋里聊得开心,殊不知席玉站在门外,听了全程。 他对这个良辰,越来越怀疑了。 他的想法,他的见识,远远超出常人,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他派了人去查良辰的来历,却总有人在暗中阻挠。 他猜是沈渊。 他想不明白,良辰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要让沈渊这么小心翼翼地瞒着自己。 而沈渊,又到底是为什么,能够未卜先知? 今天他决定不等了,良辰从屋里出来,他便上前一步,将良辰截住。 “少师大人,听说了你家乡的奇事逸闻,席某也很感兴趣,想向少师大人讨教一二,还请赏脸。” 良辰一听他这文绉绉的,就知道来者不善。 他赶紧摆摆手,说:“我出来太久,漪漪还在家等我,我要回去陪她吃饭了。” 听他提到沈漪,席玉也不好多说,毕竟他和三公主关系尴尬。 良辰瞧他这别扭的样子,知道古人迂腐,就劝了一句:“你别心思太重,我和漪漪现在过得挺好。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事,就直接去问你家那口子,别拐弯抹角的,自己难受,别人也难受。” 席玉被看穿了心思,有些羞赧,但还是说:“他不想告诉我,我却追着去问……我怕他为难……” “为难不为难是他的事,你什么都替他考虑,到最后只会让他越来越忽略你的感受!” 良辰在心里吐槽,这两个不长嘴的恋爱脑,居然也能谈到一起,真是服了! 席玉本就通透,自然知道良辰的意思。 “多谢少师提点!” 良辰一张脸皱成苦瓜,说:“你就喊我名字吧,我们家乡都是直呼其名,若不是怕被砍头,我都直呼你那口子名字!” “好!”席玉从善如流,目送良辰离开东宫。 - 良辰的话在席玉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怎么都挥之不去。 席玉终于下定决心,出了东宫,往御书房去了。 等他到了御书房,却见德福一众伺候的人都在外面远远地候着。 德福一看席玉来了,立马上前请安。 席玉看看紧闭的殿门,问:“谁在里面?” “回大人,是浙江参将贺岸明,今日刚刚回朝,正在面见陛下。” 席玉点点头,他倒是听沈渊说起过,贺家庶子,沈渊去陕西之前,就将他收为己用了。 第206章 “大人是先进去,还是?” 席玉知道沈渊关起门来,肯定是有事要跟贺岸明谈。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就先回乾清宫等了。 可今天,听了良辰一通劝,自己也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找沈渊问个明白,他便想由着性子一回,道:“我进去看看。” 德福知道他和陛下的关系,那叫一个如胶似漆,便没拦着。 席玉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一个陌生的声音激动地说:“陛下,您真是料事如神!” “那倭寇果然趁着我方换防之际,突然进攻,若不是我听了陛下的话,坚持防备,一定会损失惨重。” 席玉进屋的脚步顿住。 里面的人越说越激动:“还有瘟疫之事,我也都听从陛下安排,作战之时,士兵以白巾覆住口鼻,回去以烈酒擦身,每日都喝清瘟汤剂。” 第168章 怎么,阿渊没料到吗? “一旦发现发热的士兵,立即隔离养病,虽然有一些人感染,但因着陛下之前的提点,没有大规模爆发!” 相比贺岸明的激动,沈渊就显得平静很多,“贺参将请起吧,朕虽然给了你消息,但仗却是你和弟兄们拼着性命打下来的。” “一切都是托陛下洪福!” 外面德福见席玉站在殿门口,迟迟不推门进去,便走上前来,问:“席大人,可要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许是他说话的声音大了,里面听到动静,谈话声戛然而止。 席玉让德福退下,自己推开殿门,迈了进去。 沈渊见席玉过来,连忙起身迎上去,问:“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席玉却看着还跪在殿中央的贺岸明道:“听闻贺参将不顾总兵反对,换防期间坚持防守,台州一战,六战六捷,歼灭倭寇无数,真是带兵如神啊!” “席大人谬赞!”贺岸明低头抱拳应道,心里却在嘀咕,这席玉大人怎么不经通报就进御书房? 看陛下的神情,还很紧张他似的。 “贺参将是如何得知,今年换防之际,倭寇会大举进攻的呢?”席玉站到贺岸明对面,低头看着他。 贺岸明跪在席玉面前,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看了看沈渊,觉得陛下之事不能公之于众,于是说:“定是我大荥国运昌隆,上天才给了启示!” “国运昌隆……”席玉点头沉吟片刻,转头看向沈渊,问,“你也这么觉得么?” 沈渊总觉得席玉今天怪怪的,他平时定不会私自闯进御书房,更不会对着一个不熟的人咄咄相逼。 贺岸明更是奇怪,纵是之前席玉与秦王交好,可如今秦王已经登基为帝,他怎敢对陛下如此不敬? 殿里一时间静了下来,有什么在暗中诡异地流淌。 席玉凝视着沈渊,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忘进他的灵魂。 沈渊被他盯着,大冷的天,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他笑着上前握住席玉的手,说:“自然是国运昌隆!” 贺岸明被沈渊的举动惊住了,陛下……竟然如此宠信席玉!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眼珠子连动都忘了动一下。 席玉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给他捂暖,只是嘴里问:“那我方才在殿外,怎么听贺参将说,是陛下料事如神,提前预知了一切呢?” 沈渊:…… 他斟酌了又斟酌,最后说:“你听我解释……” 席玉依然看着他。 虽然没有开口,但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等你狡辩!” “贺参将,你先回吧,封赏随后送到贺府。”沈渊终于记起殿里还跪着第三个人。 贺岸明被沈渊的话惊醒,收回盯着那两人交握的手,问:“陛下,那五皇子和郑伯行如何处置?” 沈渊才记起,贺岸明是截住了郑伯行私兵,押送沈淏和郑党余孽回京的。 “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 “是!卑职告退!”贺岸明起身,又忍不住偷眼去瞧立在一起的那两个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似乎不是简单地宠信能臣! 贺岸明一出殿门,就跟德福打听席玉的事。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德福就直接告诉贺岸明,席大人自陛下登基以来,就一直住在乾清宫。 与陛下同吃同住。 同吃同住! 贺岸明又呆住了。 他的陛下,好像,似乎,喜欢……男人! 贺岸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恍恍惚惚地出宫办差去了。 - 御书房里只剩下沈渊和席玉,两人对立而望。 沈渊心虚地将席玉带到炭盆边烤火,问:“你从哪儿来的,手这么冰?” “东宫。”席玉直接道,“刚听完良辰给太弟上课,听了他家乡许多趣闻,你可要听?” 沈渊只觉得一脚踩在猫尾巴上,连忙说:“算了,我就不听了……渴不渴,给你倒杯茶?” “听说他的家乡人人平等,一夫一妻,还有能日行千里的汽车、飞机……”席玉娓娓道来,“这么好的地方,等你退位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沈渊:…… “怎么?不想带我去?嗯?”席玉拽住沈渊,将他按在炭盆边的圈椅上坐下。 “没有!”沈渊讪笑着,道,“哥哥想去,一定去!” 第207章 “嗯……那阿渊算算,我们什么时候能到那里?”席玉伏在沈渊肩头,凑在他耳边问。 “呃……”沈渊额角流下汗珠。 “怎么了?阿渊不是能未卜先知吗?” “你算准了三公主会爱上良辰,算准了浙江倭寇瘟疫之患,还算准了千里之外的高句丽大地动……”席玉伸出修长的食指,替他刮去额角源源不断滚下的汗珠。 可那汗却越擦越多。 “阿渊,很热吗?”席玉替他解开腰封,脱掉外层的龙袍,搭在圈椅椅背上。 沈渊被他脱了外袍,没觉得凉快,反而更热了。 他转头去看席玉,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捧着他的脸,又转了回来。 席玉的双手往下,路过沈渊的双肩,滑过他的双臂,拉着他的手臂猛地向后一折,穿过椅圈,用龙袍将他捆在了圈椅扶手上。 沈渊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席玉在他耳边问:“怎么?阿渊不喜欢么?” 沈渊浑身一个激灵,停下了挣扎的动作,扭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席玉道:“喜欢!” 席玉轻笑一声,问:“阿渊要不要算算,我接下来会干什么呢?” 沈渊倾身去吻席玉的唇,嘴里胡乱说道:“我……” 席玉任他吻着,手上动作却没停,又脱了他一件衣服。 沈渊无比配合,任他施为。 直到席玉将他手脚都牢牢捆住,沈渊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妙了。 席玉衣冠整齐,搬了张凳子坐在沈渊对面。 再看他自己,衣服被席玉扒得七零八落,发丝凌乱,脸色绯红,更要命的是,两条腿分别被绑在圈椅两边的腿上,中间……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陕西秦王府里那一遭…… “哥哥……你怎么忍心如此对我……”沈渊赤红的眼睛溢满了委屈,“你忘了上次,我都发烧了……” 席玉又给炭盆里添了两块银丝炭,将炭火拨得更旺了些,问:“怎么,阿渊没料到我会这样对你吗?” 第169章 许你生生世世【正文完】 沈渊心里天人交战。 他知道,席玉是怀疑他了。 如今不顾御书房里还有别人,就直接冲进来问。 他知道,在子桓看来,如此行事,非大丈夫所为,极其不体面。 可他还是做了。 他得下了多大的决心! 沈渊又怎么忍心,让他空手而归! 从前他不想让子桓知道重生之事,是因为大仇未曾得报,他不想子桓被牵扯进这摊浑水。 如今,沈淏和郑伯行都已被抓,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告诉他也未尝不可。 只是不知道席玉听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责怪他。 他决定先给自己讨点儿甜头,于是道,“哥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这事儿隐秘,你凑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席玉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沈渊竟然这么轻易就肯说实话了? “哥哥,须知隔墙有耳,此事关乎我的性命,不能被第三个人知晓。” 席玉见他说得慎重,也知道这种事情定是非同小可,便起身绕过火盆,凑了过去。 “哥哥,你坐我身上,我慢慢跟你说。”沈渊仰头瞧着席玉,一脸真诚。 “你说,我站会儿,不累!” “可我头一直仰着,很酸啊……”沈渊嘴角撇下来,语气里带了一丝委屈。 席玉弯下腰,耳朵凑到他嘴边,等他发话。 “我怎么舍得哥哥一直弯着腰,会累的……”沈渊亲了亲席玉的脸颊,说,“哥哥坐着吧。” 席玉无奈,坐到他腿上,瞬间就感受到硬邦邦的肌肉。 他瞥了沈渊一眼,没戳破,只是道:“现在可以说了?” 沈渊将下巴磕在席玉肩膀上,说:“先说良辰吧。” 席玉没有反驳,良辰种种怪异之处,他也有些好奇。 “良辰呢,其实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他来自千年之后……” “他所说的家乡,他自己回不去,我们恐怕永远也到不了……” “但是他所说的一切,会在历史长河中一点一滴地积攒,经过漫长的时间,经由无数能人志士的创造,最终汇聚成一个灿烂盛大的时代。” 沈渊的每一个字,都在席玉的意料之外。 他的心像一面空旷的鼓,有重重的鼓槌擂在上面,一下又一下,“咚”“咚”“咚”…… “千年后?”他喃喃地问。 沈渊点头,“据他说,原先的良辰已经死了,可能彻底消失了,也可能去了他那个世界……他也只是一缕游魂,机缘巧合进了良辰的身体,来到我们这个世界……” “死了?”席玉的心跳得更加急促起来,他紧紧盯着沈渊,问:“那你呢?” 沈渊看到他的担心,故意凑上来亲了他一下,问:“哥哥想知道啊?” 席玉点头,心却像突然生出许多蔓草的荒原,被慌乱给网住了,束手无策。 “那哥哥亲亲我……” 席玉二话不说,亲了上去,透着一股子急切与占有。 “唔……”沈渊没料到席玉吻得这么重,本就紧绷的地方,更石更了。 席玉反复地吮着他的唇,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了。 他自己也分不清,这个吻,是因为沈渊让他亲,还是,他自己单纯的想堵住沈渊的嘴。 第208章 真正的良辰死了。 一个游魂,孤独地来到了千年之后。 那沈渊呢? 难道他也有类似的经历? 他恍然想起,他第一次见沈渊。 他把沈渊从冰冷的太液池里捞起来,带回雅师斋,他对自己便不似初见…… 他想起沈渊从一开始,便对他势在必得地图谋不轨…… 他想起他总是眉眼忧愁,好似藏着深重的忧伤…… 席玉知道,他不能,也不该逃避。 他在沈渊唇上重重吻了一下,退开一些,说:“阿渊,告诉我!” 沈渊被他亲得意乱情迷,这会儿突然被松开,浑身都空虚起来。 他又凑过来,胸膛起伏不定,声音嘶哑,“哥哥,你坐上来,我告诉你……” 席玉没有拒绝。 扯开沈渊衣服的动作堪称粗鲁。 他就像行走在空茫旷野上,整个人空寂无措,亟需什么来填满。 沈渊没想到席玉这么好说话,身满意足地在席玉耳边道:“哥哥,我真的很感谢上苍,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让我完完整整地拥有了你!” 席玉都被他的话语冲击着,“重活一次?” “哥哥,上一世,你爱我、护我,到头来却为我落得一个凄惨下场……是我对不住你……” “所以,这一次你才想登上皇位,为的是……我?”席玉的话断断续续。 “嗯……”沈渊毫不避讳,“哥哥,我说过,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你!” 席玉看着眼前的炭火,恍然与数月前永寿宫偏殿的炭火重叠。 他仿佛看到炭盆对面,彼时还很瘦弱的小皇子,目光坚定地对他和盘托出: 他想要皇位。 他也想要子桓哥哥。 原来,那么早,他对他所言,句句肺腑,句句泣血,自己却还一直疑心他,疏远他! 那时的阿渊该有多难过! “阿渊……”席玉眼角泛酸,竟流下泪来。 沈渊感觉到了,放缓动作,温柔地舔去席玉眼角的泪。 “阿渊……”席玉抱紧他,又伸手解开绑着他手臂的龙袍,“我早该感觉到的,是我不好,让你孤军奋战那么久……” 沈渊的手得了自由,立刻抱住席玉,将他紧紧按在怀里,“不!你是世上最好的!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是!” “子桓,我要你,生生世世!” “阿渊,我许你,生生世世……” 【正文完】 - 纵然相思入骨,纵然万劫不复, 我只愿你,眉眼如初,风华如故。 . . 【以下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作者是个道心不稳的小扑街,这本能坚持写到这么多字,真的是个奇迹! 尤其是这个月太忙,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每天两千字都够呛。 但是每天有小可爱不嫌弃这两千字,坚持来看,来评,来催更,来送礼物,我真的是觉得,要是不写了,真的太太太太对不起你们了! 所以真的是因为你们的鼓励,才走到了这里! 大恩要言谢的! 感谢你们包容小枕头的恋爱脑式小白文! 感谢你们愿意来见证阿渊和玉玉不张嘴的爱情! 感谢你们留下的每一个评论,让我尸体暖暖的! 感谢你们发的每一个电,送的每一朵花,每一杯奶茶!爱你们! 最后我也知道,除了主线还有很多坑没有填。 会写番外。 如果大家有想看的,可以留言,我尽最大努力满足! 好啦!再说一句,谢谢! 番外见! 第170章 【番外】沈渊的神仙日子 自从沈渊向席玉坦白之后,就过上了一天炒七顿菜的神仙日子。 坦白当天,两人宿在了御书房。 沈渊坐圈椅上吃了一顿,完全没吃饱。 哄着席玉解开他的手脚,又一把将人压在了御书案上。 奏折散落了一地。 德福在外面听到这么大动静,吓了一大跳。 等他小心翼翼凑到门口,听到席玉呜呜咽咽的声音,才放下心又退远了一些。 御书房里歇息的榻不如龙床宽敞。 席玉紧紧贴在沈渊身上,手抚着他的胸口,问:“剑是从这里刺进去的?还疼吗?” 沈渊浑身舒爽,哪里有疼的感觉,但是被席玉贴着摸着,浑身又紧绷起来。 “这里疼……”他拽着席玉的手,摸过去。 席玉二话不说,又宠了他一次。 沈渊尝到甜头,于是放开了手脚,两人午膳晚膳都错过了。 德福让其他人都退下去,自己在殿外守着。 …… 直到第二天早朝时分,御书房的门才打开。 沈渊身上套着皱皱巴巴的龙袍,吩咐德福:“去传话,今日不朝,让各部尚书到御书房一趟。” 德福惊讶地瞧着沈渊。 陛下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事事躬亲,还从来不曾有过不上朝的时候。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沈渊心情好,不跟这没根的奴才计较。 “是是是!”德福连忙低下头,转身欲走。 “慢着!” 德福赶紧转身,“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叫他们来的时候轻点儿,别扯着嗓子乱喊,子桓还睡着!” 第209章 德福:…… 六部尚书到的时候,一个个小心翼翼跪在沈渊面前,正要请安问好,就被沈渊摆摆手,叫他们闭嘴。 然后一个个单独叫到面前,耳语交待一番。 各部尚书忐忑不安地等待、回话,生怕是因为自己部里出了什么纰漏,惹得陛下一个个单独训问。 唯独户部尚书席仲安关心了一句:“陛下今日不朝,可是身体有恙?” 沈渊摸摸鼻子,摇摇头:“多谢大人关心,我没事……” 席仲安看沈渊神色不太自在,便没再多说,退了下去。 幸好,只是一盏茶的功夫,沈渊交代完想交待的,就放他们走了。 几个尚书出了御书房,不约而同地擦了擦头上的汗。 他们这个新皇,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杀起贪官来眼睛眨都不眨。 天知道,被皇帝贴脸问话,心都要吓得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新任的礼部尚书和席仲安交好,凑上来悄声问:“席大人,你可有消息,陛下今日这一遭,是因着什么?” “胡大人,陛下的事不是你我能胡乱揣测的,我们回去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即可!” 他这话没收着声音,其他几位尚书听了,嘴上应着“是”,心里想的却是:你席家如今厉害,虽然没有女儿,可这儿子比女儿还厉害,把新皇蛊惑得死死的,自然是什么都不怕! 想归想,也没人敢跟席仲安阴阳怪气,咽下一肚子的怨气,往外走去。 寒冬腊月的,几个老尚书穿着厚重的冬衣,走得缓慢。 才转过储秀宫宫墙,突然看到一个明黄的影子,怀里抱着纯白的狐裘大氅,脚步飞快地路过他们。 几个尚书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请安,“皇上万岁……” 沈渊脚步一顿,眼神凌厉地扫过他们,道:“闭嘴!” 几个尚书心里一跳,一头雾水地跪下请罪:“老臣……” 德福连忙从后面赶上来,给几个老尚书使眼神,让他们噤声。 “唔……”纯白狐裘突然动了一下,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从狐裘里滑落下来。 白玉似的手,正好落在几个老尚书眼前,眼尖的礼部尚书还看到手腕上深紫的淤痕…… 这这这…… 这成何体统! 陛下今日不朝,竟然是被席玉魅惑! “陛下!您专宠一人,如今竟为了此人不上早朝,长此以往,必成大患哪!” 沈渊眉头紧蹙,赶紧把席玉的手塞回去,瞪着胡有为道:“礼部太清闲了是吧?胡尚书都干起御史的活儿来了?” “臣句句肺腑……” 席玉听到声音,转转脑袋,把大氅挤开一条缝,带着浓浓的鼻音嘟哝:“天亮了?” 沈渊赶紧伸手把缝儿遮严实,轻声说:“还黑着呢,再睡会儿!” 席玉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见眼前又黑了下来,便闭上眼安心睡了。 沈渊听到他平稳的呼吸,才又瞪向礼部尚书,“胡有为!你闲得都管到朕头上来了!” “德福!去!告诉鲁国公,胡有为大儿子在外面养外室,让他掂量掂量还要不要跟胡家结亲!” 胡有为一听,傻了眼。 自己儿子养外室?怎么可能? “陛下!您可不能公报私仇,诬我儿清白啊!” “朕污蔑你?”沈渊冷笑一声,“你自己去帽儿胡同看看吧!” 胡有为吓出一身冷汗,心里惊疑不定,一时间没敢吭声。 沈渊扫了一眼别的尚书,问:“你们可有话要说?” 其他几个一听,这新皇怕是拿捏了所有人的把柄,谁还敢开口往枪口上撞啊,连说“没有”“不敢”。 他们吵吵闹闹,席玉睡不安稳,想翻个身,刚动了一下,又被沈渊抱紧,浑身难受死了。 他皱着眉头哼哼:“太紧了……松一点……” 席仲安听着自己儿子那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真想挖个洞钻进去。 他第一个站起来,拱拱手跟沈渊告辞。 沈渊瞧见了席仲安的神色,脸上有点讪讪的。 这床笫之事,被岳父大人撞破,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恨恨地瞪了跪在地上的几个老尚书一眼,迈开大步往乾清宫去了。 席玉被放在宽大的龙床上,终于不再束手束脚,舒舒服服地滚了两滚。 结果这一滚,本就没系紧的中衣散开了。 好不容易养好的肌肤上,鞭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全是青青紫紫的印痕。 沈渊看着这些痕迹,又把席玉捞过来,滚在了一起…… 第171章 【番外】沈渊的神仙日子2 不早朝的日子,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朝臣都渐渐开始嘀咕,这新皇还是秦王的时候,貌似身子不太好。 不会才当了几天皇帝,身体就不行了吧? 底下人忧心忡忡,一个个都悄悄去问自家尚书。 老尚书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在暗骂,谁说新皇不行! 新皇就是太行了! 但是谁也不敢多说。 生怕说了不该说的,到时候自己的把柄被皇帝抖落出来,跟胡有为一样,国公府的婚事吹了,还落得个家宅不宁! 又是一个不上朝的日子,沈渊吃饱喝足从床上下来,喊德福传膳。 第210章 席玉倦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又沉沉睡去。 早膳送进来,沈渊端了海参粥到里间,把席玉喊醒。 “哥哥,先醒醒,用了早膳再睡。” 席玉艰难地翻个身,咕哝着:“困,再睡会儿……” 沈渊把他拽起来,圈在自己怀里坐着,“不行,吃了再睡。这些天,你都瘦了……” “啪!”席玉迷迷糊糊间照着沈渊的脸,拍了一巴掌,“这么多天,我离开过床么!” 沈渊有些心虚,亲亲他的发顶,说,“我的错……罚我喂你。” “滚!这是罚么!”席玉没好气地骂了一声,脑袋往他怀里缩了缩,闭上眼又睡了。 沈渊被他拱来拱去的,又拱出火来了。 他一把拉过席玉的手,按在自己腿间,在他耳边说,“太师大人再闹下去,朕又想了……” 席玉被他的话吓得一个激灵,口不择言道:“陛下这么旺盛,不如纳几个妃子吧,我还不想英年早逝在床上!” 沈渊面色陡然一沉,重重搁下手里的碗,一个翻身,将席玉压在明黄的床褥上。 “太师大人说什么?再说一遍?”沈渊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字眼。 席玉本就是随口一说,又被他翻得天旋地转,头脑昏花,哪里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见他不做声,沈渊气得眼睛都红了,一把撕了他薄薄的中衣,没一会儿殿里又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纳妃?你想让我这样对别人?” “你一个,我都来不及,连早朝的功夫我都省下来!你还让我纳妃?是不是欠?” 殿里传来席玉细细的啜泣。 “错了没?” “……错……了……” “错哪了?” “……错……哪……了……” 又是一阵更大的哭声。 席玉浑浑噩噩,无法思考,沈渊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阿渊是我的’!” “阿渊……是我的……” “说,‘阿渊是我一个人的’!” “阿渊……是我一个人的……” “说,‘我是阿渊的’!” “我……是阿渊的……” “说,‘我是阿渊一个人的’!” “我……是阿渊一个人的……” 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了一个时辰,沈渊才满意,放过了席玉。 这回席玉是彻底昏睡过去,喊也没喊醒。 沈渊伺候他梳洗,和他一起补了会儿觉。 沈渊中午就醒了,让德福把奏折都搬到乾清宫来。 诸事繁杂,这一批,就批了好几个时辰,沈渊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放下朱笔到里间去看席玉。 席玉还沉沉睡着,面色透着绯红,煞是好看。 沈渊凑上去亲了一口。 暖暖的。 不对! 他又凑上去,额头靠了靠。 完了! 子桓发烧了! “德福!宣吴院正过来!” 没一会儿,已经升官儿的吴济被德福拽着,一路小跑了过来。 他进殿一搭脉,就骂开了,“人都昏过去了,还想着那档子事!你脑子里装的全是虫吧!” “昏过去了?” “高热!昏迷!身子都空了,再给你搞几天,你就可以抱着尸体为所欲为了!”吴院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始给席玉施针。 沈渊描摹着席玉消瘦的脸颊,眼里闪过一丝痛楚。 吴院正让药童去准备浴桶和草药,给席玉泡药浴恢复元气。 沈渊想上来帮忙,被吴院正一把推开。 “脑子里全是虫的,让开!” 沈渊理亏,不敢反驳,只得站在一边儿干着急。 吴院正指挥德福,把席玉弄进浴桶泡着,然后便回身教育沈渊, “我看哪,你还是给他个宫殿吧,天天跟你住在一起,迟早死在你手上!” “我会忍着的。” “嗤——”吴院正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信你能忍住?我还不如信母猪能上树!” 一边儿候着的德福吓得脸色都青了。 怎么跟陛下说话呢?! 他偷眼瞧了瞧,陛下一点儿没生气,反而,在认真地懊恼。 这皇宫!真是卧虎藏龙啊! “水凉了,加水!” 沈渊赶紧提热水往桶里加。 “陛下!您怎么能做此等粗重活计!您快放着,让奴才来!”德福一魂未定,二魂又走。 “走开!”沈渊不能近子桓的身,倒水,他当然要亲力亲为。 吴院正这回倒是没拉他,任由他加了好几次水。 半个时辰一到,吴院正喊德福,“过来搭把手,把他从桶里捞出来。” 沈渊连忙快走几步,想抱席玉出来,又被吴院正赶走。 “你呀,往旁边去去,这是我替玉小子罚的你!” 德福被指挥着一起捞出席玉,又被指挥着给席玉拿换的衣服。 “来,德福,把他身上湿衣服扒下来,给他擦干。” 德福愣在了原地,一时没敢动弹。 他扭头看看沈渊。 他的陛下那是什么眼神! 仿佛只要他敢动席玉一根手指头,立马砍掉自己两只手! 德福刚飘回来的魂儿,一个激灵,又飞了。 第211章 “陛下……这个得您来……”他控制着发抖的右手,将汗巾递给沈渊。 沈渊这才放缓脸色,接过他手上的汗巾,替子桓擦干,又替他穿好干净的衣服,一把抱起,放到床上。 吴院正食指在他面前指指戳戳,“你可要想清楚,你是要一时爽快,还是要他陪你一生!” 沈渊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哪里需要想,当然是要子桓陪他一生! 哪怕从此让他当和尚,当太监,他也心甘情愿! 第172章 【番外】无月?云隐!(1) 郑党余孽被抓,沈渊立刻传旨给了云隐,诏他们回京。 云隐一行,紧赶慢赶,终于在过年前两天赶到了京城。 因着席玉病了,沈渊特地传旨让他们不必进宫,各自回家休整,一切待年后再说。 城门口,云隐跟王书翰、柳云孜告辞,径直回南伶馆。 他扬鞭策马,走了一段时间,就听身后一直跟着达达的马蹄声。 他回头一看,果然是吴岳,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勒马转身,扬起马鞭指着吴岳问:“吴统领,你不回军营,不回家,跟着我做什么?” 吴岳那张娃娃脸瞬间红透,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现在回不了通州大营了……我老家也不在京城……” 云隐冷漠如冰的脸上有一丝裂痕,“那你跑京城来干什么?” “我……我……”吴岳脸更红了,一直烧得耳朵脖子都红了,“我想跟你一起过年……” 云隐眉头危险地蹙起,眼神沁着冰,问:“跟我过年?” 吴岳抿抿唇,重重点头。 云隐盯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渐渐玩味,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是少见的邪魅。 吴岳看呆了。 “那你跟我来!”云隐丢下一句话,调转马头,催马就走。 吴岳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云隐说了什么,他的心里好似二月春花怒放,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驾!”他咧着嘴角,策马扬鞭,赶紧跟了上去。 渐渐接近城中心,街道上都是外出办年货的人,马儿走不快,吴岳赶着马儿渐渐跟云隐并驾齐驱。 云隐瞥了他一眼,问:“你老家不在京城,那你在京城可有落脚之处?” 吴岳一脸兴奋地摇头,心里暗喜,幸好离京前卖掉了那个二进小院儿。 “那你可以住我那儿,看在咱们共事这么久的份上,房钱就不收你了。” “我可以付房钱的!”吴岳双眼犹如璀璨的星辰,闪闪发光地盯着云隐。 云隐嘴角一勾,“怕你钱不够。” 吴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自己确实挺穷的…… 靠那点儿军饷,一年也攒不下几个钱…… 他偷眼瞧了瞧云隐身上绣着精致暗纹的黑衣。 自己的钱恐怕给云隐买件好衣服都不够…… 他又瞧了瞧云隐腰间用银丝挂着的玉坠,色泽鲜红如血,一看就是他买不起的东西…… 吴岳沉默了…… 云隐睨了他一眼,见他终于不说话了,也不亮晶晶地盯着自己了,浑身终于舒坦了。 马儿缓缓走在闹市当中,半个时辰也没往前走多远。 一路上,吴岳都很沉默,整个人失去了颜色一般。 就连云隐探究地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没有发现。 前面人越来越多,有一家店铺门口挤满了人,街道也被挤得堵了起来,马儿是彻底过不去了。 云隐抬头看了一眼店招牌,是新开的店。 那招牌涂得花里胡哨的,“辰漪点心局”。 “这京城人是没吃过点心吗?全跑来一个点心局?”云隐被挤在人群里,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旁边挤着排队的人听了,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他说道起来:“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家点心局啊,与众不同,卖的全是咱们大荥从未见过的点心!” 云隐瞧瞧这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仆从,问:“就算是没见过,想吃叫店家送上门不就行了,全挤到街上来,成何体统!” “谁说不是呢!”那仆人道,“可是这东家呀,背后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他定下的规矩,谁都动不了。就连各部尚书家里人想吃,也得排队来买,这不,全是人了嘛!” “全是噱头!点心而已,能好吃到哪里去!”云隐被挤烦了,语气不善。 “公子可能不爱点心,可这满京城的小姐啊,全都爱得不得了,什么蛋糕呀,泡芙呀,麻薯呀……一出来立马就被抢光!” 这些点心云隐都不感兴趣,他烦的是,他现在,回不去! 吴岳知道云隐脾气,上前一步,接过他手里的缰绳,说:“公子,马给我,你先回吧。” 云隐黑着脸道:“你知道上哪儿找我?” “公子告诉我地址,等人散了,我过去寻你。” 云隐想了想,南伶馆鼎鼎大名,也不怕他丢了,便点了点头,说:“那你到南伶馆找我!” 话音一落,他就把马丢给吴岳,自己先走了。 南伶馆? 吴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又追着问了一遍:“公子,你说哪里?” 隔着很多人,云隐没听到。 他几个起落,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中。 吴岳被困在原地,内心焦急,“到底是哪里?” 第212章 旁边那个仆人好心告诉他:“你没听错,就是南伶馆!京城里最气派的小倌儿馆!你们是从外地回京的吧?” 吴岳被他的确认给说愣住了,点点头。 “那位公子啊,看来是等不及了!嘿嘿嘿……”那仆人挤眉弄眼地冲他笑起来。 “滚!”吴岳怒上心头,揪起那人衣领抡拳就打。 “哎!你怎么打人呢!”那仆人被揍了两拳,哀嚎起来,也想还手。 吴岳满脑子都是那人说的“云隐等不及了”,盛怒之下,下起手来没了轻重。 周围本来人就多,他们这一乱,马儿就被惊着了,嘶鸣着想要冲出人群。 吴岳连忙松开那仆人,去拉缰绳。 但马儿已受惊,完全不听使唤,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闪开!”吴岳一边大喊,一边费力地控制着马匹。 可人群本就挤得水泄不通,这会儿根本就让不开。 现场乱做一团,好几个人被撞倒在地,身子被马蹄踏过,发出阵阵惨叫。 外围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还在抱怨里面的人。 骚乱扩散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被挤倒,现场哭喊声音震天。 辰漪点心局的东家,巡完店正准备离开,一看外面那混乱的场面,心道要糟,立刻让人拿铜锣来。 “哐哐哐”几声巨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马却更加躁动,吴岳没办法,只得一个手刀把马劈晕。 第173章 【番外】无月?云隐!(2) 马倒下,占了很大的地盘,四周更挤了。 眼看就要发生踩踏事件,站在殿门口的良辰大声喊道:“所有人,原地不要动!” 可现场太乱,很多人因为害怕,挤来挤去,又有好多人被挤倒,一个个大老爷们,哭嚎成一片。 “我是辰漪点心局的东家,云辰!今日听我指挥的人,都可以领一份赠品券,凭券一个月内可以免费领一份点心!” 人群又朝他看了过来,有离得近的喊道:“说话算数吗?” 良辰大声道:“谁见过我家赠品券的,上来看一眼!” 好多人举起手。 良辰让店员拿来券,给近处的几人一一看过,都点头说:“是真的!” 良辰又将店员集中起来,吩咐了几句。 他说一句,店员齐声重复一句。 “现在,所有人原地不要挤!” 所有人定住,不再动。 “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附近的人一起用力,一个接一个把倒着的人扶起。 “今天很多人受伤,排队售卖到此结束,要买点心的留下府上的牌子,我们派人送货上门。” 店员吼完,两人一组出动。 一个拿着赠品券,一个挎着空篮子。 一手发券,一手收府牌。 领到的就立马离开,没一会儿,街道上空了一大半。 良辰派了个人去镇抚司找陆凛风来帮忙。 店员们都被良辰叫出来,去检查伤员的情况。 大部分都是轻微擦伤,拿烈酒消消毒,送上一盒点心,就千恩万谢地走了。 几个伤重骨折的,都是被马给踩的。 良辰指指吴岳,道:“这该你负责吧!还有,你的马捅了这么大篓子,我给你善后,这点心局今日的损失,少说也有五百两,该你出吧!” 吴岳本来理亏,可一听要他赔五百两,他瞬间炸了:“你敲诈呢?一个卖点心的,开口五百两?” “呵!”良辰气笑了,“哪儿来的愣头青!五百两我还少说了呢!” “嘁!”吴岳根本不以为意,道,“五百两,我都能买你好几个点心局了!” 他们在这里吵吵,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良辰抬眼一看,陆凛风亲自带着一队锦衣卫来了。 “出什么事了?”陆凛风下马,走到良辰身边问。 “呵!”吴岳嗤笑道,“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有锦衣卫做靠山!” 陆凛风眼锋凌厉,朝他扫过来。 被云隐那张寒冰似的脸冻多了,吴岳完全不在怕的,对视了上去。 “怎么回事?”陆凛风盯着他问。 吴岳还没出声,刚才被他暴揍的那个仆人就抢先说:“是他,刚才突然打我,把马惊着了,才出了这事。” “哟!”良辰笑出声来,“还是自己主动找事的!你全责!今天这钱,不赔也得赔!” 吴岳也知道这场灾祸得怨他,于是从怀里掏出钱袋子,给几个重伤的人,一人发了五两银子。 又拿了些碎银子,雇了人抬他们去医馆。 这么一来,他仅有的那点儿积蓄,花光了…… 吴岳真是欲哭无泪。 两匹马还倒在地上,他试图唤醒马儿,他还急着去南伶馆截人。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四处破风的屋子,还到处都是捅娄子的。 这不,良辰又凑上前来,戏谑道:“还挺大方!我的呢?” 吴岳气不打一处来,冲他吼道:“你什么你!要不是你开这个破店,把路堵死,能有这破事吗?” “嘿!我这店开了十多日了,从来没出过事。要不是你挑衅在先,怎么会惹出这么大麻烦!” 两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跟乌鸡眼似的,互相啄在一起。 第213章 陆凛风上去问那个仆从事情的经过,听完之后,指着吴岳一挥手,“抓起来!” 几个锦衣卫上前要抓吴岳。 “干什么!”吴岳戒备起来,“锦衣卫就能不分缘由,胡乱抓人?” “你先出手打人,你的马受惊冲撞人群,踩断这么多人的手和脚,人证物证俱在,我抓你,哪里冤枉你了?” 吴岳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知道自己理亏。 想自报家门,可他只是一个小小护甲士统领,更何况,如今秦王都当了陛下,也没给他新的一官半职,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愣神间,他就被押住了。 “带走!” 陆凛风收了队,又冲良辰道:“今日之事,他是罪魁祸首,但你店门口天天这样堵着,终究会出事。依我看,损失你自己也要担一些。” 良辰叹口气,说:“我不就想求个公平公正,希望从我这点心店开始,给大荥百姓灌输一个人人平等的思想,怎么就这么难呢!” “政事我不懂,但你这样下去肯定影响治安,万一出了大事,到时候陛下也为难。” “哎……好吧!”良辰无奈,道:“明天拿这个题去考小团子!” - 吴岳被扔进了诏狱。 本来他这个事呢,犯不着进诏狱。 可眼下已是年关,人又是锦衣卫亲自抓回来的,也没必要再往京兆府送。 陆凛风想着让他家里人交点儿罚金,买个教训,就放他回去。 谁料吴岳自觉丢人,又怕说出云隐去了南伶馆,丢了云隐面子,咬死了什么都不肯说。 所幸他犯的也不是什么大罪,关上十天半个月也就能放出去了,陆凛风就由着他去了。 吴岳蹲在冰冷的诏狱里,大冬天的,狱里依然弥漫着血腥和腐烂的气味。 吴岳没来由的一股委屈泛上来。 他本想跟云隐一起过年,结果却独自一个被关进了诏狱! 他在这群穷凶极恶之徒里蹲着,云隐却在南伶馆…… 一想到他现在可能正拥着哪个又软又甜的小倌儿…… 不行!不能往下想! 吴岳揪紧头发,往角落里挪了挪…… 可是黑暗却会放大人的感官,他即使不用闭上眼睛,仿佛都能看到云隐那张万年覆着寒冰的脸,为了一个人化开,染上欲色…… “啊!!!”这种折磨比打他一顿还要难受,他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大半夜的,喊什么喊!”隔壁传来粗重的骂声。 都大半夜了吗? 吴岳双目失神,颓然地靠在墙角。 第174章 【番外】无月?云隐!(3) 话说云隐回了南伶馆,先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玄丝见他收拾妥当,来给他汇报楼里的近况。 云隐大概听了听,说:“以后隐谍的事你都向陛下汇报吧,不用再说给我听了。” 玄丝一愣,问:“我?你都回来了,还要我汇报?” “我辛苦这么多年,还不能让我歇歇?”云隐笑起来。 “歇?”玄丝看着他难得的笑脸,“恐怕刚歇两天,你就闲不住了!” “等过完年,见过陛下,我就请旨回西南,长住山中,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玄丝失笑:“届时我可要派个人跟着你,看你能不能等到松花开!” “等着瞧吧!等我酿好,一定给你送上十坛!”云隐瘫靠在美人榻上,打了个哈欠。 “行了,你歇着吧,左右还有两天就过年了。”玄丝起身告辞。 说到过年,云隐叫住他,道:“有个小孩儿要来楼里过年,等会儿他到了,你给他安排一下,找个会伺候的,让他开开荤。” 玄丝好奇起来:“谁呀?值得我们隐公子这么上心?” “算是陛下的人。” 玄丝点头,说:“放心吧,等他到了,一定安排妥当。” 玄丝给云隐点了安神香,出去带上门,吩咐人不要进去打扰。 云隐一路风尘仆仆,如今终于安定,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到后半夜,云隐被饿醒了,开门出来找吃的。 楼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云隐才下了一半楼梯,就迎面撞上了好几对寻欢作乐的。 他突然想到吴岳,这么久也没来找他,估计是被伺候好了。 少年人,果然还是见的世面少了,才盯着自己不放。云隐在心里嗤道。 可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安排的,可吴岳真的转头跟别人睡了,云隐心里突然腾起一顿无名之火。 又是一对儿迎面走来,客人看上去年纪很轻,一张稚嫩的脸烧得通红。 云隐看着楼里的凡逸一双无骨的手勾在少年脖颈上,在他耳边暧昧道:“爷莫要担忧,凡逸什么都会,包爷今晚样样都能尝到!” 那少年脸更红了,眼睛里却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光彩。 云隐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了。 “吴岳!”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云隐顾不上吃饭,转身回了顶楼,一脚踹开玄丝的房间门。 玄丝被惊醒,一脸戒备地拔出床头短剑,待他看清来人是云隐,松了一口气,又骂道:“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第214章 云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玄丝床前,问:“下午那个小孩儿,你安排给谁了?” “哪个小孩儿?” “就我跟你说,要来过年那个!你安排谁去伺候他了?”云隐语气又急又怒,完全没了下午说这话时的云淡风轻。 玄丝明白过来,旋即说:“什么伺候!压根儿就没你说的那个人来!我让璇玑在门口,一直候到快子时,都没人来。璇玑还跟我抱怨,耽误他做生意,叫我赔他钱呢!” 云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听到这话后,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没人伺候就好! 继而他又奇怪道:“人没来?” “没来。”玄丝摊摊手,就着烛光看了看云隐的神色,问,“你怎么回事?就为了问谁伺候他,大半夜跑我这儿来踹门?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云隐在玄丝房里坐下来,“不来找我,他能去哪儿?” 玄丝打着哈欠道:“天大地大,能去的地方多了,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回去睡吧!” “不行,我得去找找!”云隐还记得吴岳说的,他在京城没有去处,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云隐起身便走。 玄丝见他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一脸郁闷地起身关门。 云隐出去,从南伶馆起,一直找到辰漪点心局门口,也没发现吴岳的蛛丝马迹。 最后在点心局门口,他看到地上有斑斑点点没清理干净的血迹。 他的心突突地跳起来。 夜深人静,四周黑洞洞静悄悄的,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云隐从怀里掏出信哨吹响,尖锐的哨声在夜空中回荡,不一会儿,几个黑衣人飞掠过来。 “去查一查今天下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跟我一同进京的那个少年的下落。” 隐卫迅速领命,纷纷散开。 云隐盯着地上干涸的血迹,心口像有什么压着,攥着,紧紧地,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他紧紧攥住双手,从未有过的后悔和后怕轮番在他心上碾过。 他不是不知道吴岳的心思,只是他对生活的乏味和冷漠,早已深入骨髓。 吴岳,风华正茂的少年,纯真、坦率,如夏日烈阳般热烈,一腔热血地闯入了他的世界…… 而他自己呢? 他内心的冷漠与疏离,早已是一块坚冰,难以融化…… 他怕呀…… 他怕自己那毫无波澜的内心,无法给予吴岳所期待的回应…… 他怕那个满怀希望的少年,会在他的冷漠中逐渐失望,甚至绝望…… 所以他宁愿从一开始便不给他任何希望! 可是,今天吴岳突然失踪,甚至可能出了事,云隐才发现,他更怕的是, 那个少年转身离去,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这份恐惧,就如同黑夜中的寒风,刺骨而冰冷,让他无法逃避,也无法面对。 他必须找到吴岳,把他留在身边,留住他的灿烂,留住他的热烈! 云隐不断在脑海里回顾下午分别的场景,直骂自己该死,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幸好,很快有隐卫折回,向他说明下午发生的事,最后道:“公子,那个少年被锦衣卫带走,关进了诏狱。” “诏狱?”云隐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走,去要人!” 隐卫吓了一跳:“公子,去诏狱要人?” 云隐背脊绷得笔直,径直朝镇抚司方向快步奔去。 几个隐卫暗暗对视一眼,觉得公子莫不是疯了,这诏狱是何等地方,居然直接上门要人! 云隐到得北镇抚司,已近寅时。 他直接向北镇抚司的大门走去,门口的守卫拦住了他。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北镇抚司!”守卫大声呵斥。 第175章 【番外】无月?云隐!(4) 云隐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递过去,“我乃御前暗卫统领,有要事找你们陆指挥使。” 门口的守卫接过腰牌看了一眼,面色狐疑。 他一个小小守卫,哪里知道御前暗卫的令牌长什么样。 但云隐通身气势凌厉,身后又跟着一群隐卫,开口便是找指挥使,守卫立刻恭敬起来。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不过现在这个时辰,指挥使回去歇息了……” “无妨!我且问你,下午锦衣卫是不是在辰漪点心局门口抓了个人?” 守卫有些犹疑,不敢乱说。 “那是御前的人!你最好实话实说!”云隐语气森然。 守卫吓了一跳,丝毫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去喊值班的千户大人。 不一会儿,锦衣卫千户周绎匆匆赶来。 周绎听了事情原委,一边带云隐进诏狱找人,一边道:“他犯的事不大,只是没钱赔点心局的损失,指挥使才将人带回来。” 云隐眉头紧皱:“他没钱赔,你们锦衣卫大可派个人传话,让人来赎!” “指挥使也提了,可那人嘴紧得很,咬死了什么也不肯透露……这不是想着关几天长个教训就放他出去嘛……” 云隐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周绎也不知怎的,声音越说越小。 诏狱里关了不少郑氏党羽,还有陕西一脉的高官,一见有人进来,纷纷哀嚎求救。 云隐目不斜视,径直跟着周绎走到最里面拐角处的牢房。 第215章 西边的高墙上,开着一道气窗,月光透过狭窄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划出几道光痕,像冰过的砒霜。 吴岳就靠在那惨白的月光旁边,身子半隐半现。 他头发蓬乱,如同许久未经梳理的枯草,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脸上更是胡茬丛生,明明才半日不见,却显得憔悴不堪。 云隐望着他单薄颓废的身影,那股烦躁和担忧全都化成了心疼。 “怎么回事?”云隐看着吴岳,问的却是周绎,“对他用刑了?” “大过年的,谁有功夫对他用刑!”周绎说着示意看守打开牢房门。 吴岳听到动静,转头朝牢房门口看去,火把照着一个身影,像是云隐。 旋即他又低下头,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云隐这会儿,正在南伶馆,搂着哪个腰细的风流快活吧…… 酸涩再次蔓延上来,将他淹没,他揪紧自己的头发,将头深深埋进腿弯,仿佛这样就可以忽略一切…… 云隐总算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幅狼狈模样的了! 他叹了口气,怎么有这样的傻子,明明有身份不知道用。 只要他讲一句,陆凛风又不是傻子,稍微一查,就能将他放走。 云隐几步走到吴岳跟前,见他还是埋着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他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紧紧掐住,蹲下身子,轻轻掰开他扯着自己头发的手指,说:“是我来晚了,别生气了……” 吴岳猛地抬起头,眼前的人竟真是云隐,不是他的幻觉…… 云隐见他双眼通红,像是气狠了,又像是哭过了,一阵心疼泛上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拍了拍吴岳的肩,但又觉得这样的安慰太过轻描淡写。 于是,他果断地伸出手臂,穿过吴岳的后颈,将他紧紧拉入怀中,用力抱住。 吴岳的脸磕在云隐坚实的胸膛上,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被云隐抱了! 他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心跳也加速起来,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我来找你了,我们回家。” 云隐声音低沉,像是给吴岳的承诺,也像是给自己的救赎。 吴岳被他的话拉回了一丝理智。 他埋在云隐的怀里,感受着云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松香里混杂着一丝甜腻的香气。 一丝不属于云隐的味道…… 吴岳的心渐渐冷却,试图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云隐用力将他搂得更紧,不给他一丝逃脱的机会,嘴上却一直在温柔的道歉。 “我错了,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吴岳依然挣扎。 “这么长时间才发现你失踪,是我没用……” 吴岳双眼赤红,还想推开他。 “这么久才敢给你回应,是我胆小……” 吴岳呆住了,仰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跟我回家,好吗?”云隐直视着他的双眼,问得虔诚。 吴岳内心天人交战,良久,他还是开口道:“可是你找小倌儿睡了……” “小倌儿?”云隐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心情突然畅快起来。 “所以你宁愿把自己关在诏狱,也不让我来救你,是以为我去南伶馆找小倌儿了?” 吴岳不说话了。 “所以你是吃醋了?”云隐只觉得笼罩在头顶的乌云陡然散开,有一股重见天日的痛快。 “我没有睡别人!”云隐凑到吴岳耳边说。 清冽的气息拂在吴岳耳尖,一直钻到他心里。 他听到云隐说, “跟我走,我告诉你一切……” 他被这气息撩拨着,包裹着,一时忘了说拒绝的话。 下一秒,他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发现自己被云隐扛在肩头,往牢房外去。 周绎跟在后面喊:“他还要赔五百两,交了罚金才能放人!” 吴岳就看到云隐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数也不数全都丢给周绎。 “多了,多了……”周绎在后面追他,要把银票还给他。 “剩下的请兄弟们喝喜酒了!”云隐头也不回,扛着吴岳出了诏狱。 喜酒? 吴岳耳朵尖儿都红了,见周围的守卫探究的目光落在他和云隐身上,后知后觉地娇羞起来。 “你放我下来。”他拍拍云隐的肩。 云隐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怀疑我找别人睡?回去跟你算账!” 吴岳被这一巴掌拍得,只觉得一股电流从接触的地方,直窜到头顶。 再听着云隐说的话,只觉得腊月里的风,怎么吹在脸上是热的! 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镇抚司外,隐卫见他们公子竟然扛着一个人出来,常年不见表情的眼睛里,露出浓浓的探究和诧异。 为首的上前想接过吴岳,被云隐抬手拒绝。 云隐牵过锦衣卫送出来的马,将吴岳扔到马上,自己也一跃而上,拥着吴岳,两人共乘一骑,快速离开。 第176章 【番外】无月?云隐!(5) 良夜寂寂,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一匹马快速穿行。 吴岳被云隐紧紧拥着,只觉得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都要盖过达达的马蹄声了。 他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云隐怎么突然就,看上自己,接受自己了? 第216章 是因为自己误会他? “冷吗?”云隐凑到他耳边问。 吴岳浑身一个激灵,说:“不冷!” “都打寒颤了还不冷!”云隐说着又将他抱紧一点。 浑身热血沸腾,就快烧起来的吴岳:“……” “出来得急,没带厚衣服,你再忍忍。”云隐说着加快了速度。 吴岳抓住了重点,“出来得急”! 他更热了…… 没一会儿,一座灯火辉煌的楼宇出现在面前。 寅时末了,还在迎来送往。 吴岳看清招牌,南伶馆,浑身沸腾的血液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迅速冷却,冰冻…… 云隐下马,立刻有人迎上来牵住马,恭敬地行礼,“隐公子!” “嗯!”云隐丢开缰绳吩咐道:“备热水到我房里,我要沐浴。” 旁边的下人,看了看云隐和吴岳,立刻回身去准备。 云隐见吴岳还不下马,转头去拉他的手,说:“下来,先带你洗个澡,去去晦气。” 吴岳一动不动,问:“你对这儿很熟?” 云隐抿唇笑起来,越笑越大声,一把拽住吴岳,将他拉下马,在他耳边说:“没错!很熟!带你也见识见识!” 吴岳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旁边的仆从瞪大了眼睛,要看又不敢看。 他们的大冰山隐公子,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 还热脸去贴冷屁股,夭寿哦! 吴岳冷着脸不肯进楼。 “那我抱你?”云隐凑上来,勾着唇角问。 吴岳脸又唰的一下,全红了,他真是恨透了自己不争气,迈开腿往楼里走。 云隐心情美妙得很,突然就找到了生活的趣味。 他抬脚追上去,牵住吴岳的手,带着他往楼上走。 一路都是喝得醉醺醺的客人和小倌儿,做什么的都有,吴岳被惊得面红耳赤。 他偷眼去瞧云隐,却见他一脸淡定,像是司空见惯了似的。 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想甩开云隐的手。 云隐顺势松开。 吴岳又觉得手里一空,心也空了起来。 真该死啊! 他想。 下一秒,自己又落进了一个坚实的臂膀。 云隐将他拥在怀里,两人身高差不多,云隐一转头,唇正好贴着他的耳边,说:“不用羡慕他们,等会儿我慢慢教你。” 热气裹挟着瑟气十足的话钻进吴岳耳朵,这下真是野火燎了原,他不敢看云隐,将头转向另一边。 可另一边的角落里,纱幔挡着两个纠缠的人影…… 吴岳陡然闭上双眼,远远近近,四面八方都有令他面红耳赤的声音…… 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云隐瞧着他窘迫的模样,加快了脚步,将他带上了顶楼。 门一关,终于清静了下来。 “可以睁眼了。”云隐笑着将他带到里间,沐浴的水已经备好。 吴岳睁开眼,突然瞥见旁边铜镜里的自己,一下子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他这是什么模样! 顶着鸡窝爆炸头,一脸胡茬,糙得像从乞丐堆里挖出来的! 他竟然是这副模样,跟着云隐一路回来! 云隐还凑在这样的自己耳边,调戏了自己一路! 亏他开得了口! 他旁的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把云隐推出去,赶紧沐浴梳洗。 云隐失笑,去厨房找了些吃食上来。 见他回来,吴岳在里间问:“那个……你有正常的衣服吗?” 云隐一愣,想到了楼里人办事的思路,走进里间一看,果然! 吴岳正拎着一件透光的黑色纱衣,一脸纠结地盯着。 云隐看着少年劲瘦的身体,喉结滚动,说:“穿上吧!” 吴岳见他突然进来,连忙将纱衣团了团,遮在关键部位。 云隐走近几步,若无其事地拿起旁边的汗巾,说:“头发还湿着,我帮你擦擦。” 头发冰冷地贴在背上,确实难受,吴岳站着没动。 云隐拿汗巾裹住发尾,一点儿一点儿往上绞,少年背部肌肉的线条一点点露出来。 云隐目光落在错落有致的线条上,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吴岳余光瞥着铜镜,看到自己和云隐并立的模样,这是自己都不曾敢肖想过的光景。 可是,这南伶馆,云隐如此熟悉,还有自己的房间,这就像一根刺,扎在自己心口。 他看着镜子里云隐的脸,别别扭扭地说:“你说会告诉我一切的。” 他看到镜子里的云隐笑了,他又不争气地看呆了。 “嗯。”云隐放下汗巾,从旁边扯了条黑色的发带,替他系好头发。 “穿上衣服,咱们边吃边说。” 吴岳看了看手里的纱衣,团起来不比他拳头大多少。 “这衣服……穿了和没穿有什么区别!”吴岳气恼地瞪他一眼。 “有!” 穿了更诱惑。 云隐没说,出去坐到餐桌边等他。 “想知道答案就快点儿!”云隐在外间催促。 吴岳咬咬牙,展开纱衣,披在身上。 什么都遮不住,真是羞耻得要死。 他双手交握,挡在身前,臭着张脸出去。 坐在餐桌前,有桌子和桌布挡着,他才觉得松了口气。 第217章 一夜没吃东西了,他都要饿死了,看着食物两眼放光。 云隐给他盛了碗汤,说:“暖暖胃再吃。” 吴岳咽着口水说:“你说要告诉我的。” “对,我也说了,边吃边说……”云隐把汤端到吴岳跟前。 吴岳只得端起汤,几口干了。 “呵呵……”云隐又笑起来,问:“这么迫不及待啊……” 吴岳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你说不说?” “这南伶馆,是我开的。”云隐道。 吴岳一口点心呛在喉管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云隐替他顺着气,说:“这楼呢,表面上是伶馆,实际上是情报机构,专为以前的秦王,现在的陛下服务。” 吴岳被惊得连咳嗽都忘了。 他愣愣地看着云隐,“这么机密的事,你就这么轻易地告诉我了?” 云隐又笑起来,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笑了。 “我说过,会告诉你一切。” 第177章 【番外】无月?云隐!(6) 吴岳的脸又倏地红了,烛火下煞是可爱。 云隐接着说:“我是陛下的表哥,西南云家人,陛下已经登基,我也想回西南去。” 吴岳又被震惊到了,忘了害羞,换成一脸纠结,望着云隐。 “但是,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 云隐没有停顿,接着说,“你若是愿意跟我回西南,我们就一起去。你若是想留在京都,我就留下陪你。” 吴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愿意留下陪我?” “嗯。”云隐点头。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也喜欢你。” 吴岳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春水在荡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问, “为什么?” 云隐奇怪地看他一眼,“什么?” 吴岳耳尖羞红,带着点小心,问,“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他顿了顿,“喜欢我?” 云隐看着他,眼中俱是笑意:“我改变主意,是因为我不想错过你。我希望自己的世界被你侵染,染上你的热烈,你的灿烂,我也希望你永远随心所欲,永远不受任何束缚……” 吴岳与他四目相对,四周更加安静起来,屋子里只有他的心跳声,“咚咚咚……” 云隐看着他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下去,一路漫过了脖颈,锁骨,胸膛…… 这衣服!真的,让人血脉贲张…… 云隐突然起身,绕到吴岳身后,伸手挑开他肩头的纱衣,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吴岳吃痛,哼了一声,额头青筋暴起。 “你怎么还咬人呢!”他不满地嘟哝道。 “我说了,回来慢慢教你!”云隐改咬为舔,满意地听着吴岳呼吸加重起来。 “那你是谁教的?”吴岳不甘心,往旁边让了让。 “耳濡目染。”云隐追过去,含住他的耳垂。 “哼……”吴岳想到进来后看到的一切,心里又酸又涩。 “吃饱了吗?” “没!”吴岳气哼哼道。 “我喂你!”云隐拿了块点心含在嘴里,示意吴岳过来吃。 吴岳看着云隐那满是春色的脸,真的,一时都转变不过来。 这还是那个看人一眼,就能把人冻死的冰山公子吗? 云隐见他不动,伸手按住他的后脑,自己凑了上去。 吴岳赶紧张开嘴,咬住点心。 还没等他完全吞下,云隐的唇就贴了上来,他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点心太甜,还是云隐的唇甜,他直接腻毙在这个甜腻的吻里。 吴岳被吻得几乎窒息,浑噩中感觉到云隐拍着他的脸,说,“呼吸!” 他这才找到自己的呼吸,大口喘息起来。 他听到云隐在笑,从胸腔闷闷地传出来,然后越笑越大声。 吴岳觉得自己很丢脸,拳头捏得咔咔响。 “还吃吗?” “饱了!” “那换我来吃!” 吴岳以为云隐让他喂,他想自己可不要像他那样,才不要用嘴喂他点心! 他正要伸手拿点心给云隐,就见他突然………… “你!” “你!” “你!” 吴岳“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怎么会想到,云隐放着一桌子的点心不吃! 吴岳…… 云隐…… 吴岳慌忙松开手,手忙脚乱地拉云隐起来,“公子……对……对不起……” 云隐抬头起身,单手拎起吴岳快走几步。 吴岳看着他,嘴里还在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别光说啊,拿出点儿实际行动来!”云隐哑着嗓子道。 吴岳伸手去解他的腰封,云隐张开手全程配合。 吴岳只觉得神思恍惚,一天之前,他还在远远追逐云隐的背影。 怎么进了一趟诏狱,再出来,就全掉了个个儿,他竟可以对云隐为所欲为了。 云隐嫌他动作太慢,干脆自己动手。 吴岳想像云隐刚才那样对他。 云隐却拒绝了,说:“再教你点儿别的……” 吴岳打开了武学的新世界。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吴岳听到外间有人在说话。 第218章 他慢慢清醒了过来,思绪回笼,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他还是感觉像做梦一样,那个冷得跟冰似的公子,昨天像变了个人似的! 外间聊天的声音很清晰,有人在笑,“里面就是你昨天说的小孩儿?” “嗯。”云隐的声音嘶哑。 “啧啧啧!”陌生的声音道,“不是要找人教他吗?怎么隐公子自己亲自上阵了?” “滚!” 里间的吴岳呆住了。 找人教他? 所以,昨夜是? 吴岳一拳砸在床上,怒吼道:“云隐!” 外面的两个人顿住了。 云隐连忙起身往里间走,玄丝在身后嗤嗤地笑。 “狗东西!等我回头跟你算账!” “哈哈哈……你先去灭后院的火吧……” 真好! 这才像个活生生的人嘛! 玄丝哈哈大笑着跑了。 云隐冲进里间,就见吴岳翻身下床,像头愤怒的小狮子,要找他拼命。 “你听我解释!” “你戏弄我!” 两人同时开口。 “没有!”云隐连忙搂住他,道,“我原本有那个心思,后来你没来找我,我以为你真的跟别人睡了,我才发现我嫉妒得要死,” “我恨不得将人找出来乱刀砍死……” “幸好,你是进了诏狱……” 吴岳又挣扎起来,“我被抓了,你说幸好?” “不是这个意思!”云隐有口难辩,上去堵住了他的嘴。 吴岳也很生气,用力咬住他的唇。 “嘶!”云隐唇被咬出了血,后退了一步。 吴岳一看他后退,又不满了,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后悔什么?”云隐被他气笑了,自己这是招惹了一个小狼崽子啊! 吴岳上前一步,直视着云隐的眼睛,问:“真的不后悔?” 云隐点头,说:“我昨天跟你说的,都是真话!” 吴岳这才高兴起来,拽着云隐的手不放。 云隐抓着小狼崽,问:“做什么?” “公子昨天教的武功,我都学会了,让我来试试?”小狼崽试探道。 云隐手上用力,说:“你来,我看看你会了多少?” 吴岳立刻动手,动作间确实娴熟了不少。 云隐与他过了几招,直到被他压制住才意识到小狼崽子功夫不弱。 “你想对我动手?” “公子不是这样教的吗?” 小狼崽子话落,学着云隐教的武功,一招一式毫不留情。 云隐想到昨天才说,要让他随心所欲,只得陪着他练武。 事实证明,小狼崽子学习能力是很强,把昨天学到的全都来了一遍。 等云隐终于服输的时候,小狼崽嘟哝了一句:“公子,下次还是你教吧,怪累的!” 云隐:“……” - - 【月隐cp完结撒花~~】 【不要多想,都是习武之人,就是练武功!】 第178章 【番外】书文染翰(1) 归京那日,还未到城门口,王书翰就已经挂在李文远身上不肯下来了。 “我要去你家!”他拽着李文远的袍袖,不肯松手。 “你家里盼你盼得紧,还是要回去叫他们看一眼,好让他们放心。”李文远不停地劝着。 “那你跟我回家!” “我倒是想跟你回去,只怕大过年的,把你家里人给气到。”李文远又劝,“你回去先安安稳稳过年,等过完年,一切再从长计议。” “过完年?”王书翰激动起来,“你连年都不跟我一起过?” “不是我不想,只是你死而复生这事不寻常,肯定要告知族人,除夕阖族祭祖,正是好时机。”李文远再劝。 “那祭完祖,我总能来找你了吧?” “就怕你家老祖宗不放你走啊……” “哼!我看你就是厌烦了我,想躲开我清净几天!”王书翰生了气,甩开他的袍袖,坐到对面,别开脸不再看他。 李文远挪过去,靠着他坐下。 王书翰又“哼”了一声,往车厢另一头挪啊挪,还没挪到头呢,被李文远一把拽了回去。 “别闹!好几天见不到呢!”李文远勾住他的肩,不让他乱动。 王书翰被他一说,心里又很舍不得,他歪着头,侧着脸,将自己脸颊凑到李文远跟前,气鼓鼓地说, “亲一下!” 李文远失笑,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哼!暂时先原谅你!”王书翰靠坐回去,“送我回家!” “好。”李文远让车夫将马车赶往王家。 路上人很多,马车走得很慢,绕了好几条街,才到了王家。 临下马车,王书翰又将另一边侧脸凑到李文远跟前。 李文远在他这边侧脸亲了一下,又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重重一吻。 “安心过年,过完年我来看你!”李文远捧着他的脸,认真道。 王书翰这才满意,掀开车帘,往王家大门走去。 门房已得了老爷的吩咐,知道小公子没死,最近要归家,如今一见到小公子,立马嚷嚷开了: “小少爷回来啦!” “小少爷回来啦!” 王家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众仆人点起了早就备好的鞭炮,全都围着他恭喜道:“恭喜公子归家!” 第219章 “书翰回来了?”远远地传来一阵哭声。 王家的主子簇拥着老祖宗快步走了出来。 李文远远远看着,脸上露出一阵微笑,旋即又变成了苦笑。 众星捧月的小公子呀! 却因为跟他在一起,才受了委屈…… 王书翰冲李文远挥挥手,转身跨过满地的鞭炮红纸,迎上去喊了一声“老祖宗”。 老祖宗拉着他,上看下看,满眼是泪,“是我的乖孙!我的乖孙回来了!” “都是书翰不孝,老祖宗快别哭了,哭出毛病来,书翰心疼!” 王夫人谢氏拽了他一下,道:“大过年的,乱说什么呢!” 王书翰连忙拍拍自己的嘴,“呸呸”两声,嬉皮笑脸地说:“童言无忌,老祖宗莫怪!” 王行毅轻咳一声,指着满地跑的孙辈说:“你也好意思说‘童言无忌’?” “叔父羞羞!”粉粉嫩嫩的小姑娘伸出食指,在自己脸颊划拉了两下。 “说什么呢?!”王书翰一把捞起二哥家的小女儿,高高举过头顶,吓唬道,“叔父把你扔到天上去!” “好哎!扔高高!”小姑娘拍着小肥手,高兴得不得了。 王行毅心里深深叹气,这二十几岁的人了,一点儿也不稳重,幸好是跟男人在一起了。 这要真是娶个姑娘回家,能撑得起一个家? 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一家人见过面,管家上前道:“老爷,祠堂那边,一切准备妥当。” “走吧!”王行毅率先往祠堂走去。 王书翰一脸懵,问:“今天去祠堂干什么?” “撤你的牌位!”王行毅没好气地说。 王书翰:“……” 王行毅带着王书翰走在最前面,在王家祠堂跪下。 烧香叩拜结束,王行毅道:“祖宗在上,家里出了一个不肖子孙,叨扰祖宗,还请祖宗不要怪罪!” 王书翰烧完香,撇着嘴道:“假死可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被害者,祖宗要怪,就怪沈……” “住口!”王行毅连忙喝道,“你怎可如此口无遮拦!不要仗着你和席玉关系好,就行事无忌!” “哦。”王书翰不情不愿,嘴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王行毅对他也不抱什么期待了,迅速走完仪式,撤掉了王书翰的牌位。 王书翰看着刻着自己名字的牌位,觉得还挺新奇,想伸手去摸摸,被他爹给瞪了一眼,默默收回了手。 仪式完毕,王行毅问:“你那个……男人呢?” 王书翰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爹在问什么。 “什么?” “你男人呢?”王行毅破罐破摔,直接问道。 王书翰完全呆住了,他爹在说什么? 第179章 【番外】书文染翰(2) 王书翰悄悄转头看向身后,留下的都是王家主子,一个个都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爹……你知道了?” 王行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王书翰又转向老祖宗,一脸苦相,心道:老祖宗,你害我哦! “问你话呢!你看别人做什么!”王行毅一看他,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王书翰谨慎起来,试探着问:“爹……你是怎么看这事的?” 王行毅一愣,心道,陛下没跟这不孝子说放他婚娶自由之事吗? 那正好,他正有些不满,冷冷开口道:“我怎么看?我觉得你那男人,靠不住!” “什么?”王书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文远靠不住? 那这世上还有可靠的人吗?! “你知道他是谁吗?”王书翰反倒有些好奇了。 “我不管他是谁!”王行毅道,“你死,他没有上门吊唁,以示哀思;如今你活,他也没上门来关心问候!” “我看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喜欢男人,我不反对,但是你之前的这个男人,不行!” 王书翰听到了重点,心花怒放,一把抓住他爹的手嚷道:“你不反对?” “你有没有听我讲话?”王行毅怒道,“之前那个男人,不许再有往来!” “那不行!” “你敢!”王行毅气得怒目圆瞪,“你是我王家之子,喜欢男人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去倒舔吗?” “爹!亲爹!我通情达理的好亲爹!”王书翰现在高兴得不行,张口就来,“你嘴里这个不可靠的男人,他到陕西去找我了。” “什么?”这回轮到王行毅愣住了。 “你们接到我死的消息,就给我刻了牌位,办了葬礼,可他千里迢迢赶到陕西去找我了,他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要不是沈……皇上诏我回来,我都准备和他在陕西安家了!” “你!”王行毅总算明白了陛下为何说诏他回来要和席玉商议。 原来这不孝子,跟那男人躲在陕西! “那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 “他一直送我到家门口,见我进了家门才回去。” “那他怎么不进来拜见长辈?” “人家体贴,怕大过年的惹你们生气!” 王行毅看着他这不值钱的样子,满嘴都是那个男人的好,气不打一处来,道:“明天喊他到家里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像你说的,跟花儿一样!” 第220章 王书翰一听,高兴得像是今天就过年了,道:“行!我这就去告诉他!” “你才进家门,又往外跑,成何体统!” “人家第一次上门见岳丈大人,不得提前告诉他,好让他准备准备!”王书翰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留下王家一众主子面面相觑,自家这个,竟然还是下面的? 王行毅无力地摆摆手,道:“都散了吧……” 王书翰跑出祠堂,抓住一个小厮,让他吩咐人套车。 等他到了门口,车也套好了,迫不及待吩咐车夫,“去李家!” 街道上依然有很多人,马车绕来绕去,王书翰觉得在车上坐了好久了,还是没到。 他掀开车帘问:“怎么这么久?” 车夫道:“公子有所不知,京城新开了一家点心局,卖的都是大荥没见过的点心,而且想吃都要去亲自排队购买,所以点心局门口那条街啊,天天堵得水泄不通,来往都要绕道。” “这不是扰民嘛!” “谁说不是呢!” 两人正说着呢,突然见一个街角突然转出很多人来,还有人源源不断地往外涌来。 他们又被堵在路中间走不了了。 “这又是怎么了?”王书翰掀开车帘,拦住一个过路的人问。 “辰漪点心局门口有人闹事,惊了马,踩伤了好多人!”路人说完趁着人流继续往外走了。 王书翰看着络绎不绝往外走的人,心道:这点心局必有蹊跷,回头查查背后是谁,过完年要好好参他一本! 他们的马车被堵在路中间,等了小半个时辰,街道还没清静,却见锦衣卫来了。 “这点心局的事,怎么还能扯上锦衣卫呢?”王书翰奇道,喊车夫,“走,去看看!” 车夫劝道:“公子,您看这天色已晚,再耽误下去,天黑都到不了啊。” 王书翰想想也是,当务之急是去告诉文远这个好消息。 “走吧!” 车夫赶着马车缓缓前行,天快擦黑的时候,才到了李家。 车还没停稳,王书翰就跳下马车,直接上去拍门。 李家老仆人开了门,见是王书翰,吓了一跳。 “公子……你……你这是还魂来找我家大人?”老仆哆哆嗦嗦,直往后退。 王书翰上前一把抓住老仆的手。 “啊啊啊!!!”老仆一屁股坐在地上,闪着了腰。 “哎呀,你摸摸,我是大活人!”王书翰弯腰拽住老仆的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两把,“看!热乎的吧?” 老仆心有余悸,干枯的手指感受到温暖的肌肤,才缓过一口气来。 他两只手在王书翰脸上摸了摸,又掐了掐,终于放了心,高兴起来:“真是活的!公子,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他们在门口闹这么大动静,里面的人早就听到了。 李文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家里的老仆人在王书翰脸上又摸又掐的,王书翰还一脸开心。 他眸色晦暗,快步走上来,拽着他的袍袖,就往屋里走。 “大人!王公子他,没死呀!”老仆还在替他高兴,却没人回应他的兴奋。 他们还没走到屋门口,李母也迎了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着王书翰,眼里含着泪花直点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王书翰忙跑过去,扶住李母,“伯母放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母拍着他的手,问,“这会儿来是找文远有事?” 王书翰点点头,满脸喜色。 “那你们去聊,我去做完饭,留下来吃饭!”李母松开王书翰的手,喊嬷嬷扶他去厨房。 “伯母,您歇着,别忙活,我吃什么都行!”王书翰连忙道。 李文远拦住他,说:“你随母亲去吧,她开心。” “开心?”王书翰奇怪道,“因为你回来了?” 第180章 【番外】书文染翰(3) 李文远但笑不语,带王书翰去了自己书房。 他找到之前留的王书翰爱喝的茶叶,拉他坐下来,给他泡茶。 王书翰眼睛亮晶晶地瞧着文远投茶,洗茶,只为泡一壶他爱喝的茶。 等茶的间隙,李文远问:“你回家,家里人没为难你吧?” “没有!”王书翰憋到现在,早就憋不住了,他往文远跟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我爹说什么了吗?” 李文远将装开水的茶壶拿远了一些,怕王书翰毛毛躁躁地,给烫到了。 “王大人说什么了?” “什么王大人!以后要叫岳父大人!”王书翰拿手肘杵了李文远一下。 “你跟王大人坦白了?” “不是我说的,他早就知道了。”王书翰得意道,“而且——他同意我跟男人在一起了,让你明天去家里,见见长辈!” “明天?”事出突然,饶是李文远,也冷静不了一点,“怎么这么突然?” “他们以为你不关心我的死活,是个不可靠的。” “这我能忍?” “我就告诉他们,你是世上对我最好的!只有你,直接跑到陕西去找我,找不到我,都要活不下去了!” “这不,他们就知道了,你就是这世上最最好的人!” 李文远:“……” 这仇恨拉的!明天这关,怕是不好过! 第221章 王书翰可没料想那么多,高兴得不得了,又问:“我家里人都同意了,那你明天就别回来了,在我家过年吧!” 李文远面露难色,说:“母亲一人在家,怕她会有些冷清……” 王书翰一想,确实如此,说:“那我来你家过年,反正我家人多,也不差我一个!” 李文远很是过意不去,犹豫着说:“书翰……你跟我在一起,会受不少委屈……” “委屈什么?这世上还没有能让我王书翰委屈的事!有的只是我愿意!” 李文远的心,又被他填得满满的。 一时之间只是动容地看着他,忘了言语。 “怎么?被本少爷迷住了?”王书翰凑到他面前,食指挑起他的下巴,“来,给少爷亲一个!” 李文远仰头看着他的小少爷,那么璀璨,那么夺目,怎能叫人不喜欢呢! 王书翰本来只是戏耍他一下,见李文远那么深情地看着他,这谁能忍住不亲?! 他勾着李文远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舌尖挑逗。 李文远一手扣住他后背,一手搂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跟前带了带。 两人瞬间紧紧贴在一起,亲得难解难分…… “嘎吱——”门被从外面推开,“饭……” 好了…… 李母看着里面搂在一起的两个人,惊呆在门口。 里面两人听到动静,吓得赶紧松开嘴,王书翰从李文远腿上弹起来,往旁边后退了好几步。 慌乱之间带倒了书桌上的笔架,酸枝木笔架掉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王书翰傻了眼…… “老夫人……”嬷嬷见李母站在门口久久未动,又听到屋子里传来些动静,就要过来看看。 李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哦……他们马上就过来……” 说着带上门,拦住嬷嬷,往饭厅去了。 屋里王书翰面红耳赤,看着李文远,问:“怎么办?” 李文远脸也红透了,被母亲撞见这种事,真的,挖个洞钻进去,再也不想出来的感觉。 他还得强装镇定,安慰王书翰,“没事!母亲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 “知道了?”王书翰惊讶抬头。 “嗯!我走之前,母亲就知道了。”李文远回忆着,“那时候,刚得知你的死讯,我……失态了,被母亲瞧了出来……” 王书翰听了,知道远远不是“失态”这么简单。 他又靠回来,抱住文远,嘴里咬牙切齿地念叨:“沈渊……” 李文远连忙堵住他的嘴,“你怎么还敢直呼陛下的名讳!不要命了!” “都是因为他自作主张,害得你担心一场!”说到这个,王书翰还是一肚子气。 “现在想想,若不是陛下如此行事,你我两家也不会如此痛快应下我们的事。” “呃……”王书翰卡壳了,“这……倒也是。” “走吧,饭好了,吃饭去。” “我……”王书翰难得露出些羞怯的神色,“我要不还是回去吧……” “母亲知道你没出事,高兴得很,如今见到你,更是开心得亲自下厨了。”李文远笑道,“今日托小少爷的福,尝尝母亲的手艺。” “真的?” “我何时欺骗过你?” 王书翰又开心起来,拉上李文远的袖子,迫不及待道,“走!” 李母屏退了嬷嬷,独自坐在饭厅等儿子和媳……过来。 她心里滚了好几滚,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王书翰,最后只得放弃。 方才的事,实在尴尬,久久不见两人过来,李母正准备让人把饭菜送去书房,让他们关起门来自己吃。 就见儿子和王书翰手拉着手,一起过来了。 王书翰一脚迈进餐厅,拉着李文远坐下,言笑晏晏地喊了声“伯母”。 “哎——”李母高高兴兴地看着他,张罗他吃菜。 “我来我来……”王书翰手忙脚乱,要给李母夹菜。 李文远按住他的手,“你安心吃饭,我来!” 王书翰坐下,有点心虚地看看李母。 李母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文远他爹去的早,他从小就懂事,读书用功,家里的活计帮着做,还抄书贴补家用,一年到头,就没有歇着的时候。” 王书翰侧头看了看李文远。 李文远正站着给母亲和王书翰盛汤。 王书翰悄悄伸手,轻轻摸了摸李文远,无声地安慰他。 李文远盛汤的动作顿住了,瞪了王书翰一眼。 饭桌上摸大腿,你想干嘛? 王书翰浑然不觉,他还在听李母说话。 “儿子能干,做母亲的呀,是少操了不少心,可每天看着他这么辛苦,我也心疼……” 王书翰点点头,深表赞同,也太让人心疼了,又伸手安慰了两下。 被拍了屁股的李文远:“……” 他放下汤,坐下来,攥住王书翰的手,不让他再乱动。 第181章 【番外】书文染翰(4) “后来,他终于高中,本以为一切会好起来,可因为他人无趣,家境也不好,没什么往来的朋友和同僚。你呀,是第一个到家里来找他的朋友,只要你来,这家里呀,就有笑声!” 李母高兴地瞧着他们两个。 “那时候,我就挺高兴,盼着你多找他,让他别整天老气横秋的!” 第222章 王书翰听着得意起来,捏捏李文远的手。 李文远回握住他,五指挤进他指缝,跟他十指紧扣。 “所以呀,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有活儿让他做,你能陪着他呀,他就开心!”李母瞧见他们的小动作,心里也很高兴。 “母亲,汤要凉了,快喝吧!”李文远插了一句。 “呵呵……好!”李母低头去喝汤。 王书翰却又开口了,问:“伯母,可是我没法儿给李家传宗接代,您不介意吗?” “噗……”李母一口汤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李文远无奈地看了王书翰一眼,你什么时候说不好,挑母亲喝汤的时候说! 王书翰有些手足无措,牙关咬得紧紧的,不知如何是好。 李文远找了帕子,给母亲擦身上沾到的汤,又拍着背替他顺气。 李母缓了许久,才缓过气来。 王书翰抠着手指头道歉,“对不起啊,伯母……我不是故意的哈……” 李母摆摆手,反过来安慰他道:“无妨无妨……” 顿了顿又道,“就算传宗接代,传的也是他李家的种,跟我姚氏也没关系,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这话倒是把王书翰给说愣住了,他缓缓冲姚氏竖起大拇指,赞道:“难怪您能教出一个榜眼儿子呢!就您这份魄力,甩我娘几条街了都!” 一句话把姚氏夸得合不拢嘴,说:“可不能胡说,你娘一定又美又能干,才能生养出你这么俊俏内秀的小公子!” 李文远在一旁笑看着两人其乐融融的,也露出笑容。 母亲说得没错,这个家呀,有书翰在,才有笑声。 一顿晚饭吃了好久,菜全都凉透了才散。 姚氏高高兴兴地,直到听说王家让儿子明日上门拜见,才忧心忡忡起来。 她之前也替儿子攒了些聘礼,可那都是照着娶媳妇准备的,如今儿子要的是个男人,那些聘礼拿出来也不合适啊。 “母亲,你放心歇息去吧,我去准备准备。” 李文远喊嬷嬷伺候母亲去歇息,自己带着王书翰出了饭厅。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我要住你这儿!”王书翰拉着李文远不肯松手。 “我明天还要去你家,我们一起上门,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带你一起回去,多方便啊!” “那你爹会怎么看我?” “你为了我爹的看法,就忍心让我回去独守空房?”王书翰挂在他身上叨叨,“我重要,还是我爹重要?” “这有什么可比的?” 王书翰脑子转了转,换了个问法:“那是我的快乐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 李文远失笑,道:“当然是你的快乐重要。” 王书翰得逞了,一下子蹦到他背上,凑在他耳边说:“刚才亲到一半被吓住了,快让我试试你还行不行。” 李文远被他的话惹得耳根子都红了,托住他屁股,掐了一把:“胡说什么!明天还要去你家,你想闹出笑话来吗?” “一次,就一次!”王书翰在他耳边问,“路上这么多天没有,你不想吗?” 李文远被他磨得浑身紧绷,背着他回了卧房…… 翌日,王书翰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 卧房里又只剩他一人。 他扶着腰坐起身,“嘶”了一声。 再稳重的男人,到了床上就化身狼狗,只会咬人。 还一下一下问他,“行不行?” 他昨晚说了几百遍“行”,嗓子都喊干了! 一早还玩失踪,气死了! 王书翰坐起身,门外传来李家老仆的声音,问:“公子您醒啦?大人让老奴候在这里伺候您洗漱。” 王书翰听着老仆声音里浓浓的笑意,脸上一阵火烫,问:“李文远人呢?” “大人一早去采买东西了,等会儿跟您回府。” 王书翰这才消气,让他进来。 他洗漱完,正用着早膳,李文远就回来了。 “买什么了?”李文远看着他两手空空,好奇道。 “都在外面马车上,一会儿直接走,就没卸下车了。”李文远早上走得早,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儿正好跟他一起。 “身上还好吗?”他见王书翰侧着身子坐在凳子上,有点担忧。 “好不好你能不知道吗?”王书翰瞪他一眼,“每次说得好听,不要不要,一要起来就跟个什么似的停不下来……” 李文远面红耳赤,连忙拿点心塞住他的嘴。 “唔唔唔……”王书翰边嚼点心边说,“还不让人说!” “快吃吧,时辰不早了,早点去你家,以免你家里惦记。”李文远真是怕了他了。 王书翰哼哼唧唧吃完早点,跟李文远一起上了马车。 他左看右看,问:“买的东西呢?” 李文远指指后面,说:“在那辆马车上。” “什么了?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都是些寻常物件。”李文远道。 王书翰也就没放在心上,昨夜没睡几个时辰,他靠到李文远身上补眠。 大年二十九,大街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马车行了没多久,就到了王家。 王书翰被摇醒,懵着圈儿被李文远拉下了车。 第223章 他一下车,就听门房上的小厮热情地喊道:“小少爷回来啦!” 王书翰被他这一嗓子叫唤,冷风再一吹,总算醒了过来。 “快,叫人来搬东西!” “是!是!”小厮连忙招呼人来搬礼物。 出来的仆人,一个个喊着“小公子好!”,却没一个跟李文远打招呼。 王书翰来气了,一把揪住最近的一个,问:“眼瞎了?这么大个姑爷在这儿看不到?” 被吩咐了要给人一个下马威的小厮,舌头打结,问好的话不敢出口。 但是更让他惊讶的是, 姑爷! 咱们少爷,竟然是下面的那个! 他更不敢开口了,生怕说错话,第一个被老爷发卖出去! 他不开口,其他人也都不开口。 第182章 【番外】书文染翰(5) 王书翰品出来了,在门口嚷嚷道:“是不是我爹让你们这样的?” 小厮仆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嘿!”他撸着袖子,就要上自己家门口叫骂。 李文远赶紧拦住他,“大过年的,你要让别人看你家笑话?” “可他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什么他不他的,那是你爹!”李文远帮他把袖子理好,“你想想,你们全家这么受宠的一个小公子,就这么被个男人拐跑了,心里有气很正常。” “什么被拐跑了!”王书翰不甘道,“是我把你搞到手了好不好!” “是是是!”李文远压低声音道,“你最有魅力!” “哼!敷衍我!”王书翰一甩袖子,先进了门。 李文远赶紧跟上去,“你慢点儿,等会儿我迷路了,找不着你!” 王书翰放慢步子,等他走近,带着人往花厅走去。 还没到花厅,就见老管家过来,拦住两人的去路,道:“少爷留步,老爷请这位公子去书房一叙。” 王书翰和李文远一起停下脚步,转身往他爹书房走。 “小少爷,老爷只请了这位公子。” 王书翰冲老管家一斜眼睛,说:“要去一起去!要么都别去!” 老管家晓得自家少爷的脾气,不敢惹这个小魔王,闷着头在前面带路。 王家很大,一路穿过好几条回廊,路过好几个小园子。 李文远目不斜视,跟在管家后面,跟王书翰并着肩往前走。 反倒是王书翰一路不老实,见到腊梅要停下来折几支,见到红梅又将手里的腊梅丢给李文远,跑去折红梅…… 一路走走停停,老管家急出了一头的汗。 走了许久,才终于到了王家主屋。 王行毅正在书房听家仆汇报李文远在门房上的表现。 管家进去通报,王行毅又问了一番李文远进府后的表现。 问来问去,都是自家儿子又毛躁,又不靠谱。 反倒是这个李文远,稳重、大方。 王行毅叹了口气,说:“让那个李文远进来吧。” 管家领命出去请李文远。 王书翰一听又不干了,嚷嚷道:“不敢让我进是不是?” 李文远忙捂住他的嘴,说:“我进去跟王大人聊几句,你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王行毅听到两人动静,简直想冲出来将这不争气的,给塞回娘肚子里。 王书翰还在叽叽歪歪地,李文远将身上披风脱下来,将他裹住,又摘了朵红艳艳的梅花,簪在他鬓边,说:“乖,等我!” 王书翰这才老实下来,抱着他刚折的梅花,立在堂前等着。 李文远推门而入,向王行毅行礼。 王行毅昨夜派人去查过了,李文远,跟儿子同科榜眼,相识多年。 现在看着,相貌堂堂,又是个稳重人。 他沉下面色,压住对李文远的满意,道:“李大人年纪轻轻,已经当上了户部左侍郎,本该是前途无量,娇妻美妾在怀,为何会看上顽劣犬子呢?” “大人谬赞!”李文远再次作揖行礼,道,“这侍郎的位子,一半是占了好友席玉的光,一半儿是占了书翰的光。若没有书翰,也没有文远的今日,何谈娇妻美妾!” 王行毅心里清楚,王家此次也是沾光,族里有能之辈才能连跃几级。 但像李文远如此清醒的,却没有几个。 要命!更满意了! 王行毅心里高兴,脸上还得板着,又问:“听说你父亲早逝,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你与犬子在一起,家中香火何以为继?若是日后,你要娶妻生子,我儿又该如何自处?” “大人见笑了,我自幼家贫,母亲一手养我长大,我只需向母亲尽孝即可。家中一无财二无势,没什么好继承的,哪里需要续什么香火。” 王行毅没料到他这么实诚,直接戳自己痛处。 但为了儿子的幸福,他还是绷着脸问:“可是我儿自幼骄纵,挥霍无度,你那点儿俸禄够他花销吗?” 李家之于王家,犹如蓬门之于华堂。 李文远攥了攥拳,深吸一口气后,终于开口道:“在下自知并无显赫的家世、贵重的财物,唯有一颗赤诚之心……” 王行毅听后,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对这年轻人既感惋惜又觉无奈。 这么清醒又踏实的一个年轻人,若能觅得一位贤妻,生得几个儿女,悉心教导,未来必能让家业兴旺。 第224章 可偏偏,他却跟自家最不争气的那个儿子搅在了一起,实在令人心痛! 王行毅长叹一声,罢了! 也是个可怜孩子,不为难他了! 李文远见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颗心悬在那里,七上八下的。 他连忙起身,一揖到底,诚恳表态:“大人,文远此心昭昭,日月可鉴!” 王行毅正待喊他起来宽慰一番,就听书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王书翰早已等得不耐烦,趴在门口偷听,见他爹一直在为难文远,直接推门而入。 “爹!我跟文远过日子,又不是你过!要你操那么多心呢!” “再说了,我还有俸禄呢,有田产有庄子有铺子呢,怎么就没钱花了!” 王行毅被他呛得老脸通红,指着他道:“你偷听墙角,哪里还有君子之风!” “你背着我,挑拨我和文远的关系,还跟我谈君子之风?长舌妇也没你能搬弄是非!” 王行毅脸涨得通红,指着王书翰嚷着要请家法。 李文远拉住王书翰,捂住他还想继续顶撞亲爹的嘴,不停劝解,“大人是为你计较深远,你要体谅他一片良苦用心!” 王行毅听着李文远的话,简直感动得要落泪。 这什么神仙儿子,能不能跟自己这个换换! “文远,以后苦了你了!”他拍拍李文远的肩,语重心长。 “你…………”王书翰又急眼了,嘴巴被捂着,呜呜呜地瞪着他爹。 王行毅指着他道:“你跟着文远,好好学学人家的稳重!” 说完也不等他俩答话,迈着方步出了书房。 真是多看一眼都嫌烦! 这儿子李家要就赶紧带走吧! 他照着嫁女儿备嫁妆,不让文远吃亏就行! 第183章 【番外】书文染翰(6) 李文远也没料到,王家之行第一关过得如此顺利。 不靠自己本事,全靠同行衬托! 王书翰还在生气,李文远替他理理鬓角,说:“花歪了,还掉了两片花瓣。” 王书翰气呼呼地停下来,哼道:“这家真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走走走,回你家过年!” 李文远唇边漾起笑意。 他说的是“回”。 “好,见完你家人,我们就回去。”李文远执起他的手,紧紧扣着,跟他一起去了花厅。 花厅里,王家主子都在,一个个望眼欲穿地等着,都想知道把自家混世小魔王给拿住的,是何方神圣。 等李文远怀里抱着王书翰新折的梅花,跟他并肩走进花厅,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有多俊秀,而是他身上那股沉稳,朝四面八方散溢出去。 就连走在他身边的王书翰,看上去都稳重了几分。 老祖宗率先点了点头,和王书翰的母亲谢氏对望了一眼。 原先她们以为,能跟自家这小子厮混到一起的,必是哪里的狐媚子。 如今来了这么大一个反差,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文远是吧?”老祖宗朝他招手,“快来我看看!” 李文远上前行礼。 老祖宗看他有些憔悴,道:“你跑那么远去陕西找我们书翰,一路辛苦,这还没歇息好,又被叫上门来,是我们王家办事不周。” “老祖宗哪里话!得知书翰平安无事,我反而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能得王家同意,让我与书翰在一起,更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老祖宗听着,心里熨帖得不得了,拉着王书翰道:“你看人还是有眼光的,找的这人是真不错!” 王书翰眉飞色舞,凑到李文远身边,勾住他脖子,一脸骄傲道:“那是自然!”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咦?小叔父回来啦!”花厅门口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紧接着跨进来一个穿着大红色袄子的小身影。 “小叔父,你的花花好漂亮!”小囡囡指着他鬓边的红梅喊道。 “好看吧?”王书翰抬手小心地摸了摸新簪上去的红梅。 “嗯!”小囡囡重重点头。 “你叔夫给我戴的!” 老祖宗听到了,笑得一脸慈祥。 王家三个哥哥却打翻了茶水杯。 “叔夫?”小囡囡什么都没发现,歪着头问。 王书翰指了指李文远,说:“这就是你叔夫,快喊人!” “叔夫!”小囡囡甜甜地喊道,“我也想戴花。” 李文远笑着应了,正想折一朵梅花给她簪上。 却见王书翰眼疾手快,把自己手里的梅花分了一朵给小囡囡。 “囡囡已经长大了,该学会自己戴花儿了!” 满屋子的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王书翰。 不是! 这三岁孩子的醋,你也吃? 你是怎么吃得下的? 小囡囡什么都不懂,开开心心地接过梅花,一朵一朵折下来,插了满头。 “小叔父,好看吗?”小囡囡仰头瞧着王书翰问。 “好看!”王书翰回得眼都不眨。 小囡囡开心极了! 小叔父是家里最好看的,他说好看,就一定很好看! 小囡囡一蹦一跳地跑到礼物堆里,指着一地的礼物盒子,问:“这是什么?” “这是你叔夫给大家带的礼物。” 第225章 小囡囡拍着小胖手叫:“礼物!礼物!” 李文远上前,从礼物堆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小囡囡,说:“这是送给小小姐的。” 小囡囡打开盒子,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排布艺小动物。 “哇……”小囡囡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小布偶,眼睛都亮了起来。 李文远拿起一个小兔子,套在小囡囡的手指上,“这是手指偶,小小姐可以把他们套在手指上过家家。” 小囡囡拿起旁边的小猫咪,小狗狗……一股脑往手指上套。 “大脑斧要吃小兔叽……” “啊呜……” “小兔叽快跑……” 小囡囡开心得不得了,十个手指头套的满满的,不肯摘下来。 李文远又将其它礼物一一分给王家的其他人。 “在下身无长物,让大家见笑了。”李文远分完礼物,抱拳作揖。 “哪里的话!”老祖宗拿着他亲手写的一幅“寿”字,上看下看。 都说字如其人,这李文远的字啊,看着端方大气,又不失灵动。 “吴嬷嬷,快去,把这幅字,挂到我房里,每天看着它呀,我都能多用一碗饭!” 满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文远准备的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但样样贴心,送到人心坎上了。 到最后就连王家大哥都站出来嘱咐王书翰,“你要好好待文远,遇上这样一个人是你的福气!” “嘿!你到底是我大哥,还是他大哥!” “以后还分什么彼此!都是自家人!”大哥拍了拍李文远的肩。 “这话没错!”屋子里许多人应和着。 王书翰看自家人都喜欢李文远,心里与有荣焉,也不再争辩。 在王家用了午膳,王书翰就吵着要回李家。 “咱们家人多,缺我一个也不缺,我就回李家,和文远他们一起过年了!”王书翰直接把过年的事也交待了。 王家几个长辈虽然不舍,可看着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也开始为别人着想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有点酸。 最后,王夫人谢氏点点头,说:“去吧!我们也备了礼,别忘了带过去!” “好嘞!还是娘周到!” 谢氏被儿子夸,还是头一回,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李文远拐走了人家儿子,上前告辞加告罪。 “无妨!隔得又不远,常回来坐坐。要是你母亲愿意,一起住过来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王书翰冲他亲娘竖起一个大拇指,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等他跟李母混熟了,可以问问看! 又被儿子夸了的谢氏:开心! 这一趟,可谓是皆大欢喜! 王书翰心满意足地挂在李文远身上,跟他一起回了家。 外面渐渐飘起了雪花。 王书翰掀开马车帘就不肯走了,趴在李文远背上,让他背。 李文远托着他,一步一步走回家。 王书翰看着落在他们头上的雪花,拍拍李文远的肩:“文远快看,我们一起白头了!” “你我相逢必相守,白头何须雪来替!” - - 【书文cp完结撒花~~】 - 【我有一个朋友~想看玉玉大婚~ 哈哈~不是无中生友,是真友~~ 还是钞能力豪友!!】 【其实私心一直觉得玉玉不该当皇后, 虽然我写得不咋滴, 但我就是觉得玉玉超强啊! 所以,颤抖吧,沈渊!大婚要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最后……今天月隐cp被关小黑屋了,又要被砍量了,所以可以的话,求推个书荒~~么么么~~】 第184章 【番外】玉渊大婚(1) 今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有点迟,倒是完美地封住了人们出门的脚步。 原本除夕要举行大宴,这场雪一来,沈渊也落得个清净。 他窝在乾清宫,拥着席玉坐在窗口赏雪。 窗外茫茫白雪映着红墙,煞是好看。 “这乾清宫门口空荡荡的,没什么看头,我还是喜欢和你在文华殿看雪。”沈渊将席玉紧紧裹在怀里,生怕他再冻着。 “那回雪下得比这次还大,你被大雪绊住脚步,住在雅师斋。” “我去找你时,你恰在那株白梅下抚琴,梅花雪花落了你一身……” “我再没见过比那更美的景……” 席玉烧已经退了,只是还浑身乏力,皱着眉头听沈渊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 听着听着,他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我何时在文华殿抚过琴?” 沈渊:“……” 说漏嘴了! 自从坦白后,沈渊便没那么注意了,没想到今日看着雪,一时愣神,说了上一世的事。 不过,他觉得,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又帮席玉拢了拢披风,说:“是上一世!” 席玉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上一世的沈渊和自己的事,心底有什么漾了一下,太快了,他没有抓住。 “后来呢?” 后来…… - 沈渊撑着伞,放轻脚步走到席玉身旁,悄悄将伞倾了倾,想替他挡去风雪。 席玉没有抬头,手上动作没停,琴音袅袅,道:“听闻三皇子擅长音律,尤其擅笛,不知可否与我合奏一曲?” 第226章 “全听司业安排!” 沈渊命文瑞去拿笛子,自己站在他身旁,将伞遮在他头顶。 “今日雪虽大,却干得很,三皇子不如放下伞,静赏一回,会发现,也别有一番意趣。” 沈渊将伞放在一旁,见席玉满头覆满白雪,有心替他掸一掸。 席玉余光瞧见了,抬了抬手,说:“无妨。” 沈渊不知道席玉在雪里坐了多久,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冻得通红,“司业,我去替你寻个暖炉……” “无事。”席玉的手指瘦削而修长,重新落在琴弦上,轻轻拨弄,琴弦泄出几个音。 沈渊听着,像是《凤求凰》。 没等他听清楚,琴音一变,成了《高山流水》。 刚才那几个音,好似是席玉试弦,随意拨出来的几个不成曲的音调。 正巧文瑞拿着笛子回来了,沈渊执笛,和上席玉的琴音。 笛声婉转,琴音却有些清冷凝滞,似冰泉冷涩,流水冻结…… 沈渊分神去看了看席玉冻得通红的手指,笛音漏了一拍。 席玉浑似未觉,指尖兀自勾、剔、抹、挑…… 一曲罢,知音成,又似未成…… 两人满头满身都是雪,鼻尖是淡淡的梅花幽香,耳边是袅袅的琴笛余音,沈渊望着席玉笑了,说:“司业!确实是别有一番意趣!” 席玉回望他,唇边酿出笑意,道:“回去吧,把雪掸掸,别受凉了!” - 沈渊那时敬重席玉,不敢多想,如今回忆起来,却突然明白过来。 “你那时弹的,就是《凤求凰》对不对?” 席玉抿直了唇线,嘴里轻哼出声,“岂止《凤求凰》!” “嗯?”沈渊侧头看向席玉,问,“还有什么?” 席玉垂下眼眸,心中百转千回,隐隐有一种无名的情绪在燃烧,咬牙念出一句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沈渊眼眸亮了起来,“居然是这样!” “我好笨,居然什么都没有看懂!”沈渊手又收紧了一些,仿佛想将席玉嵌进怀里。 他的唇落在席玉耳边,亲吻着他的耳垂,软着声音道:“子桓,我真是太笨了,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席玉猛地伸手推开沈渊站起身。 他居高临下,盯着沈渊,漆黑的瞳仁,暗光流转。 沈渊猝不及防,手撑着矮榻稳住身形,问:“怎么了?” 席玉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好似要透过他的双眼,看穿他的灵魂。 沈渊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心里发慌,伸手去拉席玉的手。 席玉躲开。 沈渊心漏跳了一拍,彻底慌了起来。 席玉却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紧紧地,带着不由分说的侵略。 沈渊下巴被捏得钻心的疼,却丝毫都不敢动,任由他捏着。 席玉缓缓倾下腰,盯着沈渊的双眸,问:“所以,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沈渊都不知道席玉还有这么大力气,下巴疼得他生理性泪水都被逼出来了。 “他?哪个他?” 席玉看着他眼角滑落的泪,眸光生冷,“哪个他?” “前世那个!” “我说呢,当初在雅师斋,你种种行为,那么异常,”席玉面上愠色乍现,继而又自嘲地笑起来。 “原来,‘司业’是他,‘子桓’是他,‘哥哥’也是他!” “你的那些泪,原来是为他而流!” “沈渊,我才是那个傻子,被你骗得团团转,做了他的替身!” 沈渊呆住了,他极力忍着钻心的疼,说:“可他就是你啊!” “你与他合奏,与他赏雪,与他共白头……这些,与我可有半点干系?!” 沈渊被席玉绕进去了,一时语塞。 席玉笑得凄苦,“从前我不明白,你为何一见我便非我不可,原来你要的不是我,是你求不得的那个人……” 席玉颓然松开手,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沈渊整个人像掉进了冰水里,什么也顾不上,迅速起身从背后抱住席玉。 紧紧地,如同抓着一根浮木。 “哥哥,别丢下我……” “不是我丢下你……你想要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不是吗?”席玉用力去拽他的手,想挣脱他的怀抱。 沈渊霎时便想起上一世席玉惨死的情景,整个人像又回到了那个笼子里,面对尸山血海,他却无能为力。 “子桓……子桓……”他反反复复念叨着,紧紧箍着席玉,不肯放他离开。 可这个名字如今落在席玉耳朵里,却那么刺耳…… 多么讽刺啊!他想。 沈渊叫得那么深情,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席玉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偷一样,窃取了沈渊本想回报给上一世席玉的满腹真情。 第185章 【番外】玉渊大婚(2) “松手吧……”席玉浑身脱力,他也不想多纠缠,“我把你……还给他……” “不!”沈渊抱得更紧,生怕一放手,席玉就会从眼前消失。 “你要把我还到哪里去?”沈渊哽咽着问他,“上一世的我们,都已经死了,你是想让我去死吗?” “你……”席玉被他问到语塞。 “子桓!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沈渊几乎泣不成声。 第227章 “上天垂怜,让我重活一回,让我有让一世的记忆,只是为了让我们不再错过,让我们好好在一起!” 沈渊将席玉转过来,两人面对而立。 “上一世的是你,这一世的还是你!我只是比你多了一段记忆而已!” 席玉眉眼低垂,不忍抬头,他终究是不敢看沈渊的泪眼。 看到他哭,便会心疼。 “子桓,退一万步讲,这一世,我们的那些经历难道是假的吗?我对你的心,难道你体会不到吗?” 席玉低头不语。 “子桓……你不信我……”沈渊眸子里是无尽的失望。 他松开席玉的手,后退两步,突然抬头,眼睛里满是决绝,“子桓,既然你不信我!我把心剜出来给你看!” 沈渊回身去拔自己的佩剑,动作迅疾,丝毫不是作伪。 席玉见他真的将剑对准了自己心口,不可置信。 “你疯了?” “哥哥,我说过,我就是为你而活!你若不要我,我还活着做什么?” “这颗心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送给哥哥,至少让哥哥知道,它里面装着你,只有你!” “疯了!真是疯了!”席玉伸手去夺他手里的剑。 沈渊却像真的疯了一样,将剑尖对准了自己心脏,刺了下去。 “沈渊!”席玉怒吼起来,“你若真敢刺下去,我现在,立刻就出宫回席家去,日后我们不复相见!” 剑尖堪堪划破龙袍,碰到肌肤,沈渊蓦地停下,看着席玉问:“你肯留下?” 席玉趁机从他手上拿走佩剑,“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沉着脸去看他胸前的伤。 剑尖划破肌肤,有血珠冒出来。 席玉看着他的伤口,脸色更加阴沉,咬牙切齿:“沈渊!” 沈渊却如劫后余生一般,对伤口浑不在意,一下子扑到席玉身上,又哭又蹭,像条刚被主人找回的狗。 “哥哥……别不要我……” 更像了。 “我以后一定听话,我们不提前世,只谈今生。” 席玉把他从身上扒拉下来,扣着他的手,把他拖到里间上药。 席玉去找止血的药,沈渊见他不回应自己,又从背后抱住他不肯撒手。 他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蹭。 蹭在他肩头,蹭在他后背…… 席玉被他蹭得站立不稳,找不到药,越加发急。 他推开沈渊,沈渊怀里一空,又迅速贴了上来。 席玉面含怒气转身,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你就是算准了我舍不得你受伤,故意来拿捏我,对不对?” “不是,”沈渊委屈地望着他,“我只是……害怕……怕失去你……” 席玉无力地叹了口气,他发现,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只要沈渊像只没人要的小狗,湿漉漉的眼睛朝他一望,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你站好!我先给你上药!再乱动,多流一滴血,我要你好看!”席玉绷着脸,冷着声音说。 沈渊立刻站好,不敢再动。 席玉转身去找药,沈渊悄悄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口。 糟糕,还在流血。 他悄悄抬起袖子,将新冒出的血珠擦掉。 席玉找到了药罐,回头走到沈渊跟前,将他上衣解开,撒上止血的药粉。 等席玉认真撒完,看着伤口不再冒出新的血珠,就听沈渊小心翼翼地问, “现在可以抱了吗?” 席玉抬头,见沈渊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那种强忍着的委屈,让人看了更加心生怜悯。 席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沈渊立刻缠上来,将席玉紧紧拥在怀里。 他还是满心的空虚和后怕,他急需要做点儿什么来证明席玉还是爱他的。 他突然蹲下身,抱起席玉,将他放到榻上。 自己则八爪鱼一样,四肢死死巴在席玉身上。 席玉感受到他的坚硬,开口道:“你忘了吴院正让我养身体?”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做,我就抱抱你!”沈渊又朝着席玉靠近一些。 两人本就没什么距离,他还凑,就贴得更死了。 那滚烫硌在席玉腿上,蹭来蹭去。 席玉被他蹭出了火。 那人却还浑然不觉,委屈巴巴地在他身上拱来拱去。 席玉实在是够了,就往里面躲了躲。 他才刚挪开一点儿,沈渊便哭哭啼啼,“哥哥……你还是想扔下我……” 席玉深深叹气,说:“我累了。” 沈渊听到的:我不想再爱了…… “哥哥……我真的很乖的!我保证听话,你宠宠我,好不好?”沈渊头埋在他颈窝,期期艾艾地求宠。 “沈渊……”席玉缓缓转头看他,“你这招用得很顺手是不是?” “不是的……哥哥……”沈渊的泪滴在席玉颈窝。 席玉眼里愠色渐浓,“好,我满足你,我来宠你!” 席玉突然动手扒起了沈渊的衣服。 “哥哥,你还在养身体!”沈渊紧紧抓住自己的腰带。 席玉扯开他的手。 “不是要哥哥宠你吗?”他低沉的声音透着隐隐的愠怒,“现在又跟我装什么?” 沈渊趴在床上惊呆了,连哭都忘了。 第228章 席玉做事向来进退有度,今天却失了分寸。 沈渊胸口的伤又破了,他疼得喊了起来。 席玉却充耳不闻。 沈渊哭了一整个下午…… 今天这一顿吵,席玉实在是累了,直接推开沈渊睡觉。 他才刚一用力,被推了的沈渊:………… 他瞪大眼睛盯着席玉,“哥哥你!” 如此无情? “累了,睡会儿……” 沈渊瘪着嘴,声音里透着委屈,“好!哥哥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 “你缠着我,我怎么睡?” 沈渊瞬间放下手脚,忍着疼乖乖往旁边挪了挪,说:“哥哥可以睡了。” 席玉身心俱疲,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 - 枕(豪迈)(叉腰):谁要的吃醋,谁要的返工,拿走,统统拿走! 第186章 【番外】玉渊大婚(3) 沈渊听到他呼吸平稳了,才敢忍着痛,悄悄挪近一点,再挪近一点…… 轻轻贴上席玉的后背,侧着身子搂住席玉的腰。 席玉睡得安稳,可沈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怎么办? 子桓竟生出要离开他的想法! 沈渊突然陷入了惶恐。 他原本不想用任何身份将席玉困在后宫,可如今看来,却令自己没了保障。 不行! 他得趁着席玉把他推倒,要一个名分! 他要大婚! 席玉沉沉睡着。 沈渊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七想八想,怎么也睡不着。 他自己起床洗澡,吃了点儿东西,独自惆怅着过了个除夕。 待到下半夜才爬回床上,守着席玉,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 席玉没醒,沈渊就搂着他,也赖在床上。 一直到中午,席玉还在睡,沈渊有点儿担心起来,着人抬着步辇把吴院正给接到了乾清宫。 大年初一还要来上班,吴院正一肚子火。 等他一把脉,好家伙,整个人都炸了! “我今天就要仗着你母妃的势,倚老卖老一回!”吴院正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 “沈渊啊沈渊!你是个禽兽吗?” “上回跟你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几句?” “玉小子才养了几天?别说精气神了,连精都没养回来!” “你还搞!”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再搞下去,不用喊我了!直接找棺材铺吧!” 沈渊这回真是,哑巴吃黄连! 恰好这会儿席玉醒了,听了吴院正的话,满脸羞红,他轻咳一声,道:“院正,这回不怪阿渊……是我……” 吴院正脑子都要气炸了,指着席玉,“你个不争气的!” “你就宠他吧!” “宠到最后,你两眼一闭,他正好换个年轻俊秀的!” “老吴!”沈渊见他说得离谱,沉声打断。 “呵……”吴院判甩下药方子,“玩儿吧!开心就好!玩儿去吧!” 他骂骂咧咧离开了乾清宫。 沈渊让德福找人去煎药。 席玉想到昨天的事,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昨日听了沈渊一番话,上了头,无理取闹了一番。 还伤了沈渊。 之后,还自顾睡去,完全没管他。 “昨天……” 沈渊怕他还要说前世今生的事,连忙打断他的话,问:“哥哥饿了吧,洗漱传膳吧?” 席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心里就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地疼。 “阿渊,昨日是我错了……”席玉伸手拉住沈渊的袍袖。 沈渊愣住了。 他听到了什么? 子桓跟他认错? 唇角要往天上飞,他竭力压住,“怎么会是哥哥的错!都怪阿渊太任性,不会体谅哥哥……” 席玉手指往上,勾住沈渊的手指,“不,怪我多想……没体谅你……” “你背负着上一世的记忆,上一世的苦痛,上一世的仇恨,还要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细细想来,你得多么难过……” “我还怪你,与你吃醋,是我不对……” 嗯? 沈渊突然握紧了席玉的手,“吃醋?” “哈哈哈……”他茅塞顿开! 他在难过什么呢? “哥哥!你已经爱我爱到连自己的醋都吃了!”沈渊伸手勾住席玉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席玉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从脸颊一路烧向耳根。 玉面郎君,满面羞红。 沈渊倾身吻了上去。 动作大了点儿。 他“嘶”了一声。 “怎么了?”席玉担忧地望着他,“哪里疼?” “哥哥你说呢?” “我给你上药。”席玉说着要起来拿药。 沈渊拦住他,眼眸下垂,小嘴嘟起,问:“哥哥昨日把我给·了,是不是该给我个名分?” “名分?”席玉突然有些心慌,“你是皇帝,我能给你什么名分?” “那我给你名分可好?” “我……”席玉望着沈渊虔诚的双眼,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不想变成他的后宫。 “我想嫁给你,哥哥做我的皇夫如何?” 席玉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惊! 第229章 沈渊是帝王,也一直是上面的那个,竟然愿意为了他的那一点儿私心,嫁给他! “你无须如此……” “哥哥昨天才那样对我,今天就不想负责了吗?” “不是,我……”其实也可以嫁给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沈渊一锤定音,不容他反驳。 席玉动容地看着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消失,他的眸子里只剩一个沈渊。 “哥哥,你不会是又想·我了吧?” 席玉脸一红。 “哥哥,现在可不行,吴院正会骂我勾引你的!” 席玉:“……” 你可闭嘴吧! 沈渊瞧着席玉吃瘪,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去外间喊德福,“去宣礼部尚书,钦天监监正过来议事!” 德福一愣,这才大年初一呀! 但他不敢耽搁,连忙派人,兵分两路去传话。 两位大人,大年初一突然被叫到了乾清宫,心里十分惶恐。 再一听皇帝的要求,原来是喜事,心又落了回去。 然而皇帝说:“越快越好!” 钦天监监正头皮一麻,赶紧在心里想正月里的好日子。 “正月二十六?” “太迟了!” 监正又算了算,“正月十八?” “再早点儿!” 监正偷偷看了看礼部尚书的脸色,硬着头皮道:“再往前就是正月初八了,就怕礼部来不及准备……” “那就初八!”沈渊直接敲定了日子。 此事宜早不宜迟! 里间席玉听到了,抬手扶额,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礼部尚书王行毅在一旁听了,心里苦,但是不能说…… 但紧接着,还有更苦的。 “朕嫁皇夫。” 沈渊一语惊人,王行毅头皮一紧。 陛下居然,跟自家儿子一般…… 是下面那个?! 不过现在让他着急的,不是陛下的位置,而是大婚礼仪。 若是娶皇后倒也罢了,这皇帝嫁皇夫,婚礼该如何操办? 更遑论,掐头去尾,只有六日时间! 钦天监监正同情地看他一眼。 “陛下!……”王行毅正要诉苦。 沈渊直接打断他,“朕知没有祖制可考,所以爱卿放开手脚去办,怎么隆重怎么来!” “银子朕有,不需要动用国库银两,也无需劳烦席家和席玉,一应礼仪朕这边来操办。” 第187章 【番外】玉渊大婚(4) 王行毅一听更为难了。 这成婚是结两姓之好,如今陛下却提出由出嫁的一方,一手操办。 这,到底该怎么办? 他是臣子,不敢开口问君王,只得回去苦思冥想。 大年初一,王行毅在家唉声叹气。 老祖宗看不下去了,问:“皇上叫你进宫,是为何事?” 王行毅愁眉苦脸地将皇帝的要求说了。 老祖宗沉吟一番,道:“这好办!你先将书翰的婚事给办了,就知道陛下这边有哪些仪式要走,不至于有疏漏了!” 王行毅脑子里灵光一现。 没错啊! 自己儿子也是嫁夫,若由他一手来操办,不就跟陛下的是一个流程! 到时候再根据皇家仪制往隆重热闹了办,陛下定能满意! 说做就做,大年初一,王家就着手忙起了嫁儿子的事。 花了两天把自己儿子嫁出去,他心里终于有个数了。 王书翰本来跟李文远大婚,高高兴兴。 结果得知自己成亲如此仓促,又是因为沈渊,真是一口老血都要气出来了。 于是他给他爹出了不少“好主意”。 “真要这样搞?”王行毅听着,觉得不怎么靠谱。 “你不信我还能信谁?除了我,现在还有谁最懂陛下的心思?”王书翰一脸为了你好。 王行毅只得信了,连夜通知部署。 - 大年初四。 满朝文武全都提前被薅回来应卯。 沈渊前往皇家祭坛,率领文武百官拜见天地神明,祈求上天保佑自己和皇夫幸福美满。 百官听到“皇夫”二字,全都惊呆了。 有大臣上前劝阻,“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 沈渊没有应声。 拜完天、地、祖宗,他起身转向跪着的那群大臣道:“天没有变色,地没有崩裂,天地都准了,怎么?你们有异议?” “陛下,您这样做,愧对列祖列宗啊!” “哦!对!祖宗还没显灵!” 众大臣心里生出一丝希冀,陛下,还有一点清醒! “谁愿做个使者,替朕下去问问祖宗,看看祖宗有没有异议?” 大臣们觉得自己脖子一凉,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人敢应声。 沈渊环顾一圈,眼神从跪着的大群大臣身上一一掠过。 “没人愿意去啊?”沈渊很失望的样子。 “那朕只能当祖宗也答应了!” “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这下彻底没人敢吭声了。 “既无异议,此事已定!回宫!” - 大年初五。 沈渊册命婚使,将自己这些日子搜罗的宝贝全都当作嫁妆送去席家。 大红的箱子绵延十里,京城里人人争着来围观。 第230章 “听说了没?咱们皇帝,喜欢的是男人,而且毫不避讳,要嫁给臣子为妻!” “咱们大荥这是出了一个情种皇帝啊!” “谁说不是!见过十里红妆迎娶,什么时候见过倾家荡产嫁人的!” “羡慕!” “是啊,男人不是不会哄人,只是不愿意哄你罢了……” - 大年初六。 婚使到席家,举行了隆重的册封皇夫仪式。 令人费解的是,皇夫本人并不在场。 席仲安面色古怪,替他接了册封授宝。 “请问公公,我儿何在?” “席大人莫要担忧,小席大人在乾清宫,跟陛下在一起呢!” 乾清宫。 沈渊正在给席玉喂药。 “哥哥,为了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 大年初七。 沈渊早朝上突然颁布旨意,封席玉为文渊阁大学士,为文臣之首,参与机务,见皇帝无须行跪拜之礼。 “陛下!自古以来,后宫不可干政!您怎可让席玉参与机要事务?”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是朕嫁给席玉!他是朕的皇夫,不是后宫!” “话虽如此,可谁不知道,席玉就是陛下的枕边人?” “席家本就势大,陛下可莫要重蹈郑家覆辙,养虎为患啊!” “既然众卿家这么说,那朕便禅位给席玉,我来当皇后吧,我肯定不干政,诸位可满意?”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这沈氏江山,岂可轻易拱手让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你来当皇帝?” 那几个言官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来:“臣惶恐!” “哼!”沈渊冷喝一声,“你们恐怕是忘了,朕的皇位,是席玉单枪匹马,深入龙潭虎穴拿来的圣旨。 “若不是席玉,当日皇宫必定血流成河!哪里还有你们这些墙头草置喙的余地!” “席玉十六岁殿试第一,高中状元,本就是治国之才,你们谁人能出其右?站出来,朕准你与席玉辩上一辩!” 阶下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动。 “一群忘本的东西!” “退朝!” - 大年初八。 天还没亮,尚服局的宫女太监带着大婚礼服到了乾清宫。 “禀陛下,礼部的大人吩咐,请皇夫先行更换喜服,到奉天殿等候迎娶陛下。” “好!好!”沈渊亲自替席玉更衣,一层一层替他穿上婚服。 几百个绣工不分昼夜赶制出来的喜服,丝绸的质地柔软光泽,映衬出席玉俊美的面容。 最后一层大红色的外袍穿上,衣摆处繁复的龙凤呈祥图案,龙腾云起,凤舞九天,仿佛要跃出衣面,在席玉周身盘旋。 沈渊看呆了。 “哥哥,你真好看……我真想现在就扒了它们,把你……” 席玉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殿里还有许多人,席玉脸臊得通红。 红衣一衬,两相映和,沈渊情不自禁捧住席玉的脸,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殿里的宫女全都羞得低下头,掀着眼皮悄悄地偷看。 哎呀,咱们陛下也太黏人了! 席玉脸皮没他这么厚,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道:“我去殿上等你。” “嗯!”沈渊迫不及待,只想时间过快一点,赶紧到晚上。 已经八天了。 他要洞房花烛! “德福,快给朕换喜服!” 德福赶紧上前,伺候沈渊更衣。 大红的里衣换好,德福拿出中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将衣服展开,细看了一下,更不对劲了。 他惊讶地问司衣:“这喜服没拿错?” 司衣面带喜色道:“瞧公公说的,就算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错陛下的喜服啊!” “磨叽什么呢!”沈渊催道。 第188章 【番外】玉渊大婚(5) “呃……”德福不知道说什么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怎么了?” 德福颤着双手将喜服呈给沈渊,嘴唇哆嗦,不敢出声。 尚服局的人见他这个反应,也吓得赶紧跪下。 大殿里跪了一地的人,刚才的喜气荡然无存。 沈渊脸沉下来:“到底何事?” “陛下……这喜服……” “喜服怎么了?”沈渊声音低沉,缓缓接过德福手里捧着的喜服。 展开细瞧。 再细瞧。 裙子? 他还是不敢相信,将衣服披在身上,低头看去。 裙摆宽大飘逸,层层叠叠的裙裾无风自摆,如同盛开的牡丹。 他的脸色像沁了冰,望向那两个司衣:“你们的主意?” “不不不,这是礼部大人的吩咐。下官原本为陛下裁的也是男子服饰,但初三那日礼部王大人传话,将陛下的服饰改为凤冠霞帔……” “王行毅?” 两个司衣直点头,生怕回答晚了脑袋要搬家。 沈渊知道王行毅迂腐,干不出这事。 可他忘了,他还有个好儿子! “王书翰!”沈渊咬牙切齿。 可现在也没功夫跟他计较,沈渊问:“可有备用的喜服?” 第231章 两个司衣吓得跪伏在地上,“陛下……实在是时间仓促,未来得及缝制备用礼服……” 沈渊看着那飞扬的裙摆,眼里的火焰有如实质。 殿门外,礼部的人轻轻叩门,“陛下,您更完衣了吗?吉时快到了!” 屋里一地的奴才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沈渊不想耽误自己和席玉的大好日子,死死咬着牙关,道:“起来!替朕更衣!” 德福连忙爬起来,颤抖着双手给沈渊换上霞帔。 沈渊本就长得好看,身材高挑瘦削,穿上裙装不显魁梧,反而比女子还显身段。 宫女抖着胆子,战战兢兢上前,道:“陛下,奴婢为您上妆。” “上?妆?”沈渊的眼神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宫女吓得都要哭了,求救似的看向德福。 “陛下……您还是上个妆吧,要不这脸上太素了……” 沈渊冰寒的目光射向德福。 德福腆着脸笑:“陛下,时候不早了……” 沈渊死心了,往妆台前一坐,颇有一番视死如归的架势。 几个宫女立刻上前,绾发的绾发,上妆的上妆。 渐渐地,一个云鬓如云、雪肤红唇的美人出现在镜中。 或许是看他一直冷着脸,上妆的宫女在他眼角又描了几笔。 瞬间,镜中人添了几许媚态。 端的叫一个美目流转,娇艳勾人! 绾发的宫女开始往他发髻上戴金钗,沈渊只觉得脑袋越来越重。 直到那凤冠戴到头上,他都怀疑自己的脖子是不是要被压断! “不能少戴几个?” “陛下恕罪……这都有礼制定数,不能随意。”宫女说得小心翼翼。 罢了……为了子桓…… 沈渊被几个人扶着起身,脑袋太重,走路一摇一晃,还真有个点儿弱柳扶风那味儿。 德福看着眼前的美丽新娘,若是不开口说话,谁还能认出这是他们陛下呀! 只是……新娘一直阴沉着脸。 德福忍了又忍,劝道:“陛下,您还是笑一笑吧,这样怪吓人的……” 沈渊:…… 他看了看镜子,心里不断劝自己,为了子桓! 他只给子桓看,才不给别人看! “盖头呢?给朕盖上!” 德福赶紧拿来盖头替他盖好。 这下沈渊什么都看不到了,他的心也定了下来。 只要看不见,他就不尴尬! 宫人扶着他出了乾清宫,礼部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花轿。 沈渊被扶进了花轿,从盖头底下看到满眼的红色,他渐渐从凤冠霞帔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期待子桓看到他的反应了。 - 奉天殿内。 吉时已经快到了,可是陛下迟迟不现身。 王行毅急得出了一头的汗。 他派人去催了好几次了,陛下也还没来,这要是误了吉时可怎么好! 席玉立在殿上,看出了王行毅的焦急,招了个小太监去问。 王行毅冲他摇摇手。 倒是王书翰在下面冲他挤眉弄眼,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席玉正要让人去后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听到内侍高声通报。 “皇上驾到!” 满朝文武齐刷刷地跪下,山呼万岁。 席玉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殿门口。 只见一个大红色的花轿缓缓落下,轿帘随着宫女的动作轻轻掀起。 席玉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花轿里,是他身着全套凤冠霞帔的皇帝陛下! 他居然真的坐上了花轿,要以这样的方式,嫁给他! 满朝文武虽然都低着头,但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 成何体统! 德福搀扶着沈渊,小心翼翼地下了花轿。 席玉瞪大了双眼,心中的震惊如同惊涛骇浪般汹涌而来。 他仿佛被定格在这一刻,连动一下都忘记了。 他的视线紧紧锁定在缓缓走来的沈渊身上。 他的陛下,身穿女制婚服,娉娉婷婷地朝他走来,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上。 那裙摆随着沈渊的步伐轻轻摇曳,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一路开到了他的心里。 席玉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境,内心激荡着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激动…… 他整个人恍恍惚惚,看着沈渊一步步来到他眼前。 “阿渊?” “是我!子桓……我来嫁你了!” “阿渊!” 席玉从未想过,此生会有词穷的一天。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刻,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他一抬手,将沈渊紧紧拥在怀里。 “哥哥……那么多人看着呢!叫他们快点,我们回去洞房!” “好……好……” 沈渊露出了穿上裙装后的第一个笑容。 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感觉到了。 他感觉到子桓的欢喜,感觉到他的失态。 也算值了! 今天的洞房是稳了,他心里开始期待起来! 礼部官员开始主持婚仪。 有些王书翰夹带进去的私货,他们的陛下和皇夫也极其配合。 一切顺利得令王书翰瞠目结舌。 不到一个时辰,繁琐的婚仪就完成了。 第232章 “礼成!送入洞房!” 第189章 【番外】玉渊大婚(6) 礼官话音刚落,沈渊就牵起席玉的手直接退出了大殿。 留下满朝文武在原地目瞪口呆。 王书翰最先反应过来,拉着李文远,走到小团子身边。 “太弟殿下,陛下大婚,照习俗是要闹洞房的。其他人肯定不敢闹陛下的洞房,那他成亲就冷冷清清,一点儿都不热闹了!” 小团子抬头看着王书翰,听他继续说道:“您是陛下最疼爱的弟弟,我们是陛下最亲近的朋友,理应去闹闹洞房,让陛下热闹热闹!” 小团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王书翰:“孤才不去!” 王书翰一愣,还想再说。 小团子横他一眼,“你也不许去!” 王书翰:…… “谁敢打扰三哥和太师洞房,就是跟孤过不去!”小团子眼风扫过殿里的所有人。 原本听了王书翰的话,跃跃欲试的良辰和沈漪,看着那小小的人,凌厉的眼神,瞬间歇下了心思。 沈沁笑着上前,摸了摸小团子的头,赞道:“六弟好样的!三哥没白疼你!” 小团子眼神放缓,笑着点头,又担忧地看着沈沁挺着的大肚子,说:“二姐快去歇会儿吧,别累着!” “嗯!”沈沁点头应下,陆凛风赶紧上前扶着沈沁回去歇息。 “陛下在奉天殿外备下喜宴,诸位大人入席饮宴吧!”小团子朗声道。 “谢陛下!谢太弟殿下!” 小团子率先出去入席,别的大人也都跟了出去。 席仲安身边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恭喜的,道贺的,羡慕的,应有尽有…… 前殿觥筹交错,热热闹闹。 殿后沈渊正一手扶着重得要掉的脑袋,一手牵着席玉,快步走在宫道上。 “你慢点儿!”席玉怕他看不清路,磕着自己。 “哥哥不想看看我的样子吗?” 当然想! 从沈渊穿着凤冠霞帔出现的那一刻,席玉就想立刻掀开他的盖头,看一看他的新娘! 他不得不承认,他有点迫不及待! 他不再多说,紧紧握住沈渊的手,搀着他,跟上沈渊的步伐。 一群宫女太监远远地坠在后面,不敢离得太近。 好不容易进了乾清宫,沈渊在殿门口停下,“哥哥,关门!” 席玉从善如流,将殿门关上。 室内昏暗,沈渊听着动静,摸索着靠近席玉。 席玉连忙握住大红嫁衣下伸出的手,素玉一般,握上去有薄薄的茧。 席玉摩挲着他的指节,将他牵到内室。 “阿渊,坐下!” 沈渊乖乖地在喜床上坐下,双手不自主地伸到盖头底下,轻轻扶了扶头上的金钗凤冠,理了理云鬓。 “阿渊,让我看看你!”声音中透露出丝丝期待与渴望。 沈渊的心跳突然加速,一股莫名的羞涩感涌上心头。 他仿佛真的是一个新嫁娘,将要第一次见到自己夫君似的。 他立刻将手放下,交握于双腿之上,努力保持镇定。 席玉深吸一口气,拿起喜称,缓缓挑起喜帕。 他的动作非常慢。 仿佛要将沈渊的每一个部位都仔仔细细地看进眼里,刻进心里。 他看到了纤白的脖颈,滚动的喉结,瘦削的下巴,点了胭脂的唇瓣…… 席玉的手倏然顿住,眸光中的暗色如潮水般流转,喉结随着咽下的口水滚了两滚。 “夫君?”沈渊见他停住不动了,开口轻声唤道。 “你叫我什么?” 席玉捏着喜称的指节蓦然攥紧,声音有些沙哑。 沈渊轻笑起来,“夫君啊。” 他故意加重了语气。 “怎么?夫君不喜欢吗?” 点着胭脂的朱唇,说着调戏的话语,席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脸颊微微发热。 他努力压抑住内心悸动,手上动作加快,喜帕被轻轻挑起。 沈渊整张脸,完全展露在席玉面前。 他的眉尖眼角都洋溢着笑意,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放的桃花,灼灼夭夭,美得令人窒息。 席玉的心漏跳了一拍,连呼吸都忘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渊,被他完全吸引,无法自拔。 “夫君,我好看吗?” “好看……你比这世间任何人都好看!” 他的眼睛落在沈渊的眉上、眼上、绯红的脸颊上,仿佛要将这些细节都刻进心里,怎么看都看不够。 “那夫君不想亲亲我吗?”沈渊仰着头,声音捏得很温柔。 席玉心跳再次加速,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他倾身向前,轻轻地吻上了沈渊的唇。 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胭脂一点一点全都舔掉。 他的动作温柔深情,仿佛在品味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沈渊闭上眼睛,仰头承受。 但奈何头上凤冠实在太重,坠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微微蹙眉,轻轻勾住席玉的脖子,两人双双倒在喜床上。 “夫君,今天洞房是你来,还是我来呀?” 席玉的目光炽热深邃。 他凝视着沈渊,那张白皙如玉的脸庞,此刻白里透红,仿佛被晚霞轻轻染过。 第233章 红色被褥一衬,像一颗熟透的蜜桃,诱人至极。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过沈渊的脸颊,“阿渊既然穿了嫁衣,自然该好好享受为夫的宠爱!” 沈渊控制不住地笑起来,那笑发自肺腑,“好!” 席玉取下他头上的钗冠,解开层层叠叠的嫁衣,从他的喉结一路亲了下去…… 红烛昏沉,摇摇曳曳,光影在帷幔上投下斑驳陆离的人影…… 春宵一刻值千金。 乾清宫宫门关了三日。 沈渊赚了几万万两…… - 正月初十。 新年第一次上朝,大臣们没等到陛下,也没等到席玉。 小团子自告奋勇,主持了一次常朝。 大臣们理解,新婚燕尔,血气方刚! - 正月十三。 早朝席玉现了身,解决了小团子拿不定主意的棘手问题。 大臣们理解,陛下受了伤,身体不便。 - 正月十五。 大臣们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陛下,席玉却又不见了身影。 大臣们逐渐开始不解。 - 往后的日子,大臣们是越来越困惑了。 他们的陛下和席玉皇夫,这感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说不好吧,据说乾清宫夜夜不断热水。 说好吧,自从成婚后,白天从未见过两人同时现身。 这渐渐成了大荥朝堂上的未解之谜。 - 三年后。 上元节。 卯时已经过了许久,龙椅上依旧空空如也。 今日也不知道是陛下来,还是席玉来,总之是又双叒叕迟到了! 小团子已经退了婴儿肥,成了一个少年模样。 他站在龙椅旁,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看着下面窃窃私语的大臣们,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已经习惯了。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团子精神一振,抬头看向门口。 只见沈渊和席玉并肩走了进来,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群臣们见状,纷纷停止了议论,躬身行礼。 沈渊和席玉走上皇位,坐了下来。 大臣们面面相觑,乍一看到陛下和席玉同时露面,还有点不习惯! 待政事商议完,沈渊笑着说道:“今日是上元佳节,朕有个好消息告知诸位!” 小团子竖起耳朵,侧头看着沈渊。 所有大臣也都侧耳静等沈渊宣布。 “如今大荥国泰民安,内外安定,皇太弟也已然长成,朕决定禅位给皇太弟。” 他话音一落,别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惊呆了的小团子“噗通”一声跪下。 “三哥?”他茫然地看着沈渊,“我才十二!” 沈渊摸了摸小团子的头,笑道:“十二岁也不小啦!” 小团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渊打断:“你这几年,处理了不少政务,干得很漂亮啊!朕相信你一定能够胜任的!” 席玉也微笑着看着小团子,说道:“皇太弟聪慧过人,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小团子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有一万句不当讲的话,呼之欲出。 “看你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三哥就放心啦!” 沈渊扶起小团子,拍拍他的肩:“大荥就交给你了!” 小团子:“……” - 半月后。 沈泓登基的日子。 一辆马车趁着夜色,悄然离开。 “怎么不等天亮,也好跟他道个别?”席玉还犯着困,被沈渊抱上的马车。 “等天亮,他就是皇帝了,万一不放我们走,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席玉摇头叹息,然后问:“那你想去哪儿?” 沈渊深情回答:“有你的每一个地方!” - 【全文完】 _ _ 这次真的要说再见啦! 再次感谢宝子们的陪伴!在你们的鼓励下,竟然写了这么多字,真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给老朋友们说一下,这本书书测出来最终名字是《临渊羡玉》,我超喜欢的! 封面放到书圈儿,给老朋友看看嘿嘿! 如果有还没评价的小可爱,求一个五星☆☆☆☆☆好评呀,么么么,爱你们!!! 下一本打算开一个古穿今的披皮霸总文,希望到时候你们还记得我呀!